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查(一)

    清早,茶楼前搭了一张桌子,上面有笔有纸,中间坐着戴帽子的瘦人,桌上放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两个字“招聘。”

    熙熙攘攘人很多,队已经排的很长,大多是些妇人。弯弯曲曲,如长蛇般蠕动前移。

    春婶自知来的有点晚,毕竟这是个报酬还算不错的工作,穷人很多,会做饭的也不在少数。想养家糊口的就更多了。她站在后面踮起脚尖,望不到前几个人。不是因为她的个头不够高,是队伍确实有些长。

    春婶却也不是缺那几两碎银的人,奈何使命在身,不得打破常规。她突发奇想:将篮子里的鸡蛋放在地上大喊道:“谁家鸡蛋丢了,有没有人要?不要我就拿走了。”

    突然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人群一拥而上,最初的队形早已不复从在。

    贫穷限制了人的思考,限制了对未来的要求与规划,为了一己小利那还顾得上应聘,先把鸡蛋抢回去吃了这顿再说。

    春婶此刻显得有些从容,刚来时的急切与焦虑已经全无。她用自身条件优势,挤开围堵的众人。淡定的走到聘桌前。——桌前早已空空如也。

    那人将头抬起惊讶的看了一眼:“别人都去争抢,你为何不去?”

    春婶笑道:“几个臭鸡蛋能值几个钱,你要是把我招了,我一天的工资就够了。”

    那人眉梢漏出喜色,道:“你还算聪明,都会这什么?”

    春婶道:“洗衣做饭烧水样样都会,我以前是开包子铺的,最近生意惨淡,想谋个出路。”

    那人没有多问,直接说道:“就你了,回家收拾东西,明天城门口等我。”其实没有别的选择,其他人还为了几个鸡蛋争抢不休,有的还大打出手。

    离开人群,回到家中,方宇和张承龙早早等在门外。只是没想到春婶回来的如此之快,看到她面漏喜色,便已猜出结果。

    方宇急道:“还算顺利吧,没有漏出什么破绽吧?”

    春婶有些得意,用手轻轻拨了拨挡在眼前的刘海,道:“我们策划策划,明天准备出发。”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将城墙映红,高大厚重的墙面显得雄壮威武。这是城中百姓的保护伞,赶不走日本人怕是要国破家亡了。

    春婶的内心充满矛盾与好奇,这是一场艰难的旅行。——想成就一番功名伟业,不应该就得有艰难的过程嘛!

    一辆卡车停在了春婶的面前,车厢内跳下两个彪形大汉,将她架了上去。车内没多余的人,春婶反而有些慌张。

    一个大汉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条黑布带,堵住了她的眼睛。一片漆黑,她有些害怕。毕竟是女人,总会胆小了些。

    春婶从出生就在这彭阳城中生活,不是所有人都有映像。但像这种体型庞大的确实不多见,除了上次被张承龙杀死的那个刀客外。

    张承龙远远目送卡车离开视线,他是来送春婶的,出于谨慎没敢靠近。他明白:日本人心狠手辣,一旦发现,春婶恐有性命之攸。

    汽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晃晃悠悠的前行。一路颠簸,加上眼睛蒙黑,春婶有些晕车,几次都快吐到嘴边,又强忍着咽了回去。她很小心,稍有差错可能就无法挽回。——任务在她心里总比性命还是要重些。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终于停了下来。她头上的布被一把撤了去,那人有些不友好,说话口气横。阳光直射眼睛睁不开。

    一个总在黑暗中的人,突如其来的光芒也许对它是种痛苦。

    张承龙有些不放心,便远远的跟了过来,只是他并没我靠近矿洞。他不想像上次一样,被人发现差点连命都没了。洞里暗藏玄机,高手恐怕也多如牛毛。

    春婶跟着大汉走进矿洞,门口两个岗哨检查了她的包袱,没有问题,放了进去。

    眼前一幕让春婶吃惊不已,里面灯红酒绿,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堪比小夜市。这才过了第一道门,里面的繁华热闹竟与外面世界没有两样。——甚至要更强一些。

    春婶敏锐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有穿军服的、有穿绸缎长袍的、有打拳击的、还有玩赌博的、有吸大烟的,有搂着女人跳舞的。

    春婶脸色沉了沉心里嘀咕:这哪是废矿,这分明就是地下夜总会嘛。

    就算在彭阳城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家了吧!

    她似乎被眼前的繁华所吸引,愣住了脚步,眼睛呆勾勾的望着众人扭动身躯。

    突然一只大手将她一把拽了个趔趄,大声呵道:“不要瞎看,这种地方像你这种乡巴佬一辈子也享受不到。”

    她被拽进第二道门,那人狠狠将她推了一把,冷道:“这才是你该来的。”

    眼前场景又吃一惊,与刚才形成断层,鲜明对比。虽然人数相差无几,但这里布满灰尘,众人衣服破烂不堪,全身散发着臭味,大概有好几个月了没洗澡了。

    这都是些当地的农民,日本人的劳力,穷人家的顶梁柱。看来他们遭受了非人一般的对待,伤口满身都是,每人都肩扛几丈长的钢铁。时不时被拳打,被脚踢。

    春婶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是战争、是日本人,残害了我的同胞。她将牙齿咬的咯咯响。

    她被带到一个墙角的小房间,这是个厨房,透过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做苦工的人。

    春婶放下包袱仔细打量着外面的一切,她将目光锁定在另一个墙角。那里竟然还有一道门,这让她脸色又变。门很窄,如果两人同时过恐怕还有些困难。

    这道门进出的人却很少,门口有两个拿刀的武士把守,面容恐怖,刀俏都没有,好像随时随地准备战斗。——这样就可以先人一步,毕竟拔刀还得废点时间。

    春婶知道,最后那道门才是关键,前面的看似繁华,却只是些平常的娱乐和工地罢了!

    这背后一定还隐藏更大的秘密,只是把守森严,想要进去不易,恐怕要废这时日。

    她放下警惕,先做一个平常劳工,等待时机……

    悠长的矿道就像满载的列车,前面是上流社会头等舱,中间是下等,后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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