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善恶之辩
“唉，唉唉，就这样把他给带走了，为什么呀？”
宁轲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他是大妖啊。”
苏苏媚觉得他问得更是有点奇怪。
“人有人权，妖有妖权......诶，不是，人家又没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就因为他这个‘妖’的身份，就该被抓起来，抓起来干啥，思想改造还是肉体消灭呢？”
在场所有的人，甚至包括青影，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这位样子看起来还蛮聪明的公子莫非是个白痴？
要么就是“何不食肉糜”的傻白甜。
“因为妖生性为恶。”道士张守一好言道，“法师擒了他，是要将他安置于清静之处，以慈悲佛法化去其心中暴戾之气。”
“既是先天为恶，后天如何感化得了？”宁轲笑问道。
此话一出口，张守一竟是无言以对。
苏苏媚美目一亮，定定地望着他。
事实上，无论是前世影视作品的影响，还是那晚与幻姬的真实遭遇，让宁轲对妖的印象都不是那么的好。
但同样，作为一个拥有现代思想和思维模式的人，对“血统论”和“有罪推定”的本能排斥，却让他下意识就生出了如此质疑。
尤其还有那种“政治正确”的社会气氛带来的深层恐惧感。
青影表情阴郁，看他像看着一个怪物。
张守一皱了皱眉头，勉强道：“至少不能让这等大妖作恶人界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轲自然不能退缩：“我记得道尊有言：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原主平素闲得无聊而养成的好辩性情也上来了。
“请问道长，当何以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这话问得极妙，张守一顿时默然。
旁边的秋生大声道：“善恶自有分别，怎可混淆不分呢？知恶才能守善，知黑才能守白，不认清天地之恶，就不可能真正懂得美与善。”
宁轲道：“先生说的很对，但学生不明白的是，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以什么作标准呢？个人之好恶，还是众人之好恶呢？”
“昔者子贡问圣人：‘如果所有人都喜欢他，这个人人品如何？’圣人说：‘众人皆说好，不能断定他人品就善。’子贡又问：‘那如果所有人都厌恶他，这个人人品如何？’圣人说：‘众人皆说恶，也不能断言他人品就恶。’”
“不如就让喜欢他的人去喜欢他，让不喜欢他的人就不喜欢他。”
“对此，我理解的圣人意为四个字：‘善恶难分’，先生以为对否？”
这段对话来自于《论语》，对受过几年学馆教育的原主来说，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之处。
秋生闻言，也自默然不语。
宁轲心下大喜。
诶，古今两个灵魂的交融，竟产生如此奇妙的效果。
这时，许一平和其他一些客人也慢慢聚集过来了。
看到被缚住的大妖，大家都很惊异，但片刻之后，就被宁轲与九卫之间的对话给吸引住了。
青影反而成了冷眼相观的局外人。
人人都觉得宁轲的话，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但究竟哪里不对，偏偏却又说不清楚。
有些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宁轲心中有点小忐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还能继续辩下去。
不过让他宽慰的是，至少这名动天下的三宗翘楚，修行强者，还是蛮讲理的，不是那种只认威势，倚强压弱的嚣张家伙。
尤其看到苏苏媚那双亮晶晶的双眸，此时竟也生出了许多信心。
“阿弥陀佛！”那位飘然若仙的空海开口了，“诸善奉行，诸恶莫作，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何谓善行？心，身、语之作为能利益他人，便是善行，反之，则为恶。”
“善。恶亦出于心，依身、语而行。故知，善恶之根源皆是自心也。此心若被染污。愤怒从此心生，忌妒、欲望、傲慢等诸般恶行亦从自此心生。”
“所以呢？”宁轲直问结论。
“人妖之别，有如云泥，妖性即恶，全出于自心，无须自辩。”
真是一位爱憎分明的大法师啊！
宁轲脑中突然浮现出前世一部电影的某个名场面来。
“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嘛哄！”
那位眉目间正气凛然，暴烈之气直冲天际，宛如护法金刚的和尚好像叫法海......幸好不是眼前这位飘逸俊美的空海。
他忍不“嗤”住一声傻笑。
马上意识到自己失了礼，他赶紧板起脸一本正经道：“法师是否太执着于相了？”
空海面色平静：“请施主明示。”
宁轲搜肠刮肚，希望用词尽量准确一些，“学生只是觉得，任何能用语言对善恶做出的区分，都可能产生逻辑上的问题。”
“譬如说阳春三月，草长羊欢，有饿狼觊觎于野，狼吃羊，羊死，狼不吃羊，狼饿死，此皆它们天生心性使然。”
“从羊和羊主人的角度来看，狼恶羊善。站在狼的角度看，它只是要生存。羊主人杀狼护羊，则人恶非善，那么，它们哪个对哪个错？哪个善哪个恶呢？”
“所以呢？”空海也直接问结论。
“心性即是事实，事实只有一个，但因果却可以有很多。所以，善恶的标准，应该是解释而不是评价，”
空海微笑：“施主的意思，小僧好像懂了，只是你我皆为人，人妖善恶之势，岂非当以人心度之。”
“那倒也是，请问法师，佛菩萨知悉有‘恶’的存在吗？”
宁轲摸了摸鼻子，突然问道。
这毛病是他从前世一个叫“楚留香”的书中人物那里学得，他觉得装逼很好使。
空海微微一怔，淡淡一笑，道：“知悉知见。”
宁轲道：“既然佛菩萨知悉有恶，我便作以下四种假设，请法师解疑。”
“一，如果佛菩萨知悉，并想阻止恶而阻止不了，那么佛菩萨就是无能。二，如果佛菩萨知悉，并能阻止恶而不愿阻止，那么佛菩萨就是坏。三，如果佛菩萨知悉，但既不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恶，那么佛菩萨就是既无能又坏。四，如果佛菩萨知悉，既想阻止又能阻止恶，那为什么我们的世界充满了恶呢？”
在这里，他借用了前世一个著名的宗教悖论，来扰乱空海的思路。
对于佛菩萨一念而生净信，乃是佛门修行的前提。
果然，空海俊俏的脸上浮现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只一瞬间，便微笑道：“施主好辩才，小僧受教了。”
宁轲心头也是长吁一口气，其实他自己也是词穷理尽了。
这一番看起来荒谬而又大费周章的辩论，对他而言，好像已经偏离了为青影开脱的本意，倒成了他对这些修行者的另一种方式的挑战。
异术比不上你们，可我嘴巴比你们厉害多了。
对了，谁让我苏苏姐看到这小和尚就发花痴呢！
......
戈壁的星空依然繁盛璀璨。
宁轲坐在客栈房顶上、开始与系统作许久没有的交流。
“你说，我现在是不是有点‘白莲花’的潜质了？”
青影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更别说感激之言......妖特么就是妖啊！
“以我老人家如今学贯古今的认知，正是如此。”
“你就不能说得委婉点让我好受些？”
“不能，良药苦口利于行......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哦。”
“知道了，以后我就只是争做一朵‘小红花’。”
“其实这都不重要。”系统皱眉道，“但有一点你须明白，如今是万恶的旧社会，任何超前思想的危险性，比你能想象得到的都要大得多。”
“千万不要被前世穿越小白文给骗了。”
“思想超前一步，人家会当你是天才，圣人；思想超前两步，人家会当你是疯子，阴谋家；思想超前三步，相信我，被腰斩，杀头或者进猪笼对你而言，都会是一种相对惬意的死法。”
“别吓我，我胆小着呢！”
“万事不可自以为是，你要......你要......你要。”
系统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然后就突然不动了。
“我明白了，系统，你是要我体会放空才能盛下的道理么？”宁轲大悟。
“放空个锤子，老夫我宕机了！”系统闪出一片蓝光。
跟你这自以为是的小家伙配对，我这从前都造了什么样的孽呀！
算了，容老人家我去升级先。
宁轲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他是大妖啊。”
苏苏媚觉得他问得更是有点奇怪。
“人有人权，妖有妖权......诶，不是，人家又没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就因为他这个‘妖’的身份，就该被抓起来，抓起来干啥，思想改造还是肉体消灭呢？”
在场所有的人，甚至包括青影，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这位样子看起来还蛮聪明的公子莫非是个白痴？
要么就是“何不食肉糜”的傻白甜。
“因为妖生性为恶。”道士张守一好言道，“法师擒了他，是要将他安置于清静之处，以慈悲佛法化去其心中暴戾之气。”
“既是先天为恶，后天如何感化得了？”宁轲笑问道。
此话一出口，张守一竟是无言以对。
苏苏媚美目一亮，定定地望着他。
事实上，无论是前世影视作品的影响，还是那晚与幻姬的真实遭遇，让宁轲对妖的印象都不是那么的好。
但同样，作为一个拥有现代思想和思维模式的人，对“血统论”和“有罪推定”的本能排斥，却让他下意识就生出了如此质疑。
尤其还有那种“政治正确”的社会气氛带来的深层恐惧感。
青影表情阴郁，看他像看着一个怪物。
张守一皱了皱眉头，勉强道：“至少不能让这等大妖作恶人界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轲自然不能退缩：“我记得道尊有言：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原主平素闲得无聊而养成的好辩性情也上来了。
“请问道长，当何以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这话问得极妙，张守一顿时默然。
旁边的秋生大声道：“善恶自有分别，怎可混淆不分呢？知恶才能守善，知黑才能守白，不认清天地之恶，就不可能真正懂得美与善。”
宁轲道：“先生说的很对，但学生不明白的是，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以什么作标准呢？个人之好恶，还是众人之好恶呢？”
“昔者子贡问圣人：‘如果所有人都喜欢他，这个人人品如何？’圣人说：‘众人皆说好，不能断定他人品就善。’子贡又问：‘那如果所有人都厌恶他，这个人人品如何？’圣人说：‘众人皆说恶，也不能断言他人品就恶。’”
“不如就让喜欢他的人去喜欢他，让不喜欢他的人就不喜欢他。”
“对此，我理解的圣人意为四个字：‘善恶难分’，先生以为对否？”
这段对话来自于《论语》，对受过几年学馆教育的原主来说，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之处。
秋生闻言，也自默然不语。
宁轲心下大喜。
诶，古今两个灵魂的交融，竟产生如此奇妙的效果。
这时，许一平和其他一些客人也慢慢聚集过来了。
看到被缚住的大妖，大家都很惊异，但片刻之后，就被宁轲与九卫之间的对话给吸引住了。
青影反而成了冷眼相观的局外人。
人人都觉得宁轲的话，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但究竟哪里不对，偏偏却又说不清楚。
有些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宁轲心中有点小忐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还能继续辩下去。
不过让他宽慰的是，至少这名动天下的三宗翘楚，修行强者，还是蛮讲理的，不是那种只认威势，倚强压弱的嚣张家伙。
尤其看到苏苏媚那双亮晶晶的双眸，此时竟也生出了许多信心。
“阿弥陀佛！”那位飘然若仙的空海开口了，“诸善奉行，诸恶莫作，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何谓善行？心，身、语之作为能利益他人，便是善行，反之，则为恶。”
“善。恶亦出于心，依身、语而行。故知，善恶之根源皆是自心也。此心若被染污。愤怒从此心生，忌妒、欲望、傲慢等诸般恶行亦从自此心生。”
“所以呢？”宁轲直问结论。
“人妖之别，有如云泥，妖性即恶，全出于自心，无须自辩。”
真是一位爱憎分明的大法师啊！
宁轲脑中突然浮现出前世一部电影的某个名场面来。
“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嘛哄！”
那位眉目间正气凛然，暴烈之气直冲天际，宛如护法金刚的和尚好像叫法海......幸好不是眼前这位飘逸俊美的空海。
他忍不“嗤”住一声傻笑。
马上意识到自己失了礼，他赶紧板起脸一本正经道：“法师是否太执着于相了？”
空海面色平静：“请施主明示。”
宁轲搜肠刮肚，希望用词尽量准确一些，“学生只是觉得，任何能用语言对善恶做出的区分，都可能产生逻辑上的问题。”
“譬如说阳春三月，草长羊欢，有饿狼觊觎于野，狼吃羊，羊死，狼不吃羊，狼饿死，此皆它们天生心性使然。”
“从羊和羊主人的角度来看，狼恶羊善。站在狼的角度看，它只是要生存。羊主人杀狼护羊，则人恶非善，那么，它们哪个对哪个错？哪个善哪个恶呢？”
“所以呢？”空海也直接问结论。
“心性即是事实，事实只有一个，但因果却可以有很多。所以，善恶的标准，应该是解释而不是评价，”
空海微笑：“施主的意思，小僧好像懂了，只是你我皆为人，人妖善恶之势，岂非当以人心度之。”
“那倒也是，请问法师，佛菩萨知悉有‘恶’的存在吗？”
宁轲摸了摸鼻子，突然问道。
这毛病是他从前世一个叫“楚留香”的书中人物那里学得，他觉得装逼很好使。
空海微微一怔，淡淡一笑，道：“知悉知见。”
宁轲道：“既然佛菩萨知悉有恶，我便作以下四种假设，请法师解疑。”
“一，如果佛菩萨知悉，并想阻止恶而阻止不了，那么佛菩萨就是无能。二，如果佛菩萨知悉，并能阻止恶而不愿阻止，那么佛菩萨就是坏。三，如果佛菩萨知悉，但既不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恶，那么佛菩萨就是既无能又坏。四，如果佛菩萨知悉，既想阻止又能阻止恶，那为什么我们的世界充满了恶呢？”
在这里，他借用了前世一个著名的宗教悖论，来扰乱空海的思路。
对于佛菩萨一念而生净信，乃是佛门修行的前提。
果然，空海俊俏的脸上浮现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只一瞬间，便微笑道：“施主好辩才，小僧受教了。”
宁轲心头也是长吁一口气，其实他自己也是词穷理尽了。
这一番看起来荒谬而又大费周章的辩论，对他而言，好像已经偏离了为青影开脱的本意，倒成了他对这些修行者的另一种方式的挑战。
异术比不上你们，可我嘴巴比你们厉害多了。
对了，谁让我苏苏姐看到这小和尚就发花痴呢！
......
戈壁的星空依然繁盛璀璨。
宁轲坐在客栈房顶上、开始与系统作许久没有的交流。
“你说，我现在是不是有点‘白莲花’的潜质了？”
青影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更别说感激之言......妖特么就是妖啊！
“以我老人家如今学贯古今的认知，正是如此。”
“你就不能说得委婉点让我好受些？”
“不能，良药苦口利于行......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哦。”
“知道了，以后我就只是争做一朵‘小红花’。”
“其实这都不重要。”系统皱眉道，“但有一点你须明白，如今是万恶的旧社会，任何超前思想的危险性，比你能想象得到的都要大得多。”
“千万不要被前世穿越小白文给骗了。”
“思想超前一步，人家会当你是天才，圣人；思想超前两步，人家会当你是疯子，阴谋家；思想超前三步，相信我，被腰斩，杀头或者进猪笼对你而言，都会是一种相对惬意的死法。”
“别吓我，我胆小着呢！”
“万事不可自以为是，你要......你要......你要。”
系统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然后就突然不动了。
“我明白了，系统，你是要我体会放空才能盛下的道理么？”宁轲大悟。
“放空个锤子，老夫我宕机了！”系统闪出一片蓝光。
跟你这自以为是的小家伙配对，我这从前都造了什么样的孽呀！
算了，容老人家我去升级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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