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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夺舍,两处沉吟各不知

    要问墨奈对自身的什么最为紧张,答案是唯一的:本命。

    自师父将他纳为门下弟子,继而因【活到死】的判词获灵地、得掌门开始,他对修士之本命十分警惕,所以在来离川的灵舟上,他会提醒燕柒小心舒海,后面还有露吔让他留意魔修的咄咄怪事,他一直没有放下防备。

    而吕鋆洁,好好一个四大家出身,虽不是吕家金丹老祖的嫡亲曾孙辈,也是极近的血脉后代,如何就下嫁到遂心宗这破地方了呢?

    吕鋆洁房中极多的幔帐、繁琐符文雕刻的青石以及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躯,配合自己【坟头草】里的阴阳五行,很难不朝这方面想。

    那时他问清吕鋆洁并不怕光,又把她房中帘帐扯了去洗,算是卸下一点心房,刚才与舑鬼斗法,她不接【祛邪灵佩】,还拿出吸纳魂魄、鬼物的黑幡,加上一路漫行时她时而可爱时而幽幽的心形,心中的怀疑上升不少。

    此刻吕鋆洁说她曾夺过别人的舍,他自然信的。

    “我虽握着这剑,却并没有砍你的意思,你信么?”

    “我信。”

    “哦。看剑!呃呃!呃呃!”墨奈平举宝剑,一前一后的欲刺,想吓唬吓唬她来活跃气氛。

    她竟不怕,欺身过来,与他几乎面贴面,趁他呆滞,轻轻夺下手里剑,插在地上:“我只是不喜,又不怕的。”

    和她四目相对,竟无言。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

    “哦。”看来哪怕是修士道侣大三岁,也还是有点说法的。

    ……

    “我天赋在族里只是中平,却极好强,刚入练气中期时就急不可耐的拿了本命器闭关同参,不料走火入魔,救回来时修为废得七七八八,寿元折损殆尽,人也一直昏迷着。”

    “我祖母让叔父想想办法,也是挺为难的,过了两年,叔父找到办法,就是夺舍,是说夺舍、鬼修自古即是长生一种,许多宗门也偷偷寻摸着干的。”

    “我是个不幸的人,祖母答应做这伤天害理之事的次年就过了世,叔父暗地里准备许久,才寻来合适的……肉身……我只在夺舍时有点印象,我似成了无形无体的某物,觉得天地悠悠,却寥寥无处去,忽地觉得那方有条生路,在唤我过去,人么,哪想要求死的呢?我奋力扑过去,再醒过来、坐起身,就是现在这样子了。”

    “我起誓,走火入魔后发生的事我一概不知,都是之后叔父慢慢告知的……我曾想过,如若走火入魔后我是清醒的,叔父告知我可以夺舍求生,我会如何?却没有答案。后来又花了一两年,我才接受现在的样子,但我之过往、性格什么的,却一直不能好好融合……”

    “原本的我,请人画过,是这样子。”

    吕鋆洁拿出一张二尺的画轴,画中人纤瘦如柳,俊美的脸庞上勾勒出优雅、安静,她着一袭素雅的白色长裙坐在雕花椅上,眼中洋溢一丝青春笑意。

    “也好看。”

    一团火,在山洞里闪出,画像燃起、成烬、消散。

    “现在的投身之躯,是冰与火的双灵根,本命一团幽火,世间难寻,原本的女道友一派天真,竟想以【地火】代诡,弄得急火攻心……不过这也是叔父和我说的,真假不知。”

    “如今我以【湛寂心火铃】代诡,只为平衡异灵根,此生大道到了尽头,所以你尽可以放心,哪怕你厌弃夺舍,以后只做一辈子的假道侣,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起初吕鋆洁的声调还能压住,后来越是说话,那童音越重,说到最后一句,话里面透露着忧伤,声调却是俏皮,仿佛是在和情郎赌气似的。

    此时吕鋆洁远远退到墙角,双手抱膝,如等待审判的小兽。

    “让我放心什么呢?因为滞留练气五层,所以以后斗法不是我的对手?哦,夺过舍的修士陨落后也可能会化作舑鬼,之前才杀过一只,她是担心以后……唉……”

    “水、火两系在五行之内,修行无碍,可【冰灵根】乃极好的异灵根,自是压制火灵根的,偏偏本命又是幽火,哪怕吕乌语说得不尽不实,怕也差得不远了,起码他能顺利夺了这修士肉身而未见争执,说明对方并非大宗大族子弟,可能连代诡法器都找不准。”

    心里帮吕鋆洁辩护一番后,他哂笑:“夺舍么,我寻不到本命器时,也曾赌气想过,既然这身子和大道无缘,就换个身子去!可哪里有那个本事呢?”

    她只是听着。

    “你既一无所知,我又怎会怪你?说难听一点,你是我的道侣,别说你夺过舍,就算你成了鬼修又如何?”

    “胡说!”她嗔怪。

    “嘿嘿,”他屁股朝吕鋆洁挪了挪,“鬼修、亡魂之道,我不太懂。只是为何贾老太太陨落时不能化作鬼修呢?我恨过此事,还有我家史禾,要能作鬼修,【养魂木】要多少根,我去弄。还有,我与封荣大战三百回合,这老头当我面死,却也没有传说里的鬼物飞出来夺我的舍不是?世间既有夺舍,也有被夺不是?一啄一饮,或也是命数。”

    “你道理好多的。”

    墨奈正色道:“我之心,你懂就行,但这命数一道,因萨喜之死,我确实有些感慨的。他名字含谶,几次与我过节都与“囍”有关,还有封荣,派亲侄子潜入我大阵夺山门,最终他二人都死在我家法阵里面,是不是命数呢?哦,还有一个钵盂修士,我刚入鬼手岛时,与他大战一百回合,最后他问我讨要了几张符箓,现在回忆起来,就是我在无名山谷里杀他的【寒冰锥】,那贾老太呢?史禾呢?其修其行,是落进了哪一道谶语里?还就是命数在大道里纠缠不开了呢?”

    说到这里,墨奈兴起:“”吕翁在筑基期就假作丹论,我虽练气,难道就不能试论命数大道?正所谓风光百年,尽龟龄鹤算,数应难测,世怜才与名,噗……”

    一小口真正的精血,吐出来。

    “你……”吕鋆洁赶紧爬过来将墨奈抱住,“你什么修为,竟敢作丹论?”

    “浪费呀。”墨奈苦笑,又可惜的看了看地上血块,忽又想起一事,“那你现在算比我大三岁,还是比我小些?”

    “胡说!”吕鋆洁丢开他,又躲回角落。

    斗了鬼物,大范围搜索一夜,还有赶路和洞中倾述,两人其实都累得不行,调侃两句后就和衣躺下休息,只是这次二人之间再没有隔墙、黑纱。

    赶回山门前,墨奈迫不及待的把坐地分赃的事给办了。

    最值钱的,当然是【忠恕正心剑】和【律吕两均镜】。

    前者是浩然一路修士的法器,号称是最中正的镇邪之剑,就这一把制式长剑,起码就是二十枚三阶灵石,如果是细心锤炼的那种,价格还要翻倍。

    【律吕两均镜】就不好说了,镜子一面凸一面凹,外圆内方,内明外暗,镜面如明净之水,照人只一抹模糊影像,惹人忍不住翻转过来去看另一面,而另一面,让墨奈感觉是镜在照人。

    这东西是为萨喜量身定制的本命器,就上手的质感来说,都是二品的材料,那么【极低需】的属性是必备的,加上【摄物】、【惊神】以及某种音律属性,基本上能判断是二阶中上品的法器,起码五十枚三阶灵石,只可惜拿不出手也卖不出去,只能先带去再说了。

    “啧!可惜了了。”他不禁惋惜。

    吕鋆洁说道:“我使这【妙音铃】,你试试能不能用这法器?”

    墨奈揣摩一时,铃声骤起,如歌如泣,引修士痴迷,他引动【律吕两均镜】阳面一照,“哚”的一声,一道灰光打中铃铛,悬在空中乱转,他再念法决翻转镜面,那铃铛顿时恢复自由,回到吕鋆洁手中。

    翻转镜面再试,唏声之后,吕鋆洁神识一空,有极短暂的失神。

    “嗨!”回想两次和萨喜对敌,墨奈有些失望,“这两面不可随意倒反阴阳,就差了许多意思。”

    吕鋆洁捂着嘴笑起来:“你这样贪心、小气的掌门,怎么不去想,你手里拿的是两件法器呢?”

    墨奈两面看看,哑然失笑。

    继续取赃,就显出四大家内门子弟的豪横了,十五枚三阶灵石打底不说,光“散碎”的一二阶灵石,就和墨奈建宗时的储物袋里的灵石数量差不多了。

    道书有三。

    一本是【玄言定声旨】,讲的是音律一道的功法、心得,可以修到筑基后期,于遂心宗里的这帮修士而言,太高雅了。

    一本手抄,是萨家几位金丹修士在上下五百年间“合写”的【异命论】,讲的是代诡本命一路的体悟,只是从萨阳批注中可以看到,这几位“前辈”都在金丹后期陨落。

    再一本,就好看了,书名是【皆欢喜九曜诛龙真功】,他喜滋滋翻一翻,一股恶气涌上心头,竟一把将这带有眉批、标注的古香古色之书掼在地上,怒喝一声“腌臜玩意!”

    吕鋆洁不解,捡起玉简去看,墨奈想拦,却给她打了下手背,只好喃喃地说“是你自己要看的哦。”

    果然,看了一会儿的吕鋆洁红着脸把玉简丢开——那书里,诚然记录的是男女合欢同练的双修功法,准确的说,是三修、多修的淫乱功法。

    如何是萨欢、萨喜两兄弟?两人皆是【相冲】的本命,借由这本外道之书,修炼阴阳欢喜之道,其中男女就不说了,还有龙阳、沓嬲之法。

    墨奈翻的那页,写的竟是“二月二,吾与大兄初蜜,堪比玉炉,我之感悟,下座拂面、祖气玄关……”

    其他的外道淫法里也有不少批注,可见这两兄弟早掳了不少剑炉、阴鼎一起行功,想一想,如果当初阡寻被萨家要去……

    “我还把他埋喜鹊窝下头呢!等会儿就去刨出来!”

    “这祸害既死了,你还生什么气呢?”吕鋆洁安慰,却拿【洁净符】浑身上下打了三张。

    也是,这样一想,墨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馈赠之物上来,再就是闪着白金两色的几张二阶符箓。

    白色为【破阵符】,墨奈再熟悉不过了,共两张,四张金色的全是【生肌符】,绝对的好东西。

    再是一张真正的【百里简】,捏破之后可飞速遁走,但想退走百里之外,非筑基圆满不可,修为越低,遁走距离越短。

    萨喜“闭关”才出,身上带的全是精品,杂七杂八的东西是一件都没有,墨奈略感失望后深深自责,自己是收过太多的破烂,“多”就是“好”的想法根深蒂固。

    就说萨喜这被掏空的【五仞储物阁】,其实也就比【十方储物袋】多不了一点空间,因为难以损坏,价值就翻了倍。

    最后是萨喜的二阶道袍,因为斗法时他失了心智,根本没有激活,已然算是大毁了,但多数好袍子都有【尽藏】属性,也能装点东西。

    墨奈披上道袍,稍注灵力,袖口哗啦啦飞出大片大片的绿色树叶,怕是有百多张,【玄墨树】树叶,形如兽眼,可用灵力代笔书写,是修真界制作功法书籍的纸张材料、

    “上面有字。”

    随意捡起一页,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口气,好像是一个修士的自述,从树叶和字迹上来,有些年头了。

    “离川开辟八年了,还有许多仗要打,这次说不得我就要去【影垣】了,山门里那些人虽什么都不说,心里也是嘀咕的,谁让我这本命定死在探索、搜寻一道呢?可我的师兄们,我去年才到练气后期啊……”

    “我这已经迷路多少年了?还要回去数数洞里兽骨才知道,昨夜又看见那修士从头顶飞过,这是第三回了,有心喊一声前辈救命,可怎么看都觉得那人阴森森的,像鬼修……”

    “啪!”

    墨奈打落吕鋆洁手里树叶,手里【忠恕正心剑】已显出黄中内润的浩然之光,一张张树叶照过去:“这东西不是萨喜的,该和他身上鬼物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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