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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缘至】

    数月间,书生和尚组合可说是所向披靡,这对戏精师徒以游山玩水为名,明里暗里为正道解决了许多难题。但和尚总说鬼楼开启以后,他就不能再跟书生一起轻松玩乐,要书生赶紧把欠的钱还清。书生也不着急,总说到七月半鬼节来临,他必然有办法还清这一大笔欠款。

    师尊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弦上玄只管跟着步怀真东南西北游玩,今日在东海观潮,明日去南境看花,后日往西苗玩水,大后日就到北域赏雪。要是苦境生活永远都这么惬意就好了,无忧无虑更胜神仙。

    七月半很快就到了,在步怀真的引领下,他们来到北边的一个大镇子,据步怀真说这里七月半当天有非常好玩,非常好看的东西,强烈建议弦上玄一定要体验一番。弦上玄半信半疑,这个镇子附近他曾来过,印象中好像没有什么有趣的新奇玩意吧。

    又是一年一度的苦境中元节,镇子上的庙会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都出来放灯祈福,街上卖各种小玩意的都有,还有杂耍的,发平安符的。往年苦境佳节也许一直有这种繁荣的庙会,但以前弦上玄只一心扑在正道事务,与邪道斗智斗力,哪有多余心思来逛庙会啊。这竟是他数百年来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华的景象,不由地看呆了,紧紧跟在步怀真身边生怕一个不注意被人流挤散。步怀真呢,他倒放慢脚步,看起来比弦上玄更兴奋,左摇右摆又学起金瓜孙走路。

    “嗷呜,我是大老虎,专门吃和尚!”步怀真居然跑到面具摊前,抓起一个虎面遮在脸上吓唬弦上玄。

    弦上玄马上也抓起一个狐形面具戴上,“嗷,我现在是小狐狸,老虎大王不吃我!”

    “为什么老虎大王不吃小狐狸?”

    “因为狐假虎威啊。”

    “哈哈哈!”步怀真大笑着放下虎面,“我看还是这个古锥。”他又拿起另一张面具,“像过年门上贴的年画娃娃。”说着将这张娃娃面戴了起来。“你也来一个吧,凑一对吉祥如意。”

    弦上玄从善如流地把竹笠系在背上,也买了一张娃娃面戴上,“我听说苦境中元要戴妖魔面才能驱邪,我们带这么古锥的婴孩面可有效?”

    “平时也遇见不少妖魔鬼怪,我可不想再戴它们了。”

    “也有道理。”

    面具摊的老板笑他们两个大人像孩子一样玩闹,他们也不理会,戴着娃娃面更加肆无忌惮,随着人流蹦蹦跶跶也跳起中元驱鬼舞,边跳边继续逛庙会。在杂耍摊看喷火表演使劲鼓掌,在衣帽铺前步怀真非要买个虎头帽叫弦上玄戴上,说什么遮光比竹笠好,弦上玄差点没被他气笑

    “那边有卖糖人的!阿弦哥,我真想吃!”

    “唉呀呀,一路都是我买单,这样下去你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啊。”

    “快了快了,今夜我一定还上。”

    “怀真,等我啦,别走散了!”

    步怀真扯着弦上玄挤开人群往糖人摊跑,推推搡搡也不知踩到多少人。人流荡开,也波及了人群中一对奇特的父子。

    声音?是声音!是什么在出声?是有人在讲话吗?还是错觉?这个声音在说什么意思?

    百年如昔,白首如新,匆匆岁月,童颜未改。人群中,白发羽衣的少年松开了义父的手,朝着他苏醒以来唯一听见的声音源头跌跌撞撞地摸索而去。自从十六岁开始,雪芽就不再成长,百年来不生不灭,始终是这副少年容颜,依旧五感全无,懵懵懂懂。自从惜夫姑姑嫁人,他跟义父相依为命,虽是智力有缺,多年照顾教导,倒也颇为孝顺懂事,断无可能如今夜一般任意松手自行离去。他是最怕生人的,为何突然反常?

    人挤人的庙会,雪芽一松手就被挤没了影,擎海潮急坏了,又没办法喊名找人,雪芽听不见,只好不断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寻找矮了成年人一头的小雪芽。

    ‘你想要什么形状的?’

    ‘要一两银这么贵?老板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吧?’

    ‘怀真我们走,不买了。’

    ‘省着点花,等下还要买花灯呢。’

    寂灭的世界,空无一物,有生以来第一次,耳朵好像有用了,一个人的说话声一句一句飘在虚无之中,在哪里……在哪里……雪芽被人流挤过来挤过去,但这并不能干扰他,唯一的声源就在前方,抓住它……抓住它……

    跟老板讨价还价一番,弦上玄忍痛掏出一两银,不情不愿地给步怀真买了一支栩栩如生的仙鹤糖,正跟步怀真怨叹呢,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弦上玄惊得急忙回头,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还以为是孩子顽皮耍闹呢,无奈地摇摇头刚想把他推开,谁知这孩子死死抓着他不放,眼睛瞪得滚圆,张着嘴哈了半天气都说不出话,急得憋红了脸。

    “小朋友,这样不礼貌,你放手,哥哥给你买糖人吃好不好?”

    那孩子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他一开口说话,那孩子就高兴地咧嘴又蹦又跳。

    “你到底想做什么嘛?”弦上玄不解地摇摇头,把那孩子扒拉下来,可他还是牢牢抓住弦上玄腕上的牙白佛珠坚决不肯松手。

    “我这串给你吃好不好?”步怀真见状将自己手中的仙鹤糖让给雪芽,但雪芽没有丝毫反应,他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依旧仰着头兴奋地望着弦上玄。

    “他好像听不见你讲话?”弦上玄轻轻问。

    “不,他听得见你讲话。”步怀真轻轻答。

    抬手在雪芽眼前晃了晃,果然毫无反应,那对漂亮的异色眸子仿佛被灰纱蒙住,灵气全无。

    “你不感觉这个孩子很面熟吗?”步怀真低下头借着庙会灯笼仔细看了看雪芽的脸,思索了一番,“我好像应该认识他,但是突然想不起来,他是谁呢?”

    “莫非你认识他的父母?”弦上玄打趣道,“不过我看他也十分面善,可惜是个盲童,真是可怜啊。”他抬手拍了拍雪芽的头,雪芽竟然开心地往他怀里蹭了蹭。“他真的能听到我讲话呢……”

    “不知是谁家走失,人这么多这么危险,他的父母心真宽。”

    话语刚落,一袭羽氅风尘仆仆自人流中飘然赶至。

    “雪芽!”见孩子无恙,擎海潮松了口气,马上将雪芽拉回身边。

    “且慢,这位兄台,你可是这孩子的家人?”步怀真谨慎探问道。

    “是,一定是没错。”弦上玄连忙挡住步怀真不让他说出什么人贩子的话,“看人同款发型同款衣饰,就知道一定是一家人。这位是擎海潮前辈吧,小僧弦上玄有礼,他是步怀真。”

    “阿弦哥,你认识他?”步怀真小声问道。

    “不认识,梦里认识。”弦上玄小声回答。

    擎海潮还是一贯清冷,只点点头回礼:“小儿无状,打扰两位,多谢。”

    “哪里哪里。”

    刚想把雪芽带走,这孩子却一反常态,坚持拉着弦上玄不放,另一手抓着擎海潮的羽氅来回转头望向两人。擎海潮试探地拍了拍雪芽的额头,雪芽举起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外人不明,做义父的心知肚明,擎海潮疑惑地看向弦上玄。

    “这位,弦上玄大师,吾儿说他能听到你讲话,可有此事?”

    “这……难道他不该听见吗?”弦上玄不明所以。

    倒是步怀真又跳出来分析说:“莫非这位小朋友真的无法听见别的声音,只唯独能听见你讲话?”

    三人齐齐看向小雪芽,他不安地左顾右盼,手指绞着衣角不知所措。

    “雪芽,糖人你还没吃呢,甜甜的可好吃了,放进嘴里,嘴巴,啊——吧唧吧唧——”弦上玄将糖人塞到雪芽手里,一边张嘴做空气示范,一边说话指点,想不到雪芽居然真的张嘴咬住了仙鹤糖。

    如此奇迹,擎海潮做梦都不敢奢望,怔在当场百感交集,激动发颤的手缓缓按在雪芽头上使劲揉了揉。

    “实不相瞒,犬子自幼五感尽失,脑智如同五岁稚童,今日是吾第一次见到他能听到声音……大师,你是吾父子的贵人。”

    “也许是……误打误撞……”弦上玄怜惜地看着雪芽,这个孩子仿佛他几百年前就认识了,越看越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不忍之情翻涌而上。

    “遇上就是缘分,一切都是天意,不如我们一起往到附近江边放灯祈福,祝祷小雪芽的状况越来越好。”步怀真已经想起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像谁了,但他无法确定,所以不敢乱说,当下建议大家共同前往放水灯,也许到了那条江,谜底就能解开呢。

    书生戴着娃娃面具牵着小雪芽又蹦又跳走在头前,小雪芽居然不怕陌生的步怀真,两个人都像顽童一样笑着闹着,弦上玄在前辈高人面前有些放不开,虽然紧跟着前面两人,但只是随护在侧,并不嬉闹,擎海潮默默无言,望着他们三人既欣慰又酸涩地走在最后。

    “喂,停步,且慢啊!”弦上玄突然喊停,“怀真,别往前走了,前面是龙鸣江地域。”

    “我知道啊。”步怀真理所当然地说,“那又怎么了?”

    “唉呀,我上回在这条江的另一个江域吃过亏,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放水灯吧,这条江的规矩多,没必要无故去惹儒门天下的人。”弦上玄说着要将他们往回拉。

    “怕什么,今夜我能不能还清债务就靠这条江了。”步怀真神秘兮兮地说,他凑到江边眺望湍急的江水,“阿弦哥,你们在岸上等我。”

    “你要做什么?”

    “看我的!”

    不及眨眼,步怀真纵身一跃跳入江中,掀起不小浪花。

    “怀真呐!坏了坏了,又要听儒门的人说教了。”

    “不用担心,此江只有十年一度会实行封江,平常年头的中元佳节,附近百姓可以自由往江中放灯祈福,今年并非十年之期。”擎海潮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众人在等待中已准备好祈福用的莲花灯,不过一刻间,步怀真轻松跃回岸上,浑身干透透滴水不沾,笑着对弦上玄扬了扬他的战利品。

    “来来来,阿弦大仔,这些珍珠够还我的债了吧,大大小小捡了十颗,颗颗晶莹剔透,都是价值连城呢。”一股脑全倒给弦上玄,步怀真还挑了颗最大的塞进雪芽手里。

    “真神奇,你怎会知晓江底有珍珠?还是成色这么好的南珠?”弦上玄诧异地眼睛都看直了,一脸不可思议。

    却见步怀真拾起花灯轻轻放入江中,合十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教宗大人见谅,不是我故意偷拿你的珍珠,是我的大仔弦上玄要的,教宗大人千万要继续庇佑我,也不关小雪芽的事,请教宗大人也一定要保佑这个孩子一切顺遂。”

    弦上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马上拿起自己的那盏灯放入江中,也合十念道:“就是我弦上玄见财起意,觊觎你的珍珠,教宗大人有本事就跳出来做掉我,千万别装神弄鬼以免吓坏小朋友。不过,这条江的这个教宗可有灵验?我们为什么要对着他祷祝?他又不是河神……”

    “别人灵不灵我是不知,但你跟小雪芽拜拜一定会灵,毕竟你们都拿了教宗大人的珍珠,大人一定会好好关照你们。”步怀真摇头晃脑意有所指地说。

    后方擎海潮像幼时那样拎着雪芽的后衣领,指引他一步一步捧着水灯慢慢挪到岸边,弦上玄一旁提示再往下多少距离就可接触水面,雪芽终于成功放出第一盏属于自己的水灯。他也许是许了愿的,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愿望,只见到他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开怀笑颜。

    唯一可惜是,就算做到这种程度,还是没能唤醒弦上玄半分过往记忆,步怀真在祷祝的时候心中默默加了一条,希望站在身边的故友能早日真正平安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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