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姑苏城外寒山寺
姑苏城外，运河照月，水何澹澹，寒山寺，从天而降，着落在一块浑然天成的巨石山岛之上。
据此，可以俯瞰大半姑苏城街巷，视野之间，尽收千古的姑苏，城郭如棋盘，点点聚散的灯火好比陨落人间的星质，像棋盘上发光的棋子。
那通往寒山寺的长阶，宛如蟠龙，攀附在竦峙山岛之上。
圆满明月，高悬于天际，一级级阶梯经过月色的渲染，变成天上宫阙连通人间世的道路。身处姑苏的人们，从此有了登天之途，具亲赴宝殿参拜的机会。
相传这里，居住了当地香火供奉的神明。
俯瞰夜色下的姑苏，衣身猎猎作响，伸手去抓天上的星光，可是，被挥之不去的乌云所遮挡。
姑苏城，就在脚下。这里是属于他的战场。
少年闭上眼，皱起眉头静立，满脑子都是，时下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帝国。
这个国家，年轻一辈的热血儿女，投笔从戎者众。像韩凝之一样，怀有报国之心的热忱赤子在帝国中不计其数。
在帝国境内，成千上万的净世斗者，为铲除各地方的混世妖魔，四处奔走。
而这样的斗者，在北境，在长城，还有三十万之众。三十万临阵兵聚集在那里，只为一事。
抗击异族妖魔！
虽然，异族妖魔和混世妖魔一样，俱是人类。
可如果让异族越过长城，一入中原，便会生出双翼，成了那无恶不作的妖魔，烧杀抢掠，荼毒苍生。届时上至帝国纯阳皇室，下至万千黎明百姓，尽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之宰割玩弄。
夜半的洪钟声，如期到来的晚风，一同拂过大地。无人撞响的古钟，在风里摇曳，此情此境，让看见这一幕的人以为，这座钟楼当中自有钟灵值守，不需人力。
钟楼边，飞甍崇脊的大雄殿之外，空旷凄冷的伽蓝，结网连年的灰尘，晦暗的宝殿正堂，映入眼帘，还有孤独站立在台案贡桌前，双手合十的年轻人。
一座被遗忘的庙宇，一个信徒，在此相会。
摆好半张馕饼，一个苹果，两样不菲的贡品。韩凝之从布包中取出蒲团垫，黄澄崭新，布包里除若干衣物以外，另裹有一枚象征净世斗者身份的青锋印绶。
地上的影子，踩在脚底，韩凝之注意到了这点，抬起头来，发现上方屋顶破落的大窟窿，勉强为大殿送入稀疏的月霜。
影子这东西，确实是很神奇，韩凝之跺了跺脚，瞧看影子。当身处黑暗之时，影子会主动为人们寻找光亮。
“影子。再过不久，你就要与我远赴北境，一起守护长城，抵御异族。”韩凝之自言自语。
长城以北，吹来的风，夹杂着亡国的号角。终日提醒世人，大地将面临一场的浩劫。名为帝国的大厦将倾，摇摇欲坠，社稷纲常的沦丧，律法绳索的松动，助长了人心中的罪恶。
帝国境内，混世妖魔，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变异诞生。他们善于藏匿，暗地里发疯似的吸食帝国残躯的骨髓，搜刮一切。
北境一日不定，帝国的躯体就要日渐腐烂，在这座躯壳上，会生长出越来越密集的混世妖魔。
帝国的净世斗者，责任沉重，除了要防御北境的大门，还要铲除这些房梁上的蠹虫。
斗士，名士，京士。是斗者地位的称号，为昭显彰示斗者的功绩，帝国为地位超然的京士特意设立净世榜，悬于长安城城头，供万民敬仰。
流经长城脚下的大河，时而淤黄，时而深橙；山海关前，不知名的腥味花朵野蛮生长；渔乡满仓尸骨囤，遍地英雄冢。
只有那些被称为京士的斗者，才有资格登上长城，成为临阵兵的一员。在绵延万里的帝国脊梁上抛头颅洒热血，抵挡妖邪入侵。他们，代表了帝国最强大的战力集团。
在少年那身青黑衣衫的后背上，有一束长条形状的光。
这道光，来自大殿的门。
大雄宝殿的殿门造型犹如半枚铜钱，入口是一长方形状，就像铜钱中间的方孔被横切一半，仅有齐膝盖高度的一个洞。凡进入大殿之人，要想全身通过这入口都必须以爬行或匍匐的方式，用此举，以表对殿中满天神明的恭敬、和礼拜之心的虔诚。
他站在大殿中央，众神环伺之下，十几座冰冷的石像，肃穆神容，眼眸微开一道缝隙，都在注视这名少年。在年久失修的地面上脚步声也变得有些凄清幽远，韩凝之来到观世音菩萨的贡案，颔首躬身，手里的蒲垫子铺就在地，撩开衣摆，施跪。
“弟子韩冰，字凝之，帝国名士。”
“北风盛行，妖魔混世，为祸一方，百姓受其蛊惑，风气愚劣，意乱神靡。”
一幕幕浮现于眼前，人人魂不附体的样子，诡谲的行为，遭受到这形形色色的刺激，让他连一刻也无法在那种地方继续待下去。
“此行，弟子肩负任务指令，深入姑苏城民间搜查，挖掘出潜藏于当地的妖物：红月山魑。将酿成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擒获，押回丹火宫，炼化超度。弟子在此，座前立誓。”
少年渺小的身躯，独自一人，跪在观世音座的莲花下方。菩萨足踩云中龙头，神威万里。尽管没有僧侣，没有旁坐，他依然恭恭敬敬，俯首顿地，连续三叩，而后长跪，执行繁文缛节，一丝不苟。
这是最后一战。
他，韩冰，将要成为帝国近十六年来最年少的京士！
礼佛，是净世斗者的仪式。每到一处必先访问守护地方的神灵，以求取庇护，这是基本规矩，换句土话讲相当于拜码头。此后去往长城，或许再没机会了。
今夜寒山寺中，虽有一番月色，菩萨的威仪相堂亦不露峥嵘。微薄的光线尽洒在地尚且不足，实在难以企及观世音菩萨金身的高度。韩凝之努力眺望着那片漆黑，即便，他心里明白，自己区区一介净世斗者，肉眼凡胎，此时此刻能够侍奉座前已是幸事，岂敢在顶礼敬拜时存有各种想法，抬头瞻仰菩萨容颜。
但，望着身前那座巨大的莲花座台，只见莲花与神龙，不见观音，韩凝之心底遗憾油然而生。
“咕咕。”
“嗯？”韩凝之的眉头一蹙。
一声疑惑从鼻腔里哼响。合十的双手渐渐从胸前放下。
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韩凝之站起身来，左顾右盼。不经意间，察觉出，这座莲花台有几分不对劲。
仔细一瞧，云中之龙的龙首，挂着一滴水珠，由于石头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水珠也变成一颗污秽的挂坠，看起来就如同龙首掉下了一滴泪。
莫非是驮的太重了……韩凝之缓缓昂头，一尊顶天立地的虚影，屹立在他的面前，模糊的轮廓，恢弘神圣。
撇撇嘴，耸肩。韩凝之旋即同情地看了眼被踩在脚下的云中之龙，它承受的重量，或许超出了自身的神通。
思量间，又有一滴像水珠的东西，正巧砸在脸上。
他正站在屋顶的破漏大洞底下，韩凝之举头望明月，料想便是落雨了。
随后，不再大惊小怪。
“吸溜。”
韩凝之猛的回头，瞪眼望去。
清晰入耳的一声，像有个馋鬼，嘬完手指头，再吸一口哈喇子。
霎那间，周身安静下来，乃至呼吸都在此刻停滞。
大雄宝殿中，少年和影子，暴露在月光柱之下，以脚下所站之处为中心超过三步的地方，都处在昏黑一片。
徐徐凉风，横扫席地，带动两腿跨下的衣摆，却没带来一点儿声音。
只在一阵风间隙。
少年除了额前的几根刘海，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因为，有一支长枪的尖端，抵在他的脊梁后骨。隔着贴背的衣物，韩凝之能切肤地体会到它的锋芒。四肢被禁锢，眼瞳微动。
这样的一支枪，若要穿透自己的胸膛，于它而言，或许比穿肉串容易。
对手故意试探。韩凝之清楚，就这一息间发生之事来看，来者近身水平高出自己不知凡几。甚至于，对手似乎有意制造声响，让他处于警觉戒备的状态，而在这种情况下，袭击依然轻松得手。
在此等神乎其技的出手面前，方才那一刹心里所迸发出的惊艳要远超过惊悸。
“哇。”他咧开嘴笑了。
这声感叹，实属情不自禁，发自肺腑。在这种生死关头，被拿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韩凝之乖乖地、缓缓地张开双臂，当下做出了投降举动，表示放弃了挣扎。
韩凝之被要求动作，全身趴在地面青砖上，五体投地，就如同战场上俘虏的敌人。
“说遗言吧。”
头顶上方，传来一句。
听得出，来者故意压着嗓子，使说话声变得低沉沙哑，贯彻杀气。但是韩凝之立马辨认出，那乡音，是名女子，对他而言，可以说再熟悉不过。况且这四个字，还是韩凝之以前年幼时候的口头禅，此刻，从她人口中说出，其中多少带点调侃的意味。
“好快的枪法。”
一句看似吹捧的话语当中，却听不到半点奉承的意味，相反，充满了韩凝之的挑衅以及傲气。
“不过，这一枪，实在不应该就此打住，那样的话，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为你脚边的一具尸体，再也不会从你枪下逃走。”
“是吗？”
那杆枪更加往前挺进毫厘！枪尖已有入肉的趋势。
“你可以试试。”充满戏谑的气息，几乎喷到了韩凝之后脖颈。女子的银白短发和威胁的语气，比手中的长枪更为犀利。
“嘿，我这人讲究礼尚往来，作为你不杀我的回报，只要，你把枪移开，我也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韩凝之回应道。
话音刚落。头顶上几寸的地方，听到她发出浅笑声。
一番话，成功逗笑了对手。
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我凭什么会听你的？”
出言嘲讽之际，银发女子忽的哑然，嘴角的笑容，一并消失。
同样的，有一支黯淡无光的枪锋，触碰到了她的咽喉柔软处。
这支枪，像鬼魅一般出现，从何而来！
毫无预兆，悄无声息。
女子惊得眼眸一眨，眉头紧蹙，第一时间反应：在身后藏有其他人！可是，为何，无法感受到自己身后有一丝活物的气息？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阵脚。
立时，在她的枪下，少年的话语，一字一声回荡在空旷的佛堂，将原话奉还：“你可以试试。相信我，如果动手，今晚，在这个大殿之中，必然是一换一。”
“如果，咱们互退一步，那就相安无事。”
此话一出。若是平常人，便已产生退却之意，思考该如何谈判妥协了。
但这名银发女子显然并非一般人，韩凝之提出的条件，令其感到侮辱，面上无光，嘴里依旧放着狠话。
“那就一起死！”
“等价交换，当我是什么！”其嘶声低吼，威压十足，透着穷凶极恶。
偏偏这个时候。
“咕咕咕。”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周围静得鸦雀无声。
据此，可以俯瞰大半姑苏城街巷，视野之间，尽收千古的姑苏，城郭如棋盘，点点聚散的灯火好比陨落人间的星质，像棋盘上发光的棋子。
那通往寒山寺的长阶，宛如蟠龙，攀附在竦峙山岛之上。
圆满明月，高悬于天际，一级级阶梯经过月色的渲染，变成天上宫阙连通人间世的道路。身处姑苏的人们，从此有了登天之途，具亲赴宝殿参拜的机会。
相传这里，居住了当地香火供奉的神明。
俯瞰夜色下的姑苏，衣身猎猎作响，伸手去抓天上的星光，可是，被挥之不去的乌云所遮挡。
姑苏城，就在脚下。这里是属于他的战场。
少年闭上眼，皱起眉头静立，满脑子都是，时下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帝国。
这个国家，年轻一辈的热血儿女，投笔从戎者众。像韩凝之一样，怀有报国之心的热忱赤子在帝国中不计其数。
在帝国境内，成千上万的净世斗者，为铲除各地方的混世妖魔，四处奔走。
而这样的斗者，在北境，在长城，还有三十万之众。三十万临阵兵聚集在那里，只为一事。
抗击异族妖魔！
虽然，异族妖魔和混世妖魔一样，俱是人类。
可如果让异族越过长城，一入中原，便会生出双翼，成了那无恶不作的妖魔，烧杀抢掠，荼毒苍生。届时上至帝国纯阳皇室，下至万千黎明百姓，尽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之宰割玩弄。
夜半的洪钟声，如期到来的晚风，一同拂过大地。无人撞响的古钟，在风里摇曳，此情此境，让看见这一幕的人以为，这座钟楼当中自有钟灵值守，不需人力。
钟楼边，飞甍崇脊的大雄殿之外，空旷凄冷的伽蓝，结网连年的灰尘，晦暗的宝殿正堂，映入眼帘，还有孤独站立在台案贡桌前，双手合十的年轻人。
一座被遗忘的庙宇，一个信徒，在此相会。
摆好半张馕饼，一个苹果，两样不菲的贡品。韩凝之从布包中取出蒲团垫，黄澄崭新，布包里除若干衣物以外，另裹有一枚象征净世斗者身份的青锋印绶。
地上的影子，踩在脚底，韩凝之注意到了这点，抬起头来，发现上方屋顶破落的大窟窿，勉强为大殿送入稀疏的月霜。
影子这东西，确实是很神奇，韩凝之跺了跺脚，瞧看影子。当身处黑暗之时，影子会主动为人们寻找光亮。
“影子。再过不久，你就要与我远赴北境，一起守护长城，抵御异族。”韩凝之自言自语。
长城以北，吹来的风，夹杂着亡国的号角。终日提醒世人，大地将面临一场的浩劫。名为帝国的大厦将倾，摇摇欲坠，社稷纲常的沦丧，律法绳索的松动，助长了人心中的罪恶。
帝国境内，混世妖魔，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变异诞生。他们善于藏匿，暗地里发疯似的吸食帝国残躯的骨髓，搜刮一切。
北境一日不定，帝国的躯体就要日渐腐烂，在这座躯壳上，会生长出越来越密集的混世妖魔。
帝国的净世斗者，责任沉重，除了要防御北境的大门，还要铲除这些房梁上的蠹虫。
斗士，名士，京士。是斗者地位的称号，为昭显彰示斗者的功绩，帝国为地位超然的京士特意设立净世榜，悬于长安城城头，供万民敬仰。
流经长城脚下的大河，时而淤黄，时而深橙；山海关前，不知名的腥味花朵野蛮生长；渔乡满仓尸骨囤，遍地英雄冢。
只有那些被称为京士的斗者，才有资格登上长城，成为临阵兵的一员。在绵延万里的帝国脊梁上抛头颅洒热血，抵挡妖邪入侵。他们，代表了帝国最强大的战力集团。
在少年那身青黑衣衫的后背上，有一束长条形状的光。
这道光，来自大殿的门。
大雄宝殿的殿门造型犹如半枚铜钱，入口是一长方形状，就像铜钱中间的方孔被横切一半，仅有齐膝盖高度的一个洞。凡进入大殿之人，要想全身通过这入口都必须以爬行或匍匐的方式，用此举，以表对殿中满天神明的恭敬、和礼拜之心的虔诚。
他站在大殿中央，众神环伺之下，十几座冰冷的石像，肃穆神容，眼眸微开一道缝隙，都在注视这名少年。在年久失修的地面上脚步声也变得有些凄清幽远，韩凝之来到观世音菩萨的贡案，颔首躬身，手里的蒲垫子铺就在地，撩开衣摆，施跪。
“弟子韩冰，字凝之，帝国名士。”
“北风盛行，妖魔混世，为祸一方，百姓受其蛊惑，风气愚劣，意乱神靡。”
一幕幕浮现于眼前，人人魂不附体的样子，诡谲的行为，遭受到这形形色色的刺激，让他连一刻也无法在那种地方继续待下去。
“此行，弟子肩负任务指令，深入姑苏城民间搜查，挖掘出潜藏于当地的妖物：红月山魑。将酿成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擒获，押回丹火宫，炼化超度。弟子在此，座前立誓。”
少年渺小的身躯，独自一人，跪在观世音座的莲花下方。菩萨足踩云中龙头，神威万里。尽管没有僧侣，没有旁坐，他依然恭恭敬敬，俯首顿地，连续三叩，而后长跪，执行繁文缛节，一丝不苟。
这是最后一战。
他，韩冰，将要成为帝国近十六年来最年少的京士！
礼佛，是净世斗者的仪式。每到一处必先访问守护地方的神灵，以求取庇护，这是基本规矩，换句土话讲相当于拜码头。此后去往长城，或许再没机会了。
今夜寒山寺中，虽有一番月色，菩萨的威仪相堂亦不露峥嵘。微薄的光线尽洒在地尚且不足，实在难以企及观世音菩萨金身的高度。韩凝之努力眺望着那片漆黑，即便，他心里明白，自己区区一介净世斗者，肉眼凡胎，此时此刻能够侍奉座前已是幸事，岂敢在顶礼敬拜时存有各种想法，抬头瞻仰菩萨容颜。
但，望着身前那座巨大的莲花座台，只见莲花与神龙，不见观音，韩凝之心底遗憾油然而生。
“咕咕。”
“嗯？”韩凝之的眉头一蹙。
一声疑惑从鼻腔里哼响。合十的双手渐渐从胸前放下。
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韩凝之站起身来，左顾右盼。不经意间，察觉出，这座莲花台有几分不对劲。
仔细一瞧，云中之龙的龙首，挂着一滴水珠，由于石头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水珠也变成一颗污秽的挂坠，看起来就如同龙首掉下了一滴泪。
莫非是驮的太重了……韩凝之缓缓昂头，一尊顶天立地的虚影，屹立在他的面前，模糊的轮廓，恢弘神圣。
撇撇嘴，耸肩。韩凝之旋即同情地看了眼被踩在脚下的云中之龙，它承受的重量，或许超出了自身的神通。
思量间，又有一滴像水珠的东西，正巧砸在脸上。
他正站在屋顶的破漏大洞底下，韩凝之举头望明月，料想便是落雨了。
随后，不再大惊小怪。
“吸溜。”
韩凝之猛的回头，瞪眼望去。
清晰入耳的一声，像有个馋鬼，嘬完手指头，再吸一口哈喇子。
霎那间，周身安静下来，乃至呼吸都在此刻停滞。
大雄宝殿中，少年和影子，暴露在月光柱之下，以脚下所站之处为中心超过三步的地方，都处在昏黑一片。
徐徐凉风，横扫席地，带动两腿跨下的衣摆，却没带来一点儿声音。
只在一阵风间隙。
少年除了额前的几根刘海，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因为，有一支长枪的尖端，抵在他的脊梁后骨。隔着贴背的衣物，韩凝之能切肤地体会到它的锋芒。四肢被禁锢，眼瞳微动。
这样的一支枪，若要穿透自己的胸膛，于它而言，或许比穿肉串容易。
对手故意试探。韩凝之清楚，就这一息间发生之事来看，来者近身水平高出自己不知凡几。甚至于，对手似乎有意制造声响，让他处于警觉戒备的状态，而在这种情况下，袭击依然轻松得手。
在此等神乎其技的出手面前，方才那一刹心里所迸发出的惊艳要远超过惊悸。
“哇。”他咧开嘴笑了。
这声感叹，实属情不自禁，发自肺腑。在这种生死关头，被拿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韩凝之乖乖地、缓缓地张开双臂，当下做出了投降举动，表示放弃了挣扎。
韩凝之被要求动作，全身趴在地面青砖上，五体投地，就如同战场上俘虏的敌人。
“说遗言吧。”
头顶上方，传来一句。
听得出，来者故意压着嗓子，使说话声变得低沉沙哑，贯彻杀气。但是韩凝之立马辨认出，那乡音，是名女子，对他而言，可以说再熟悉不过。况且这四个字，还是韩凝之以前年幼时候的口头禅，此刻，从她人口中说出，其中多少带点调侃的意味。
“好快的枪法。”
一句看似吹捧的话语当中，却听不到半点奉承的意味，相反，充满了韩凝之的挑衅以及傲气。
“不过，这一枪，实在不应该就此打住，那样的话，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为你脚边的一具尸体，再也不会从你枪下逃走。”
“是吗？”
那杆枪更加往前挺进毫厘！枪尖已有入肉的趋势。
“你可以试试。”充满戏谑的气息，几乎喷到了韩凝之后脖颈。女子的银白短发和威胁的语气，比手中的长枪更为犀利。
“嘿，我这人讲究礼尚往来，作为你不杀我的回报，只要，你把枪移开，我也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韩凝之回应道。
话音刚落。头顶上几寸的地方，听到她发出浅笑声。
一番话，成功逗笑了对手。
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我凭什么会听你的？”
出言嘲讽之际，银发女子忽的哑然，嘴角的笑容，一并消失。
同样的，有一支黯淡无光的枪锋，触碰到了她的咽喉柔软处。
这支枪，像鬼魅一般出现，从何而来！
毫无预兆，悄无声息。
女子惊得眼眸一眨，眉头紧蹙，第一时间反应：在身后藏有其他人！可是，为何，无法感受到自己身后有一丝活物的气息？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阵脚。
立时，在她的枪下，少年的话语，一字一声回荡在空旷的佛堂，将原话奉还：“你可以试试。相信我，如果动手，今晚，在这个大殿之中，必然是一换一。”
“如果，咱们互退一步，那就相安无事。”
此话一出。若是平常人，便已产生退却之意，思考该如何谈判妥协了。
但这名银发女子显然并非一般人，韩凝之提出的条件，令其感到侮辱，面上无光，嘴里依旧放着狠话。
“那就一起死！”
“等价交换，当我是什么！”其嘶声低吼，威压十足，透着穷凶极恶。
偏偏这个时候。
“咕咕咕。”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周围静得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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