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兰兮的抉择
兰兮能清晰地感觉到黄衣女子正凝视着自己。
沉静了一小会儿，她开口道：“你就不问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是谁，为什么我要找你过来。”
“我想不用了。”兰兮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姑娘若想告诉我，我便不需问，姑娘若不想告诉我，就算我问了也是白问。”
黄衣女子淡淡道：“你倒冷静得很，一点儿也不害怕。”
兰兮道：“若说一点都不害怕当然不是，但我见姑娘气势不凡，想来应是一位极有身份的人，在姑娘面前，就算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又有多大意义呢，所以，姑娘若有吩咐，请直言便是。”
“是吗？”
黄衣女子的声音却有些尖锐起来：“昨晚闺房之中，听到王公子闯门声，你却害怕得很，怕得迈不开步子，怕得要那小子半扶半抱才能将你塞进衣橱里。”
“告诉我，这其中的差别，是何原因？”
这猝不及防的一问，令兰兮脸上发红，心中却是猛地一沉。
她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莫非昨晚房中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尽入她的掌握之中......
兰兮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姑娘说的话，我不大明白。”
“你当然明白，有差别，只因你面前的对象不同，我说得对么？”黄衣女子轻笑道，“昨晚你就选择了相信他，相信那个姓宁的小子。”
这说出的每一个字，就像一记记小锤，敲打在兰兮心上。
她勉强挣扎道：“我不是，我没有......”
黄衣女子依然在笑。
“看样子，一个人只有在自己完全信任的人面前，才会将自己真实的情感流露出来，譬如愤怒，委屈，不甘，以及深藏其后的虚弱与无力。”
她停顿片刻，又道：“其实你也无需掩饰，人的本能而已。只是如何选择相信，可真是件很辛苦的事儿。”
兰兮的心颤抖起来。
在此之前，无论在哪种情况下，她自信都能让别人感觉到自己那份独特的冷静，而此时，她却觉得自己仿佛正赤裸着身子，站在这个年轻女子的面前。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真的让她很难受。
终于，她忍不住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找我？”
“我叫锦城。”黄衣女子悠悠道：“我找你，只因为我觉得我们可以作一个约定。”
得到的竟是这样的回答！
兰兮讶然道：“约定？什么样的约定？”
那个叫做“锦城”的女子又轻轻笑了起来。
她的笑似乎让人根本没法子拒绝她的每一句话。
“我可以答应你三件事。”
“这第一件，就是三年后，我能让你清清白白地脱离云韶阁，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上你想要过上的生活。”
兰兮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她觉得自己身子发软，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你......你说什么？真......真的吗？”
这个梦深藏在她心中已有十二年，当希望来到面前，她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
“你自己也不能相信是不是？但我却能做到。”
锦城笑了笑，又道：“这第二件，便是这三年中，你会得到不菲的收入，同样，我还保证没有人敢强迫你做不愿做的事情。”
兰兮咬着红唇，双手不自在地握紧。
昨晚的发生的事情，向她传递出一个残酷的事实，如果再这样活下去，无论怎样反抗，她的命运，也会同别院子中的其他女子一般，最终陷入那种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此时眼前这个女子，年纪虽轻，但不知为什么，让她觉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气势逼人，令人不容置疑。
难道她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锦城的目光，似已看透了她的想法，慢慢道：“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兰兮长吸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的心境：“请姑娘示下？”
锦城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弄清楚这三年中的每一天，来的每一个客人姓名，身份，官职，他们的各种兴趣嗜好，才学水平，生活细节，以及他们之间的对话等等。”
“你须一一记录下来，整理后自会有人来取。”
这是......
“绣衣使者！”兰兮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脸色“唰”的一下变得异常苍白，“莫非你们是绣衣局的人？”
绣衣局。
一个令人闻之胆战的名字。
它的前身，原是前古老王朝的一个特务机构，其中的吏员就叫做“绣衣使者”。
绣衣使者们身穿玄色织丝绣衣，主要负责缉捕混迹于京城里的大盗巨匪，同时，还要监察文武官员和王公贵戚的违制和越矩行为。
但他们好像更热衷于后一项的工作。
黑骑四出，暗探密布，百官为之闻风丧胆。
早在大唐前数百年，绣衣局便遭裁撤。
大周代唐后，出于某种需要，又被开国则天大圣皇帝重新组建。
那些绣衣使者们，官位很低，却是直接听命于皇帝，是以权力极大，加之他们做事手段毒辣，冷酷无情，对大周朝的所有权贵，官员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极具震慑力的存在。
席间枕边须慎言，早有绣衣在身前。
对于如此可怕的机构，锦城却丝毫不以为然。
她冷笑道：“什么绣衣局，本郡......姑娘还没放在眼里。”
不是绣衣局，那么她是谁，要这些情报干什么？
兰兮脸色恢复了些，心中却是惴惴不安，一时竟没了主意。
自古以来，青楼便是各种信息与情报的收集和传递中枢。
这些信息与情报。可分为明面上的和暗中的两种，明面上的信息在众人吃喝玩乐之中就可能讨论知晓，但暗中的情报却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
作为最上层的云韶别院，对于暗中的情报的收集，自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看是也不是。”珠帘之后，锦城缓缓站起身来，淡然道，“你不姓兰，姓纪，你也不是因父母早亡，家道中落而人教坊司，而是另有原故。”
兰兮脸色又变，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清河轻叹一声道：“天玺元年七月十五，御史中丞纪子猷因‘大不敬’罪被判腰斩，弃尸于东市，纪家被查抄，独女纪晓兰被遣送入了云韶阁。”
兰兮定定地立在那里，泪水夺眶而出。
“你就不想知道这其中的真相么？”
锦城的声音悠悠传来：“所以这第三件事，便是三年后，我会告诉你当时的朝堂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事发原委，是非曲直，总归由你自己判断，如何？”
兰兮猛地抬起头，截口道：“好，我答应你！”
锦城的声音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就要望进她的心里去。
兰兮屏着呼吸，迎视着她的目光。
突然，珠帘无风而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分向两边。
一道如刀锋般锐利的气流迎面袭来。
寒彻心扉，沁人肌理。
兰兮纤柔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似乎能够清楚地看见，透明的空气，如水波一般荡漾出的一圈一圈的涟漪，将自己层层包裹其中。
一缕青丝从她眉间缓缓落下。
“你我今日一诺，决不可违约，答应你的事，我定会办到。”莫名的恍惚中，耳边却传来锦城优雅而冰冷的声音，“但是，他日你若违了此约，就休要怪我下手狠辣，不留情面。”
一股惊惧之感瞬间传遍全身，兰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一刹那。
风已止，珠帘已定，仿佛一切沉静如初。
兰兮甚至连对面女子的面容都没看清。
若非她落在地上的一缕青丝，显示出真实的存在，她几乎将方才的一切，当作了心中的一个转念而已......
离开之际，
锦城突然道：“对了，谢谢你在衙门替他守住了秘密。”
“为什么？”
锦城轻轻一笑，却没有作任何回答。
沉静了一小会儿，她开口道：“你就不问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是谁，为什么我要找你过来。”
“我想不用了。”兰兮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姑娘若想告诉我，我便不需问，姑娘若不想告诉我，就算我问了也是白问。”
黄衣女子淡淡道：“你倒冷静得很，一点儿也不害怕。”
兰兮道：“若说一点都不害怕当然不是，但我见姑娘气势不凡，想来应是一位极有身份的人，在姑娘面前，就算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又有多大意义呢，所以，姑娘若有吩咐，请直言便是。”
“是吗？”
黄衣女子的声音却有些尖锐起来：“昨晚闺房之中，听到王公子闯门声，你却害怕得很，怕得迈不开步子，怕得要那小子半扶半抱才能将你塞进衣橱里。”
“告诉我，这其中的差别，是何原因？”
这猝不及防的一问，令兰兮脸上发红，心中却是猛地一沉。
她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莫非昨晚房中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尽入她的掌握之中......
兰兮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姑娘说的话，我不大明白。”
“你当然明白，有差别，只因你面前的对象不同，我说得对么？”黄衣女子轻笑道，“昨晚你就选择了相信他，相信那个姓宁的小子。”
这说出的每一个字，就像一记记小锤，敲打在兰兮心上。
她勉强挣扎道：“我不是，我没有......”
黄衣女子依然在笑。
“看样子，一个人只有在自己完全信任的人面前，才会将自己真实的情感流露出来，譬如愤怒，委屈，不甘，以及深藏其后的虚弱与无力。”
她停顿片刻，又道：“其实你也无需掩饰，人的本能而已。只是如何选择相信，可真是件很辛苦的事儿。”
兰兮的心颤抖起来。
在此之前，无论在哪种情况下，她自信都能让别人感觉到自己那份独特的冷静，而此时，她却觉得自己仿佛正赤裸着身子，站在这个年轻女子的面前。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真的让她很难受。
终于，她忍不住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找我？”
“我叫锦城。”黄衣女子悠悠道：“我找你，只因为我觉得我们可以作一个约定。”
得到的竟是这样的回答！
兰兮讶然道：“约定？什么样的约定？”
那个叫做“锦城”的女子又轻轻笑了起来。
她的笑似乎让人根本没法子拒绝她的每一句话。
“我可以答应你三件事。”
“这第一件，就是三年后，我能让你清清白白地脱离云韶阁，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上你想要过上的生活。”
兰兮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她觉得自己身子发软，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你......你说什么？真......真的吗？”
这个梦深藏在她心中已有十二年，当希望来到面前，她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
“你自己也不能相信是不是？但我却能做到。”
锦城笑了笑，又道：“这第二件，便是这三年中，你会得到不菲的收入，同样，我还保证没有人敢强迫你做不愿做的事情。”
兰兮咬着红唇，双手不自在地握紧。
昨晚的发生的事情，向她传递出一个残酷的事实，如果再这样活下去，无论怎样反抗，她的命运，也会同别院子中的其他女子一般，最终陷入那种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此时眼前这个女子，年纪虽轻，但不知为什么，让她觉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气势逼人，令人不容置疑。
难道她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锦城的目光，似已看透了她的想法，慢慢道：“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兰兮长吸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的心境：“请姑娘示下？”
锦城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弄清楚这三年中的每一天，来的每一个客人姓名，身份，官职，他们的各种兴趣嗜好，才学水平，生活细节，以及他们之间的对话等等。”
“你须一一记录下来，整理后自会有人来取。”
这是......
“绣衣使者！”兰兮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脸色“唰”的一下变得异常苍白，“莫非你们是绣衣局的人？”
绣衣局。
一个令人闻之胆战的名字。
它的前身，原是前古老王朝的一个特务机构，其中的吏员就叫做“绣衣使者”。
绣衣使者们身穿玄色织丝绣衣，主要负责缉捕混迹于京城里的大盗巨匪，同时，还要监察文武官员和王公贵戚的违制和越矩行为。
但他们好像更热衷于后一项的工作。
黑骑四出，暗探密布，百官为之闻风丧胆。
早在大唐前数百年，绣衣局便遭裁撤。
大周代唐后，出于某种需要，又被开国则天大圣皇帝重新组建。
那些绣衣使者们，官位很低，却是直接听命于皇帝，是以权力极大，加之他们做事手段毒辣，冷酷无情，对大周朝的所有权贵，官员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极具震慑力的存在。
席间枕边须慎言，早有绣衣在身前。
对于如此可怕的机构，锦城却丝毫不以为然。
她冷笑道：“什么绣衣局，本郡......姑娘还没放在眼里。”
不是绣衣局，那么她是谁，要这些情报干什么？
兰兮脸色恢复了些，心中却是惴惴不安，一时竟没了主意。
自古以来，青楼便是各种信息与情报的收集和传递中枢。
这些信息与情报。可分为明面上的和暗中的两种，明面上的信息在众人吃喝玩乐之中就可能讨论知晓，但暗中的情报却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
作为最上层的云韶别院，对于暗中的情报的收集，自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看是也不是。”珠帘之后，锦城缓缓站起身来，淡然道，“你不姓兰，姓纪，你也不是因父母早亡，家道中落而人教坊司，而是另有原故。”
兰兮脸色又变，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清河轻叹一声道：“天玺元年七月十五，御史中丞纪子猷因‘大不敬’罪被判腰斩，弃尸于东市，纪家被查抄，独女纪晓兰被遣送入了云韶阁。”
兰兮定定地立在那里，泪水夺眶而出。
“你就不想知道这其中的真相么？”
锦城的声音悠悠传来：“所以这第三件事，便是三年后，我会告诉你当时的朝堂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事发原委，是非曲直，总归由你自己判断，如何？”
兰兮猛地抬起头，截口道：“好，我答应你！”
锦城的声音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就要望进她的心里去。
兰兮屏着呼吸，迎视着她的目光。
突然，珠帘无风而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分向两边。
一道如刀锋般锐利的气流迎面袭来。
寒彻心扉，沁人肌理。
兰兮纤柔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似乎能够清楚地看见，透明的空气，如水波一般荡漾出的一圈一圈的涟漪，将自己层层包裹其中。
一缕青丝从她眉间缓缓落下。
“你我今日一诺，决不可违约，答应你的事，我定会办到。”莫名的恍惚中，耳边却传来锦城优雅而冰冷的声音，“但是，他日你若违了此约，就休要怪我下手狠辣，不留情面。”
一股惊惧之感瞬间传遍全身，兰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一刹那。
风已止，珠帘已定，仿佛一切沉静如初。
兰兮甚至连对面女子的面容都没看清。
若非她落在地上的一缕青丝，显示出真实的存在，她几乎将方才的一切，当作了心中的一个转念而已......
离开之际，
锦城突然道：“对了，谢谢你在衙门替他守住了秘密。”
“为什么？”
锦城轻轻一笑，却没有作任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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