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碗面

    回到家里，几个姐姐略坐了坐，大姐和二姐说先要走了，回去就天黑了，然后嘱咐了一番蒋元气好好工作，不要想家，不要乱花钱，攒下钱后面结婚用之类的。

    四叔依旧让中巴车把顺路的都拉上送回去，三姐和五姐、六姐留下来做饭，四叔又忙着把炉子生了起来。蒋元气说别忙活了，明天的机票，我今天晚上得赶回西宁呀。

    几个姐姐说得好好做顿面吃啊，这过年一直吃油，你也不在家，这要走了，不得拉个长面吃啊！

    四叔问明天几点的票，蒋元气说这飞机是从深圳7点起飞到西宁10点多，返回的航班是下午1点，四叔说是这，我们在家吃饭，等中巴回来，我们一起回城里，你在四叔那里住一晚上，明天早上我找人送你回西宁去。蒋元气说也好，就给喜子打了电话，说了情况，喜子说你11点半之前到酒店吧，正好退房，我就把你们一起送到机场。蒋元气又给朱秀娟打了电话，说自己明天11点多到酒店和他们会合。

    没走的几个人和二叔、三叔一起坐着聊天，几个姐姐在厨房烧火的烧火，和面的和面。

    开饭的时候，三姐先端上了一碗面，虽然是一碗，但里面的面条是拉面手艺最好的六姐做的，只有一根，五姐烧的汤，里面有牛肉、红萝卜、白萝卜，蒜苗，香菜、辣椒，三姐自己带来的鸡做了手撕鸡，把一条鸡腿放在了蒋元气的碗里。

    大家都看着蒋元气，蒋元气，盯着碗，他明白这一碗面有多少含义。

    父亲为了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生了九个女儿，才生了他这一个儿子，也是生了他以后，父亲暴躁的脾气才有所收敛，对待姐姐们的态度也有了改变，母亲在家里也算勉强能抬起头了。父亲为了还债，把女儿们当成了可以变现的物品，没有几个姐姐的婚姻是自己能接受的，幸好，单纯的姐夫们心里虽然有怨恨，但姐姐们都很能干，所以，日子虽然过得磕磕绊绊，也还算平安。他们都在适应先结婚，然后一个锅里抡勺子，锅不离铲的世俗。这个偏僻的村子，甚至这个乡，这个县，祖祖辈辈，有多少人能婚姻自主呢？

    她们每个人的心里，有多少话，有多少苦，有多少委屈，有多少不满都在默默的承受着。别人受了委屈，可以回娘家，就算不为了争个理，至少在娘家有人可以共情，在娘家可以放声的大哭，父母也会在女婿来接他们的时候象征性地说一些重话，那怕就是为了一点点的面子。

    可是蒋元气的姐姐们没有，父母都已过世，唯一的弟弟又远在他乡，几个姐姐能做的也就是有空就回家看一看，打扫一下，不让这所房子塌掉，只要弟弟在，不管他在哪里，有一天，他回来，这就是他的家！

    姐姐们不善于言辞、不善于表达，每个人都在为了更好的日子努力着，从蒋元气回家进门的那一刻，她们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了他，不想让他看到他们的不堪，不想让他看到她们的委屈，只想让他远离家乡时，不要惦记，不要挂念，好好在外面工作。

    坟上的那一场大哭，每个人都在释放着自己心底的压抑。

    蒋元气含着泪，默默的吞咽着面条，吞咽着心底的苦涩。

    四叔看气氛不对，说，都别光看着啊，我也饿了，都端上来，一起吃吧。

    吃完饭，收拾了一下东西，三姐把蒋元气昨天给的5000块钱拿出来给了四叔，四叔说哪要这么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说一共3878元，我都有记着，把本子递给蒋元气，蒋元气没有接，说我不看了，四叔，这买东西是一回事，还有那工程队来回的费用，我都不好意思说，那多出来的也不够，你就吃点亏吧，喜子这几天不也一直在陪着我呢。

    四叔说，这说的，工程队嘛，就是我的，花什么钱？蒋元气说不是这个理，是你的，那也是有成本的。

    四叔说，是这，买东西的钱我收了，其他的你收回去，你非要说嘛，那两把太师椅我就拿走了。

    又推来推去了几个回合，蒋元气收回了1000块。然后对三姐说，姐，你回头把电视搬你那边去，放这里也没人，别再给人偷了。

    三姐说，箱子都还在，装好放二叔那，下次回来接着用啊。

    蒋元气说，放什么，你就回去把家里那个小的扔了，放这个看，这东西，放几年就坏了，更新换代也快，后面又有新的出来了。

    三姐夫说，这下好，有的看了，三姐瞪了一眼，三姐夫低下头没再说话。

    晚上中巴回来后，拉着四叔和蒋元气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