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木箱子

    钱克清找到苏尘的时候,苏尘正在巡守衙门的门廊上,看云扶摇给吕思青疗伤,身旁,脸色苍白的蒋奉安,带着一帮衙役,神色慌张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吕思青。

    云扶摇坐在地上,双手搭在吕思青后背,闭着双眼默默运气,头顶,有丝丝白雾氤氲。

    仿佛耗费了极大的体力,云扶摇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短促,吕思青却毫无反应。

    “呼”

    云扶摇喘一口粗气,突然浑身一软,双手耷拉下来,随即沮丧地说道:“哎,我气不够了,始终差一点,可惜!”

    “要不,我试试?”

    苏尘没考虑太多,只是觉得吕思青应该救,自己应该可以,便脱口道。

    “对啊!”

    云扶摇眼前一亮:“你早上打坐之后,境界提升不少,应该可以,记住,你双手扣在他后背风门穴,什么也别想,就像打坐一样,然后想象自己就是一缕泉水,缓缓向山涧流去,来,试试!”

    苏尘按指示坐好,却问了一个幼稚的问题:“哪里是风门穴?”

    云扶摇虚弱地笑了笑,把苏尘双手放在吕思青穴位上,示意他开始。

    苏尘闭上眼睛,排空身心,排空自己,无思无虑,无物无己,渐渐的,耳边响起花开的声音,听见了潺潺的流水,仿佛置身高山之巅,又好像奔跑在林间草地,天地静止,时光停滞。

    眼前有一泓清澈的泉水,缓缓向下流去,水中有花,岸边有石,泉水一路向下,趟过雪山,流经草地,一路向下,无休无止。

    突然,一道瀑布横梗眼前,泉水毫不犹豫,义无反顾沉落下去,苏尘一头扎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啊!”

    苏尘一声惊呼,猛然醒了过来,感觉极度饥饿,极度疲倦,仿佛生命都被人抽走了一般。

    “他醒了!”

    众人围着吕思青,惊喜地大叫,吕思青缓缓睁了睁眼,又沉沉睡去,云扶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微笑道:“没事了,休息几天,就可以复原了,苏尘,你如何了?”

    苏尘一头栽倒在地上,心中却窃喜,还好,今晚没去挽香馆,否则一定丢人现眼,让这帮王八蛋看笑话。

    钱克清也长长出了一口气,却问蒋奉安:“同样是被乌桓刀致命一击,为何你却没事?难道你修为比他高?”

    蒋奉安也莫名其妙:“我被震飞之时,一直向后飘去,眼看要撞上后面的墙壁,却被一股强大的真气接住,真气暖洋洋的,不仅卸了乌桓刀的力道,好像还增强了我的体力,真是怪事!”

    苏尘微微一笑,却笑而不语。

    蒋奉安双手奉上乌桓刀,对钱克清道:“大人,你的刀。”

    钱克清接过乌桓刀,却得意地一笑:“怎么样?苏尘,本官的计划天衣无缝吧,一定是云术士的五枚铜钱,抵消了乌桓刀的力道。”

    苏尘心中惊讶,难道钱克清没看见那道凌厉的掌锋?便扭头问云扶摇:“扶摇,你看见掌锋了吗?击退乌桓刀那道掌锋。”

    云扶摇不屑地撇撇嘴:“你被震糊涂了吧?什么掌锋?要不是我的铜钱,你能活到现在?唉,可惜,我的铜钱!”

    苏尘千年石化!难道那道掌锋,真是老子的幻觉?

    云扶摇却大声道:“钱大人,今天多亏了苏尘,黄克诚偷袭我,要不是苏尘及时赶到,本人就没了,计划,这个这个,就泡汤了!”

    说罢,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谢三儿,谢三儿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

    钱克清惊讶不已,喃喃道:“有这事儿?居然有这事儿?不过本官的计划,毕竟是成功的,走吧,回衙,本官今天为你们庆功,吃饺子!”

    苏尘心中不屑,小气!

    要是不小气,他就不是钱克清。

    众人回到县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县衙的公堂,好像有二哈逛过一样,一地碎砖,一地房梁。

    钱克清莫名其妙,大步走向后衙。

    院中,老苍头穿着苏尘为他定做的衣服,正抽着烟,在墙根儿下享受夕阳,眼神无限空虚,神情无限疲惫。

    见钱克清带人回来,睁着迷离的双眼抱怨道:“哎,老了,不中用了,别人看不起了,这么大的事,没人叫我了。”

    钱克清淡淡一笑:“老苍叔,你喝醉了嘛,大堂怎么回事?老苍叔。”

    “嗨,老爷回来了。”

    老苍婶笑呵呵的,从厨房走出来,不好意思地在围裙上擦着手,陪笑道:“公堂啊,也不知道怎么啦?我剁肉馅,剁着剁着,就变成这样了,真是老糊涂了。”

    老苍婶儿,还是厚道的。

    苏尘扑哧一声笑了,走到老苍婶儿面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笑道:“不好意思啊苍婶儿,今天心里发急,不小心骂你了,别往心里去啊,***。”

    说罢,向老苍婶儿挤了挤眼睛,却扭头对钱克清道:“大人,公堂是我弄的,你要罚,就罚我吧!”

    这点罪过,苏尘觉得还是担待得起的,何必让老苍婶儿为自己背黑锅呢。

    果然,钱克清大度地一笑:“无妨,今天出力的各位,每人赏银十两,你那份嘛,就用来修公堂了。”

    衙役们齐声欢呼,几天时间,居然挣了二十两银子,小桑心中激动,竟原地来了一个后空翻。

    二十两银子,娶媳妇儿,妥妥的!

    只有谢三儿,脸色像纸片一样苍白。

    苏尘却一脸黑线,妈妈叉的,你自己弄一个豆腐渣工程,却让我买单?却突然心中一动,快步走到计时桶旁边,仔细看了看时间:

    申时正!

    距早上梦醒的时间,已经过去几个时辰,苏尘长长嘘出一口气,岁月静好,时间前行,蠕虫泡,终于被击穿了!

    老子,终于救了老钱他们!

    啊,当然,老钱也救了老子!

    院子里,响起钱克清爽朗的笑声:“老苍婶儿,下饺子!”

    一天鏖战,三次穿越蠕虫泡,又为吕思青疗伤,苏尘万分疲惫,晚饭之后倒头便睡,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之后,已经日上三竿,感觉好像被抽筋了似的,连打坐的力气都没有。

    老苍婶儿惊讶的目光注视之下,苏尘又连吃五碗饺子,才恢复了一点元气,感觉无事可做,便在院中无聊地踱步。

    钱克清在书房看书,见苏尘无聊,便笑着招呼:“苏尘,要不要进来看看书。”

    苏尘无所谓,便迈步走了进去。

    钱克清的书房很大,却很简朴,并没有名贵的家具,几个巨大的书架,摆满各种书籍,书架、书桌,椅子,都是水曲柳的材料,老苍头亲自伐木,亲自打的。

    老苍头,并不是只会吃饺子。

    最先吸引苏尘的,并不是琳琅满目的书,而是墙角一个很大的水曲柳箱子,箱子漆了桐油,黄澄澄的,上面挂一把金黄的大锁,显得很醒目。

    苏尘暗自惊心,听说钱克清勒索豪绅大户,看来真不是假的,箱子里装的,肯定是这些年搜刮的财宝。

    这一箱子的钱,搞房地产开发,肯定够了,可惜钱县令不懂投资,得想个办法说服他,慢慢来吧!

    可是老钱,并不像贪财的人啊!

    也不一定,哪个贪官,脑门上写着“我是贪官”四个字?往往越像清官的人,反而贪起来越狠!

    “看书啊!看箱子做什么?”钱克清微笑着提醒苏尘。

    苏尘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哪有老盯着别人保险柜看的?便老老实实在书架上寻找自己喜欢的书。

    苏尘很想找几本史书,好推断自己所处的年代,可转了几圈,却一无所获。

    苏尘虽然不是文科生,但好歹是本科毕业,基本的历史素养还是有的,古人对书的分类,按经、史、子、集排序。

    钱克清的书架摆放很整齐,经、子、集都有,说明他们也是遵循这套排序规则的,可唯独看不见一本史书,连常见的《史记》,《资治通鉴》都没有。

    苏尘大惑不解,难道,此时的古人,是不修史的?难道,此事跟这段湮灭的历史,有什么关系?

    苏尘疑惑地看着钱克清:“老钱,怎么没有史书?”

    钱克清惊讶地看着苏尘,几天的接触,他已经看出来,苏尘看起来大大咧咧,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在乎,其实心思很缜密。

    可是,他问这么专业的问题,还是很意外的。

    二人互相对视。

    许久,钱克清沉沉叹了一口气,眼神忧郁地看着苏尘,语重心长道:“苏尘,你很有潜质,有的问题,看见了,要让它沉入心底,学会自己寻找答案,不要莽撞,莽撞,会引来杀身之祸!记住,这个问题不要再问了!对谁都不要问!”

    说完,钱克清低头看书,不再理会苏尘。

    这是什么话?

    苏尘越听越糊涂,但钱克清那一声发自肺腑的叹息,把他震住了,穿越这几天,他几乎没见钱克清为难过,即使面对王章润的挑衅,钱克清也是应付自如,可为何谈到这个话题,钱克清表现得如此忧郁,如此神秘?如此无可奈何呢?

    和熙的春风一缕一缕拂在脸上,清凉的空气一丝一丝吸进肺里,苏尘慢慢融入这个世界,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老苍叔,钱大人在吗?”院中,蒋奉安的声音。

    钱克清笑了笑,对外朗声道:“进来吧,奉安,我在书房。”

    苏尘知道他们要谈正事,随便抽了一本书,转身去了自己房间。

    蒋奉安走进书房,精神很饱满,看得出来昨晚又办了正事,见钱克清和颜悦色,心中暗自高兴,便寒暄了一句,想进一步缓和气氛。

    “大人,不耽误你吧。”

    “哦,奉安,有事但说无妨。”

    “是,大人。”

    蒋奉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签,放在钱克清面前的书桌上,徐徐道:“家里有两个读书年龄的孩子,大人的字,在随县是拔尖儿的,因此,想请大人赏一张字帖,好让孩子们临摹。”

    蒋奉安说完,忐忑地看着钱克清,这事儿,他跟月书和月娥都打过保票,昨晚,甚至以此为筹码,骗月娥办了一次正事,钱克清要是一口回绝,他的脸就丢大了。

    钱克清不说话,拿起纸签仔细端详,一张普通的白纸,画着竖行的格子,纸上,透着隐隐的幽香,如兰如蜜,如桂如芝,必定出自一位女子的闺房。

    白纸的题头,写着“三元,和嘉之贴”几个清秀的字体。

    钱克清“嗯”了一声,有一点疑惑的语气,蒋奉安心中一紧,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奉安,三元是你儿子,和嘉应当不是你女儿吧?”

    “是的,和嘉是月娥二姐的女儿,大人如何知道?”

    “这两个名字,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不应该是同一个人取的,这几个字,想必也是这位二姐的手笔吧。”

    隐含的意思是,你蒋奉安一个粗人,取不出和嘉这么好的名字。

    “是的,的确是二姐的手笔,大人如何知道的?”蒋奉安只想要一张字帖,钱克清却偏偏这么多事。

    “一看便知,这几个字,柔中带刚,弱中显傲,清秀而独立,傲然而内敛,出淤泥而高洁,入尘世而不自弃,必定是一名女子的手笔,我猜这位女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独自带着孩子,暂且住在你家里,对吗?”

    蒋奉安的嘴张成了O型,不可思议地看着钱克清,这哪里是看字?这是算命啊!便结结巴巴道:“大,大人,你如何知道?”

    钱克清微微一笑:“识文断代,识字断人而已,一段文字,我不知道他出自何人之手,但我能断出他出自哪个年代;一个字,我不知道谁写的,但我大概能断出写字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完,提笔濡墨,准备写字,蒋奉安心中大喜。

    钱克清却在三元的名字旁边画了一道斜杠,写上“山原”两个字,嘴里笑道:“三元当乳名是极好的,做大名浅了一点。”

    蒋奉安心中狂喜,县令赐名,这是多大的荣耀,忙拱手一揖,激动地谢道:“好名字!谢大人赐名!”

    蒋三元/蒋山原,中国首位斜杠少年。

    钱克清不再说话,全神贯注在纸上写下一篇《三字经》。

    蒋奉安第一步目的达到,信心大增,便想得寸进尺,于是试探道:“大人,月娥的二姐叫月书,极有才气的,命运却非常不好,在下想着,大人身边正好也缺一个照顾饮食起居、书房笔墨的人,何不让她来帮一下大人。”

    说完,便大致说了月书的情况。

    钱克清听完,倒犹豫了,许久,缓缓道:“你这么说,我倒大致知道一些,不过,我听说这位月书,名声不太好,听说不太守妇道。”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