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旋涡中心

    惠万家公司市场占有率不断提高，销售额、利润额持续攀升，为实现跨越式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赵钱纯主持召开了惠万家优品有限公司董事会会议，讨论公司发展规划等事宜。

    朱知行、朱笃行、秦韬、苏醒等董事会成员参加，赵钱纯做公司发展规划的报告。报告指出，为筑牢质量安全防线，必须把质量管理抓在自己手上，决定投资大湾县奶牛、猪、羊、鸡、鸭生产基地建设，参股大湾县农工商集团公司，参股后派人参与管理。在福建省、JX省按标准建设六百个直营实体店，把粤、闽、浙、赣实体店连成一片，既能够扩大市场占有率，又节省物流成本。责成项目部、财务部就项目建设拟定预算后，经股东大会审议。

    秦韬就公司上市做了说明。他从公司经营状况，目前面临的市场形势，竞争对手的发展态势，国家政策、上市后发展规划及目标等方面，详细分析了公司上市的利弊，结论是上市后利大于弊。

    朱知行、朱笃行先后发言，从内心里支持拥护。苏醒听了大家的发言后，疑惑地问：“我们又不缺资金，为啥一定要上市呢？我听说上市后，想偷点税，也别想了。华为公司不也是没上市吗？”

    朱知行随声附和：“没想到老哥懂得还真不少，这点还真的需要考虑。我还听说，招待费也不如现在方便了，啥事都需要公开透明，是真的吗？”

    赵钱纯听着，觉得大家会前都做了功课，接着朱知行的话说道：“就是我的办公室变更电话号码，都需要向股民公布。我们大家都清楚，咱们这个公司无论是管理人员，还是股东，来自四面八方，如果没有一套科学的管理制度，公司不用说持续发展，还有可能因内耗把公司拖垮。上市的目的，不仅是为了借助资本市场的力量，募集资金，更重要的是要彻底根除家族企业、个体企业的弊端，靠上市公司科学的决策机制，有效的管理制度，让公司的一切，都晒在阳光下，规范公司上上下下的经营、管理行为，让公司在科学管理的轨道上健康运行，基业长青。这样，我们才能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股东，中间对得起我们的员工。”

    她说到这里，面向朱知行、苏醒说：“至于您二老的烟酒吃喝，光我省出来的，还不够您们的？”说完，咯咯地笑了。

    朱知行、苏醒看着赵钱纯笑的那么开心，那么真诚，自己摸了一下脸，也笑着说：“看来董事长没忘记我们的老毛病，少不了我们的烟酒就行。我们相信你们年轻人！”

    股东大会聘任赵憨为独立董事，董事会聘任秦韬为董事会秘书。

    股东大会决定筹备公司上市的决议传开后，许多人认为投资的机会来了，纷纷要求投资入股。

    基金的封闭期结束，大部分人按照开放期的价格赎回，比购买基金时增值百分之四。赵钱纯感到收益率太低，心里十分难受。他们听说惠万家公司上市的规划后，许多人纷纷要求入股公司。

    投资公司也关注惠万家公司多日，觉得此时入股，是绝佳的机会。

    各个项目建设如火如荼，进展迅速，正是需要大量资金的时候。在使用哪部分资金问题上，董事会产生了分歧。

    大家心里明白，一般情况下，互联网公司上市后，原始股的市值一般增长十五倍以上。大部分人一文如命，认为吸收外部资金入股后，公司的股本总额增大，他们的股份占总股份的比例少了，会稀释他们的原始股。公司上市后，升值的空间就小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稀缺的资源，不能让外人占有。许多银行看到公司蒸蒸日上，争着给公司贷款。目前，银行利息很低，董事会部分成员主张向银行贷款。

    赵钱纯听完大家的发言后，觉得董事会成员的想法，虽有一定的道理，但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瘠人肥己。她认为，利不可独，财聚人散，财散人聚。建议先让公司的员工入股，其次，股东的亲属，有乐意入股的，可以考虑，再次，买基金的的人，可以区别对待，部分人入股。根据项目预算，按这个顺序来吸纳新投资者。一般情况下，不吸收投资大咖的资金，上市后让大咖们去买公司股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朱知行人老成精，听了赵钱纯意思，觉得直接不对自己的胃口，又不便直接顶撞。推说自己头疼的老毛病犯了，告假离席。

    朱知行和奚若泉从家里带上烟酒，来到路边一家老村长海鲜疙瘩汤，喝闷酒。他们俩多年没有进这样的小店了。刚开始，还不好意思进，徘徊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进去。

    进门没有服务员笑脸相迎，更没有美女鞠躬问好，点菜连声喊服务员后，得排队等候，还得自己泡茶倒水。里面坐着的，基本上都是工薪阶层等平头百姓，感到自己怎么能够和他们一样，在这样的店里喝酒呢？如果碰到熟人，这张老脸往哪里放？朱知行越琢磨越觉得闹心，扭头想走。

    奚若泉一把揪住他，凑到耳边悄悄地说：“权当体验一下生活吧，以后得适应这平民生活。”

    两人对酌一会，觉得酒比往常辣了许多。朱知行拿起酒瓶上下看了又看，没错啊，还是五十三度的五粮液。本来就窝一肚子火，喝了后好像一根火棍在喉咙里往下捅，烧的身体要冒烟了。

    朱知行想，吸收外部资金入股，只是按占公司股份的比例享受分红的权利，不用归还。吸收投资大咖的资金，投资量大，抵御风险的能力强，没有那么多麻烦事。老百姓的钱就不行了，只想赚钱，不想赔钱。别看现在说的好，万一公司效益不好，不会来闹事？谁信，百纺站改制时，职工们都围在市政府面前，非要政府给这么多年的辛苦一个说法。董事长又不是没经历过那些买基金人的无理纠缠？他们讲理吗？会按照法律法规办事吗？

    朱知行想到这里，又不便和奚若泉说，放下酒杯，抽了半天烟，开口道：“别看董事长说，不能耽误了咱喝酒。可人家当家，咱得夹起尾巴来当小媳妇。辛苦大半辈子，连喝酒的自主权也被剥夺了。这会，尝到说了不算的滋味！董事长到底怎么想的？真是想不明白！咱过苦日子时，谁想过咱？”说着，脸搁在桌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下淌。

    奚若泉看了看朱知行遭了霜打的老脸，心想，肯定不是为喝酒的事，而是为公司吸纳资金的事，自寻烦恼，觉得可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和小孩一样，端谁家的碗，受谁家管，自古以来就如此，操那闲心干啥？你当老板时，你心里怎么想，你告诉员工吗？员工们知道吗？怎么又糊涂了呢？

    可又想，忙来忙去，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让子孙过上好日子吗？公司规模是把双刃剑，做得得心应手，规模适度，才是最好。这么一路不住地往前奔，有没有必要停下来，再审视一下经营情况？万一扩张过头，亏损了咋办？这年轻人做事，就是只知道往前撞，但自己又无法阻止。他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也没理会朱知行，自己把一杯酒干了。

    那酒刚下肚，他感觉一股热气从肚子了翻滚着往上涌，烧的他浑身发烫。又看看四周，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感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饮酒本就是愁，他猛地一拍桌子，震的酒杯滑落到地上，只听砰的一声，人们的眼光都唰的一下看过来。

    望着人们异样的目光，奚若泉才感到自己失身份了。要了两碗面条，把朱知行拽起来，递给他餐巾纸擦脸后，催着他快吃。两人把面条倒进嘴里，奚若泉扫码付款后，两人踉跄着往外走。没想到，刚下楼梯，朱知行一脚踏空，重重地跌倒在台阶上。

    朱知行疼的如杀猪一般嚎叫，奚若泉烦得要命。心想，大老爷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人不。不叫唤，知不道你在这小店里喝酒啊。他恨自己没有孙悟空的本事，用手指头一点朱知行，把他变成钥匙，装进兜里溜走。

    奚若泉怕遇到熟人，急忙喊来朱笃行，背起他送往医院。拍片后，发现胳膊摔断了，才理解了朱知行在台阶上的猪叫声。

    买基金的人选出代表，在赵钱纯的办公室徘徊了几圈，终于勇敢地敲门。进门后，他们你推我推，谁也不敢开口。沉了半天，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说道：“想到在你家闹的那一晚上，我们心里十分惭愧，许多人都不好意思来见你。请您谅解。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为了过上好日子，也只好厚着脸皮来求您了。如赔了，我们也绝不闹事，咱们现在就签协议。”眼中冒出祈求的目光。

    看到赵钱纯在沉思，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急了，跑过去握着赵钱纯的手，嘴凑到她的耳边，悄悄地说：“刚才，我们在外面还商量了一下，如果这次吸纳入股的资金有限，不能让那晚上在你家闹的人入股。”

    刚才五十多岁说话的男子，介绍了老太太的家庭情况。老太太叫蔡秋菊，原来在一家国有企业上班，公司破产后到了民营企业干会计，就周日休息一天，还忙着给几家小公司代理记账。三十多岁时，丈夫得了癌症去世，她与儿子相依为命，含辛茹苦把儿子抚养成人。儿子大学毕业后，靠送外卖为生。本指望买基金可得到百分之二十以上的收益，卖了基金后，交上首付款买房，未婚的儿媳就答应结婚，可早点抱上孙子。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儿子的未婚妻还透露出退婚的想法。她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赵钱纯听了蔡秋菊的遭遇后，鼻子一阵酸痛。她递给蔡秋菊一杯水，扶着她坐下后说：“那天晚上去闹的人，可能才是最缺钱的人。如果他们去闹了，就割断了他们这次投资的机会，那我对不起他们！”

    她接着说：“不要签协议。你们都知道，成为股东后，股东的权利和义务，国家法律有规定。再说，我如果对公司的前景没有信心，你们争着投资，我还不敢收呢！不过，我虽然是董事长，可公司是全体股东的，还需要股东大会通过。我只能做说服、引导工作，也请各位理解。”

    回到家里，赵钱纯感到从没有过的疲惫，浑身上下像散了架，面条一般倒在床上。她比谁都清楚，吸收投资大咖的资金，固然优势很多。但他们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有的欲壑难平，为富不仁，宁可用金砖贴洗手间，也不肯向慈善机构捐一分钱。跟着她闯市场的职工，才是她的心头肉。职工入股，才能凝心聚力。员工的能量，在公司这个平台上释放，所有人的利益，也在公司这个平台上获取。这才是她构想的公司治理模式。

    还有赎回基金的人，特别是购买五十万元基金左右的人，大部分都是老百姓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最需要帮助的人也包括他们。但董事会成员的意见，也不能不考虑。

    赵钱纯想的脑袋快要爆炸了，她躺在床上，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怎样才能让董事会接纳自己的意见呢？

    突然，电话铃声想起，奚若泉向她报告了朱知行摔断胳膊的情况。她起身向窗外望去，大雨像从天上往下倾倒，落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正想问摔倒的原因，奚若泉的电话已经挂了。正纳闷间，曹燕打来电话，说在乐家连锁超市货架上，发现惠万家公司的黄瓜农药残留超标。赵钱纯听了后，电话差点掉到地上。她对上市的流程、标准，再熟悉不过了。

    一个公司上市，如同皇上选妃子，得把一个人全扒光了验身一样，须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瑕疵，才能获得审核委员会通过。如果假货这事属实，惠万家公司的上市将化为泡影。

    雨，也不理会她的心情，依旧倾盆而倒；夜，依旧黑的如锅底一般。

    赵钱纯的肠炎又犯了，搅得她浑身如翻江倒海，便起身上洗手间。开灯后，只见一只幼小的蜘蛛，坠着一根丝线往下落。那丝线不断地拉长，眼看就要坠落到地下了。忽然，那蜘蛛不知从哪里迸发出超乎寻常的力量，猛地停止了下滑。之后，艰难地往上攀登。一秒，两秒……一分钟过去了，一毫米，两毫米……那蜘蛛终于攀登到了房顶。

    赵钱纯想，那悬崖峭壁上傲立的青松，几乎没有发芽的土壤，也没有滋润的水分，更无人理睬它的死活。从一粒种子成长为幼芽，任凭酷暑寒霜，依旧倔强地长高长粗，向自然界怒吼着生命的赞歌。

    动物、植物都如此坚强，人更应有战胜一切困难的熊胆豪气。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红军长征，在地球上雕刻下永不褪色的红飘带。为穷苦大众播下了希望的种子，指明着前进的方向。在共产党员的血液里，植入了为国家、为人民百折不挠、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基因。

    她猛然悟道，只要有坚定的信仰、顽强的意志和科学的方法，完全有可能绝地逢生，实现自己的理想。

    求人不如求己，万事还得靠自己，内因才是变化的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