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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重写】

    赭墨两人在琉璃仙境等候多时,未等到素还真,倒是碰见了从圣域顺利交涉回来的谈无欲。魔界之事与谈无欲说也一样,不过正道当下还未有明确的应对之策,只是多方寻找能可合作的力量互为奥援,以备魔界随时随刻的攻击。

    弦上玄自疏楼西风回来时,赭杉军和墨尘音已经离开了,谈无欲交给他一封从万圣岩带出的书信,是师尊一页书的回信。展信细读,一扫心头阴霾压力,弦上玄顿感精神百倍干劲十足。师尊信中言道那门失传的功夫已经练成,要弦上玄如遇困难可随时往万圣岩请援。

    师尊就是师尊,永远是弦上玄背后最坚实可靠的依赖,但现在去万圣岩为时尚早。弦上玄心有盘算,请谈无欲喊上各家好手,准备再打异度魔界一个出乎意料,而他自己脚步匆匆,又踏上了搬救兵的江湖路。

    根据黄商子描述的路况,这崇山峻岭中应该藏有一片汪洋,天波浩渺应当就在这片怒海沧浪的海岸峭壁之上。弦上玄一路小心隐蔽行踪,绕了好几个弯子才终于来到怒山之外,取出九方墀给他的联络锦囊,礼貌地先通报一声。照他一贯不愿承认前世过往的性子,这天波浩渺本该让谈无欲来,他去圣域才妥当,但天数已定,天命者不得不见。弦上玄不知自己还能存在多久,生怕他亡后,正道同志皆如天机画面中一般一一消亡……自己这点小情绪,与同志性命,中原安危相比不足道哉。

    锦囊只有呼唤之用,并无对话功能,九方墀也不知是否接到讯息,等了片刻未有回复。弦上玄正犹豫着是否要以佛气或道气叩门,怒山山界突然开了,自结界中出来一名墨蓝色道衣,蓝灰色头发的道者,他似乎叫做墨尘音。墨尘音此时现世,天数又变化了……

    弦上玄马上收敛心神,拱手打揖,闻得道者清朗的声音说:“看你在结界外徘徊良久,弦首吩咐让吾带你入内。”

    “有劳道者。”弦上玄从善如流地随他入山。

    怒山山腹周围长着层层叠叠的浓密翠竹,风吹竹响,幽篁通神,别有隐世仙境之感。经过一段羊肠小径,穿出山壁后,眼前景致豁然开朗。崖下是拍岸的狂浪,崖上是一座四面拢着淡紫色薄纱的四角石亭,海风吹起纱幔飞扬,映出亭中对弈的两人身影,是两位连发冠造型都很相似的道长。

    自弦上玄出现,苍瞥了一眼阴阳镜仪映射出的结界外的人,他执棋的手就不动了,摩挲着手中黑子神游起来。赭杉军也不催他,慢慢地酝着茶盏,反正这盘棋大势已去,早输晚输都没差。下棋只是舒缓急躁心情,赭杉军对他们讨论的事情更感兴趣。其他五弦都外出各自进行情报工作,他们两人回来晚了,准备与苍一起等着同修们传回魔界消息再行动作。

    想不到弦首与奇首皆在,弦上玄有一秒的踌躇,调整好心态后,上前大礼稽首,一边弯腰鞠躬,一边将自身伪装消除,卸下素还真的身份,诚恳地以佛者形貌面对玄宗道者们。

    “小僧弦上玄,见过诸位仙长。”

    “原来你就是弦上玄?”墨尘音抢先问道,“苦境中原正道的领导者之一?”

    “不敢不敢,皆是群侠众志成城,齐心协力之功,小僧不过出出主意,算不得领导。”弦上玄谦逊地说,“雪非焉曾与小僧说起奇首与墨道长,今日有幸得见,善哉。”

    “今日我们前往琉璃仙境,未等到素还真,倒是先后见到了脱俗仙子谈无欲与你弦上玄,也算有缘。”赭杉军扔下白子起身出亭回礼,留苍独自仍坐于亭中,默默注视着弦上玄不发一语。

    “此事谈无欲已对小僧说明。为避开异度魔界攻势,吾与素还真更换身份,暂时扮成素还真的模样,两位欲寻的素还真,应是小僧。”

    “哦?苦境之事我们也稍有耳闻,听说弦上玄博古通今,通达天意,雪非焉不止一次夸你聪慧无双,妥实可靠,不知是否能猜到我们寻你何事?”墨尘音故意一试弦上玄能为。

    “小僧猜测,该是与奇首身上的青魂珠有关?雪非焉定然告知了两位关于雪芽的消息,而疏楼西风意外遭遇魔界大军,雪芽不知去向,因此两位便来琉璃仙境这个当下的情报汇集地碰碰运气。”

    “连青魂珠之秘他也告知你了?看来真是对你推心置腹。”墨尘音意有所指地说,“那可否请圣僧直言相告,你身上的玄宗道气何来?”

    弦上玄沉默了数秒,环顾赭墨两人,又望了望一直坐在亭中的苍,不经意间目光交错,弦上玄有一瞬的错愕,仿佛那道视线有直击灵魂的穿透力。他并未道出真相,只垂眸浅笑道,“因果来时,自有答案。”

    赭墨两人不明白,那边的苍却已了然,攥了许久的棋子,终于缓缓放回棋盒中,移开始终关注的目光,捧起自己的茶盏顾自品茗。

    “高僧都爱打禅机吗?”墨尘音摇摇头,“那你总该告知我们雪芽现在在哪里吧?”

    “嗯,小僧早将人转走,避开异度魔界追杀锋芒。人现在完好无损,在残林之中休养。”

    刚说完,墨尘音心急火燎地拉着赭杉军就要走。

    “请留步——”弦上玄忙拦道,“雪芽现在正处于嗜血虚弱期,两位前往残林目标过于明显,易被魔界察知,恐会为雪芽带去危险,不如等过了虚弱期,再行探望。”

    “嗜血?”赭杉军惊疑地问,显然白子墨没告诉他这层。

    弦上玄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委简略地叙述一番,引得赭墨两人愈发担忧。

    “每条元魂回归都有其特殊的条件,不如先找出这些条件,到时才能顺顺利利迎接宗主复生。”弦上玄提议。

    “是这样没错,但吾总想先见一面,时间太久,实在思念。”墨尘音重重叹了口气。

    “好友,弦上玄说得没错,我们不如再往疏楼西风,儒门龙首也掌握一魂,与他一同参详或有收获。”赭杉军考虑后慎重道。

    “在此之前,小僧还想请托两位与玄宗道者们助正道群侠一臂之力,今夜子时,一同进攻苦境道门的参寥静院。”

    “什么?进攻苦境道门?”墨尘音怀疑地皱了皱眉。

    “异度魔界将魔城中枢位置藏在了参寥静院的地底,若正道能抢在魔界转移中枢之前,率先攻破那处,必将使异度魔界重创。”

    “原来如此,好,吾去联络其他同修一同参战。”赭杉军转身对苍说,“好友,你天时未至,就留在此地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苍颔首送两位好友离开,依旧稳坐未动,一言不发。现在,整座天波浩渺只剩对视两人,弦上玄犹豫着,思忖该怎么应付苍的审视,一时未有动作。

    良久,亭中的人终于开口:“请入亭吧。”

    弦上玄快速拨了拨佛珠,恢复一派镇定自若,入亭盘膝坐于赭杉军方才坐过的竹席上。此时,一直没有落子的苍拾起刚放入棋盒中的那枚黑子,轻轻置于一片黑白交伐的棋盘战场中。赭杉军下棋心不在焉,使得黑子稳稳占据极大优势,已是君临天下傲视四野,白子束手束脚苟延残喘,如今续棋易手,未知白子命运如何。

    这是邀战之意吗?弦上玄放下心中杂思,略略揖首,示意自己将僭越代奇首行子。他也执起一枚白子,纵览全局战况,审时度势,思考着白子出路。苍取过一只新盏,静静为弦上玄沏茶,沉默始终。

    白子自断一臂冲出重围,终于有可施展拳脚的用武之地,弦上玄松了口气,自然而然地拿起手边茶盏品了品道境玄宗特有的茶叶,动作习惯老练,竟忘了礼数,并未向弦首多谢赐茶。两人无言地一来一往对弈着,没有丝毫尴尬的氛围,竟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惬意。不过弦上玄一直记着自己前来的目的,在好不容易将黑白悬殊的状况扳回势均力敌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弦首……”弦上玄试探地轻声道,“小僧今日不止为请援,而是特为弦首而来……”

    苍落子的速度慢了几分,嗯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弦上玄,眼中复杂的情绪反倒让人捉摸不透,既欣慰又惋惜,既透彻又慨叹,略略摇头直说:“天时未至,天时未至啊……”

    “弦首?”这下轮到弦上玄摸不着头脑了,“弦首,小僧正想与弦首谈谈天机之事……”

    “天机暂先按下,今日得遇高僧来访,苍有些许佛理不解,正想请教大师。”苍突然话锋一转,扯到了佛理上。弦上玄更加困惑,他完全不知苍早已窥破他之命元,不论他披着素还真的皮相,还是灵心异佛的法躯,对苍来说都是一样。之所以不点破,只因为尊重弦上玄的选择。

    “小僧粗浅,若弦首不弃嫌,肯听吾信口之言,那吾便献丑了,权当茶余笑谈罢。”

    “大师忒谦,方才大师说,因果来时,自有答案。那么请问大师,何为因果?因果相绕纠缠,不知起终,如何分解?”

    “因果者,善恶两端,无可解,无不可解。”

    “若出恶果,当如何处置?”

    “恶果未必不为善因,当视情况判断,不可一概而论。”

    “怎样的视情况而论?”

    “积极找寻补救恶果的办法,若无法挽回,则视其初始动机,观其整体心念是否纯善。善者救渡之,以毕生赎罪偿还,邪思恶念者往渡轮回,死,是唯一仁慈。”

    “嗯——”苍沉吟道,“那么你的因果,是善果还是恶果?”

    “于弦上玄来说是恶果,于苦境众生来说是善果。”弦上玄不动声色地泰然回答。

    “哦?吾还有一谜题,困扰许久,是否能请大师点破迷津?”

    “弦首请说。”

    “有生有死,有枯有荣,死既必然,生何以为?”

    弦上玄反应极快,并不正面回答问题。“悟僧在云渡山修行时,也曾与小僧言及万圣岩七重台的这道题目,悟僧被七重台的这道谜猜困锁百年之久,当时吾师百世经纶一页书与小僧一同参详,吾师给出了一个众人皆认为最恰当的答案。”弦上玄顿了顿,淡定地吹着浮在水面的茶叶,“缘起性空,自在枯荣。”

    滴水不漏的回答,其实这件事根本从未发生,是悟僧直接将答案告知众人,一页书此时却被搬出来当幌子。

    “原来是百世经纶高足,莫怪修为不凡。”苍听到这个答案,从容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半阖的眼帘也看不出异样,神秘莫测实在难猜。

    “弦首赞谬。”再落一子,白棋全面恢复生机,四面八方反围黑子。

    “大师棋艺精妙,出神入化令人赞叹。”

    “皆是吾师所传,吾师极喜弈道,小僧天资驽钝,只学得两三分皮毛尔尔,若弦首来日有闲,不妨上云渡山小叙,让吾师徒招待一番。”弦上玄礼仪齐备地邀请道。

    “恭敬不如从命。”苍突然惋惜地说,“吾有一名好友,不擅弈棋,吾怎样教都教不会,若他能有大师两三分的聪慧,也无需令吾担忧了。”他说话时目光凝视着弦上玄的眼睛,可惜弦上玄心不在焉地看着棋盘上的战局,未察觉任何异样。

    “弦首好友,想必是不世出的高人,弦首又何需过忧。”弦上玄满不在乎地说。

    “今日与大师对弈甚为投缘,虽略有唐突,但知音难觅,大师是否也愿意成为苍之好友?”

    “啊?……”弦上玄怔了怔,“弦首说什么?”

    苍再为两人添茶,对谈至今首次展露微微笑意,他耐心地重复道:“大师,可愿意与苍为友?知音交契,风雨共济。”

    “弦首可能有所不知,贫僧本是一体双魂,法身乃吾兄长灵心异佛,元神才是弦上玄。弦首想与我们之中哪一位大师为友呢?”

    “现在与吾对谈者是谁呢?”

    “是弦上玄。”

    “是啊,正是弦上——之玄。”苍高深莫测地强调道,双手捧起茶盏敬给弦上玄,“以茶代酒,敬与吾友。”

    弦上玄不知为何心底泛起莫名的感动,也许是当众人都在劝他放弃自我回归本体时,本该最渴望宗主回归的玄宗大师兄,却肯承认弦上玄作为一个独立的存在。他不管苍是否早已猜到他的身份,就冲今日之言,这知音两字,必死生不负。

    他也同样双手端起茶杯,与苍碰盏同饮,“多谢……好友——”

    “既言知音,怎可无琴。”苍顺手变出自己的怒沧琴架在腿上,“今日弈棋败于好友,苍由衷叹服,便为好友拨奏一曲,以作彩头。”

    千年调,叹寂寥,故人前,曲萧萧。熟悉的逍遥游回荡整座天波浩渺,衬着崖下涛浪汹涌,分外悠远旷达。怎奈,佛者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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