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加班
江洋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总工的办公室早就熄灭了灯，一旁的同事打着哈欠看着显示屏机械式地画着CAD。
站在江洋身边的甲方仍然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你有在听么？”
江洋立马回过神来，“在听，你请说。”
“建筑的这个曲线造型啊太夸张了，这东西建出来是很贵的。”
“加一些曲线显得更高级，这是你们说的。”
“东西都是建出来模型才能看出来好坏的么？你这个肯定不行啊。”甲方有些不耐烦地说，“改一下也不费什么事，大体的思路是对的，你们再逼一逼自己，看看还有没有其它想法。”
“不费什么事？做方案哪有不费时间的？你再看看这个方案吧，这是我们组加了三天的班才做出来的，而且曲线的地方也不是很多。”江洋没好气儿地说。
“加班也是在挣钱嘛，早干完我的活早接其他人的活啊，只是你们这个方案看起来真的没感觉啊？”甲方皱着眉不停摇着头。
“之前你们的杨总过来特意告诉我们要多做曲线，要和一旁的大剧院呼应上的。”江洋仍旧坚持着与他争论一下，建筑设计这个行业有时候就像大妈买菜讨价还价一样。
“其实感觉好坏这东西倒是其次，关键是成本，你们肯定是误解杨总的意思了。明天就是方案第一阶段的报告会议了，你们争取在开会前拿出一套新方案来，今晚你们再坚持一下，等哪天我请你们吃饭啊。”
一个晚上拿出一套方案并非是做不到，可这也意味着今夜无眠，甲方提完意见便走了，江洋没给他笑脸，想来他也不在乎。
办公室里寂静的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大家连闲聊的精力都没有了。
江洋再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晚上11：59了。
“去他M的！”江洋一不小心将想法说了出来，平日里他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但是现在他的情绪明显有些崩溃了。
同事们瞄了江洋两眼也没有接话，想来抱怨这种东西过于廉价，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画点图了。
江洋穿上衣服便匆匆地离开了这个让人窒息的设计院，“明天有没有方案跟我有什么关系，就我挣得那点钱还不够我以后植发用的呢！”
江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出如此幼稚的决定的，同事们肯定以为他只是出去散散心了，可江洋是要回到自己二十平米左右的出租屋好好地睡一觉。
自己那部分的任务完不成，整个团队明天都会很难堪，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单位混下去呢？
混不下去就混不下去吧！都见鬼去吧！江洋立刻把手机关上了，那种轻松的感觉就像是从自己的背上卸下了一座大山。
江洋一个人游荡在繁华的大道，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太理解这个世界了，他不明白那些极尽壮观的办公楼有什么好看的，它们凭什么就是一个城市繁华的标志，那不过是一座座更高级的畜牧场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累死累活的是为了什么？
“我现在真的很开心么？”一个更幼稚的问题被他抛了出来。
当你负重前行的时候，到底是谁在岁月静好？
“小伙子，你的瓶子不要了吧？”似乎是从楼间小巷里突然闪出的一个老人，他盯着江洋手中的空水瓶，两眼放光。
“要...这个？给你。”江洋虽是问他却没等回复便将瓶子递了过去。
“谢谢，谢谢啊。”老人接过瓶子投进了一个蛇皮袋里。
“大爷这么晚还出来收瓶子？”江洋并不厌恶与人说话，只不过他不喜欢和甲方交流罢了。
“这个点儿，这片地儿，好多的年轻人才下班呢，和俺们不同，你们都愿意喝这玩意儿？”大爷抖了抖麻袋，里面发出瓶子间摩擦的声响，他的脸露出了点笑容，并不勉强，比起在单位里见的那些“笑”强太多了。
“大爷挺能干嘛，让我这种偷偷从公司溜出来的年轻人都自愧不如啊。”江洋自嘲道，说实话他的怨气已经稍解，他在考虑回不回公司完成剩下的任务。
“现在的年轻人也是太累了，这个点还在工作，身体啊都不健康喽。”大爷没有说一些‘人年轻时就应该多吃苦’之类的屁话，这让江洋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甚至是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在这个全员PUA大师的时代，有陌生人能劝别人不要太累真是稀奇事。
“大爷，你家离得远么，要是不远的话我可以帮你拿袋子送你一段路。”江洋问道。
“这又不重，就不麻烦你了，我以前可是灯塔的守夜人，晚上起来工作，那可是常有的事。”老人的语气中有那么一丝自豪，看起来他真的热爱他做的那份工作。
江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份工作，不过听起来就很艰苦。“灯塔的守夜人？听起来挺厉害的。”
“当然厉害，我负责照看的可是新世界最大的灯塔，它屋顶的檐口就有前面那栋楼高了。”老人的双手在胸前比划着，他显得特别激动。
“新世界？那是哪？非洲？”江洋没听说过老人嘴里的最大灯塔，不过在这个时代没听说的事情多了去了，最大的海景房，最大的花田，最美的雪村等等，在形容词前加个“最”字是开发商们惯用的营销手段？江洋已经不以为意了。
“灯塔在奥莱龙港，王国的西境，新世界最富饶的地方，那里有我的朋友马特博士，还有我爱吃的香肠和爱喝的啤酒。”
老人的话让江洋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他现在怀疑老人的神智可能有些不正常。
“奥莱龙港是那么的美丽，我在灯塔上俯瞰她的时候，那山腰处一片又一片的红屋顶就像是遗落在林间的玫瑰花瓣，我知道那每一间房子里的主人都是谁，我熟悉他们，他们也熟悉我，他们都叫我老威廉的。”老人仿佛完全陷入了自己的臆想里，他手一松，袋子掉了下来，里面的瓶子一只又一只地滚了出来，老人一边嘴里唠叨着什么，一边向阴暗的小巷走去。
“当黑暗遮蔽日月，当邪祟深入黎庶，
当王庭凋敝已成尸山血海，
懦夫屈膝，妇孺悲泣。
先王伟业已遭神弃，千百王国再无踪迹。
契丹折戟，血池千里；高卢请降，男丁皆毙，
......”
江洋苦笑了两声，他实在想不明白刚刚还那么正常的老人是怎么变得如此癫狂的，他将手机开机，转头向公司的方向走去，“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吃饭的，不是么？”
江洋在街道的对面已经可以望见公司的大厅，只要过了这个马路，他就又回到了他厌恶的“囚笼”。
从刚才的某一刻开始，他的呼吸就变得异常急促，他的头开始发晕，心脏也隐隐作痛，江洋这几天来总会有这样的症状，不过挺一挺就好了，说毫不在意是假的，他总想着这个阶段的工作干完了再去医院好好看看，可工作什么时候能干完呢？江洋也不知道。
不过这次的症状明显比之前的强烈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揉捏成了一团，双眼因极度缺氧而失去视觉，他笔直地倒在了路边，他大声的“啊”了一声便没再有其他声响。
江洋再次醒来时，他的周围萦绕着浓重的黑雾，他分辨不出方向，也难以言说天地，他感受不到温度，也没有轻重之感。
“混沌初张，万灵蚍蜉”
“孩子，我们真有缘分啊。”江洋的耳边响起捡瓶子老人的说话声，在江洋不远处的地方突然亮起了一点光，江洋小心地靠了过去，
光点越来越大，最后俨然成了一处篝火，老人坐在那里背对着江洋，仍旧摆弄着自己蛇皮袋中的废旧塑料瓶。
江洋想问老人这是哪儿？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可以让你重获新生，不过你需要帮我救一个人，奥莱龙港的马特博士，你能答应我么？”老人转过头看向江洋，因为是背对着篝火，他的脸都隐匿在黑暗之中，气氛甚是诡谲。
“奥莱龙港？那是哪？重获新生是什么意思？我现在死了？”江洋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他就是说不出话来。
老人阴沉一笑。
“你不回答就是答应喽，记住不可违背你现在的承诺，否则我一定会找到你，并用帕尔瓦王朝最残忍的酷刑虐杀你。”老人的语气发生了变化，一瞬间他的慈祥与友善尽皆消散，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位恶毒的君王。
老人背后的篝火越来越大，最后其中甚至涌现出数条火蛇来，它们将老人吞噬随后又直冲天际，江洋的眼前不再是浓重的黑雾，而是一座城市，一座被火焰吞噬的城市，一位身披金甲的骑士站在远处巍峨的灯塔之上，他身上的圣光似乎有一层红黑色的杂质萦绕，他胯下的马突然后肢发力，他竟然在空中向江洋冲刺而来。
江洋并没有闪躲，他不认为自己能躲得过这个战争机器，如果早晚都得死，那不如现在吧。
骑士没有杀他的意思，只是将金色的长戟架在了江洋的脖子上，沉重的武器压弯了江洋的膝盖，“记住，确保马特活下来，如果可以，请将他完整无损地带回奥莱龙港。”
金色的骑士说完后便摘下了面具，他竟然有着一张与捡瓶老人一模一样的脸。
站在江洋身边的甲方仍然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你有在听么？”
江洋立马回过神来，“在听，你请说。”
“建筑的这个曲线造型啊太夸张了，这东西建出来是很贵的。”
“加一些曲线显得更高级，这是你们说的。”
“东西都是建出来模型才能看出来好坏的么？你这个肯定不行啊。”甲方有些不耐烦地说，“改一下也不费什么事，大体的思路是对的，你们再逼一逼自己，看看还有没有其它想法。”
“不费什么事？做方案哪有不费时间的？你再看看这个方案吧，这是我们组加了三天的班才做出来的，而且曲线的地方也不是很多。”江洋没好气儿地说。
“加班也是在挣钱嘛，早干完我的活早接其他人的活啊，只是你们这个方案看起来真的没感觉啊？”甲方皱着眉不停摇着头。
“之前你们的杨总过来特意告诉我们要多做曲线，要和一旁的大剧院呼应上的。”江洋仍旧坚持着与他争论一下，建筑设计这个行业有时候就像大妈买菜讨价还价一样。
“其实感觉好坏这东西倒是其次，关键是成本，你们肯定是误解杨总的意思了。明天就是方案第一阶段的报告会议了，你们争取在开会前拿出一套新方案来，今晚你们再坚持一下，等哪天我请你们吃饭啊。”
一个晚上拿出一套方案并非是做不到，可这也意味着今夜无眠，甲方提完意见便走了，江洋没给他笑脸，想来他也不在乎。
办公室里寂静的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大家连闲聊的精力都没有了。
江洋再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晚上11：59了。
“去他M的！”江洋一不小心将想法说了出来，平日里他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但是现在他的情绪明显有些崩溃了。
同事们瞄了江洋两眼也没有接话，想来抱怨这种东西过于廉价，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画点图了。
江洋穿上衣服便匆匆地离开了这个让人窒息的设计院，“明天有没有方案跟我有什么关系，就我挣得那点钱还不够我以后植发用的呢！”
江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出如此幼稚的决定的，同事们肯定以为他只是出去散散心了，可江洋是要回到自己二十平米左右的出租屋好好地睡一觉。
自己那部分的任务完不成，整个团队明天都会很难堪，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单位混下去呢？
混不下去就混不下去吧！都见鬼去吧！江洋立刻把手机关上了，那种轻松的感觉就像是从自己的背上卸下了一座大山。
江洋一个人游荡在繁华的大道，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太理解这个世界了，他不明白那些极尽壮观的办公楼有什么好看的，它们凭什么就是一个城市繁华的标志，那不过是一座座更高级的畜牧场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累死累活的是为了什么？
“我现在真的很开心么？”一个更幼稚的问题被他抛了出来。
当你负重前行的时候，到底是谁在岁月静好？
“小伙子，你的瓶子不要了吧？”似乎是从楼间小巷里突然闪出的一个老人，他盯着江洋手中的空水瓶，两眼放光。
“要...这个？给你。”江洋虽是问他却没等回复便将瓶子递了过去。
“谢谢，谢谢啊。”老人接过瓶子投进了一个蛇皮袋里。
“大爷这么晚还出来收瓶子？”江洋并不厌恶与人说话，只不过他不喜欢和甲方交流罢了。
“这个点儿，这片地儿，好多的年轻人才下班呢，和俺们不同，你们都愿意喝这玩意儿？”大爷抖了抖麻袋，里面发出瓶子间摩擦的声响，他的脸露出了点笑容，并不勉强，比起在单位里见的那些“笑”强太多了。
“大爷挺能干嘛，让我这种偷偷从公司溜出来的年轻人都自愧不如啊。”江洋自嘲道，说实话他的怨气已经稍解，他在考虑回不回公司完成剩下的任务。
“现在的年轻人也是太累了，这个点还在工作，身体啊都不健康喽。”大爷没有说一些‘人年轻时就应该多吃苦’之类的屁话，这让江洋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甚至是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在这个全员PUA大师的时代，有陌生人能劝别人不要太累真是稀奇事。
“大爷，你家离得远么，要是不远的话我可以帮你拿袋子送你一段路。”江洋问道。
“这又不重，就不麻烦你了，我以前可是灯塔的守夜人，晚上起来工作，那可是常有的事。”老人的语气中有那么一丝自豪，看起来他真的热爱他做的那份工作。
江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份工作，不过听起来就很艰苦。“灯塔的守夜人？听起来挺厉害的。”
“当然厉害，我负责照看的可是新世界最大的灯塔，它屋顶的檐口就有前面那栋楼高了。”老人的双手在胸前比划着，他显得特别激动。
“新世界？那是哪？非洲？”江洋没听说过老人嘴里的最大灯塔，不过在这个时代没听说的事情多了去了，最大的海景房，最大的花田，最美的雪村等等，在形容词前加个“最”字是开发商们惯用的营销手段？江洋已经不以为意了。
“灯塔在奥莱龙港，王国的西境，新世界最富饶的地方，那里有我的朋友马特博士，还有我爱吃的香肠和爱喝的啤酒。”
老人的话让江洋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他现在怀疑老人的神智可能有些不正常。
“奥莱龙港是那么的美丽，我在灯塔上俯瞰她的时候，那山腰处一片又一片的红屋顶就像是遗落在林间的玫瑰花瓣，我知道那每一间房子里的主人都是谁，我熟悉他们，他们也熟悉我，他们都叫我老威廉的。”老人仿佛完全陷入了自己的臆想里，他手一松，袋子掉了下来，里面的瓶子一只又一只地滚了出来，老人一边嘴里唠叨着什么，一边向阴暗的小巷走去。
“当黑暗遮蔽日月，当邪祟深入黎庶，
当王庭凋敝已成尸山血海，
懦夫屈膝，妇孺悲泣。
先王伟业已遭神弃，千百王国再无踪迹。
契丹折戟，血池千里；高卢请降，男丁皆毙，
......”
江洋苦笑了两声，他实在想不明白刚刚还那么正常的老人是怎么变得如此癫狂的，他将手机开机，转头向公司的方向走去，“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吃饭的，不是么？”
江洋在街道的对面已经可以望见公司的大厅，只要过了这个马路，他就又回到了他厌恶的“囚笼”。
从刚才的某一刻开始，他的呼吸就变得异常急促，他的头开始发晕，心脏也隐隐作痛，江洋这几天来总会有这样的症状，不过挺一挺就好了，说毫不在意是假的，他总想着这个阶段的工作干完了再去医院好好看看，可工作什么时候能干完呢？江洋也不知道。
不过这次的症状明显比之前的强烈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揉捏成了一团，双眼因极度缺氧而失去视觉，他笔直地倒在了路边，他大声的“啊”了一声便没再有其他声响。
江洋再次醒来时，他的周围萦绕着浓重的黑雾，他分辨不出方向，也难以言说天地，他感受不到温度，也没有轻重之感。
“混沌初张，万灵蚍蜉”
“孩子，我们真有缘分啊。”江洋的耳边响起捡瓶子老人的说话声，在江洋不远处的地方突然亮起了一点光，江洋小心地靠了过去，
光点越来越大，最后俨然成了一处篝火，老人坐在那里背对着江洋，仍旧摆弄着自己蛇皮袋中的废旧塑料瓶。
江洋想问老人这是哪儿？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可以让你重获新生，不过你需要帮我救一个人，奥莱龙港的马特博士，你能答应我么？”老人转过头看向江洋，因为是背对着篝火，他的脸都隐匿在黑暗之中，气氛甚是诡谲。
“奥莱龙港？那是哪？重获新生是什么意思？我现在死了？”江洋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他就是说不出话来。
老人阴沉一笑。
“你不回答就是答应喽，记住不可违背你现在的承诺，否则我一定会找到你，并用帕尔瓦王朝最残忍的酷刑虐杀你。”老人的语气发生了变化，一瞬间他的慈祥与友善尽皆消散，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位恶毒的君王。
老人背后的篝火越来越大，最后其中甚至涌现出数条火蛇来，它们将老人吞噬随后又直冲天际，江洋的眼前不再是浓重的黑雾，而是一座城市，一座被火焰吞噬的城市，一位身披金甲的骑士站在远处巍峨的灯塔之上，他身上的圣光似乎有一层红黑色的杂质萦绕，他胯下的马突然后肢发力，他竟然在空中向江洋冲刺而来。
江洋并没有闪躲，他不认为自己能躲得过这个战争机器，如果早晚都得死，那不如现在吧。
骑士没有杀他的意思，只是将金色的长戟架在了江洋的脖子上，沉重的武器压弯了江洋的膝盖，“记住，确保马特活下来，如果可以，请将他完整无损地带回奥莱龙港。”
金色的骑士说完后便摘下了面具，他竟然有着一张与捡瓶老人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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