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琅身着大红官袍,骑在高头白马之上的模样十足潇洒。

    她表面上喜气盈盈,仿若沉浸在喜镇营造出来的热闹气氛,内心深处却始终焦虑难忍,总是做着逃离的计划,又总是因为可行性推翻。

    街道边人影攒动,小孩两髻绑着艳红的发带,举着喜糖到处乱跑,无数声道喜喝彩,喜娘们纤手一抛,喜糖一洒更是将此事的氛围推至高潮。

    暮色之下,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像是上了一层滤镜。

    很难想象,整座城都似乎在为她与六月六的婚礼欢呼庆贺。

    这一切都好像是演员在表演,却又好像不是,似真似假,非真非假。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马琅慢吞吞地下马,她还没有忘记自己扮演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门口几个喜气洋洋的人在门前,讨要催妆诗。

    马琅早在离开前就被操心的喜娘塞了小抄,此刻只需把这诗装模作样地背出来便成了。

    她虽然爱扮书生,作诗写词却着实不是强项,真硬要她写,约莫只能写几句“一片两片三四片,飞入梨花全不见”之类的打油诗了。

    能拿着小抄何乐不为呢?

    马琅心知这地方对婚礼的重视,当即清了清嗓子,正要饱含感情地朗读出声,一只不知道哪蹿出来的黄狗兜头撞了她这个移动的木桩。

    那是一只约莫几月大的乡下小狗,一身暖黄的皮毛,湿漉漉的黑色眼睛满是无辜,似乎被送喜的唢呐吓个正着。

    一见马琅着眼瞧它,整只狗汪汪大叫,一边大声吼叫,一边又试图钻进马琅的袍底。

    小狗身量小,满脸不善的随行人员三扑两抓都被它灵活地避开了,它着实聪明,在马琅脚边和人绕,送喜人对这场婚礼一样期待已久,怎会舍得伤害新郎官的形象。

    眼见狗叫声越叫越嘹亮,整场婚礼都好似裂开了一道缝,所有人都神色都开始不善起来,阴风骤起,飘扬的红袍都好似染血。

    马琅眼见情况不妙,再让这狗闹下去她估计也会被牵连,俯身定眼一揪,被抓住后颈要害的狗不敢动弹,嘴上却仍然叫个不停,黑眼睛里似乎有无数言语倾诉。

    马琅想:“这狗似乎并没有坏心思。”

    狗这一事物偶尔能与驱邪挂上钩,马琅不由得怀疑这好狗似乎是看出来了点什么,不过实在是遗憾,她完全不敢掀桌翻脸,只能委屈委屈它了,可怜它一片赤诚。

    马琅心里不住遗憾,手上却格外干脆地扯了身边小孩头上一道红布把狗嘴绑了起来。

    被绑起来了嘴,狗却仍然无法停下叫声,只是好在声音被堵在嘴里,出声后只剩呜咽。

    耽误了一段时间,生怕再生事,马琅上前一步,抱着狗避开身边喜娘拿狗的动作,摸着狗头,仿若无事发生般将催妆诗念了。

    话音将将落下,一声轰响,门被人从里面踹开了。

    马琅瞪大眼睛,六月六身着凤冠霞帔,眼绑红布,双手抱剑,面色冷淡地跨步而出,浑身煞气,似乎下一秒就要杀人,除马琅外其他所有人都试图把自己往小里缩。

    气氛瞬间寂静,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对视,只余一个不怕死的小喜娘拿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似乎是想要给煞神盖上。

    六月六犹豫片刻,尽管眼蒙红布,行动却还是如此自如,接过盖头,确认了马琅无事之后,催促道:“走吧。”

    马琅还未回答,就有几个贴在门边的人一瞬间换了脸色,试图把六月六往正规流程带,察言观色的技能完全点满,堆笑赔脸,万般手段都使出来了,毫无作用,六月六仍然我行我素。

    “唉……”眼见六月六只是视若无睹,并未出手破坏迎亲,也不拒婚,期盼着他反抗自己顺便抱大腿跑路的马琅无奈叹息。

    狗还是停不下叫,马琅摸着狗头往下一看,狗眼人眼相对,眼里浮现出相似的痛苦。

    马琅若有所思地将小狗揣怀里,虽然随行的人员都在注意六月六的情绪,但是马琅还是装模作样地费力上马。

    唢呐再次响起,翩飞的红纸晃眼。

    马琅侧头看了一眼花轿,门帘被风吹起,露出里面端坐着的“新娘”,她回头,心里苦笑。

    “六兄,看在小生这么配合的样子上,保一保小生的命吧。”

    与其说是人骑马,此处更像是马带人,马琅无法控制这头马前进方向,不得不在唢呐声下去往喜堂。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