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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挣扎与重生

    淅淅沥沥的雨水降临在2000年初的香港,零星的灯火轻轻点缀,晚风拂过,带走一个城市最初的眷恋。

    时光哼唱着忧伤的曲调,回荡在幽静的庭院,渐行渐远的欢笑,为年轮掸掉似曾相识的尘埃。

    稚气未脱的女孩,穿着白雪公主的睡衣,在黑暗中悄悄趴在父母的房门前。

    男人耿直地愤怒,女人脆弱地哭泣,共同融化在一线昏黄的亮光里。

    爸爸无奈地抽着烟:“婳琼已经不小了,我们应该告诉她真相。”

    妈妈哽咽地抱住女儿的照片:“不,一旦她得知自己的身世,就会离开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爸爸盘腿坐在地上,吐出纠结的烟雾:“人都是有感情的,我们对她好,她也会爱我们。”

    妈妈擦过红润的眼角:“难道我们对她不好吗?”

    爸爸沉默了一阵:“给她自由,让她去寻找亲生父母,才是真的对她好,她有权自己选择。”

    妈妈连连摇着头:“可她还是个孩子啊,我怎么忍心让她承受这样的打击。”

    女孩不小心推开房门,父母想试图掩盖,却再也来不及了。

    那一夜,钟婳琼得知了自己的领养身份,她独自离开家门,在冷雨中伫立良久。

    从此世界变得陌生,偌大的校园,仿佛到处充满了疏远的目光。她将自己的心灵紧紧包裹起来,以画为伴,以书为友,害怕与人交谈,更害怕失去信任。

    直到有一天,一位优秀的博士生走进她的视线,他长得那么高,眼睛那么有神,更重要的是,他永远那么理智,从不掺杂任何世俗的偏见。

    青春的年华静静流淌,两个孤独的人很快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在钟婳琼心中,詹铎是天地间唯一理解她的人。

    微风吹过傍晚的黄浦江畔,詹铎用一个月的科研工资,预定了外滩十八号最浪漫的位置,那天他捧起99朵玫瑰,对钟婳琼简单而纯粹地说:“婳琼,我爱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钟婳琼幸福地望着对岸流光溢彩的夜景,激动得不知该怎样回答。

    再后来,詹铎郑重地把她叫到办公室,和她一起畅想着未来:“我要用我的技术成立一家医院,进行记忆恢复和记忆删除。”

    钟婳琼为他感到深深的自豪:“太好了!你终于下定决心了,我支持你的梦想。”

    詹铎接着说:“再过几年,我们也许会尝试两项更高端的技术,一个是记忆修改,一个是记忆转移。我一直相信,记忆科技能更好地治疗精神疾病,修复精神创伤。”

    钟婳琼好奇地问:“是改变或转移一个人的记忆吗?”

    詹铎自信地点着头:“是的,记忆修改不难,但记忆转移还很遥远,因为人的脑电波不同,无法将记忆直接复制粘贴。”

    钟婳琼并未在意技术上的细节,只是一直开心地笑着:“我要把医院外观设计成城堡的模样,但走廊要模仿迷宫,这样才有记忆科学的风格。”

    就这样,失忆康复中心在浦东张江拔地而起,转眼间,钟婳琼也迈入了大学的最后一年。

    火红的枫叶在窗外飘落,钟婳琼靠在詹铎肩上说:“没想到我还有个妹妹,一会就要见面了。可能……我和亲生父母相见的日子也不远了,我好紧张。”

    罗斯福酒吧里,段臻从玫瑰色的钱包中拿出一张照片,那是她和父母的合影。

    段臻拉着钟婳琼的手说:“姐,你看,我们都长得像妈妈。”

    气垫艇上,电流慢慢消退,钟婳琼也苏醒过来。她终于找回了自己记忆的全部真相。也许人生常常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快乐而虚假的,一种是真实而残酷的。

    苍茫的海面上,龙启睿发现,再这样反复转下去,自己永远都慢对手一步,于是,他尝试将关永默逼向陆地。

    不料关永默借着海潮的走势,突然开足马力,野蛮地顶向他的艇尾。

    这一秒,龙启睿、段臻和詹铎被一股莫明的力量弹到空中,只见大海在视线里越来越远,他们的气垫艇也垂直立起,像陀螺一样在浪花上转了一圈。

    慌乱的四肢在半空游走,黑色的气垫在失衡摇摆,伴着一阵眩晕的胀痛,他们纷纷跌回艇内,再次砸出几柱水波。

    钟婳琼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她侧躺在气垫艇上,趁关永默不备,悄悄和电椅一起向前蠕动。

    巨大的海浪从远处掀起,像一面矮墙,将关永默的小艇渐渐托高,又无法控制地骤然坠落。

    充满咸味的海水浇灌在钟婳琼身上,但她依然坚强地挪动躯体,用嘴将遥控器叼到面前。

    惨淡的乌云遮住天空,两艘气垫艇继续进行着蹑影追飞的角逐,像两条强壮的剑鱼,劈开层叠的浪花。

    呼啸的海风撩起每个人的头发,龙启睿封锁了关永默的所有去路,又将油门手柄拉到最大,把他推向大陆边缘。

    钟婳琼用下巴按住遥控器的按钮,从电椅上偷偷挣脱。

    关永默意识到自己已走投无路,可他不忍就此败北,竟穷凶极恶地掏出另一颗球状炸弹,准备朝龙启睿等人扔来。

    潮水拍打着空旷的沙滩,钟婳琼笃信自己此刻正站在记忆与未来、虚幻与现实的十字路口,她本是含蓄内敛之人,本可以在香港度过小家碧玉的平淡人生,但命运偏偏给了她新的向往,也伴随着新的代价。

    生死攸关之时,她又一次选择了勇敢。

    就在银色球体即将脱手的瞬间,钟婳琼全力以赴地扑向关永默,死死按住他的手臂,和他一起沉入翻滚的大海。

    而那炸弹也在原地安然爆炸,展开一束耀眼的火光,没有伤及龙启睿等人。

    黑色的余烟在关永默的气垫船上渐渐升起,龙启睿和段臻毫不犹豫地同时跳入海中,寻找着钟婳琼的踪迹。

    泥沙在深水里飘荡,折射着扭曲的光芒,龙启睿屏住呼吸,克服海水的阻力,将关永默拉到一旁。

    段臻紧紧抱住钟婳琼,和她一起游到岸边的沙滩上。

    确认双胞胎平安后,龙启睿将关永默倒挂一圈,又连出数肘,把他打得鲜血直流。

    关永默痛苦地呛着海水,抱着龙启睿的大腿艰难地趴向岸边,然后便倒在沙土中昏迷不醒。

    不远处,豪华的游轮已逐渐沉没,烽烟、噩梦和冰窟鬼垂头丧气地坐在救生艇上,缓缓漂向地平线的尽头。

    段臻返回海中去接詹铎,龙启睿脱下外衣,披在钟婳琼湿漉漉的肩膀上。

    阳光为乌云镶上一层温暖的金边,淡雅的天空,褪去浓烈,让柔软细腻的沙滩,朦胧了一抹似水的恬静。

    海浪翻腾的声音也变得安宁,携带着礁石的深沉,惬意地流向无人问津的远方。

    龙启睿轻轻握住钟婳琼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在一起。

    钟婳琼慢慢仰起头,闭上眼睛,享受着久别重逢的忐忑与依恋。

    天边有朵心形的白云,这片云飘呀飘,飘到了几天后秋意渐浓的上海滩。

    宁静的午后,钟婳琼和段臻坐在失忆康复中心后院的长椅上。

    灿烂的叶片将石板路铺满,婀娜的树枝摇曳在清澈的风中。

    钟婳琼问段臻:“你们最想让我忘记的,是我的领养身份对吗?因为我曾告诉你,那是我永远的痛。”

    段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地说:“姐,命运本不该是这样的。”

    钟婳琼释然一笑:“今晚我就要回香港了,龙启睿也打算在那里申请读研。以后如有机会,我还想请你们见见我的养父母呢,但我和你,和咱爸妈,也永远是一家人。”

    段臻低下头,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一阵酸楚,她有些哽咽地说:“常回家看看吧,多年来……多年来爸妈一直很想你。”

    这时,詹铎从远处走了过来,仍是那样衣冠整洁,只是少了几分原有的傲气。

    钟婳琼望着詹铎,似乎从前的一切痛苦与欢乐,都被过滤成一缕清风,被岁月冲淡。如今,她以朋友,或是路人,或是家人的身份面对这个曾轰轰烈烈爱过的男人,没想到无论怎样刻骨铭心的爱与恨,都敌不过被年轮反复磨砂后的相逢一笑。

    那一天,钟婳琼对詹铎说:“你曾问我,改变记忆是否会改变未来,现在我知道答案了。你说记忆和习惯是分开的,如果习惯还在,我们终将回到原有的轨迹,但要是习惯变了,一切就都变了。谢谢你让我开始了一段全新的人生。”

    绚丽的晚霞挂在天边,乔裕姗和龙启卫坐在吉普车前端,带着两个年轻人,行驶在通往机场的路上。

    音响里播放着周杰伦去年新出的《七里香》,钟婳琼牵着龙启睿的手,遥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高楼大厦。她心绪沉重地思考着:回香港后,我就要放手一搏,追求我的美术梦想了,这条路一定比我想象得艰难,也许竞争会磨掉我的热爱,生活会吞噬我的棱角,我不确定自己未来是否真能成功,但我知道,如果不去尝试,我一定会遗憾到老。我还年轻,还能感触到灵魂的冲动,要不然我们为什么活着。

    与此同时,喧闹的街边人潮涌动,段臻一边喝着水晶可乐,一边挎着詹铎的手臂对他说:“下一步有打算吗?”

    詹铎眼睛一转:“我想攻克记忆转移。”

    段臻小心翼翼地看了詹铎一眼:“我记得你曾告诉我,因为人们的脑电波不同,才无法直接转移。”

    詹铎点了点头:“希望未来能打破这个技术壁垒吧。”

    明媚的光线轻轻地折射,柔软的吸管悄悄弯曲在甜蜜的液体里。段臻笑着问道:“双胞胎的脑电波是一模一样的?”

    “那当然啊。”詹铎直白地回答。

    这时,段臻满足地捧起詹铎的脸庞,珍重地吻着他的嘴唇:“我们,终于,又,回家了。”

    紫红色的晚霞余晖倒映在玻璃瓶里,

    也将这座忙碌的城市,

    静静地,

    弯曲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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