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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山内

    “关虎痴、顾槐安、侯唐、侯池、周全、李成......这九人有饭吃”

    落仙崖小院前,只有黑衣教习冷冷的说话声音,顾槐安毫不意外的听到自己的名字,刚想迈步,又听到黑衣教习声音响起

    “沈铃铛、李岩、吴二三、刘小妹......这六人喝汤”

    “剩下的人,去库房领药然后马上下山,每人一炷香,入山超过半年的,每三旬多加一炷香”

    教习说完便不在言语。

    所谓‘吃饭喝汤’自然不是普通饭食,春部所有挑选出来的苗子做事之前都在山里训练,除了每日课业、跟着各自教习打熬身体外,还有固定的药浴,每日不断。

    黄字组多是刚入山不久的娃娃,药浴也多为温固身体所用,并不参加炼心桥,由入门教习教些识字的本领,除了每日药浴,跟寻常儿童蒙学并无不同。

    地玄二组所用药材除分量之外并无不同,都有洗骨伐髓之效,副作用就是痛苦异常,山下每日药浴时常常一片鬼哭狼嚎,还好落仙崖足够高,山下寻常也无外人过来,不然免不了要多些山精鬼怪的传说了。

    一般来说地玄二组都是天赋优秀又耐得住性子的,炼心桥则属于硬性指标,靠着自己独立走完炼心桥的直接加入地组,天组的人选则是个谜,据说是春神大人直接定的人选,顾槐安进山没多久就入了天组,当时还无法独立走完炼心桥。

    留在山上的人则不同,所有人都有一份由药房几位宿老根据每人体质不同亲自调配的方子,顾槐安等九人所谓‘吃饭’则是还有一份额外的药材要吃。副作用就是更疼,顾槐安等人每天要吃的药材更是难以下咽。

    不管山上还是山下,药浴时都有教习在旁,若是不耐得药力泡的时间不够提前离开,则会被直接送出山,或是直接学着做事,或是被夏部领走,进入军中。

    留在山上的众人并未跟其他人一样去药房,‘喝汤’的六人进入前院的一间屋子,里面药汤早已准备好。

    顾槐安等人则直接进入二进院,关虎痴在后院靠山崖的墙上摸索,不多时“啪”的一声轻响,关虎痴轻声道:“好了”

    众人熟门熟路的走进墙上裂开的口子,走在最后的侯池随手朝墙上拍了一下,也不见有什么声响,洞口转瞬闭合。

    从室外到漆黑的洞内,虽然身边墙上间隔点有蜡烛,眼前还是不可避免的一片黑暗,走在前头的关虎痴却也不停,径直朝里面走去,道路隐隐向下蔓延,里面黑黢黢的不知有多深,竟是直接在山体中开凿出的一条密道!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前头隐隐有些亮光,应该是快到地方了,一路走来众人都沉默不语,想到一会药浴的苦楚,不免的都暗暗咬了咬牙。向下的道路并非只有一条,期间通道曲折繁复,只是众人走的熟悉记住了道路,路过某些路口还会有些不知名的兽吼抑或是嘶哑的人声。声音不知远近,飘渺诡异,好似整座岷山都被掏空了。

    “到了”

    走在前头的关虎痴出声,众人依次进入房间,房间横竖约莫两丈余,四壁光滑,几处洞口里放着不知什么材料发光的石头,明亮异常,房间里错落放着九只木桶,九人里没有姑娘家,也不需要用布幔隔开,桶身贴着写有名字的纸张,里面雾气蒸腾;靠墙的桌子上放了九只石碗,碗下也压有纸条,碗里颜色各异的各种液体闪着幽光,想来就是众人要喝的方子了。

    关虎痴、侯池两人的桶前已有两人在等着,分别是传授两人心法的师傅,关虎痴桶前的就是脾气火爆的李青河了。此外屋内再无其他东西,只有屋角有个敞开的石门,往常顾槐安药浴之后都是直接下山,也不知是通向什么地方。

    进了房间之后众人各自脱衣,到只剩下贴身衣物的时候,几人默默对看一眼,发现都是满脸苦笑。随后各自端起自己的石碗一饮而尽,也不待药效发作,随即跃入写着自己名字的桶中。

    “嘶.......!”九声整齐的吸气声。

    顾槐安看向其他几个人,发现大家都是各自牙关紧咬,默默承受身体上的苦楚,旋即闭上眼睛,感受身体内的变化。

    顾槐安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当时的教习知道自己是第一次喝的时候让自己先入桶内再喝药,随后让人多弄一桶清水,默默拉上口罩,连脾气火爆的李青河也如是,关虎痴几人没这个待遇,入桶的时候都整齐划一的背向自己。

    还没想明白为啥,身上由内向外的疼痛都没来得及仔细感受,顾槐安就感觉自己‘爆了’,身上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涌出东西,桶内的药汤肉眼可见的变色,随后双眼就被遮住,鼻中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就像岷山里奇臭无比的臭草加上腐烂了半年的动物,直冲天灵,顾槐安晕之前的唯一念头就是终于知道那多出来的一桶清水是什么用处了

    感受着身体内外连绵不绝的疼痛,和痛苦中夹杂着的那一丝温热,顾槐安缓缓睁开双眼看向水中的自己,自打记事以来,顾槐安早就习惯了每日的药浴;从山下到山上,从小院到洞内,从刚开始痛不欲生到现在已经可以习惯,体内的几条大脉和小腹中央的那一团气都可以清晰感知。

    如今再喝药自然是不可能再跟第一次一样出丑,实际上一旬过后体内就再无脏东西排出,入口的药和药浴,从淬炼肉身慢慢变化成淬炼筋骨和温养内息。

    “固守心神,运行心法”

    守在侯池身旁的教习温声道,随即伸手抵住侯池后背大穴,缓缓引导河池心法运行。

    关虎痴身旁的李青河也如出一辙,只伸出一根食指抵住关虎痴额头,指尖电光闪烁,关虎痴发梢肉眼可见的开始颤动,身上和桶内水面不是有丝丝电光闪烁,神情倒是寻常。

    李青河原本修习的是道家功法,是道家在钦天监的那位老祖宗亲授,不惑之年就已经是钦天监的秋官正;而道家那位老祖宗除了是钦天监的监正,还是武朝春夏秋冬四部秋部的主人,领着秋神‘蓐收’的名号,十数年前就入了一品之上的黄庭境。

    除了冬部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主人,道家的这位老祖和京城书院里那个同为黄庭境的读书人就是如今武朝在京城的两根定海神针了

    李青河性格一贯耿直,也正是因为性格,年轻时诨号疯虎的李青河打死了京城两个作恶的世家子,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李青河却不耐得扯皮推诿,一怒之下便自请辞去了所有官职,临走之前还把两个世家子在京城的家主扒光了吊在城门前的旗杆上吹风。受此奇耻大辱,事后准备不死不休的两家人在知道钦天监秋官正职位由那位老祖宗亲自领着又入宫跟皇帝下了盘棋之后,顿时偃旗息鼓,心平气和的彷佛从来没见过李青河。

    彼时李青河已是三品巅峰,自觉愧对道家那位老祖的李青河再未用过之前功法,一入江湖,便凭着一套自创功法《撼雷经》杀的什么魔道巨擘邪派修士人头滚滚,一时间江湖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只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数年,李青河就在江湖上完全消失,再也没有一丝消息,李青河自然不关心江湖上众说纷纭;实际上彼时已入二品的李青河只是接到封来自京城的手书,便毅然来到了岷山西侧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待就便是十余年。

    看着关虎痴肋上的红肿,李青河不免的有些面皮发红,方才确实有些气急,下手重了些,想到关虎痴的身世,心中又不免叹息,道了声孽缘,抵在关虎痴额上的手分出小指向下,旋即一缕心神分出,小指上一缕细细的电光直入水中。

    坐在水中入定的关虎痴眉头顿时舒展了些。

    约莫一个时辰后,众人准时从药浴的桶内爬出,各自穿上衣物。

    关虎痴穿衣时看着肋上已经微不可察的红肿时,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穿好衣物,便跟在李青河后面先行离开。

    随后侯池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也跟着自己的教习离开,在山内药浴的众人基本都有教习或者春部的各地执事、长老教习心法,这点春部相当随意,只要双方同意,跟山里常驻的执事报备过即可,由于同时只能收徒一人,所以山里的教习都非常谨慎,通常只会在独立完成炼心桥试炼的人中挑选。

    而山里天地玄黄四组的孩子开始做事之后一样分为天地玄黄四阁,根据任务危险程度不同逐级向下。山里的教习素来由两种人组成,一是暂时没有任务在身的谍子,二是已经退下来由于种种原因不愿离开的。

    关、侯二人因为心法已经入门,十二正经已开,真气已经可以小周天运行,所以药浴时才会有师傅在旁辅助修行。其他几人由于还未完成小周天,则会在药浴后跟着教习继续学习心法。

    关、侯二人走后,余下众人跟房内的教习行礼后也随即离开。

    “槐哥儿,前头我们到地方了,对了你教习师傅选好了没有,”

    走在顾槐安身前的一个少年悄悄回头问。

    “没有啊,不急,我还是想先打熬身体,这事再等等吧”

    “好吧,那槐哥儿我们先上去了”

    说话的少年转身跟顾槐安挥了挥手,跟其他人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如今的春部几组人里,黄组自不必提,都是些幼童。玄组人数最多,没能走完炼心桥的大多都在玄组,其中最优秀的就是方才在前院留下的六人。地组则多为能独立走完炼心桥的,此时就是山内除顾关之外几人。

    天组则只有顾、关二人。

    自玄组开始便会有看护的教习开始教授温养真气的法子,只是不会教习心法,如今山上众人之中只有还是玄组的沈铃铛和顾槐安还未得授心法。

    沈铃铛上山时间不久,学习心法应该只是时间问题,据说那位教习早就开始准备了。

    顾槐安则自打能独立走完炼心桥开始,之前的那位教习据说就离开山里出去做事,之后也没有安排新的教习,一直一个人。

    作为如今天组的两个人之一,关虎痴早早的就被李青河作为弟子看待,主要修习的也正是李青河的《撼雷经》。

    顾槐安作为如今山里四组中的第一人,在之前的教习离开后则诡异的保持了平静,没有任何人跟他接触。关虎痴之前旁敲侧击的问过几回,见顾槐安不愿多说也就不再提了。

    “啪”

    顾槐安熟练的回手在墙某处拍了一下,墙壁随即合拢。

    伸手挡住眼前的阳光,顾槐安半眯着眼睛,适应明暗变化带给眼睛的不适感。

    回头看了下身后平整的墙壁,微微叹了口气,顾槐安径自向外走去。

    路过前院的时候,顾槐安看了眼之前六人进去的屋子,里面没有声音传出,应该是跟着各自的教习在修习心法。

    除了几个负责洒扫的童子,院内并无旁人在,打了声招呼,顾槐安便离开前院准备下山。

    此时天光早已大亮,日头高悬,却并无多少暖意,时间已近九月,快要入冬了。

    惠州地处武朝西南,又有穿州而过的岷山和西面的莽莽群山挡住了袭来的寒潮,此时倒也说不上寒冷,只是昼夜温差巨大,山下惠州的百姓早已穿起夹袄,午间热的时候便脱了夹袄或者脱一半露出半边身子的薄衣。

    山里的少年们由于经年的药浴,早已不畏寒冷,所以此时除了在山下的黄组的娃娃们,大多都是一身轻便的裤褂。

    从落仙崖栏杆朝下望去,尽管雾气尽散,山下隐没在树冠中的院落还是微不可察。远处看去栏杆边上垂落的两条锁链更是凡人目力所不能及,更别提在锁链上向下‘行走’的顾槐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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