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放妖

    苏尘宽厚地一笑,随即怒吼一声:“老子凭什么相信你?起来,跟老子走。”说完,伸手便拉扯司登尚。

    司登尚倔强地一甩手臂,自己挣扎起身,沉声喝到:“别碰我!我自己能走”

    苏尘看他难受的表情,还有行走的姿势,仿佛痔疮犯了似的,便低声喝到:“你最好自己走,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则,哼哼.......”

    哼哼什么,苏尘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此时哼哼两声,比较有震慑力。

    走出奉京西门,钦天监山一般的高楼便迎面扑来,巨大的阴影像妖兽一般,给人窒息的压迫感。

    空中,不时有鹫鸟盘旋,巨大的身影如黑色的乌云,乌云遮住了月亮,遮了满天星光。

    苏尘打了个寒颤,钦天监没有给他留下好的印象,他没事的时候去过,在外边溜达了几圈,总是给他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现在这么晚,怎么进去呢?有人上班吗?

    司登尚身子开始簌簌颤抖,越往前走,抖动越剧烈,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压制,却倔强地不肯向苏尘求饶。

    经过一片树林,苏尘突然冷笑一声:“你说得天花乱坠,可你摄灵夺魄,害死了多少人?”

    “他们!”

    司登尚也冷笑一声:“都是该死之人,比如这个柳大官人,远景十一年之前,你知道他糟蹋了多少伊欧国的女子?”

    苏尘停住脚步,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司登尚回头,奇怪地看着他。

    许久,苏尘下定决心:“你,走吧!”

    “去哪里?”司登尚迷惑不已。

    “我放你走,你去吧。”

    司登尚怔怔地看着苏尘,苏尘仰头,痴痴地看着钦天监高高的观星楼。

    “苏尘,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人。”司登尚喃喃道。

    “不,我是他们的传人,我跟他们是一样的。”苏尘语气如冰,冷冷道。

    “谢谢你,我欠你一次。”司登尚边说,边慢慢往树林退去。

    “不,两次!”苏尘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是的,我亲爱的苏尘,两次。”

    司登尚退到树林边,忽然又快步走回,紧紧地抱了抱苏尘,双颊,在苏尘脸上左右贴了贴:“欢迎你来伊欧国,我们美丽的女王陛下,一定盛情款待你。”

    “女王?”

    苏尘眼前一亮:“你们的国王是女的?漂亮吗?”

    “天下第一美人,我亲爱的苏尘。”

    司登尚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苏尘:“伊欧国缺粮食,可不缺的是黄金、珠宝、美玉。”

    苏尘伸手接过,揣进怀里,一千两银票,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欣喜若狂的感觉了。

    司登尚再次走向树林,却回头一笑:“记住,如果遇到脸上有疤的人刺杀你,你只需要说一句绝不饶恕,他就会成为你忠实的仆人。”

    月光之下,司登尚缓缓走入树林,来到一株大树下,解下腰带,在树枝上挽了一个结,便毫不犹豫,把头伸了进去。

    俄顷,天上一只盘旋的鹫鸟,忽然悲鸣一声,随即振翅,向西南的方向高飞而去。

    苏尘仿佛做梦一般,看着远去的鹫鸟,心中问自己:他说的是真的吗?我做的是对的吗?伊欧国的女王,真的是天下第一美女吗?他给我的银票,真的有一千两吗?

    想到银票,苏尘忽然醒悟过来,无论如何,不能告诉悟空自己私放司登尚的事,可五百两银子,还是必须要给别人的呀!

    便伸手入怀,掏出司登尚的银票,借着清冷的月光,仔细瞧了瞧。

    我靠,两万两!

    苏尘差点晕过去,房地产项目,终于可以启动了!

    有这么多银子,今晚,无论如何要突破自己,不,突破他人,苏尘给自己下了死命令。

    半夜,子时。

    苏尘回到芳菲苑,大堂的表演已经结束,一楼寂静无声,东倒西歪坐着十几名小厮,等着随时给楼上的客人送宵夜。

    楼上的房间大部分都已经熄了灯,里面有不可描述的声音,苏尘越走越热,越走呼吸越短,胸腔仿佛要炸了似的。

    郭千芙门外,苏尘停住脚步,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很平静,两人,一男一女。

    我靠!泼猴,这么快就完事儿了,现在去打扰别人,那就太不懂事了!

    悟空不容易,给他们留一个完整的夜晚吧。

    苏尘轻轻挪动身子,急不可耐在走廊里找人,拐角处,却与迎面而来的老鸨撞了个满怀,一股浓烈的脂粉气息,充斥着苏尘的鼻子。

    老鸨与苏尘脸对脸,距离,负两寸。

    “你是老鸨?”苏尘后退一步,将距离扭亏为盈。

    “是啊,公子这就走啊?”老鸨的声音,还是那么嫩、装的。

    苏尘轻咳一声:“啃啃,嗯,这个,给我安排一个房间,再.......啊!”

    “不好意思哦,公子,房间已经满了,姑娘们个个井井有条!公子明日请早。”

    仿佛不甘心到手的生意飞走,又仿佛觉得苏尘有格外的魅力,老鸨忽然拍手一笑,眼中亮光闪烁,作娇羞状:“公子,你看,人家也是一个人,要不,咱们......给公子算五折好不啦?”

    明亮的宫灯下,老鸨嘟着饱满的红唇,笑靥如花,双眼迷离地看着苏尘,眼角的皱纹一张一弛,抖落一些脂粉,随即上前一步,将距离再次压缩为零。

    苏尘胸口双弹突袭,无比充实,心中却无比悲愤,怒吼一句:“滚!”

    突破自己,这是苏尘最近的一次,无限接近。

    ......

    远景二十一年,六月十一,清晨。

    今天是第一次讲兵法的日子,钱克清十分重视,一早便带着蒋奉安,赶到兵部衙门。

    不到卯时,其他司还是空荡荡的,寂静无声,只有职方司的方向,传来嘈杂的声音,钱克清很满意,虽然声音,大部分是打哈欠。

    有昨天范碧天的通知,职方司十七名吏员今早全部到齐,虽然哈欠连天、魂不附体,也算开天辟地头一次。

    钱克清大步走入职方司公堂,便朗声布置:

    “蒋奉安,你带人打扫院子,在院子里摆六张桌椅。”

    “范碧天,你带人去伙房烧开水,给大人们泡茶。”

    考虑到骠刀卫驻扎在城外,钱克清留了充足的时间,将开讲的时间定在辰时正。

    辰时不到,一切准备完备,六张桌椅整齐排在院子中间,桌子上,六杯清茶,冒着腾腾的热气。

    辰正,茶水正热,钱克清整理衣帽,徐步站上台阶。

    辰初,茶水可饮,无人,钱克清面无表情。

    辰时两刻,茶水微凉,无人,钱克清脸色铁青。

    辰时三刻,茶水无温,无人,钱克清脸色苍白。

    “蒋奉安,昨日公文都送达了吗?”

    “大人,全部送达,在下这里有回执。”蒋奉安恭恭敬敬回答。

    钱克清紧抿嘴唇,慢慢向大门踱去。

    大门外,四名值日的衙丁昂首肃立,兵部的吏员稀稀拉拉往里走,钱克清皱了皱眉,兵部,的确需要整顿了!

    “远修,远修!”

    咚咚的脚步声中,一名官员大声叫着钱克清的字,快速跑了过来,可能靴子不合脚,竟然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钱克清脚下。

    侍郎,张宗久!

    “张大人,何事如此慌张?”钱克清诧异道。

    “快,快,太子殿下马上就到!”张宗久上气不接下气。

    钱克清大惊失色:“这?张大人,难道西北军事有变?”

    “不是,不是,太子殿下来听你讲座的。”

    “啊!可是,可是武将们一个没到啊!”

    “什么,一个没到!快去通知,快去通知!”

    张宗久惊慌失色,突然转身呵斥门口的衙丁:“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来不及了!

    远处,传来一阵雨点般的马蹄声,八名金盔金甲的侍卫,旋风一般疾驰到兵部门前,昂扬的蹄声戛然而止,侍卫翻身下马,在门外整齐列队。

    兵部的衙丁,惊得连连后退,两步之后,一名衙丁又匆匆折返,捡回跑掉的鞋子。

    侍卫后面,一匹通身雪白的骝龙驹,迈着昂扬的步子,徐徐停在兵部门外,身后,跟着八名压阵的后卫,金盔金甲,红缎红缨。

    张宗久轻轻捅了一下目瞪口呆的钱克清:“快接驾!”

    太子翻身下马,面前,跪下一群黑压压的人。

    “臣等,见过太子殿下。”

    张宗久率领众人,行一跪三叩之礼。

    “都起来吧!”

    太子头戴朝冠,身穿黄色的蟒袍,轻轻抬了抬手,有淡淡华贵的气质,启齿之间,龙日天表,朗星灿目。

    “远修!”

    太子微笑道:“说起来,我们都是南宫老师的学生,南宫老师虽然......,嗯,倒是经常提到你。”

    “臣岂敢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钱克清心中一紧,南宫老师,果然出事了。

    “不说这些,走,远修,本宫前来,是想听听你讲兵法的风采,没想到却打扰你了,走,咱们进去,你接着讲,不要扰了你的节奏。”

    钱克清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忙拱手道:“太子殿下,臣失职,武将们......此时一个未到。”

    “嗯!”

    笑容僵在太子脸上,太子的眼睛沉了下来,随即原地站住,沉沉叹了一口气,语气,无比失望:“给武将们讲兵法,是何其有必要的事情,我以为,兵部的风气,可以开一个先河,想不到有人竟不以为然,视为儿戏!哼!”

    “罗真!”

    太子忽然沉声喝到,语气,无比阴狠。

    “臣在!”

    太子身后,一名中年男子闪身出列,一身白色的织衣,胸前,绣一把料峭的春刀。

    绣刀卫,织衣刀统。

    “派三名绣刀卫,去通知三镇刀卫的大人们,我,就在此地,立等!”

    “是!行刀卫、内刀卫,臣派两名布衣刀卫前往,骠刀卫嘛,臣亲自前往,一个时辰不回来,太子殿下,似乎就不需要臣这样的废物了!”

    “很好!”太子嘴角,轻轻抽动一下。

    日上三竿,火热的太阳炙烤大地,空气中充斥着滚滚的热浪,侍卫首领走到太子身边,在太子头顶撑开一把遮阳伞。

    “退下!”

    太子垂首,沉声呵斥。

    侍卫首领收起遮阳伞,退回太子身后,手按剑柄,目不斜视盯视前方,眼中,是骄傲的眼神。

    “太子殿下。”

    张宗久拱手秉道:“今日之事,是臣等失职,太子殿下金尊玉体,请到兵部衙门用茶,等他们便是。”

    “张大人,你们刘尚书呢?”太子纹丝不动。

    张宗久有些微尴尬,轻轻咳嗽一声:“刘大人,或许,或许有公务外出了。”

    “或许?”太子冷笑一声。

    火热的太阳下,空气忽然像结了冰一样冷。

    烈日当顶,太子身后的阴影,越来越短,太子额头的汗珠,如涓涓溪水。

    日影移动,张宗久与钱克青头顶慢慢笼罩一片阴影,二人对视一眼,便轻轻移动脚步,将自己暴露在灿烂的阳光之下。

    巳时初刻。

    前方,传来清晰的马蹄声,仿佛闷雷穿过沉沉的乌云。

    俄顷,战马靠近,十丈之外,六人滚鞍下马,两名绣刀卫带领之下,四名武将匆匆向太子跑来。

    两名绣刀卫向太子拱手复命,便退回太子身后。

    四名武将弓腰跑到太子面前,扑身跪倒:

    “臣内刀卫指挥使周鼎参见太子殿下!”

    “臣行刀卫指挥使何苗参见太子殿下!”

    “臣内刀卫指挥副使袁丁参见太子殿下!”

    “臣行刀卫指挥副使李凌参见太子殿下!”

    虽然惊恐不已,武将们的中气却是非常足的。

    太子一语不发,冷冷看着几人,汗水流过脸颊,仿佛流过冰面一样。四名武将被太子冷冽的目光冻结,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兵部前面的大街上,逐渐聚满看热闹的百姓,虽然有衙丁竭力维持,百姓却非常热烈地往里挤。

    都想一睹太子殿下的风采!

    巳时三刻,太子脚下的影子,已经缩成一团。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东边的街上,传来三匹战马清晰的声音,街上的百姓,仿佛被鞭子抽打的湖水,纷纷向两旁闪避。

    半里之外,三匹战马忽然前腿趔趄,随即身子前扑,重重摔在地上,痛苦地悲鸣声中,三匹战马口吐白沫,哀怨地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便垂地不起。

    马上三人被腾空甩出,随即空中拧身,原地翻滚,便稳稳落在地上。

    “好!”

    街上的百姓齐声喝彩。

    三人却脸色惶恐,后面两人的眼中,甚至有绝望的神情,弓着腰快步奔向太子站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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