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新芽
燕迹阁里的鸟雀日日飞过，热闹的很。
“连儿，你原姓什么？”碧落倚在廊上，透过朱窗看着鸽子掠过天空。
连儿被碧落问的一怔，道：“回姌小主，奴婢原姓黄。”
“黄连儿……好苦的名字。”碧落低下头凝视嫣红的指甲——昨儿才染的，现在看显得指尖水葱似的，“别叫连儿了，太苦了——以后在我身边你就叫芪儿，黄芪的芪。”
宫里的女官一直在教碧落汉文，医术也教了些。歌舞之类，碧落最是擅长，堪称精通。然而她还是装作笨拙的样子，一点一点的学。
“翊贵嫔娘娘送的鸟儿好生养着吧。”
晴安国是她的母国，亦是大晋的附庸。她知道大晋向西通商，晴安国是必经之路，皇帝不会放晴安国不顾的。她的振作，不过是锦上添花。她虽远比不得翊贵嫔势大，可宫里总有人比翊贵嫔势大。况且也有妃子拉拢她几次，她也该表表态了。
英贵妃娘娘住在元凝宫仰止殿，原先颇得盛宠，因她酷爱读书，皇帝特意将锦重殿改为了“仰止殿”以示圣恩。
一进仰止殿，英贵妃便热情地引她坐下，吩咐婢女煎茶：“妹妹怎么来了？莫不是有什么难处？”英贵妃见碧落有些不安，用帕子掩着嘴笑一笑，“妹妹见了我不必拘着礼，怪难受的！”
碧落放松下来，也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妹妹自知在宫中的时日长久，这深宫之中无亲无友的，知道姐姐是个热心人儿，不知愿不愿与我交个朋友？”
这时婢女已煎好了茶，为二人沏好了茶。英贵妃由侍女伺候着漱了口，才喝下第一口茶。就这一会，碧落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如果英贵妃不答应，那她实在不知该倚靠谁了。
“姐姐在宫里也挚友不多，若有妹妹陪伴，那可真是顺遂如意了。”
碧落一听英贵妃这话，心中悬着的大石一下落地，整个人比之前更放松，也喝了口茶：“姐姐宫里的茶竟这样醇香。妹妹可没这样的好茶，日后定要常来姐姐宫里品茶。”
二人聊得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碧落耐不住英贵妃盛情，便留下来用午膳。贵妃的膳食丰盛精美，三荤四素。因怕全是中原菜碧落不爱吃，英贵妃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一道孜然炙羊腿。
菜未上桌，就听门外太监宣了文美人到，接着一俊俏美人袅袅婷婷走进来，身上自带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
碧落是听过文美人的。听芪儿说，文美人原是礼部尚书的千金，名叫叶挽清。天生身上一股异香，凭这一点刚入东宫就受宠整整一年，因此文美人很快就怀上龙裔诞下一位公主，然而人不遂愿，公主八岁就病夭了。皇帝自知对不起文美人，对她渐渐地也就淡了，因此这些年也只是个美人。
“文姐姐万福。“碧落起身一福，难免嗅了一鼻子香气，顿觉安心。心里感叹难怪能受宠一年之久，这体香能安神，皇帝即便不要文美人侍寝，让她伴驾也能凝神静气。
文美人掺起碧落，同她一起坐下：“常在妹妹多礼，快坐下——贵妃娘娘，我来的不巧了，姐姐妹妹正要用膳呢。本想着来请安，既不巧，我便先走了。“正说呢，侍女已将菜上桌了。
英贵妃调笑文美人道：“偏你是个醋坛子！人都来了，就再添一副碗筷好了！妹妹快坐，我正要与你们说一件怪事呢！“
一听有件怪事，文美人来了兴致，身子向英贵妃处微倾，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一年前司天监监事曾观到贪狼星大放异彩，原是推测国中要出祸水，谁知就在一月前，孤辰……“英贵妃话未说完，就被文美人的笑声打断了：“好姐姐，看在我俩关系匪浅的份儿上，饶恕我吧！姐姐素来爱看些《诗经》、《论语》一类，现在怎么还研究起天象了？想必是把这些子话背了好久才来与你我说呢！况且啊，咱们皇上向来不理天象，姐姐说这些做什么？“
“这不还没到怪事那里么！“英贵妃嗔了文美人一句，招呼她与碧落快吃，“这星象一出，本无大碍，可翊贵嫔偏就怀上了龙胎！各位不是不知道，自她怀胎，承华宫出了多少怪事——犹这一件最是奇怪：三日前夜里，承华宫里跑进来一只狐狸，险些惊了翊贵嫔的胎。宫里人捉到这孽畜后，发现它嘴里竟然衔了一块奇石！”
碧落心下生疑，赶忙催道：“姐姐宫里的宝贝不少，为何称为奇石？“她细想昨天，翊贵嫔又到燕迹阁嘲讽挑衅，编了个不敬妃嫔的罪名罚她掌嘴二十，恐怕就是因为此事。
“这奇石似玉非玉，上有花纹，神似一翩跹起舞的美人。起初人们看这石头剔透翠绿，都以为是块成色极好的玉石，然而后来才发觉不过是个好看些的石头罢了。”
碧落叹口气，道：“翊贵嫔姐姐把这奇石赐给了嫔妾。“她就知道翊贵嫔没这么好心，送了这石头，不过是讽刺她看似是个妃嫔，实则还是个蛮族之女。
听了碧落的话，英贵妃皱了皱眉头：“这翊贵嫔未免有些过分了。这石头在妹妹手里留着也不是，送人也不是，真真儿是恶心人。“
“姐姐不必这样为我抱不平，这石头嫔妾已经放进库房里不会再取出来了。“
“这样也好——怎么都不吃菜，凉了可怎么好？赶紧吃吧！“
用完午膳，碧落自觉在仰止殿待久了，便先行告退了。
文美人和英贵妃同住元凝宫，与英贵妃一同送碧落出了元凝宫。
“姌常在入宫就因是异族女子而被孤立，姐姐倒是不怕。”
英贵妃看着碧落渐行渐远的背影，沉吟道：“妹妹不是不知道，各宫里对她也只是表面上孤立而已。她们畏惧翊贵嫔强势，不过是讨好她而得一时安稳而已。”
“姐姐错会我了，”文美人摇着彩蝶穿花团扇，“妹妹只是好奇姐姐为何要帮她，难道姐姐不知道她是在利用你吗？”
现在翊贵嫔怀孕，皇上大喜，许她今年封妃，因此更加不可一世。姌常在受她欺凌确实可怜，但竟敢利用姐姐是文美人没想到的。
“她有她的难处，我们亦有我们的难处。互相帮衬着也不是坏事。况且翊贵嫔恃宠而骄，必得有人来分宠不是？”
“那姐姐你说说，所谓‘狐衔奇石’，翊贵嫔和姌常在，谁是狐谁是奇石？”
英贵妃莞尔一笑：“这得看她二人走的路了。”
“连儿，你原姓什么？”碧落倚在廊上，透过朱窗看着鸽子掠过天空。
连儿被碧落问的一怔，道：“回姌小主，奴婢原姓黄。”
“黄连儿……好苦的名字。”碧落低下头凝视嫣红的指甲——昨儿才染的，现在看显得指尖水葱似的，“别叫连儿了，太苦了——以后在我身边你就叫芪儿，黄芪的芪。”
宫里的女官一直在教碧落汉文，医术也教了些。歌舞之类，碧落最是擅长，堪称精通。然而她还是装作笨拙的样子，一点一点的学。
“翊贵嫔娘娘送的鸟儿好生养着吧。”
晴安国是她的母国，亦是大晋的附庸。她知道大晋向西通商，晴安国是必经之路，皇帝不会放晴安国不顾的。她的振作，不过是锦上添花。她虽远比不得翊贵嫔势大，可宫里总有人比翊贵嫔势大。况且也有妃子拉拢她几次，她也该表表态了。
英贵妃娘娘住在元凝宫仰止殿，原先颇得盛宠，因她酷爱读书，皇帝特意将锦重殿改为了“仰止殿”以示圣恩。
一进仰止殿，英贵妃便热情地引她坐下，吩咐婢女煎茶：“妹妹怎么来了？莫不是有什么难处？”英贵妃见碧落有些不安，用帕子掩着嘴笑一笑，“妹妹见了我不必拘着礼，怪难受的！”
碧落放松下来，也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妹妹自知在宫中的时日长久，这深宫之中无亲无友的，知道姐姐是个热心人儿，不知愿不愿与我交个朋友？”
这时婢女已煎好了茶，为二人沏好了茶。英贵妃由侍女伺候着漱了口，才喝下第一口茶。就这一会，碧落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如果英贵妃不答应，那她实在不知该倚靠谁了。
“姐姐在宫里也挚友不多，若有妹妹陪伴，那可真是顺遂如意了。”
碧落一听英贵妃这话，心中悬着的大石一下落地，整个人比之前更放松，也喝了口茶：“姐姐宫里的茶竟这样醇香。妹妹可没这样的好茶，日后定要常来姐姐宫里品茶。”
二人聊得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碧落耐不住英贵妃盛情，便留下来用午膳。贵妃的膳食丰盛精美，三荤四素。因怕全是中原菜碧落不爱吃，英贵妃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一道孜然炙羊腿。
菜未上桌，就听门外太监宣了文美人到，接着一俊俏美人袅袅婷婷走进来，身上自带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
碧落是听过文美人的。听芪儿说，文美人原是礼部尚书的千金，名叫叶挽清。天生身上一股异香，凭这一点刚入东宫就受宠整整一年，因此文美人很快就怀上龙裔诞下一位公主，然而人不遂愿，公主八岁就病夭了。皇帝自知对不起文美人，对她渐渐地也就淡了，因此这些年也只是个美人。
“文姐姐万福。“碧落起身一福，难免嗅了一鼻子香气，顿觉安心。心里感叹难怪能受宠一年之久，这体香能安神，皇帝即便不要文美人侍寝，让她伴驾也能凝神静气。
文美人掺起碧落，同她一起坐下：“常在妹妹多礼，快坐下——贵妃娘娘，我来的不巧了，姐姐妹妹正要用膳呢。本想着来请安，既不巧，我便先走了。“正说呢，侍女已将菜上桌了。
英贵妃调笑文美人道：“偏你是个醋坛子！人都来了，就再添一副碗筷好了！妹妹快坐，我正要与你们说一件怪事呢！“
一听有件怪事，文美人来了兴致，身子向英贵妃处微倾，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一年前司天监监事曾观到贪狼星大放异彩，原是推测国中要出祸水，谁知就在一月前，孤辰……“英贵妃话未说完，就被文美人的笑声打断了：“好姐姐，看在我俩关系匪浅的份儿上，饶恕我吧！姐姐素来爱看些《诗经》、《论语》一类，现在怎么还研究起天象了？想必是把这些子话背了好久才来与你我说呢！况且啊，咱们皇上向来不理天象，姐姐说这些做什么？“
“这不还没到怪事那里么！“英贵妃嗔了文美人一句，招呼她与碧落快吃，“这星象一出，本无大碍，可翊贵嫔偏就怀上了龙胎！各位不是不知道，自她怀胎，承华宫出了多少怪事——犹这一件最是奇怪：三日前夜里，承华宫里跑进来一只狐狸，险些惊了翊贵嫔的胎。宫里人捉到这孽畜后，发现它嘴里竟然衔了一块奇石！”
碧落心下生疑，赶忙催道：“姐姐宫里的宝贝不少，为何称为奇石？“她细想昨天，翊贵嫔又到燕迹阁嘲讽挑衅，编了个不敬妃嫔的罪名罚她掌嘴二十，恐怕就是因为此事。
“这奇石似玉非玉，上有花纹，神似一翩跹起舞的美人。起初人们看这石头剔透翠绿，都以为是块成色极好的玉石，然而后来才发觉不过是个好看些的石头罢了。”
碧落叹口气，道：“翊贵嫔姐姐把这奇石赐给了嫔妾。“她就知道翊贵嫔没这么好心，送了这石头，不过是讽刺她看似是个妃嫔，实则还是个蛮族之女。
听了碧落的话，英贵妃皱了皱眉头：“这翊贵嫔未免有些过分了。这石头在妹妹手里留着也不是，送人也不是，真真儿是恶心人。“
“姐姐不必这样为我抱不平，这石头嫔妾已经放进库房里不会再取出来了。“
“这样也好——怎么都不吃菜，凉了可怎么好？赶紧吃吧！“
用完午膳，碧落自觉在仰止殿待久了，便先行告退了。
文美人和英贵妃同住元凝宫，与英贵妃一同送碧落出了元凝宫。
“姌常在入宫就因是异族女子而被孤立，姐姐倒是不怕。”
英贵妃看着碧落渐行渐远的背影，沉吟道：“妹妹不是不知道，各宫里对她也只是表面上孤立而已。她们畏惧翊贵嫔强势，不过是讨好她而得一时安稳而已。”
“姐姐错会我了，”文美人摇着彩蝶穿花团扇，“妹妹只是好奇姐姐为何要帮她，难道姐姐不知道她是在利用你吗？”
现在翊贵嫔怀孕，皇上大喜，许她今年封妃，因此更加不可一世。姌常在受她欺凌确实可怜，但竟敢利用姐姐是文美人没想到的。
“她有她的难处，我们亦有我们的难处。互相帮衬着也不是坏事。况且翊贵嫔恃宠而骄，必得有人来分宠不是？”
“那姐姐你说说，所谓‘狐衔奇石’，翊贵嫔和姌常在，谁是狐谁是奇石？”
英贵妃莞尔一笑：“这得看她二人走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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