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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心思莫测】

    心忡忡,奔忙忙,身上淌血不止,步下颠簸不停,前方何去,后路追命。白子墨拖着一条残腿,拄着配剑浮屠尽墨且战且逃,这一点生机,是傲笑红尘舍命为他换来的。不知傲笑是否会遭到非人的虐待,白子墨负着同志的期望趁乱脱出石牢,几路魔兵穷追不放,他一路血战,强撑着伤躯拼死往正道据点撤。

    心中第一反应,撤往云渡山,可这样一来,魔祸将引向弦上玄,白子墨及时转变方向,往琉璃仙境而去。后方追杀的魔兵看似逼杀甚急,却是虚张声势故露空门。奋力突围的白子墨没有多余时间思考其中破绽,活下来,才能找到援助救出尚在魔界牢笼中的傲笑红尘。

    沿路血迹不断,指向目标正是琉璃仙境。一队魔兵追赶着进入了翠環山,屈世途布置的护山机关即刻起了反应,入山的那队魔兵突然在茂密的山林中销声匿迹,再也无命回到火焰魔城。目前琉璃仙境中,只有屈世途一个人,秦假仙三人依旧去武林道上打探消息,仙姬则前往豁然之境当起她幻想中的女主人。

    老屈将奄奄一息的白子墨背进厢房,打算去请惠比寿来医治,可又不放心白子墨一个人。虽然屈世途不认识这个陌生的道者,但他被异度魔界追杀,重伤来投,应该不是敌人。看他满头冷汗,面色煞白,分明疼得青筋暴露,却顽固地强撑精神不肯休息,非说要见到素还真,告知一切才能安心。

    正在为难,琉璃仙境又吹进一阵高手的气息,屈世途忙出外查看,竟是昭穆尊。

    “庭主,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无法分|身去请大夫。”屈世途大大松了一口气,“劳烦庭主帮忙照看一名受伤的道者,我去一趟养生堂请惠比寿来医治。”

    “这……吾是来找素还真讨论魔界之事。”昭穆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素还真出外还未回来,庭主不妨稍等,我去请了大夫即刻就回。内中有茶水,庭主是老朋友了,切勿见外。”

    “好吧,你放心去,吾会替你暂时护守琉璃仙境。”昭穆尊和颜悦色地说。

    “多谢庭主!”屈世途一听宽心不少,转身疾步下了山。

    确认整个琉璃仙境没人后,昭穆尊不动声色地透过门缝往厢房里瞧,只见白子墨平躺瘫在竹榻上,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目光直愣愣盯着房椽,眼中透出无比的恨怒与焦虑。这种眼神,似曾相识,昭穆尊浑身寒意凛冽,努力压制杀意,悄然回到前厅。算算时间,人也该到了。

    不出半刻,琉璃仙境果然来了两位道者,是玄宗的幻斗星移,他们本是来找素还真询问宗主魂元之事,未料上山前被一直尾随跟踪白子墨的昭穆尊发现。昭穆尊计上心头,抢先一步赶至琉璃仙境,更可喜的是屈世途居然正准备外出,还拜托他照顾他的对家。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昭穆尊收敛得意冷笑,恢复公法庭之主一派温和从容的假面。

    寒暄过一番,昭穆尊提及厢房中有一名重伤的玄宗之人,引幻斗星移前往探视。两人不觉有疑,一看竟是阔别若久的奇部同修。见白子墨伤势沉重,穿玉霄想将人立刻带回天波浩渺医治,谁知白子墨说什么都不肯,硬要见素还真。

    静躺平复情绪后,白子墨仔细回顾一番自己脱离魔界掌控的过程,越想越觉得过于轻易。追杀的都是魔兵,没有一员魔将参与,这莫不是魔界故意放出的生路?玄宗弟子的身份暴露,也许魔界是想利用自己来对付玄宗。他心中惊诧警觉,只恐自己已在异度魔界算计之中,此刻更迫切想见到素还真或弦上玄。

    “非是吾不愿回归,两位同修……吾是担忧魔界别有用心,利用吾来查……”断断续续的话语未竟,撑了许久的白子墨突然晕厥。窗外,一直窥伺的昭穆尊收起暗袭的毒掌,不紧不慢地转进屋内。

    “两位,伤者濒死一线,实在耽误不得,他既是玄宗之人,就快带他回去医治吧,以免耽误伤情白白送命。”昭穆尊满脸担忧地关心道。

    幻斗星移也顾不上白子墨想说什么了,赶忙将人背上冲出琉璃仙境。他们之后,昭穆尊身形幻化,敛影纳息暗随而去。

    ……

    火焰魔城自中枢被破后消失无踪,无人知晓它隐遁何处,肆虐的魔火也一并消失,先前魔城位处的地界焦土一片毫无生命迹象。隐于幕后的火焰魔城并未彻底销声匿迹,今日,魔城中出现四路人马同时离城,分别往不同的方向各自进行任务。

    ……

    魔祸已现,硝烟弥漫,苦境乡野间却一如往昔,人来人往热闹嘈杂。百姓们过着自己安稳的小日子,也算苦中作乐,并没有多少大难临头的愁苦。他们在各种茶馆酒肆中,津津乐道着正道与魔界的鏖战,茶余饭后谈资十足。

    再度换上人类装扮的银鍠云河漫步人潮之中,手上折扇轻摇,边走边四处打量着这陌生的人类市集。摇扇的动作快了数分,到处充斥着污秽的气息,云河微微皱眉,尽量掩饰自己的嫌弃之色。

    “此番出城,少君欲往何处游玩?”任沉浮始终恭顺地跟在云河身后,他是唯一的扈从,被女后九祸耳提面命,拼死也要护全在外毫无功体的魔皇。说话的时候一直留意着周边动静,谨慎万分不敢大意。

    “嗯——”云河沉吟一声,心中早有打算,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茶寮说,“先去听听新鲜事,稍作休息,再行未迟。”

    “是,不过苦境的茶,不知少君是否能饮得习惯。”

    “既来之,则安之,往后需要克服的麻烦还很多。”

    云河抖了抖袍袖,提步进入茶寮。茶寮中有不少江湖人士,此地离中原腹地并不远,消息流通的速度堪比公开亭,鱼龙混杂的茶寮更是充斥着各种最新一手的线报。任沉浮根据人类的习惯点了一壶茶,细心地取出一方白手帕先将杯子擦一遍,斟的第一杯茶水也不喝,烫过杯子后泼到地上,第二杯又给自己倒了一些,尝过无毒后才俸给云河。周围八卦的人们看他们如此,还以为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外出游玩,带的仆从倒是贴心,没有人在意他们。

    “听说东边有个镇子最近闹贼,什么金银财宝鸡鸭鱼肉都不偷,专门偷果子素菜还有各种名贵药草,什么百年人参,天山雪莲只要被他看到,第二天一准没了。”邻座一名江湖客绘声绘色地将那名贼人说得神出鬼没,无所不能,竟是从未有人见过那贼的真面目。

    “真有此事,我也听说了,王员外家丢了好些个鹿茸灵芝,还有许多人家里多多少少都遭了窃。”

    “有人说看见过那偷儿的背影,像是个孩子。”

    “怎么可能是小孩儿呢,有这么高的身手,来去自如的,没伤人就算造化了。我看实在不行还是得上琉璃仙境找正道侠士帮忙。”

    茶寮中其他人也饶有兴趣地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云河低声吩咐任沉浮几句,任沉浮便起身加入众人的话题中,言之凿凿地说那名偷儿是魔界派来查探消息的,要对众人不利,煽动众人去东镇抓贼。

    云河坐在原处未动,悠闲地捧茶稍稍抿了抿,这人类的茶苦不堪言,只一星半点入口,云河的脸都皱起来了。打开茶壶一瞧,里面浮着不少‘绿叶枝子’,虽不是上品,倒也是正正经经的雀舌。他不懂那是茶叶,还以为是茶寮老板诓骗他们,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状况不允许,真想一掌掀了这茶棚。

    众人在一番挑拨之下群情激奋,叫嚷着要去打死魔界探子,抄起家伙纷纷离开茶寮。任沉浮回到原桌,请示是否要跟随前往,云河将他按下,不紧不慢地打开自己的折扇欣赏起来。

    “你去将此事宣扬出去,吾要更多人闻风而来。”扇面上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不知为何云河很是中意,翻来覆去把玩爱不释手。

    “但少君一人,属下担心……”

    “那就要看你的办事效率了。”云河斜眼一眺,目光中闪烁着精明的谋算,“贴心的手下,应当知晓主人要的是什么。”

    任沉浮虽一时不能透彻,但先接任务一定没错,相信魔皇早做好全盘计划,听命行事即可。“是,少君放心,属下速去速回。”

    ……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十里八镇都知道这个贼人的事了,秦假仙三口组也来凑热闹,还给镇中村民出主意智擒盗贼。大家都准备了家伙事提前埋伏在暗处,只等贼人现身,一齐冲上去打死他。可那贼的功夫实在高超,众人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后来更多的人闻讯而来,也包括了一些目前与正道站在同一抗魔阵线的人员。

    银鍠云河隐在人群中,浅紫色的文生装扮毫不突兀,一举一动无不是得体的世家公子风范。这些人里不乏衣着光鲜,穿金戴玉之人,倒衬出云河一身素雅,别有一股与世无争之感。少年的体型身量,让他混在一群成年人中看起来非常瘦弱,人头攒动来来往往,也不易发觉他所处位置。可偏偏大家都凑上前看热闹的时候,他却静静立在原地不动,一动一静,入世出尘,对比之下,又显得他十分突兀抢眼。

    昨夜一番设计,那贼终于被捉住了,关在精钢所制的铁笼子中无路可逃。一大早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好奇围观到底是谁扰得百姓不得安宁。只见铁笼中所关并非常人,竟真是一名小孩子,不过那孩子浑身长满白毛,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乍一看倒更像是只小猿猴。他连话都不会说,只会呜呜呜地叫唤,跟猿的叫声一模一样。

    这下众人更愤怒了,扬言必须打死这个妖怪给众人赔偿损失,举着铁锹铁棍就要下手,谁知业途灵突然冲出来护在那只小猿身前,苦苦哀求众人放过这孩子,还大哭着求秦假仙拿钱赎这孩子一命。老秦向来抠门,哪肯救素不相识的怪物,业途灵一边护着小猿,一边抱着秦假仙使劲摇晃嚎啕苦求。老秦差点没被他摇断气,恍恍惚惚间正要点头,那边来了一名头顶银色舍利,浑身正气肃然的佛者。

    结局不出意外,佛剑分说救下了那名孩童,用自己的七彩琉璃佛珠赔偿了百姓们的损失。那小猿一出笼就不见了踪影,众人说着没劲四散离开,佛剑忧心剑子伤情也先行一步。人群中的银鍠云河终于移动了脚步,他带着任沉浮沿那小猿离开的方向追去。还有两名玄门装扮的道者悄悄跟在云河身后,他们已经注意云河好几天了,只是不敢冒然惊动。

    似乎没有被发现,两名道者只是远远跟着,观察着,并不靠近打扰。他们看到云河让会功夫脚程快的任沉浮先去追上,沿路留下记号,自己在后面加快脚步紧赶慢赶,累得气喘吁吁,看起来毫无根基修为的模样。

    云河两人找到小猿栖身的山洞,又见到一只母猿,外围的道者听见他们说要给这对猿母子更好的生活,让小猿成为真正的人类孩子,接受正常人的教导。万物有灵,若真能帮小猿母子脱胎换骨也是一件功德,道者们心下赞叹,见到母猿居然很通人性地朝云河点点头。看他们带着母猿,领着小猿一起离开丛林,两名道者决定分路而行,一人继续跟着云河几人,一人回去报信。但跟着的那人一不留神竟跟丢了,再想寻已无踪影,不仅云河两人不见了,连那母猿和小猿也不见了……

    ……

    空山纱雾春凝露,鹧鸪新啼燕衔酥。人间山色多相似,独钟苍霞一壶曲。怒山之境,寒烟黛色,青翠欲滴,朦朦胧胧恍如仙境,令行于山中的人仿佛回到道境那片绝美的自然风光之中,连苦境乌烟瘴气的空气都被净化,果然是修仙成道的灵地。玄宗那班人倒是会选地方——

    云河嘴角浅勾,微露笑意,单手背身,一步一步,逐渐向怒山结界隐藏的阴阳镜仪处靠近。看他漫不经心的模样,更像是来随意散步踏青,漫无目的地闲逛。一会儿攀花折枝,一会儿逐鸟投食,还跟身边的仆从说要在这里建一座别院,闲暇时候过来游玩解闷。

    他笑得愈发开心,任沉浮只管附和,也不知魔皇到底想干嘛。来玄宗据点算探查吧,可没见他有任何调查行为,只是沉浸在自我世界中不停玩乐。这会儿又说累了走不动了,嚷嚷着要去酒楼吃酒,任沉浮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一起离开了怒山地界。

    少年清朗明快的笑声远了,怒山恢复宁静。片刻后,结界开启,赤云染化光而出,飞离怒山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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