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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惊鹤

    徐让刚洗过澡,换上了那件打着很多补丁的道袍,正在梳头发。

    他准备出门了。

    他梳好道髻,插好木簪,拿起镜子,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眼睛。

    昨天他的眼睛还是漆黑明亮,神光莹莹,现在却成了一种奇异的死灰色。

    麻木,死寂,毫无生气,看着就像是瞎了一样。

    他没有瞎,他还看得见。

    只是视线有些模糊,眼前像是蒙着一层灰蒙蒙的薄雾,眼珠转动时反应有些慢,其他没什么大碍。

    这是换眼必经的过程,他不太习惯,却可以忍受。

    昨天雷童电女为他换眼,不是把原来的眼睛毁了,而是化身雷灵珠与他的眼睛融合,重塑了他的眼睛。

    这融合还没有完成,他的眼睛目前正在蜕变,九天之后就会恢复正常。

    他细看自己的眼睛,便发现眼睛之所以呈现死灰色,是因为其中笼罩着两团乌云。

    云中有电光闪烁,霹雳蕴生。

    只有他自己能感应到,那两团雷云深处有两个小人盘腿而坐,周身缠绕着雷电,威严肃穆如神灵,正是雷童电女。

    他们如今住在他的眼睛里,正在帮助他的眼睛蜕变,也要九天之后才会醒来。

    徐让放下镜子,对眼睛后续的神通变化很是期待。

    到时候打架都不需要动手,直接两眼一瞪,射出两道电光,就能将对方电得外焦里嫩,浑身抽搐。

    但是雷灵珠强大,即便有雷童电女帮助,要掌握这种雷霆法力也需要长久的练习。

    他现在修为低微,贸然使用,很可能会射偏误伤别人。

    雷师傩面传过很多代傩师,以前真发生过这种事。

    而且他要去的地方乱的很,这双眼珠子没有祭炼好,他不能轻易暴露。

    徐让马上要去龙昌县了,最近那边坛母教闹的凶,很不太平。

    那群人拜黑坛老母,散播瘟疫邪毒,以活人献祭坛母,是江湖上有名的邪教。

    徐让做的是猎杀妖鬼,驱鬼逐疫的事,去了那边,必定会和他们对上。

    “我这双眼睛一定要慎用,要低调,别到了地方没开张,一双招子先让人惦记上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懂的。

    徐让想着最近江湖上传过来的风声,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他昨日决定去桃花洞天争夺机缘,便不能呆在巫山县了。

    巫山县是巫门的地盘,各村寨都有巫门的修行人,巫师,蛊师,卜师,巫医,偃师,还有四处走动的傩师。

    这一县之地有神女娘娘罩着,不光妖魔鬼怪不敢来,邪魔外道也不敢来。

    这世道妖鬼横行,到处都有诡秘邪异滋生,巫山县却算得上是太平地界。

    但这里只适合清修的修行人,不适合傩师待。

    徐让要在三年修炼到化气圆满的境界,呆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

    时间不等人,他决定现在就离开巫山,到隔壁龙昌县去做买卖。

    对于傩师而言,要快速提升实力,做买卖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这一门做买卖就是猎杀妖鬼,驱鬼逐疫。

    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在战斗中锻炼武艺,练习法术,可以接委托赚钱,可以用妖鬼的血肉器官赚钱或者炼制血药,可以用食鬼咒去炼化妖鬼邪煞,壮大傩血。

    对于傩师而言,猎杀妖鬼既是谋生之道,也是修行之事。

    目前来看,龙昌县是最合适他待的地方。

    那县里北边有神农山,有百鬼雾林,神农溪里有水鬼水妖,加上坛母教在那边作怪,正是傩师修行赚钱的好地方。

    徐让此去龙昌县,不光要修行赚钱,还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里有个封家傩村,他要去那村里换一张血药药方,为他下一步去云梦大泽做准备。

    徐让将日月箱变作指头大小,用一根红绳绑着,当坠子一样戴在脖子上,藏进衣服里。

    这里面是他全部的家当,无论到哪里都要贴身带着。

    然后取下墙上的赤霞剑,用剑带绑着斜背在背上。

    这是他出师时,师父给他的三件宝物之一,是一柄很有名的灵剑,也是他惯用的兵器。

    他在屋里扫了一眼,确定没有遗漏,便下楼去了。

    小楼门上贴着两尊门神,和寻常门神不同,他们不是威武庄严的将军模样,而是两只青面獠牙的海鬼。

    他们面目狰狞,一个手持钢叉,一个手持渔网,周身水波环绕,脚下分别踩着老鳖和大螃蟹。

    两边还有一副楹联,上书古篆:九九曲中藏造化,三三湾内隐风雷。

    这楹联是他师父在一座黄河古庙里得的,两尊巡海夜叉则是他师父在东海神女庙里请的。

    徐让和他师父都是傩师,注定四处漂泊,在家的时间少,家里就得靠他们守着。

    他要出远门,短时间不会回来,得先交代一些事。

    手在腰间如意袋一摸,摸出两根金香,右手捏住,左手使个傩手诀,口中轻声念道:“大傩敕令:焚。”

    大傩法咒是所有傩师都会的通用法咒,也是血脉异术,只有傩师能用。

    最常用的是十个字咒,分别是:傩,定,封,禁,镇,隐,焚,愈,缚,裂。

    这些法咒没有繁杂的咒辞,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借由大傩敕令发出,便可借大傩之名成法。

    咒声落,金香燃。

    他持香朝着两门神拜了拜,将香插入了楹联下方的两个香炉里,香炉摆在楹联下的两个小桌上。

    “我要去武陵州一趟,大概要去三四年时间,家里就拜托两位了。”

    “这段时间所有委托都不接,家里若有急事,就用梦香托梦告诉我。”

    徐让说完又使了个傩礼。

    门上水波声起,传出两个沉闷的声音,“喏。”

    话音一落,门神画上有水流溢出,在门环上缠绕凝结,化成了一把半透明的大锁。

    锁一上,整个小楼仿佛多了一层水光萦绕,变得朦胧迷糊起来。

    周围的地上溢出薄雾,渐渐弥漫开来。

    徐让布置好一切,从如意袋摸出一个小木匣,打开匣子取出一片生有云纹的白色树叶。

    他将树叶放在嘴中咀嚼几下,又张口一吐,吐出一片白光,白光落地,膨胀,化成一团白色云彩。

    他踩在云团上,感觉像是踩着棉花,软软的,却不会往下掉。

    随着他念动御风咒,清风环绕,将他连人带云一起托住,然后吹走了。

    巫山有神木,名为停云木,这树摄取巫山云气而生,其叶生有云纹,沾了水就会化成云朵,可以载着人飞行。

    不过这云是巫山云气所化,只能在巫山十二峰之间飞行,不能出巫山地界。

    徐让也不是要踩着它离开巫山县,而是要去聚鹤峰租一只仙鹤,骑鹤东去龙昌县。

    巫山有十二峰,分别为登龙、圣泉、朝云、神女、松峦、集仙、净坛、起云、上升、飞凤、翠屏、聚鹤。

    十二座山峰被长江一分为二,前六峰在北,后六峰在南。

    北六峰住着的是巫师,巫医,卜师,都是巫山神女的虔诚信徒,来巫山学习巫法,学成可得赐“巫”姓,被称为内三门。

    南六峰则住着蛊师,偃师,傩师,他们出自巫门,却已经自立门户,算是旁支,被称为外三门。

    外三门的人要留在巫山,是要给钱或者帮神女娘娘做事的。

    鹤翁原是蛊师,练的是鸟蛊,精通驯禽养鸟之事,一直住在聚鹤峰帮神女打理鹤园。

    这一住就是七十余年,他如今已经一百多岁了,养了七十多年的鹤,早已经和群鹤心意相通,成了家人。

    这只鹤王足有一丈多高,站在一群仙鹤之中也算是鹤立鸡群了,在他面前却是十分乖巧温顺。

    他此刻正在给鹤王清理脚上的死皮,他还有弟子住在鹤园,但这只鹤王只有他一个人能碰。

    “马上就好了,弄完了给你吃糖豆,听话啊,乖了。”

    鹤王单脚立地,站着不动,却低头蹭着鹤翁那根昂起如鹤头的发辫,模样很是亲昵。

    就在这时,远处天空飞来一片白色云朵。

    别的仙鹤还没发现,那鹤王却发现了,它作为鹤群的王,立刻警惕地扬起脖子去看。

    鹤翁养鹤多年,从鹤王的动作便知有人来了,他转身去看,看到是停云树叶所化的云朵,便知道是巫门自己人。

    也没有在意,正要继续给鹤王清理脚皮,完成最后的工作。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惊恐的鹤鸣,接着便被一只巨大的鹤脚踹到在地。

    他倒在地上,像是愣住了,接着抬头看着鹤王,满脸不可思议。

    那鹤王却没管他,只煽动翅膀,惊叫着飞了起来。

    整个鹤园的鹤都它的叫声惊动了,一起叫了起来,然后展翅跟着它一起飞走了。

    有年轻弟子听到外面的动静,不明缘由,从屋里出来一看便惊住了。

    园子里刚才三十多只鹤,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地鹤毛。

    他看到鹤翁倒在地上,立刻上前搀扶,“师父,你不要紧吧?鹤怎么都飞走了?”

    鹤翁任他将自己扶起,没有说话,只是捂着胸口,呆呆地看着早已飞远的鹤群。

    “鹤儿,我的鹤儿,你怎么会这么对我?”

    他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胸口隐隐作痛,那里就是鹤王刚才踹过的地方。

    “鹤翁前辈,你这鹤园出什么事了,刚才那么多鹤,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全都飞走了?”

    鹤翁听到这说话的声音,觉得有些耳熟,回头一看,便看到一个年轻的道士从园门走了进来。

    这个道士穿着打着补丁的道袍,斜背着一柄嵌着宝玉的剑,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然而道士的眼睛却是木讷的,死寂的,带着一种奇异的死灰色,就像蒙着两片乌云一般。

    鹤翁一看到这双眼睛,耳边隐约听到了一声雷鸣,顿时打了个激灵,从那迷茫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接着他指着道士大骂道:“好你个雷公老儿,天天在那山上引雷吓我的鹤也就算了,今日竟然敢上门来吓唬它们,难怪它们会那么对我,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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