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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满载而归

    一路艰难行进,到达这片小小的开阔地的时候,已经上午11点了。大家早上出来的早,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于是决定干脆就地把午饭吃了。围在石碑边上,铺开一张塑料布,三人从背包中拿出刘大妈给准备的糍粑、香肠和鸡蛋。连着吃了两天西南的风味,杨杰森已经超过了对麻辣的忍受极限,只能自己拣了点还能吃的,又从自己包里找出块士力架能量棒嚼了起来。

    张继阳手里捏着块糍粑,指着周围感慨地说,从字迹斑驳的石碑年代推算,这一片地方应当是四百多年前明朝万历年间“三大征”中播州之战的一部分遗迹。遥想当年,万历皇帝朱翊钧为了平定西南一带播州土司杨应龙叛乱,动用四川、贵州、湖广八省之力,发兵二十几万,打了四五年仗。这块略显平坦的山坡,估计也是当年的一个分支战场,就是不知道这是当地土司叛军驻扎的寨子,还是官军设在前线的行营。很可能就是因为两边打完仗,老百姓被连累逃难,原来的村落已经彻底消失在几百年的时光之中,这片山区也成了人迹罕至的地方。

    杨杰森听了,点头微笑道:“战争总是给平民带来灾难。但留下来这条道路,今天给我们提供了方便。这也算是战争遗产发挥了作用吧!”

    老六听了,立刻瞪大眼睛说:“那咱们附近看看,能不能捡到点什么文物?头盔、宝剑、弓箭,随便来一样,回去可NB大了!那才是你刚才说的那什么……战争遗产啊!”

    张继阳摇头对他说:“我估计你就别指望了。南方气候又潮又热,你看这里的风化程度,石碑都成这样了,如果是铁器,四百年过来,早就氧化水解变成铁锈泥土了,就是真留下点什么,就是放你眼前,你也根本认不出来。”

    聊天中,一顿简单的午饭已经解决。他们把地上的食物包装和塑料布仔细打扫收起,捆紧装进背包,整理好工具出发,继续沿着小道向山里进发。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走了一段之后就发现,这条蜿蜒入山的石阶路,虽然经历了四百年的风雨,竟然还大部分保存的相当完好。石板都是就地取材,也就是附近地层中的岩板,恰恰比石灰岩要抗风化。石板经过古代的石匠稍作修整,粗糙地拼在一起。虽然现在石板间隙中已长满了杂草,远处看不出来,但走到近处就非常容易辨认,不会迷失。有些路段的石板被水冲得有些歪斜,还有几条沟坎处已被完全冲断,但越过沟坎又很快能找到接续的路面。这样,他们行进的速度比刚进山的时候已是快了很多。

    路边,常常看到不知名的野果树。成熟的野果自然地掉在地上无人采摘。草丛中、石板上不时还见到一条蛇蜕,看来山里确实有不少蛇,只是当下季节已潜藏到地下冬眠了。显然,这处深山已不知多久无人涉足。

    张继阳每走一段,就利用地形图的等高线形状大致判断一下位置,发现他们行进的方位正是奔向预期目标,心中的期待也就愈发高涨起来。走了一个多小时,沿小道越过又一道山梁,路开始盘旋直下,最终消失在一处深沟底部。

    就见沟底基本平坦,大约十几米宽,中间是条四五米宽的清澈小溪。水流穿过一片犬牙交错的巨石间隙,翻腾着浪花发出淙淙的声音,沿着水边生长着一簇簇枯黄的芦苇。石板小道到了这里,竟是戛然而止,再也见不到延续部分。

    张继阳左右张望了一番后,对大家说:“我估计,这条沟里经常发洪水,沟底这段路已经完全被破坏了,石板也都已经冲走。根据我在地图上追踪的定位,咱们现在站的位置就在接触界线附近。小溪冲出来的露头比较多,沿着小河两边走一走,一定能有发现。”

    于是三人先沿着岸边试探着向下游走了一段。因为已完全没有路,溪边的野草又非常深,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在溪流中的巨石之间攀爬跳跃。边前行边观察,发现这些巨石岩性非常杂,主要是他们熟悉的地层中的几种沉积岩,应是从两边山上或是上游滚下来的,间或还有几块滚圆的浅红色花岗岩,明显有斑状结构,估计是附近还有个地质图上未标出的小花岗岩体或者岩脉。

    走了不到五十米,就发现下面是一个五米高的陡坎,无法通过了,于是三人又折返向上游走去。

    向上游再走了一百多米,小溪转了个弯,就听到水声突然大了起来,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大约十米高的瀑布,四五米宽的水流从平整的断崖上轰然而下,跌落在下面天然形成的池塘中。池水极为清澈,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极为深邃。水流不断从缺口溢出,跳跃翻滚着奔向下游。池边地势略微平坦,视野也开阔了许多,瀑布的两翼则是光秃的山崖断面,没什么植被,只有水流冲刷留下的暗色痕迹。

    张继阳小心地绕过池塘,来到瀑布右侧的山崖旁,轮起地质锤将几处岩石敲打出新鲜面,俯身观察后兴奋地喊道:“师兄,咱们找到了!这里就是界线了!”

    杨杰森一听也精神一振,跟着张继阳来到崖边俯身仔细观察起来。然后他们又绕到瀑布的另一面,敲出新鲜面看过去,完全确认瀑布的两侧地层是不连续的,应该分属不同单元,而界线竟然就在瀑布水流掩盖之下。两人从包中取出罗盘、手持GPS、相机和样品袋,开始按照野外工作程序拍照、测量、取样和记录。

    两人循着瀑布两侧完成基本工作后,来到池塘边各找了一块略微平整的石块坐下,边整理样品,边简单地现场讨论起来。老六则是拿着个相机绕着池塘拍照,每一块巨大的转石、每一丛野草、每一株小树都能引起他的兴趣,嚷着这纯天然的风景要比公园里的好多了。估计他这趟回去,得要跟那帮哥们吹上天了。

    杨杰森手指着瀑布两边说:“继阳你看,两边的地层,岩性、产状都有明显的差别,但这不像是地层的不整合接触,两边的后期变形特征也不吻合。基本可以判断,这两边是各自沉积后,在某个地质时期经过构造运动叠置在一起的。”

    张继阳点头道:“没错。而且左边这里,变形比右边要弱很多。这些岩石看起来也跟咱们上次采样做出奇怪数据的样品基本一致。所以,我判断它应该是地质年代更新一些。中间的接触边界,正好被瀑布水流遮住看不到,不知道要是水小一点的时候,能不能露出来。”

    两人正说着,就听老六喊着:“继阳快来帮我照张相!这瀑布后面是空的!”

    只见老六起了童心,颤颤巍巍站在一处石阶上,手里拿着根不知从哪里拣来的长树枝,从瀑布水幕插了进去,就像动画片大闹天宫里花果山的猴子挑起水帘洞的水帘,似乎水幕后面还有不小的空间。

    张继阳一看吃了一惊了,然后赶忙跑过去,乐呵呵地说:“老六你又立大功了!我们正说着想看看瀑布后面的情况呢!”

    为安全起见,张继阳让老六又多砍了几根结实的树枝,在下面支撑着,自己兜头披着块塑料布,沿着老六刚才站的石阶慢慢前移,然后探头钻进瀑布后面,只觉水流猛然撞击着后背,几乎要把塑料布撕开。水帘后面有差不多能弯腰站起一个人的空间,宽有三米多,倒是没长什么草,只是有些墨绿色的苔藓。

    张继阳担心里面有一些动物,又用几根带叶的树枝,捆成了一把简陋的扫帚,拿手电照着清扫了一通。然后,又借了老六的折叠铲,一边把表面的风化层尽量削去,一边仔细观察起来。

    照了几张相,钻出瀑布,把情况跟杨杰森说了。两人都认为,这明显是一条倾斜的断层,中间软的部分,应该是已经风化比较严重的断层泥,但是断层面上的擦痕这些,已经完全不能识别了。杨杰森提议,不管风化情况怎样,先挖一部分装袋带回去,上显微镜看看,可不可以争取用一些新技术做做分析。

    观察取样工作全部完成,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张朝阳担心再晚出山会有危险,招呼大家一起收拾好背包,沿原路折返。虽然回去比进来的时候路更熟悉,但每个人都多背了十公斤样品,走得也并不快。

    走过明代残碑处,已是彩霞满天。长满荒草的山坡上,初冬的夕阳照着残碑,拉出长长的影子,别有一番凄凉意境。但是,三人的心中,却是充满着收获的喜悦。

    开车回到院子里,已经将近七点。隔着老远,就闻到饭菜香味。今天晚饭刘大妈给大家炖了一大锅酸菜鱼,里面加了雪白的卤水豆腐,又配了两大盘水煮的新鲜花生和毛豆,切了蒸好的卤味拼盘。三人跑了整整一天,光走山路恐怕也有十公里了,早已是饥肠辘辘。赶快洗了手,就坐下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吃完钣,三人仍然很兴奋,围着桌子撮着毛豆剥着花生,聊着今天的发现。刘大伯刘大妈把桌子收拾了,也搬着条板凳横着坐在边上,听他们讲山里的风景,也是感叹不已。按计划第二天就要离开了,张继阳这次与刘大伯他们、与杨杰森、老六相聚都是十分短暂,大家都有点依依不舍。

    刘大伯起身从厨房提了几条腊肉来,说:“时间太紧,就收了这些,你们自己分一下吧。山里也没得啥子好东西。”杨杰森马上就回美国,不能带,张继阳自己留了两条,其他的都交给了老六,只见他欢天喜地喊着“安逸安逸”,提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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