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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灭邪前瞻】

    松涛渺渺,山雾袅袅,群峰碧翠梵呗飘,空林日暖红尘遥,哪个是逍遥乡?魔浪滔滔,归途迢迢,腥风血雨因果报,牛头马面上断桥,何处是泥泞世?

    澄澈明净的灵海深处,蔚蓝晴空万里无云,峰峦叠翠自成一股清圣之貌,这是灵心异佛的灵识境,境如其人,景衬其心。此境如今住了两个人,两个同在昏迷之中的人。

    ‘异佛,异佛?’

    魂体并未受创的弦上玄在外躯伤势被处理好后率先恢复意识,轻轻推了推身边承受突来凶烈杀招而神识激荡沉眠的灵心异佛。好在灵海之地澄净无比,灵气回拢之后,灵心异佛缓缓睁开了眼。

    ‘师弟?’

    ‘呼呼,吾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弦上玄松了口气,浅笑道,“吾的时间近了,你恐怕不能再休息下去。’

    ‘是师尊回归了吗?’

    ‘然也,接下来吾有几件要事需要你帮忙,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请放心。’

    ‘异佛……多谢你……’

    ‘同修之间何需客套。’

    ‘同修……’弦上玄一时语塞,‘吾……其实吾……很早就想唤你一声师……师……’他似乎费了好大力气,可就是说不出后一个字……‘抱歉……不知为何,吾就是无法说出那个词,单个字分开都没问题,可连起来说整个词就是没办法,每次想要以此称谓唤你,心中却总感莫名哀恸……是以不敢说出口。’

    ‘称呼只是一个称谓,怎么唤都是吾,实不必过于执着。’灵心异佛安慰道。

    ‘自吾有意识以来,师尊跟你,还有悟僧,你们就是吾之至亲。分别在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在灵海中如此悠闲与你谈心,可否让吾以俗家称呼,唤你一声兄长?’

    ‘阿弥陀佛,但凭贤弟之意。’

    ‘哈哈哈,兄长!兄长!兄长!’弦上玄突然扑过去熊抱住灵心异佛使劲蹭了蹭,‘可惜灵海中没有水没有镜子,吾实在很想知道自己究竟生得什么模样,也许丑陋无比,但有什么关系,色即是空,长相不过外在皮囊,亲友必也不弃嫌。’

    ‘你若真想了解倒也不难,师弟,你仔细看吾眼中是谁?’

    闻言一愣,双目对视,灵心异佛明亮的佛瞳中倒映着一张不甚清晰的脸,模模糊糊,却如朝阳鲜活,干净出尘,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与它仿佛几世为友,又万年未见。

    ‘这是……吾吗……’

    ……

    “咳咳咳……”

    一瞬惊醒,灵海中的对谈好似幻梦一场,脑海里那张模糊的脸居然挥之不去,只一眼便留在了心底,莫非那真是自己原本的模样?

    “感觉如何?”

    熟悉的高八度佛音闻之令人精神大振,一扫所有疑云踌躇,弦上玄使劲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坐在禅榻边照顾他的师尊一页书。

    “师尊!”弦上玄一把抓住一页书的袖子不肯松手,激动得声音发颤,“虽然紫锦囊也是师尊,但终归跟本尊感觉不同,能再见你回来,徒儿实在太欢喜了!”

    “荆棘遍野,世路难行,妖邪横生,劫波未停,这段时间你的努力,众人有目共睹。”一页书本还想教育小徒莫总将人的感情利用得这么彻底,但看他伤势沉重,仍拉着自己的衣袖眉开眼笑,不由软了心肠。

    “师尊,吾知晓你想问什么,紫锦囊回归一役,确实是吾故意安排绝情师太前往助阵,也早料到她会为紫锦囊之死,恨怒交织之下与天下第一棺发生激战。”

    “你是想当场除掉天下第一棺。”

    “是,但若未通知绝情师太前来,她在事后知道紫锦囊已死,师尊觉得她能忍住不去找天下第一棺报仇吗?”

    “以她之痴情,不能也。”

    “是啦,所以与其让她单独面对天下第一棺,说不定还有其他暗中蛰伏的阴谋家,绝情师太性命危诶。而当天情况却不同,吾方安排了元元心为她掠阵,能确保师太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顺利报仇。同样是要报仇,虽然伤痛更剧,但至少能保住绝情师太的命,江湖残酷,吾也不忍让如此有情人凋零。”

    “倒是为师错怪你了。”

    “徒儿不敢……只是世路走一遭,修行更添感悟而已。”

    “你确实与初出那时变化甚大,以前你从不喜理会云渡山以外的人事物。”

    “尘世路亲自走过一遭,吾才明白师尊曾说过的话,何为正道,何为慈悲,素还真,崎路人等等群侠为何鞠躬尽瘁守卫这片土地与众生。众生说起来宏大,其实又渺小得微不足道,众人所守卫者,不是单一的个别人,而是我们心中的道、义、情、理。”

    “江湖事也易磨人老,愿吾徒能秉持赤子之心,永葆如此信念。”

    “吾是百世经纶的徒弟,岂会让师尊失望。”

    交谈间,闻得禅房外悟僧的声音通传:“圣者,众天与大圆觉来访。”

    “想必灭境儒圣也感应到师尊灵气回归,特地前来恭贺吧。”弦上玄挣扎着也想起来凑个热闹,小心翼翼生怕再伤到灵心异佛的身躯。一页书并不阻止,反而将他扶起一同出去会友。

    群侠都去雾谷调息修养,前山只剩素还真陪着来访的众天与大圆觉。那一圣一僧两位老者截然不同,一者须发皆白慈眉善目,一者矮小光头颇为滑稽,但两人周身环绕的圣气却是不容小觑。

    “道友,见你无恙,苍生之幸也。”白发老者率先寒暄。

    一页书拂尘一摆略略欠身,“众天道友,你们远道而来,且让一页书略尽地主之谊。”

    “先不忙,吾等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众天按下一页书准备泡茶招待的好意,略显无奈道。

    “是啊,讲完正事再喝茶也不迟。”那个矮个的光头小老儿应该就是大圆觉了,他说起话来还摇摇摆摆,越看越觉得滑稽。

    “请道其详。”

    “啊不就是我们那个不成器的徒弟,诛十七啦,他走去认万魔天指作师父,正式加入邪灵了,听说他先前还跟魔域沆瀣一气重伤了一休禅师跟你的徒弟。”大圆觉烦恼写满脸,愁苦不已地发牢骚。

    “这位想必就是高足。”众天看了看一页书身后缠着厚重纱布的白衣小僧,“大名鼎鼎的弦上玄吧。”

    “小僧不敢,前辈赞缪了。”弦上玄受宠若惊地忙合十还礼。

    “吾徒,诛十七之事仍需你为众人解说分明,以便定下未来应对之策。”

    “是。”弦上玄详详细细地将魔域盗书与鬼楼被袭的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听得在场之人不由惋叹。

    “魔宝大典中确有造血大法的记载。”弦上玄从素还真手中接过半册魔宝大典交给一页书验看,“师尊请看,但此法记录在我们手中的后半册中,吾实在不明白,只拥有前半册的邪灵怎会知晓换血洗毒之法?”

    一页书仔细看了看书中记载,沉吟道:“造血之法确实需要半升血亲之血作为药引,你本以为有织梦师在能挽回诛十七,可惜阴差阳错,反让邪灵有可趁之机。”

    “邪灵异法中存有活体换血之术,但必须将活人生生碾成血泥,连同骨髓一同换入另一血亲体内,至凶至残,骇人听闻。”众天捋了捋长长的白须轻叹一声,“邪灵并不知晓魔宝大典中的记载,却不妨碍他们以邪术古法炮制,伪造成魔典假象诱骗诛十七。”

    “素某以为,此必是邪灵激化矛盾之计,诛十七见换血洗毒果真成功,气极怒极之下很难再有理智,便一心认定是弦上玄害了他们母子。邪灵此计一箭双雕,既斩断诛十七所有亲缘,让他能彻底为邪灵所用,又使他与正道完全决裂,再无可回归正道之途。用心之毒可见一斑,可叹诛十七身在彀中浑然不觉。”

    “水火之势已成,怎奈他不肯静下来思考各中破绽,一心只以吾为仇。如今织梦师已死,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再如何苦劝恐也无转圜余地,未来再相遇,死战难免。”弦上玄收起半册魔宝大典,眉头紧锁地苦恼道。

    “唉,我大圆觉就这么一个徒弟,好歹带了三个月,真要打死多少有点不忍心。”

    “他若肯浪子回头深山退隐便罢,若持续危及正道为虎作伥,无需人诛,自有天收。”一页书意味深长地说。

    “他也是个可怜孩子,命运弄人啊。”

    不待众天说完,弦上玄愧意更深,马上向大圆觉大礼敬拜:“前辈,一切皆是小僧造的孽,小僧对不住你,对不住众人。”

    “你这是做什么?”

    众人不明所以,但弦上玄不再多作解释,向在场所有人一一拜道:“各位,若是诛十七始终执迷不悟,也求你们饶那个孩子一命,只废了他的功体,放他走,让他有重新做人的机会,拜托了。”

    “他要杀的是你,你自己决定是不是要放,我们哪能替你做决定。”众天和蔼地将弦上玄扶起。

    紧锁的眉头未曾稍解,弦上玄略侧头深深望了师尊一眼,一页书马上了然于心,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造世七侠已经齐聚,也培养过默契了,灭邪之战迫在眉睫,届时仍需灭境儒圣各位前辈相助。”话锋一转,弦上玄不想再讨论诛十七的话题,马上牵到大局上来。

    “三途判与梵天的宿命之结该怎样办?他们若亡,一页书也要死。”

    众人纷纷看向一页书,一页书无所谓地悠然道:“天道在前,吾个人安危不足挂齿。”

    “原来前辈才是梵天……”素还真刚想劝,弦上玄马上按住他。

    “众天前辈,此劫师尊与吾已参详出办法了,定然可解。各位只需为灭邪之战做好准备,到时便见分晓。”

    什么办法一页书并不知情,这小徒又先斩后奏,但他依旧默认了,静静看徒儿发表演说。

    “好,届时我们定会前往助阵。”

    “尚有一事,关于明圣天书。”弦上玄拍了拍额头,好像很努力回忆着什么,“吾似乎记得是灭境三天共同创写的,师尊早就离开灭境不知多少甲子春秋,辅天前辈没来,那么请问众天前辈,此书现在何处?”

    “真是问对人了,此书正在吾处。”说着,众天从怀里掏出一本跟魔宝大典长得差不多的小册子,不过是蓝皮的纸质书。

    “小僧厚颜,可否向前辈讨要此书?”

    “这……明圣天书,魔宝大典与集境的侠道追溯并称武林三奇书,得者恐怕是非不断,未知贤侄要它何用?”

    “无他,天机示警,防患未然而已。”

    这个理由也太敷衍了,众天犹豫中,但听一旁的一页书笑道:“仍是积习难改呀。众天道友,将书交吾徒无妨,如不让他早做排布,只怕他要寝食难安。”

    弦上玄不好意思地连连施礼接过明圣天书,打着马虎眼把素还真一起拉往后山,让三个大前辈在前山自在叙旧,大圆觉肯定是坐不住的,吵着要回灭境去打探消息,留下梵天众天,双天老友谈天说地。

    “道友,你对自家徒儿都是这么纵容的吗?”众天应邀坐到石桌边轻松调侃起来。

    一页书添置茶具,亲手为远来久见的道友泡上新茶,坦然答道:“既说是自家人,当然更偏心少许。”

    “佛家常言众生平等,何以道友起了差别心?”

    “心动则情生也,此乃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你看那株花树,初落云渡山时为吾所忽视,然它今时却救了吾师徒两命,正是因果两端。既惹了尘,有些大局必须敛心无情,有些故人却不必轻放,正是无常见真性”

    “好个无常见真性,不愧是梵天,佛法精深。”

    “非也,此梵言却是吾徒所悟,他乃吾一字之师也。”

    “什么?”众天惊讶不已,随之感慨,“德师贤徒,令人欣羡。”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当年的道者,如今的佛者,冥冥中皆是天意引导,注定今日师徒缘分。”一页书步到月华树下静静仰头观花,隐藏在月华树根最深处被封印的道元至今未解,本该道佛共元的月华树如今只有满树佛华,是弦上玄从未发现,还是无意发现?飘魂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可恢复肉身的契机又在何处?

    一页书默然喟叹,又轻声念叨:“因果乃是相互作用的圆环,前世吃了苦,今生总要尝些福报,再种些善因,以期来世再续前缘。”

    前往雾谷的山路上,弦上玄跟素还真一前一后慢慢走在山间小径,此时云渡山已草长莺飞生机盎然,饶它江湖风波不休,漫步山林之间也有难得的惬意之感。

    “素贤人,到达雾谷之前,吾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好友,突然这么严肃,让素某惊惶呀。”

    “哎,虽然是严肃之事,但好友不用担心,是你力所能及之事。”

    “素某洗耳恭听。”

    “吾的天时将近了……因此——”

    素还真站着不走了,漩眉深锁,紧紧盯着弦上玄因重伤而佝偻的背影。

    “唉呀,莫紧张,先听吾讲完。”弦上玄无奈地笑着又往回走,直接挽过素还真的手臂,羊肠小径只够一人通过,他们却摩肩接踵扶持着并肩而行。

    “好友,你莫吓素某……”

    “生老病死,人之常事。吾唯一放心不下,是你们这些朋友,还有吾的师尊,兄长。尤其是师尊……好友,你能感觉得出吾在向你托孤吗?唉呀,不能叫托孤,真是对师尊不敬,但吾想不出其他词了,你能明白吾的意思就好。”

    “好友,究竟发生何事,让你如此悲观。讲与众人一同参详,共渡难关。”

    “你先说是不是能答应吾,替吾奉侍师尊,尊他如父,保护吾兄,一如汝兄。”

    “这几条都是素某分所当为之事,但……”

    “没但书,这样就够了。趁早将妻儿送去二重林跟叶小钗的家小一起退隐,自己闯荡在外一切小心。以后就没人替你分担江湖事了,没时间让你再过轻松的家庭生活,你须独力挑起整副江湖,吾知晓这太难,但吾的师尊也可以成为你的后盾,切记别像吾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真心真性,不论是对同志或是对敌人,皆能赢得正名,站得稳道义。不过也别苦了自己,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只要改改过往锋芒毕露的个性,就是最完美的素贤人了。”

    “好友……”素还真刚想插话又被打断。

    “吾知道吾真啰嗦,但现在不说,吾怕以后没机会。感谢的话就不赘言了,人间走一遭,能有你们这些好朋友,吾以后做梦都能笑醒。走出这条山径,今天说的话全部咽下肚,记在心内就好。江湖血路长,苍生重千钧,好友,辛苦你了。”

    素还真扯住弦上玄又不走了,焦虑地说:“请好友务必将事情说明,我们再走出山径。”

    ……

    雾谷之内,小续缘正在给母亲比划当时他们破酆都鬼楼的情景,其他没参与此役的群侠也凑热闹呢,见素还真和弦上玄联袂而来,一者忧心忡忡,一者笑容满面甚是奇怪。素还真很快把小续缘拉走了,唤风采铃进屋商量退隐事宜。而弦上玄心情不错地把悟僧和元元心带到另一偏僻之处,将明圣天书和半册魔宝大典分别交给两人,说明此书重要性,更关照元元心有机会定要将魔宝大典整本凑齐,并与黑白郎君探查百棺机密门寻找侠道追溯下落。

    三日后,散出的谣言风声起了作用,三途判当真准备前去七星拱月台吸收天地精华修复功体。这厢正道众人整装待发,分三组应对即来大战。造世七侠人手一支吸雷针,在素还真的带领下提前到达埋伏地点,黑白郎君和元元心一路直接杀去魔域,阻断魔域与邪灵合兵之机,云渡山留守一人牵制集境势力。此人当然是百世经纶一页书,只要一页书在苦境按兵不动,重凝势力蛰伏已久的武皇就不敢轻举妄动。崎路人作为机动组,随时留意各方动向。

    未免同志担心,等除魔组和灭邪组都出发了,弦上玄才准备动身单独行动。云渡山万年不变的迴风飞花丝毫感应不到即来之役的惨烈,仍兀自随风曼舞。

    “师尊,离开前,能再拍拍徒儿的头吗?”弦上玄期待地望了望师尊。

    “嗯——”长吟一声,一页书依旧坐在佛字岩上未动,“悟僧已经去后山燕颈井担水,吾也会准备好新茶,且安心去做你欲行之事,回来之后,我们师徒再泡茶论道。”

    “哎呀,好吧,但愿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啊,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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