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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闲篇,建宗十四年有记

    建宗十四年,日,遂心宗演武场,青石铺就的地面忽地炸起一团冰屑,将硬石打出一个小坑,却惹得掌门墨奈微微摇头。

    这王砾,制符的功夫和斗法一样,未得寸进,枉费他这六年冷落荷花,重作苦修,还不如安生过日子。

    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遥想登岛时,这苦修也算个精壮汉子,经常光着白臂膀干力气活,如今也是个小老头的模样,若论精气神,还不如洪九指。

    他的对手宋旗,仍是那个黑瘦的中年汉子,沉稳的持剑,挥刃之间有微不可闻的法诀低吟,每一步都踩在法门上,仿佛早已算准了王砾的攻势。

    王砾三张符箓打完,马上退开三丈,双手握住一张大圆护在胸口,只是宋旗身法鬼魅,早已切了过来,剑尖前刺三分,在王砾肩膀上拍了两下,这才撤手、垂剑。

    没御剑、没动用其他法器、符箓,单靠一手身法和略有小成的剑术,也就赢了。没办法,谁让他讨了个好老婆呢?

    如今已作人妇的廉媛,藏在袖口里攒成的拳头此时松开,轻笑着取了香帕给宋旗擦汗,似是无意的瞥了一眼黑纱女子。

    身边的她,一身竹青绛纱袍落落大方,原本拂面的黑纱,如今只遮鼻翼以下,眼神中也有了掌门夫人的气质和威严,廉媛的挑衅,自是装作看不见。

    洪九指揶揄道:“我看宋旗还有余力再打一场,你师兄弟打,最是有趣。”

    当然有趣,这山门哪,没了外患,内部就会飞出幺蛾子来,说来说去还是吕鋆洁之前走的夫人路线惹出来的麻烦。

    自己冷落道侣的三年里,虽说有贾谷钰遗命和燕柒的折腾,但这吕家姑娘哪儿是省油的灯呢?三年里,她凭借娇滴滴的长相和吕家身份,早悄悄把山门里的一众女子笼络好了,除了廉媛。

    吕乌语、廉理曾在西离川双星闪耀,有二三十年,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后来两家关系破裂,吕乌语又成了晚辈,这两个女人别说闺中密友了,就算今天在演武场打一回也很理所当然。

    宋旗斗法固然精进许多,修为却原地不动好几年了,这廉媛既要操心他的修行,也暗地里插手宗门庶务,作两手准备,只是原本身份“特殊”的她,在墨奈与吕鋆洁同游归来后,在山门里说话就不怎么好使了,加上墨奈并没有大肆操办她和宋旗的婚礼,当然心里有气。

    墨奈根本不理洪九指,这老东西,从不和稀泥,一点儿罅隙,他也要找机会闹大,好像不扼杀这些苗头就活不下去了。

    六七年间,洪九指为了盘顺宗门内外大小事务,头发也白了是身子骨也单薄了些,时不时还背着人吞服不知名的丹药,寿元或许还有十来年,心急一些也理所当然。

    洪老头的话,墨奈充耳不闻,甩出荷花嘱托:“我宗演武,既较量技艺,更是心境的试炼,王砾你这几年一味苦修,却失了上届选修大会那时的勇武,本座罚你参悟红尘三年,不许在山门野外露宿。”

    王砾弯腰捡着地上没激发的符箓,不服输地说:“我还有后手!我原以为是和掌门比斗的……”

    “嘿嘿……哎哟!”王凡笑出了声,却忘记自己刚被燕柒揍得鼻青脸肿,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他冷笑:“同我斗?说点难听的,如今宗门里也只有猫猫是我一合之敌……”

    “我可不敢和掌门打噢。”陈猫猫半懒的躺在熊身上,笑还是憨憨的,但要说他还如以往那样憨直,可就错远了。

    如今的猫猫师叔,筑基之后瘦了许多,眼神澄澈平和,只着朴素宽大的白袍却应了“少年衣衫如雪”六字,反而是原先瘦切的何昆,如今一身腱子肉,正朝着莽夫方向狂奔。

    “你们看,小陈长老就很懂!好了,看下一场比斗,七宝修士对阵何昆。”墨奈【风吹草动】的天赋一开,引着众人把注意力放在观战上。

    如今的他,即便拒绝内斗,也可以稍微理直气壮些了,毕竟去年年底,他已入练气九层。

    至于自己为什么再次破境,【宝色剑鼎乐空双运秘经】是主要因素,无论是哪一门哪一路的双修功法,于修士而言都是立竿见影的,只是说这法门只能浅尝辄止,吕鋆洁若一直滞留练气五层,两人修为越有差距,对她害处越大。

    不过嘛,道侣双修好处是真的多,导致这次破境没什么大感慨大刺激,就是嬉戏之后独自上湖观水,觉得如若了却残生时是这模样,也算喜丧,如此心境之下,也就冲破了玄关。

    全归功于双修也不对,【建宗入籍】时留下的债务还清也算一项。张吾澜曾来信暗示还债,结果灭了封家之后,之后老三的信里再不提这一茬,最终在建宗十年时,他咬牙还清了六十枚三阶的巨债,去年年底盘账,宗门身家还剩六十五枚三阶,这还得益于这几年离川的太平。

    按洪九指的意思,不太平才能挣得上灵石,什么大鳖大根草、灵鱼叹月果,都是塞牙缝的用度。

    此时演武场上的打斗激烈了起来,何昆身后【心生蜂】的虚影一闪而过,半透明的翅膀极速振动,再舞动手里【制式重杵】就如一根尖锐银针,直刺七宝修士。

    七宝修笑嘻嘻的先退再闪,让开这看似轻盈的一击,那重杵落在地上,轰然打出一个大坑。

    砰砰砰砰,七宝开启的元素防御罩上拦下碎石,一记重杵从天而降,七宝继续笑,继续躲避……这么耗下去,只要给七宝觑准一个机会,用他仍背在身后的石牌法器一拍,阿昆估计就出局了。

    这不作生死斗的演武,用处有多大呢?如果阡寻还在山门,肯定是另一番局面了。

    这七年里,那虎丫头只回来探亲了两三次,就到处找人打架,再就各个房里蹭吃蹭喝,三天就走,也不知道露之恩使了什么法儿,问什么都不说。

    而他自上次和露吔谈生意之后,再未上过露仙宗,有关“寻魔”的事也再没人提起,仿佛只是儿戏一般。

    要让人做坏事的话,麻烦说明白一点啊,一点参与感都没有,如此生疏下去,再想找机会攀这大树就真没机会了——其实也还有联系的,只是那事墨奈想起来就恶心。

    还有《鬼修日志》的事,折腾来折腾去却完全没有结论,却害了许多读了这书的散修,贪图影垣中部的资源,结队出行,十个人出去,能回来三个储物袋就算很幸运了。

    至于开辟影垣的谣言,导致六年前物价飞涨,许多想占小便宜的宗门大肆进货,搞搞低买高卖那一套,都亏得极惨。

    洪九指也想干一票大的,他第一次拿出掌门身份压住对方,时过境迁之后,老爷子经常拿“我孙子成才了”的眼光打量他。

    所以魔修、鬼修、XJ域什么的,那些高人高修在搞什么?下一盘极大的棋?还是自己不够资格窥探。

    唯一看得懂的,是萨阳的应对。

    萨喜死后三个月,萨家族人在坊间闲谈时提及其死讯,被蛮兽撕咬过的尸身、储物袋什么的全都找到。

    ……轰轰轰!

    重杵越砸越快,何昆的脸也越来越白,这是到了强弩之末,不过老七宝也收了笑意,全神贯注操持手里一攻一防的石牌。

    “好!”

    一个完全不懂战局的美妇,远远鼓着掌给阿昆加油,正是封家哪一户的二夫人,如今以谐音改称的“风娘子”,假装是老四的族人。

    这妇人和阿昆老少配的苟且了好几年,不见老,还越活越美了。

    自己今年四十六岁了呀,照照镜子,已经照不到那个初入引蟾大仙坊时的少年相貌,而是一张略英俊的丑脸:谁会提前幻想一个四十多岁的自己呢?

    再自爱的人到这年龄,也不好自夸的吧?还好,得益于再次破境所以还未见老相,换作凡人,狗都开始嫌弃了。

    “啪!”一根石牌飞出,打得何昆撑开的【土系防御罩】爆开,接着又是一根石牌敲在何昆后背,将他击飞。

    陈猫猫一根鱼钩,勾住何昆后脖领子,将他带到飞奔而来的美妇身前。

    “小昆!”美妇把何昆的脑袋扶在自己怀里,然后用她的一对丹凤眼凌厉瞪看七宝。

    七宝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拍一下,他是要力竭的,这孩子,好一膀子气力!”

    “回去!你跑这做什么?”再白的脸,被藏在家里的女人这样抱住,也红了起来。

    封家啊,墨奈再次陷入沉思,这山门现在荡然无存,风姐儿过去的居所,早成了过往修士落脚的、修炼之处。

    也是恨事一件。

    两年前【举水仙坊】初建成,却传来吕乌语归来,闭关养伤的消息,吕家的代理家主扶正,自己那两厘的股份自然无人提起。

    甄志勇上门抱怨了好几次,哪怕后来把【水注坤极经】的第一卷提前给了这三白眼修士,仍是有气,最终给了十枚三阶了事。

    “掌门?墨小子?喂!”洪九指踢踢他椅子。

    “啊啊!”墨奈回过神来,“我刚才在想,不能来一次选修大会,咱们就搞几次演武预备着,一个修真苗子么,不至于,但要说斗法,就该像阿昆那样去拼命,多挨挨揍不是坏事,原先阡寻那丫头在,天天找架打是有益的,以后阿昆没事就找大家斗去,打坏东西算我的,陈猫猫长老督战……

    眼见风娘子的三角眼煞气越来越重,墨奈话风一转,“我看这几年各位供奉也把宗门事务理顺,有大道愿景的可以出去闯闯,总窝在山门里也不是事,等我去过定君仙坊确认……”

    一提到修为、大道,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到离川十四年,除了筑基的陈猫猫,也只有何昆升到练气七层和“被拐”去露仙宗的阡寻。

    墨奈说了一通,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挥手下令草草结束了这次演武。

    “我是不是说得有点过分?”回自家院子的途中,墨奈问道,“让他们出去也太像赶人走了,而且太危险,回头我得重申一下,别跑太远。”

    吕鋆洁摇摇头:“说就不必了,燕柒姐姐、王砾师兄都悄悄出去过的,你还不知道罢了,修行么,哪个修士不想,吴正长老是筑基失败才入蛮荒的,生死边缘无数次,余升道友经历更复杂,又如何呢?”

    墨奈仍有疑惑:“我觉得吧,还是咱们山门成亲的修士太多,你看那三小只,都破了境,反观宋旗、王凡,个顶个的没用!我判一句啊,史禾要活着,也这样信不信?”

    她嫣然一笑:“那燕柒姐姐为何没破境?你看风娘子粉面含春,哪有个未亡人的样子?运命落下时,是哪一根弦在响,谁知道呢?倒是你,左关心右体贴的,却把欣儿姐姐忘了。”

    自练了一道小法门之后,吕鋆洁在外的说话声调已如常人,唯独容貌体态娇俏,见外人时会遮得较为严实,而在软榻、秋千、庭院时,时俏丽可人时冷若冰霜,才是一人千面的真相。

    “哈哈!昨儿我去找她,倒被赶出来了,说什么无福消受,前日我还没出力呢……”

    吕鋆洁抿着嘴笑,想再打趣,却见墨奈站在崖边,看向山下:几亩灵田边上,柳树下的史家娘子,把手里茶具托盘放在地上,借口是拿手帕擦汗,却望着远远跑来的宗门初阶炼丹师兼灵植师。

    “这是什么孽缘哦。”

    原以为撮合撮合,就能让廉方收了史家娘子,没成想这宋美人还是对种田的念念不忘,竟和彭砂裙裙带带起来。

    她锤一下墨奈肩膀:“你口口声声羡慕外海做派,什么母女姑侄的乱说,如今要让史家娘子守一辈子活寡?”

    “哈,我要干那事,史、宋两家的族长都要来找我吵,麻烦不在这。”他转头望向蛮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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