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子
“王叔，今天下午有人来找你。”
晚上九点半，王老板开着自己的小皮卡拉了一车蔬菜肉类回到了家门口，随后就招呼王林来帮忙摆摊。王林一边把带滚轮的烧烤架子从里屋推出到家门前的坝子里，一边告诉了王叔前面来过人的事。
“找我？谁啊？”
王叔不以为意，翻身上了货箱去提肉。王林继续回屋搬桌凳，声音回荡着从屋里模模糊糊传出来：
“我也不认识，不过他说他姓什么‘墨瑟’？我听着反正是这两个字。我问他有什么事儿他也没说，只是说看到我也算够了然后就走了。我小时候见过这个叔叔吗？我没印象了。对了，他是个外国人。”
“他说他姓什么？！！！！！！”
王叔突然拔高的嗓音吓了王林一跳，于是他桌凳也顾不上拿就赶忙跑了出来。来到外面只见王叔一脸的震惊与诧异，仿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连刚从车上提下来的一袋五花肉此时都顾不上了，被王叔径直丢在了脚下。
随后这个略胖的中年汉子以一种超出王林认知的速度冲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了王林的肩膀！
“你确定他说自己叫墨瑟？！你确定没听错吗！！”
王林还是第一次看到王叔露出这种表情，自己的肩膀被王叔捏得生疼，王叔睁大的双眼看上去也显得恐怖无比。此时王林已经明白：
下午来过的那个人，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绝对不是什么“叔叔的好朋友”！
看王叔这个样子，哪怕现在说这个“墨瑟”是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怨鬼或者从重重牢狱中逃离出来的变态杀人狂王林都信。
“嘶~王叔我确定，我听到的就是‘墨瑟’这两个字，是他自己亲口说的他的姓。这个人。。。是个坏人吗？”
王老板听到王林吃痛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失态了。他迅速收回了自己的双手，面色凝重地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讲起。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才下定主意：
“关于这个人的事，小林你先不要和别人谈起。烧烤今晚不做了，我现在立马出门一趟，小林你把这些东西都收进去然后自己洗漱睡觉，后面几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当没事发生。我今晚肯定是不回来了。那个人很危险！如果下次你再看到他，就跟他说我想单独见他，然后立马打我电话！”
此时已经有爱吃烧烤的常客三三两两地聚了过来，有位不见外的老爷子甚至都打算来帮忙摆桌凳了。王林还没消化掉王叔说的那番话，就被催过去告诉客人们今晚歇业的消息。
而王叔则衣服都没有换，匆匆和客人们告了个歉就径直上皮卡开车出去了。
[王叔……那个人不简单，但王叔好像也……]
送走了上门的客人们、又在院坝的围墙显眼处挂出【暂停营业】的牌子之后，王林才慢吞吞地开始收拾。被王叔扔地上的五花肉袋子渗出细细的一溜血水流向外面，九九蹲在肉的旁边不停吞口水。
[王叔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王林看出来了事情的不寻常。
或许每个少年的心里都憧憬过不平凡的剧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可能是在某堂枯燥的课程中有直升飞机从天而降，上面下来个大美女请求自己拯救世界；
可能是某天回到家父母突然告诉自己其实他们是国际特工，现在要带自己去夏威夷特训；
也可能是走在山林中突然有神奇的猴子、狐狸等动物引着自己误入某个大佬的传承山洞；
王林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幻想。
幻想王叔是隐藏的异能高手，只是厌倦了厮杀所以才退隐江湖转行做烧烤。但在月黑风高的深夜，仍会热血难凉，乔装打扮后出去惩奸除恶。
满是炭火佐料味的双手轻轻一抬、就飙射出一颗颗追魂索命的八角和一片片削铁如泥的香叶。
然后自己偶然撞见王叔行侠仗义，百般央求下被王叔收为传人，学成之后在水深火热中英雄救美。
现在看来王林的幻想似乎真的有成真的可能性了！但王林此时却只希望一切都没发生过。
那个神秘男人没有来过，王叔没有突然表现得完全不像个烧烤老板，反而像个宝刀未老的战士；也没有神秘地出门。他只希望一切都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人们习以为常的平静生活，也许便是接连不断的奇迹；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不凡。
王林草草给九九做了饭之后就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试图从自己过往的经历中整理出一丝蛛丝马迹，但毫无头绪。满腹的疑惑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很危险？王叔出门是去找谁？]
然后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王叔不是个普通的烧烤店老板，那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单单只是个被领养的幸运儿？王叔一直不让我叫他爸爸，是不是因为他其实认识我的父母？那我身体的毛病是不是就有救了？]
没有答案。
但王林已经下定了决心，等王叔回来就找王叔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自己的疑惑，自己的身体情况，这一切的真相也许就快要大白。
[指令，6:30苏醒。睡眠。]
翌日，王林准时醒来，却发现本应昏暗的客厅此时正亮着灯。
很显然，王叔回来了。
王林默默地起床，走进客厅，果不其然。
王叔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面前的烟灰缸里还有好几个烟头。他察觉到王林醒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茶几上摆着的一袋包子和一碗粥：
“醒了？先去洗脸刷牙。把早饭吃了，有话我们后面慢慢讲。”
“嗯。”
王林乖乖地进盥洗室，接水，洗脸，刷牙；又返回客厅坐在茶几前：
“王叔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你吃。”
于是王林安静地开始吃起了面前的早餐，速度有点慢。
平时咋咋呼呼的少年此时小心翼翼得就连砸吧嘴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闷热的空气中“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挤满了压抑，凝重。
不过早餐本就不多，就算王林再怎么放慢自己的动作，从开始到吃完也不过撑了十几分钟。王叔见他吃好了，随手把烟往烟灰缸里重重地一杵：
“呋~”
他长出一口烟气；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今天我们就好好聊聊。你的问题我不一定全部回答，我没多说的你也不要追问，很多事情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王林下意识点了下头。他隐约有感觉自己今天可能会得知一些很不得了的东西。
“那。。。王叔我问咯？”
“磨蹭什么，要问就赶紧问，我一会儿还要出门。”
王林听此也不再犹豫，赶忙问出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王叔，昨天来过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你说他很危险？”
“……他是你爸爸。至于为什么说他危险，那是因为他，嗯…你可以把他当成一个起码四级的异能者，而且他的能力是禁忌系，只要他想，短短几个小时就可以摧毁一座城市。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对整个人类群体没有什么好感。”
“什么？！！！！！！”
王林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答案。
“这是真的吗？！”
“那他为什……王叔你……我又……”
王林惊讶得支支吾吾甚至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难怪，难怪！
难怪王叔一直以来都不要自己叫他父亲，难怪以前偶尔提及自己的身世王叔总是含糊其辞转移话题，原来自己一直都“有”父亲！
但是不够！太多了，疑问太多了！王林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
如果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那自己的母亲呢？为什么他们生下自己又抛弃自己？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为什么王叔会收养自己？王叔出门后去了哪里？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王叔让我报考的神秘研究所，那里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他的所谓朋友同学自己好像也从来没见过！
他说那个男人极其危险，所以自己是人质吗？是筹码吗？自己生来就带有罪恶吗？自己身上的“怪病”是人为的吗？是谁的手笔？
王林越想越乱，越想越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悲伤。他十数年形成的脆弱世界观，他对自己身为养子过往经历过的一切幸运和美好的感激在这一句答案的重击之下瞬间被打得支离破碎，宛如被砸在地上的廉价玻璃。
少年低下了头。沉默成了主旋律，少年沉默着，中年也沉默着。
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指令……指令……指令……草泥马的指令！！]
最后一道指令并没有生效。
王林可以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崩溃，可以让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甚至可以强行做几次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生理状态；但他止不住脑海中生出的不解，狂躁，愤恨，痛苦，还有冲动。
于是他再也没有问。
往日熟悉温馨的家，此时却仿佛每一处哪怕最隐蔽的角落、最微小的空间都长满了尖刺，刺得他浑身发疼。
那些看不见的尖刺还在继续生长，从被自己擦得反光的茶几上，从被自己清扫得光亮的地板上，从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上……
少年再也忍不住。他沉默地站起身，没有哭嚎，没有大喊，只是沉默。
他现在只想逃，逃离这个让他感到陌生的空间，逃离这个让他感到冰冷的男人。
[指令，无限制，跑。]
“小林？小林！你干什么！给我站住！回来！老子喊你站到你听到没有！”
王老板在王林刚站起身的时候就有所警惕，但他被茶几拦住，仓促间伸出的手终究是没有抓住少年，当他恨恨一踩茶几腾空跳了出来时，少年已经冲上街道。
被惊醒的九九吠了两声追了出去，但少年速度奇快，也完全不顾来往的车辆，最终无助的小狗只能焦急地在马路边打转。
少年消失在了街角。
王老板并没有追，也许他也预料到少年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但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少年起码有得知真相的权力。
[跑吧，跑吧。发泄下也好。]
朝阳的光无情地从天空中降下，为城市带来炎热。中年人沉默地站在院中，久久没有动弹。在他身边，只剩一只小狗在呜咽。
晚上九点半，王老板开着自己的小皮卡拉了一车蔬菜肉类回到了家门口，随后就招呼王林来帮忙摆摊。王林一边把带滚轮的烧烤架子从里屋推出到家门前的坝子里，一边告诉了王叔前面来过人的事。
“找我？谁啊？”
王叔不以为意，翻身上了货箱去提肉。王林继续回屋搬桌凳，声音回荡着从屋里模模糊糊传出来：
“我也不认识，不过他说他姓什么‘墨瑟’？我听着反正是这两个字。我问他有什么事儿他也没说，只是说看到我也算够了然后就走了。我小时候见过这个叔叔吗？我没印象了。对了，他是个外国人。”
“他说他姓什么？！！！！！！”
王叔突然拔高的嗓音吓了王林一跳，于是他桌凳也顾不上拿就赶忙跑了出来。来到外面只见王叔一脸的震惊与诧异，仿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连刚从车上提下来的一袋五花肉此时都顾不上了，被王叔径直丢在了脚下。
随后这个略胖的中年汉子以一种超出王林认知的速度冲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了王林的肩膀！
“你确定他说自己叫墨瑟？！你确定没听错吗！！”
王林还是第一次看到王叔露出这种表情，自己的肩膀被王叔捏得生疼，王叔睁大的双眼看上去也显得恐怖无比。此时王林已经明白：
下午来过的那个人，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绝对不是什么“叔叔的好朋友”！
看王叔这个样子，哪怕现在说这个“墨瑟”是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怨鬼或者从重重牢狱中逃离出来的变态杀人狂王林都信。
“嘶~王叔我确定，我听到的就是‘墨瑟’这两个字，是他自己亲口说的他的姓。这个人。。。是个坏人吗？”
王老板听到王林吃痛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失态了。他迅速收回了自己的双手，面色凝重地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讲起。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才下定主意：
“关于这个人的事，小林你先不要和别人谈起。烧烤今晚不做了，我现在立马出门一趟，小林你把这些东西都收进去然后自己洗漱睡觉，后面几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当没事发生。我今晚肯定是不回来了。那个人很危险！如果下次你再看到他，就跟他说我想单独见他，然后立马打我电话！”
此时已经有爱吃烧烤的常客三三两两地聚了过来，有位不见外的老爷子甚至都打算来帮忙摆桌凳了。王林还没消化掉王叔说的那番话，就被催过去告诉客人们今晚歇业的消息。
而王叔则衣服都没有换，匆匆和客人们告了个歉就径直上皮卡开车出去了。
[王叔……那个人不简单，但王叔好像也……]
送走了上门的客人们、又在院坝的围墙显眼处挂出【暂停营业】的牌子之后，王林才慢吞吞地开始收拾。被王叔扔地上的五花肉袋子渗出细细的一溜血水流向外面，九九蹲在肉的旁边不停吞口水。
[王叔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王林看出来了事情的不寻常。
或许每个少年的心里都憧憬过不平凡的剧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可能是在某堂枯燥的课程中有直升飞机从天而降，上面下来个大美女请求自己拯救世界；
可能是某天回到家父母突然告诉自己其实他们是国际特工，现在要带自己去夏威夷特训；
也可能是走在山林中突然有神奇的猴子、狐狸等动物引着自己误入某个大佬的传承山洞；
王林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幻想。
幻想王叔是隐藏的异能高手，只是厌倦了厮杀所以才退隐江湖转行做烧烤。但在月黑风高的深夜，仍会热血难凉，乔装打扮后出去惩奸除恶。
满是炭火佐料味的双手轻轻一抬、就飙射出一颗颗追魂索命的八角和一片片削铁如泥的香叶。
然后自己偶然撞见王叔行侠仗义，百般央求下被王叔收为传人，学成之后在水深火热中英雄救美。
现在看来王林的幻想似乎真的有成真的可能性了！但王林此时却只希望一切都没发生过。
那个神秘男人没有来过，王叔没有突然表现得完全不像个烧烤老板，反而像个宝刀未老的战士；也没有神秘地出门。他只希望一切都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人们习以为常的平静生活，也许便是接连不断的奇迹；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不凡。
王林草草给九九做了饭之后就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试图从自己过往的经历中整理出一丝蛛丝马迹，但毫无头绪。满腹的疑惑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很危险？王叔出门是去找谁？]
然后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王叔不是个普通的烧烤店老板，那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单单只是个被领养的幸运儿？王叔一直不让我叫他爸爸，是不是因为他其实认识我的父母？那我身体的毛病是不是就有救了？]
没有答案。
但王林已经下定了决心，等王叔回来就找王叔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自己的疑惑，自己的身体情况，这一切的真相也许就快要大白。
[指令，6:30苏醒。睡眠。]
翌日，王林准时醒来，却发现本应昏暗的客厅此时正亮着灯。
很显然，王叔回来了。
王林默默地起床，走进客厅，果不其然。
王叔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面前的烟灰缸里还有好几个烟头。他察觉到王林醒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茶几上摆着的一袋包子和一碗粥：
“醒了？先去洗脸刷牙。把早饭吃了，有话我们后面慢慢讲。”
“嗯。”
王林乖乖地进盥洗室，接水，洗脸，刷牙；又返回客厅坐在茶几前：
“王叔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你吃。”
于是王林安静地开始吃起了面前的早餐，速度有点慢。
平时咋咋呼呼的少年此时小心翼翼得就连砸吧嘴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闷热的空气中“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挤满了压抑，凝重。
不过早餐本就不多，就算王林再怎么放慢自己的动作，从开始到吃完也不过撑了十几分钟。王叔见他吃好了，随手把烟往烟灰缸里重重地一杵：
“呋~”
他长出一口烟气；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今天我们就好好聊聊。你的问题我不一定全部回答，我没多说的你也不要追问，很多事情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王林下意识点了下头。他隐约有感觉自己今天可能会得知一些很不得了的东西。
“那。。。王叔我问咯？”
“磨蹭什么，要问就赶紧问，我一会儿还要出门。”
王林听此也不再犹豫，赶忙问出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王叔，昨天来过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你说他很危险？”
“……他是你爸爸。至于为什么说他危险，那是因为他，嗯…你可以把他当成一个起码四级的异能者，而且他的能力是禁忌系，只要他想，短短几个小时就可以摧毁一座城市。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对整个人类群体没有什么好感。”
“什么？！！！！！！”
王林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答案。
“这是真的吗？！”
“那他为什……王叔你……我又……”
王林惊讶得支支吾吾甚至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难怪，难怪！
难怪王叔一直以来都不要自己叫他父亲，难怪以前偶尔提及自己的身世王叔总是含糊其辞转移话题，原来自己一直都“有”父亲！
但是不够！太多了，疑问太多了！王林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
如果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那自己的母亲呢？为什么他们生下自己又抛弃自己？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为什么王叔会收养自己？王叔出门后去了哪里？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王叔让我报考的神秘研究所，那里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他的所谓朋友同学自己好像也从来没见过！
他说那个男人极其危险，所以自己是人质吗？是筹码吗？自己生来就带有罪恶吗？自己身上的“怪病”是人为的吗？是谁的手笔？
王林越想越乱，越想越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悲伤。他十数年形成的脆弱世界观，他对自己身为养子过往经历过的一切幸运和美好的感激在这一句答案的重击之下瞬间被打得支离破碎，宛如被砸在地上的廉价玻璃。
少年低下了头。沉默成了主旋律，少年沉默着，中年也沉默着。
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指令……指令……指令……草泥马的指令！！]
最后一道指令并没有生效。
王林可以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崩溃，可以让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甚至可以强行做几次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生理状态；但他止不住脑海中生出的不解，狂躁，愤恨，痛苦，还有冲动。
于是他再也没有问。
往日熟悉温馨的家，此时却仿佛每一处哪怕最隐蔽的角落、最微小的空间都长满了尖刺，刺得他浑身发疼。
那些看不见的尖刺还在继续生长，从被自己擦得反光的茶几上，从被自己清扫得光亮的地板上，从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上……
少年再也忍不住。他沉默地站起身，没有哭嚎，没有大喊，只是沉默。
他现在只想逃，逃离这个让他感到陌生的空间，逃离这个让他感到冰冷的男人。
[指令，无限制，跑。]
“小林？小林！你干什么！给我站住！回来！老子喊你站到你听到没有！”
王老板在王林刚站起身的时候就有所警惕，但他被茶几拦住，仓促间伸出的手终究是没有抓住少年，当他恨恨一踩茶几腾空跳了出来时，少年已经冲上街道。
被惊醒的九九吠了两声追了出去，但少年速度奇快，也完全不顾来往的车辆，最终无助的小狗只能焦急地在马路边打转。
少年消失在了街角。
王老板并没有追，也许他也预料到少年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但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少年起码有得知真相的权力。
[跑吧，跑吧。发泄下也好。]
朝阳的光无情地从天空中降下，为城市带来炎热。中年人沉默地站在院中，久久没有动弹。在他身边，只剩一只小狗在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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