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沉眠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艰难睁开双眼后逐渐恢复的模糊视野席卷而来，我的大脑因为剧痛的折磨而空白一片，皮肤下传来极为细微的摩擦声，无数肉眼无法分辨的蠕虫正挥动着其身侧突兀生长出来的细长肢干，美味地享用着我的血肉；而我那垂悬在身体两侧，完全无法抬动分毫的四肢则如同充斥着深渊中酸蚀恶魔的毒液一般，不停融化分解着已经从皮肤溃烂的孔洞中露出些许原貌的骨头和其中的髓液。

    “啧啧啧，正如本祖说过的那样，我亲爱的阿斯莫德，你是我最得意的造物，是我最杰出的作品，此刻正咬牙品尝着‘痛苦’的你，更是美丽不可方物，本祖也因此感受到了久违的‘欢乐’，你理应受到嘉奖。”

    噩梦般的宏伟声音再次从我视线之外的地方响起，无视我的愤怒和挣扎，不停强化着施加在我身上的种种折磨，无数次借助“痛苦”强行打断我好不容易艰难运转起来的思绪，似乎打算永远也没有尽头地如此循环下去。

    “亲爱的阿斯莫德，不要思考，更不要愚蠢地试图运行你那完全由我创造的小小头脑，里面或许装着一些能引起我兴趣的小聪明，但是其中绝对不会有能帮助你脱离的智慧，真是有趣啊，明明同为‘玩物’，你却总是能做出和其他同类不同的行为来吸引我的注意力。”身后的宏伟声音威严依旧，其中蕴含的恐怖压迫感更是如有实质的扭曲着我残破的身体，但不知为何，我却在逐渐因为不停忍受折磨而对其赋予的“痛苦”感到麻木时，从这恐怖的宏伟声音中，听见了绝不应该出现的稚嫩和狂热，那是幼小的孩童得到本不属于自己的玩具的尖叫，是还未完全长出利齿和尖爪的幼狮在贫瘠的荒原上遇见豺狼群的低吼，是年岁尚浅却不得不站在王位上面对跪拜群臣时发出的呵斥。

    “亲爱的阿斯莫德，不要思考……不准思考！”终于在我确定我的发现不是剧痛产生的幻觉，撕裂的嘴角不自觉高高扬起，露出白红一片的溃烂牙龈后，身后的宏伟声音再次更加明显的流露出了其本不应该流露的情绪，伴随着这种情绪越发难以掩饰，宏伟声音施加在我身上的折磨和痛苦便越发的强烈。

    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力气的手臂轻轻抬起，便轻易扯断了施加于其上的层层束缚。

    不再碎裂扭曲的脊椎缓缓挺直，钉在其上的各式尖锐物体便如同从未存在过般纷纷汽化无形。

    凹陷的胸腔也在数个呼吸后，重新变得圆润饱满，缠绕绑缚在上面的畸形触手和绳索如同遭遇火焰焚烧般扭动着疯狂远离我的身躯。

    脱落的下颚轻轻一合，便将口中无数不停散发着剧毒的药丸如同糖豆般咬得粉碎。

    “不可能！本祖绝不可能被你这个玩偶反噬！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声音依旧宏伟，压迫感依旧十足，可其中的慌乱和恐惧却再也无法掩饰，我转过身去，随后大失所望地叹了口气，确定这个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男孩怎么也没法长出牛角或者羊头之后，便伸出手指，用微微弯曲的指关节在小男孩的头顶处叩出三声清亮的脆响，看着小男孩佝偻着躯干变为满脸皱纹的老人，又看着老人扬起拳头变为健壮的成年男人，最后看着男人张开双唇哭泣着变为嗷嗷待哺的婴儿，婴儿哭泣着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我先是苍老然后修长最后变得与其同样稚嫩的白净双手，在我的注视下缓缓闭上双眼，彻底陷入了永恒的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