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蠕虫泡

    苏尘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灿烂的光影,对面,是盘膝而坐的云扶摇,院中,老苍头如雷的鼾声、老苍婶儿剁肉的敲击交相辉映,间中,有水桶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吃过早饭,云扶摇就带着苏尘打坐,冥想、放空、融入天地,融入时空,梦中无梦。

    无思无虑,无物无己!

    醒来之时,苏尘感觉浑身放松,下腹有一种滚烫坠胀的感觉,仿佛有一股罡气,要固执地突破身体的局限,冲向天地之间。

    刚想下床,已经站在了地上,云扶摇瞪大眼睛、表情夸张地看着苏尘,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

    苏尘骂了一句:“也不看看老子是谁?”便匆匆走到计时桶旁边,看了看时辰:卯时,五刻!

    出发!

    辰时。

    钱克清与苏尘出现在巡守衙门,钱克清穿戴极其正式,八品的官衣官帽,一缕美髯迎风轻飘,双手背后,肃然站在衙门之外,眼中一抹凛然之气,浩浩滔天。

    苏尘一身崭新的灰色丝绸长袍,脸上的胡须剃得很干净,头戴一顶斗笠,斗笠压得很低,腰间一根红色的腰带,腰带上,一柄长长的腰刀。

    衙门外,两行护卫,钉子一般挺立。

    苏尘快步走上门廊台阶,大声通禀:“钱县令请见巡守大人,快快禀报。”

    门吏瞧了瞧苏尘,又闪了一眼钱克清,转身匆匆入内。

    远处街角,两名神情阴郁的男子,站在墙角的阴影,无声看着巡守衙门,衣服上都绣着刀,一人布衣,一人织衣。

    片刻之后。

    “远修,本官如何当得起请见二字?不知你大驾光临,本官有失远迎,倒失礼了。”

    王章润全套仪仗,左手握着一柄长刀,徐徐迎出大门,一腔讥讽之意,他却说得十分真诚。

    身后是八名全盔全甲的护卫,旁边,站着康连成,康连成后面,是一脸得意的黄克诚,见苏尘站在门廊上,居然与巡守大人并肩而立,便伸手推苏尘。

    苏尘纹丝不动。

    黄克诚心中郁了一闷,难道两天,身子已经被掏空?

    王章润行为古怪,说话尖酸刻薄,钱克清略显诧异,随即淡然一笑,也不客套,也不施礼,却厉声喝问:“王章润,王丹泽,你为何杀害沙守备?又把粮食运到何处去了?”

    王章润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睛直直地盯着钱克清,眼中,是发自肺腑的无可奈何:“远修,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本想嫁祸这只妖孽、这只蝼蚁,然后咱们相安无事,以你的能力,本官还想再升你的官职,可你执意不肯;本官无奈,三次追杀于你,可你毕竟全身而退,远修,本官该拿你怎么办呢?”

    王章润,摊牌了!

    钱克清听他毫无隐瞒,合盘托出,等于默认了所有的罪行,既感到深深的诧异,又觉得匪夷所思,却突然真诚地劝道:“丹泽,朝廷待你并不薄,你为何如此?跟我去自首吧,本官可以为你说情。”

    王章润不再理会钱克清,却转身看着苏尘,左手的拇指,轻轻扣着腰刀的刀柄,眼中的笑容非常亲切,苏尘却感到无比的诡异。

    “你为何来我们的世界?你既不是妖,也不是人,你为何来我们这里?”王章润的眼中,有愤怒、有质问、有仇恨,弥漫滔天的杀意。

    苏尘出离的愤怒,从穿越的第一天,王章润就对他充满刻骨铭心、无边无际的仇恨,无时无刻不想置他于死地。

    这种仇恨,无法解释,完全是一种本能。

    面对王章润的质问,苏尘真想冲上去扼住他的喉咙,把他的脖子死死掐在手中,看他呼吸困难,看他大口喘气,看他的生命逐渐消失在慢慢放大的瞳孔里,听他嘶哑着嗓音喊自己饶命。

    却不由自主脚下一点,本能地向钱克清身边飘去。

    “妖孽!蝼蚁!”

    王章润轻蔑地一笑,左手徐徐挥出。

    眼前一片亮光闪过,苏尘灰飞烟灭。

    ……

    “啊”

    苏尘一声大吼,猛然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灿烂的光影,后背,冷汗淋漓。

    后衙,老苍头如雷的鼾声、老苍婶儿剁肉的敲击交相辉映,间中,有水桶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天地沉静,岁月前行。

    面前,坐着满脸关切的云扶摇:“做噩梦了?还是走火入魔了,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否则会被反噬。”

    “噩梦?反噬?”

    苏尘喃喃而语,梦中的情形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他无法相信那是一场梦:“扶摇,你们都没事?只我一人死了吗?”

    “死?还没出发,你吓傻了?”云扶摇说得很轻松,希望苏尘能舒缓下来。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苏尘匆匆下床,快步走到水桶旁边,仔细查看时辰:卯时,五刻!

    跟梦中的时辰一模一样,时间并未前行,那自己应该真的在梦里,苏尘松了一口气,突然大叫一声:“扶摇,走!”

    苏尘快步走入公堂,丁彪,指挥使衙门的都统,正在向钱克清禀报:“……,齐将军坐镇指挥,都统秦辉率兵一千夜袭西山,兵锋所指,妖孽遁形,什么迷行阵,什么妖丁、妖巡,真正的大军面前,都不堪一击,今日寅时,秦辉烽火报捷,齐将军当即派在下率兵一千,悄悄潜伏进城,听钱大人调遣。”

    “粮食呢?抢回来多少?”钱克清关心的,始终是粮食。

    “钱大人,粮食抢回来一半,军士正在往回搬运。”丁彪略微欠了欠身,彬彬有礼答道,颇有儒将的风采。

    “好!”

    钱克清坐在公案后,双手把玩着惊堂木,朗声问道:“入城的军士如何部署的?”

    “一千军士便装入城,分别潜伏在巡守衙门前后两个门,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前后夹击。”

    “非常好!”

    钱克清腾地站起身,大声命令:“都过来,我们计划一下。”

    辰时。

    钱克清带着苏尘,并肩站在巡守衙门三丈之外,苏尘恐惧地看了看门廊台阶,缓缓上前两步,便原地站住,朗声通禀:“钱大人请见巡守大人,快快禀报。”

    苏尘一愣,怎么与梦中的话一模一样?

    片刻之后。

    王章润全套仪仗,左手握着一柄腰刀,徐徐迎出大门,身后是八名全盔全甲的护卫,旁边,站着康连成。

    还好,还好,没有黄克诚!看来并不会重演梦中的情景,苏尘暗自庆幸。

    “远修,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王章润开口,语气,依然是发自肺腑的无可奈何:“你的前任周文庆,也喜欢跟本官作对,你知道他现在在何处吗?远修。”

    “周大人已经失踪三年,本官如何知道他的下落?”钱克清不屑。

    “是啊,远修,我也不知道周大人的下落,多好的人啊,年轻有为、前程远大,可现在,他却活在失踪官员的花名册里,何必呢?远修。”

    “你!”

    钱克清猛然醒悟,王章润这是在威胁自己,忽然脸涨得通红,手指王章润,愤怒地质问:“原来周大人是你害死的,你为何如此?”

    “哈哈哈”

    王章润眼睛疾速眨动,爆发出招牌似的大笑:“远修,可惜,你醒悟太迟了,可惜啊,远修,本官原本想好好栽培你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配知道,你们不过一群苍生,一堆蝼蚁。”

    王章润说完,忽然抬头看天,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口中喃喃而语,似乎在向上苍祈求什么。

    随即,巡守衙门的院中,响起暴风骤雨般噼啪噼啪开门的声音,衙门的正堂,厢房,汩汩涌出一队一队纸做的妖丁。

    妖丁红盔红甲、百人一队,由五名金盔金甲的妖巡驱使,迅速开进到正门列阵。

    王章润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捏成指诀,口中喃喃念到:“临兵斗者,阵列在前。”随即右手用力向前一指,大喝一声:“疾!”

    五百名妖丁眼神空洞,却毫不犹豫向钱克清与苏尘滚滚压来。

    “咚!咚!咚!”

    钟楼,传来辰时两刻的钟声。

    巡守衙门后院,忽然一道青气冲天而起,凌厉的冲击波闪击而过,狂风一般扫过正在前进的妖丁。

    妖丁如狂风中的落叶一般摇曳,阵型开始凌乱。

    “扶摇得手了,冲!”

    钱克清右手前挥,大喝一声。

    身后,丁彪率领五百名便装的州兵,狂风一般卷了上去。

    “嗡”

    一声轻响,青气骤然消失,呼啸的狂风停止,妖丁迅速恢复阵型,冲入州兵的阵列。

    双方混战,州兵被压制。

    王章润冷冷一笑,随即猛然闭眼,睁眼之时,双眼一片蓝光莹莹,直直射向苏尘。苏尘浑身一缩,仿佛被鞭子猛击一下,便浑身抽搐,软软倒了下去。

    王章润缓缓抽出腰刀,随即浑身一震,衣服便如风一般鼓起,鲲鹏展翅一般,直直扑向钱克清。

    恍惚之间,苏尘听见钱克清一声惊呼:“乌桓刀!”

    眼前亮光闪过,苏尘灰飞烟灭。

    ……

    “啊”

    苏尘一声大吼,猛然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灿烂的光影,后背,冷汗淋漓。

    后衙,老苍头如雷的鼾声、老苍婶儿剁肉的敲击交相辉映,间中,有水桶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天地沉静,岁月前行。

    面前,坐着满脸关切的云扶摇:“做噩梦了?还是走火入魔了,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否则会被反噬。”

    苏尘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噩梦?反噬?

    不,不可能!不可能连续两次做梦,都是一样的开始,一样的结局。

    意念一动,已经来到水桶旁边,卯时,五刻!

    心中无比震撼,无比恐惧,又无比好奇,难道做梦,也有鬼打墙?

    苏尘闪身走回房中,与刚准备出门的云扶摇撞了满怀,云扶摇眼中写满不可思议,结结巴巴问问道:“苏,苏尘,你打一次坐,境界提升完全匪夷所思。”

    你是一次,老子三次了!

    苏尘无心解释,穿上衣服便大步往公堂跑去。

    “老钱,随县前任县令是不是周文庆?”踏入公堂,苏尘一把拉住钱克清,便急切地问道。

    “是啊,三年前失踪,我接任的,随县老百姓都知道啊!”钱克清不解地看着苏尘。

    苏尘石化,刺骨的寒意融进骨缝里,随县老百姓都知道,可老子并不知道啊!

    原来前面两次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的经历,否则,我怎么能说出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老天,这不合理,不科学啊!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牛顿、爱因斯坦、马克思,谁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等等,蠕虫泡!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蠕虫泡,难道我掉入一个蠕虫泡,陷入了时空循环?

    这个狗屁世界,有人,有妖,有佛,有道,连历史都是乱七八糟的,出现一个蠕虫泡,好像也不是太离奇的事吧?

    怪不得每次循环之后,境界都会提升如此大的档次,说不定每一次循环,都是一次洪荒的替换。

    洪荒替换,不就是系统升级?

    原来如此!

    可为什么是我?

    可是,又为什么不能是我?既然是我,我就不能看着老钱他们去送死!

    “大人,你们不能去。”

    苏尘严肃地看着钱克清,忽然朗声道。

    钱克清看着苏尘的眼睛,听他没头没脑的胡言乱语,奇怪地问道:“为何?”

    “你的计划有瑕疵。”

    “我还没说计划,你如何知道有瑕疵?”

    “王章润有乌桓刀,有妖丁,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乌桓刀到了康连成手中,最终一定会落入王章润手里,这是无需说的,至于妖丁,蒋班头和云术士都看见了,这还用你说。”

    公堂上空,响起一片吃吃的笑声,本来气氛很紧张,苏尘出来演一个小品,缓和一下气氛,还是不错的。

    苏尘毫不理会,紧紧盯着钱克清,语气有点咄咄逼人:“那你,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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