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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那年的白月光

    五年前的巴里镇白家村口,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在村口站着,准备迎接一位尊贵的客人。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是听村主任白建业说来的大老板是给村里铺路盖房子的,而且都是免费,以后村里的人出门就不用牛车倒铁皮,货车倒大巴了,村里的橘子玉米也能运的出去,不管挣几个钱,起码不用烂在地里寒了庄稼人的心。

    学生模样的白鹭穿着白色短袖T恤,上面印着“泰合中学”四个黑色大字,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站在人群后方。她不像村里其他人翘首以盼,仰着头盯着天上自由飞翔的雁。再过三个月就要高考,要不是村主任非要个村子里的最高学历来撑场面,她才不想过来应付这些肥头大耳满身铜臭的暴发户。

    今天的太阳烈得吓人,有些小孩子已经等得不耐烦,又饿又渴之下开始哭闹起来,大人们也是叫苦连天。

    白建业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我知道乡亲们都累了,镇上通知咱是九点到,现在快十二点了,要不有孩子的先回家给孩子做口饭吃吃,年轻人就再等等,应该快到了——哎你们看,那车是不是……”

    众人顺着白主任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尘土飞扬中一辆黑色迈巴赫咆哮着向他们驶来,一点没有减速的意思,村民们赶紧抱起各自的孩子给车让开一条路。

    白鹭撇了撇嘴,暗自嘟囔一句:“暴发户就没有别的出场方式吗?拿纸钱扎个车不是更显眼?”

    白鹭的嘀咕被站在旁边的白妈妈听到了,用手肘轻轻怼了下女儿的手臂,小声道:“你别一口一个暴发户的,暴发户也没什么不好,怎么能狗眼看人低呢?”

    本来周围的人没听到,但经白妈妈的口头教训之后,旁边的人都听到了,白鹭心里无奈,撇撇嘴,不服气自己怎么就成了狗眼。

    “您是秦总吧,幸会幸会。”白主任向第一个下车西装笔挺的男人伸出右手。

    那男人沉默着并不回应,转身开了车门,另一个男人下了车。

    “这次来的还挺会摆谱。”白鹭没管住嘴,又小声嘀咕出来,被白妈妈踩了一角才不做声。

    一米八的男人戴着墨镜,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裤腿上挂着一些破洞,裤角都是毛边。身后从车里又走出来两个中年男人和一个浓妆艳抹身段妖娆的女人,高高在上地审视着眼前的众人。

    “这架势是天神下凡来普度我们了,真是谢了。”白鹭这次只敢心里嘀咕了。

    “秦总您好,我是这白家村的村主任,我叫白建业,镇长让我带村里大大小小来接您。”白主任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对待面前这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却谦恭有礼,这让白鹭更加猛烈地狂翻白眼,要不是信任白主任的为人,平日里又很是关照她们母女,估计她要连村主任一起厌恶了。

    “您太客气了,我何德何能让大家都等着我呢,不好意思啊,昨晚陪镇长喝得有点多,今天耽误了点时间,实在对不住。”秦嶵满脸歉意地握着主任的双手。

    假正经。

    白鹭这次的心声没有说出口,但白妈妈似乎心里感应到了,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白鹭无奈地吐了吐舌头。

    “秦总啊,您看这都中午了,大家也都饿了,要不咱们边吃边聊?”白建业说着眼睛朝一个方向寻找。

    秦嶵将墨镜摘下递给司机,搓着手笑道:“太好了,我好久没吃过正宗的农家菜了,就不客气了,感谢感谢。”

    “白鹭啊,白鹭?人呢?赶紧出来。”白建业寻找了半天实在找不到了,开始点名。

    白鹭不耐烦地走了出来,人群中她的个头算是高的,素面朝天马尾辫,插着口袋一脸的不情愿。

    “我给秦总介绍一下啊,这是我们十里八村有名的才女,叫白鹭,在泰城读高三,马上就高考了,我们还等着她考状元咧。”白建业继续道:“秦总,咱们就先去她家吃饭,边吃边聊?”

    秦嶵也打量着与整个村子面貌格格不入的高中生,他也注意到了“泰和中学”四个字,原来这女孩是在城里读书,难怪像是在大厦林立的繁华CBD包围的城中村一样突兀。淡淡笑着道谢后一行人随村主任去了白鹭的家。

    白鹭帮着妈妈忙里忙外端菜端汤,眼睛不时打量着那个暴发户,村主任陪着秦嶵几个人坐在院子中间聊天。

    “秦总您真是年轻有为,心肠又好,这才二十出头就能把公司做得这么好,了不起了不起啊。”白建业恭维道。

    “您别和我这么客气了,论辈分我得叫您一声白叔,您就叫我小秦吧。”秦嶵谦和有礼地回答,这声白叔让白建业喜笑颜开,但还是识时务地摆手推辞。

    “白叔,我今天来就是看看村里的情况,除了铺路,还有些事要您帮忙啊。”秦嶵诚恳地说。

    “这……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但秦总给村里做了这么多好事,咱能帮上的一定帮。”村主任拍着胸脯打保票。

    “张经理,你给说说情况。”秦嶵点起一根烟示意旁边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说话。

    张武赶紧放下茶杯道:“白主任,这村里的房子最新的少说也有三四十年了,墙体都开裂了,放城里,这已经达不到住人的标准,算是危房,长久住下去会出事的。”

    白建业喝了口茶水,道:“这咱们也知道啊,就是白家村附近呢大部分是盐碱地和山地,地质不好,粮食产不了多少,家家户户都没钱,现在让大家花钱修房子比登天还难呢。”

    “如果免费呢?”秦嶵问道:“免费为他们量身建造一栋住房,配好家电家具,拉线布网,让大家都用上自来水,您觉得怎么样?”

    白主任不敢置信地望着秦嶵,说不出话来,眼眶有些红地说道:“啥?免费?真能不要钱?那实在太好了,我、我可得代全村谢谢你啊,秦总!”

    张武马上抓住机会道:“我们秦总说的当然是真的。只要村里人同意在协议书上签字,等我们回泰城,马上就可以动工,按之前的设想,相信四到五个月可以住进去,费用全免。”说完掏出一叠纸质文件,递到白建业手里,道:“这些合同您先过目,签了之后这好事就成了。”

    “小鹭,小鹭,别忙了,过来,给帮忙看看,这些纸上写的啥?”白建业将正在厨房忙活的白鹭喊了出来,身上一条粉色小熊围裙非常可爱。

    准大学生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那叠文件,仔细阅读起来,阳光洒在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秦嶵又点了一根烟,修长的手指夹着,不急于去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女高中生认真严肃的侧脸。

    十几分钟过去了,桌上的菜已经吃了大半,张经理皱着眉显得有些不耐烦,白建业生怕得罪眼前的投资人,赶紧小声催促着白鹭。

    白鹭没有理会,又仔细看了一阵,将文件还给村主任后,只说了一句“我没看出什么问题”,又转身去厨房帮忙了。

    白丽君的厨艺是村里出了名的好,不然也不可能在她家里接待贵客。一桌子土特产农家菜做的色香味俱佳,飘香十里,令人食指大动。

    这种场合白妈妈不愿意上桌坐,秦嶵一行人大快朵颐之时,白鹭沉默着夹了两口才吃了碗米饭便回屋看书去了。

    “小秦总,您别和那孩子计较。那臭脾气都是被她妈妈惯出来的,从小就没爸,娘俩相依为命,我们也挺心疼她的。”村主任感叹道。

    秦嶵道:“嗯,那她说了要考哪所大学了吗?”

    白建业想了想,回答道:“上回她妈妈和我说过,那孩子想考南苑大学的美术系,我就打听了,唉,学费实在太贵了。她打小就喜欢画画,我们村后山上的一草一木都被她画了个遍,”

    “哦?那我能否有幸欣赏下她的大作?”秦嶵的好奇心向来很重。

    “小鹭啊,把你的画拿给秦总看看……欣赏啊!”白建业扯着脖子喊了一声,屋里也没人回应,众人又听到白妈妈在房间责备白鹭,那人似乎却不为所动。

    秦嶵有些尴尬,显然这画是看不成了,紧张的气氛下,张武和白建业赶紧转移话题打着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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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整片刻过后,秦嶵一行人前去考察村里房屋及周边情况,村主任沿路陪着笑脸,白鹭则跟在最后面拿着根树棍儿打草玩。

    身上喷了不知几斤香水的女人像是树熊一样贴在秦嶵身上,秦嶵则轻松地搂着女人的纤腰。

    女人似是得到鼓舞,更加卖力地撒娇,果然好景不长,高跟鞋一偏,传来一声惨叫。

    “亲爱的我脚崴了,走不了了。”女人带着哭腔坐在地上揉着脚腕。

    三分疼,七分戏,白鹭对这女人拙劣的演技嗤之以鼻,她也崴过脚,疼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那可不是现在那女人淡定撒娇样子,而是撕心裂肺毫无形象可言。

    秦嶵弯下腰笑着说:“既然受伤了,可不能耽误了。小陈,送她回泰城,打电话给吴医生,给她做个全套的检查,起码住个十天半个月检查明白再出院。”

    女人的眼睛充满了惊诧,不可置信地望着秦嶵,张着嘴竟一时间忘了演戏,赶紧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臂轻摇道:“秦总我感觉又好了一点,刚才就是轻轻崴了一下,你看我现在没事了。”

    “那可不行,有些病可大可小,你现在没病,不代表检查不出病啊,是不是?”秦嶵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冷酷的话,吓得女人花容失色。

    司机小陈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拽起女人如雪的手臂,向车的方向移动,女人的哭闹声也渐渐远去。

    秦嶵随行的两个中年人面面相觑,又理科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让白建业继续讲解,秦嶵却故意拖慢了脚步,与白鹭并行。

    白鹭快,他快,白鹭慢,他也慢。二人眼看已经脱离了队伍。

    “你干嘛?”白鹭实在忍无可忍,压低声音喉道:“主任在前面,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我乐意。”秦嶵一脸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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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的余晖渐渐消散,秦嶵却意犹未尽,仍想去山上转转,白主任本不想让个小姑娘陪着,但见天色还算早,白鹭又不是个吃亏的主,就草草交代她不要耍小孩儿性子,耽误了村里的大事他担待不起云云,让她速去速回。

    白鹭也不出声,说实话,无论天黑不黑,她现在都不愿意上山,前两天刚下过雨,泥路深一脚浅一脚,容易出事,可白主任再三嘱咐,她想着带暴发户转一下就下来也没什么,就硬着头皮向前走。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白鹭感觉后面的脚步声停了,转身查看。

    “这附近有厕所吗?刚才茶喝多了。”秦嶵大咧咧地说,一瞬间让白鹭觉得他的脸皮绝对比城墙厚。

    白鹭皱着眉借着天边最后一点光张望,伸手一指:“那边的大树吧,你小心——”话音未落,秦嶵就一个箭步向白鹭手指的方向冲去。

    一分钟后——

    “蛇!蛇啊!有蛇!”秦嶵这几声尖叫都喊破了音,显然被吓得不轻。

    白鹭叹了口气,随手捡起一只长树杈,朝远处喊道:“秦先生啊,你可千万别动,你一动它就要咬你了。”其实她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虽然没看到是什么蛇,但她也清楚这座山上从来也没什么毒蛇猛禽,白鹭多少有点吓唬暴发户的意思。

    “可是我……我……”饶是长得人高马大的秦嶵,此刻也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什么我,你闭嘴别动,要是你出了事白主任肯定杀了我!”白鹭一路小跑,但脚步稳而轻,这是山里人自小学会的本事,快速地朝着秦嶵的方向移动。

    啪——

    长树枝横扫过去,不知是白鹭武力高超,还是山里人自带的气势,萤绿的竹叶青蛇嗖地一下从枯败的树叶中逃走了,白鹭也松了一口气,转头查看秦嶵的情况,这一看不要紧,山里回响起第二声尖叫。

    “你变态啊!赶紧把那东西塞回去!”白鹭背过身吼道,猛搓着眼睛感觉会长针眼。

    秦嶵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拉上裤链,抹了下额头的汗,嘴里委屈地嘟囔着:“不是你让我别动的嘛”,无奈只能默默地跟在白鹭身后走着,怯怯的样子活像个刚入门的小媳妇,还不时警觉地扫视着周围,生怕旁边再冒出一个绿色的小脑袋。

    “竹叶青很少在这个时候出来活动,你也真够倒霉的。”白鹭道。

    “那蛇有毒吗?”秦嶵仍然有些后怕。

    “有,见血封喉,在我们这里缺医少药,要是被咬了就是死路一条。”白鹭答道。

    “那要是我被咬了,吸出来就没事了吗?”秦嶵快步上前追问道。

    白鹭停下脚步回过头,清澈如水的眸子打量着秦嶵,白色的月光给她的脸上增添一层光晕,纯洁而美好,那样子让秦嶵一时间有点恍惚,仿佛见到了那个只敢在梦里想念的人。

    “你省省吧。就是能吸这里也没有肯给你奉献的人。快点跟上来,走丢了我才不去找你。”白鹭见秦嶵一脸痴相,又心生厌恶,白眼都懒得翻了。

    “刚才要是我中毒了,你会帮我吗?”秦嶵追问。

    “闭嘴!我现在和那蛇一样后悔没咬你。”白鹭咬着牙说道。

    “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吧。你们泰合中学就没教过你见义勇为什么的?”秦嶵又恢复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觉得逗弄眼前叛逆的高中生挺有趣。

    “教过啊。老师教我们遇见恶势力要斗争到底,不能妥协。”白鹭道。

    “我可是个大好人,学校没教过你要善待好人吗?”秦嶵不想错过她脸上的表情,便大步走到白鹭旁边与她同行。

    “你是恶人,恶心至极的人。离我远点,你的铜臭味熏着我了。”白鹭加快了下山的脚步,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

    常年浸淫在声色犬马尔虞我诈中的秦嶵,望着前方这个女高中生瘦削的背影,意外地觉得既可靠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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