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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二少爷的见闻(二)

    那些混混?

    二少爷虽然对他们抢自己的恶劣行为非常恼火,但以他们的现状,对他毫无威胁。

    啪!

    一记清脆的肉体碰撞声,还有一个男人崩溃般的惨叫。

    他走出男玩家的“家”——一个外墙上画满了抽象人物的小仓库,向左侧看去。

    那里也有一个仓库,双开门敞开。

    一个混混,正是之前抢他的其中一个,正身体前倾,被绑在金属立柱上涕泗横流。

    几十个玩家排着队,按顺序每人在混混的屁股上狠狠一拍。

    每次拍下之前,混混都被威胁着,要喊一句“我是混混”。

    这些飞天土豆神教的人,管这种行为叫“刷经验”。

    仓库里面,七个混混趴在地上,屁股肿胀,目光无神。

    他们会被一个叫“神经姐”的年轻医生涂好伤药,然后用小卡车装起来,扔到梅子街外面。

    这一行为,被他们称为“资源的可持续利用”。

    二少爷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持续的,只是教育意义很好。

    被连续打了四个小时的屁股,这些混混接下来至少一个月都只能趴着睡了。

    他们十有八九会对梅子街产生心理阴影,接下来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起码二少爷是这么想的。

    这次的惩罚结束了。

    玩家们大多心满意足地走出来,还有少数抱怨说经验不够,要去找新的混混练练。

    混混们像是切开的猪肉一样,被玩家们抬上小卡车的货箱,整整齐齐地摆在冰冷的金属板上。

    要不是偶尔的微弱痛呼声,还有沙哑的呼吸声,二少爷都会觉得这些人死了。

    小卡车准备开动了。

    “等等我!”二少爷拍打着小卡车的车门,“让我上车!”

    司机一脸唏嘘的胡茬,一身不修边幅的打扮,嘴角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头,充满沧桑的眼神,让二少爷想起了巨灵城监狱里抓到过的废土流浪者。

    “NPC?你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司机的声音带着成熟男人的磁性,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先说好,你要给钱的。”

    二少爷咬了咬牙:“我去废土,畸变种巢穴公交站!”

    “先给钱。三十格罗申。”

    他拿出一沓纸币和硬币。

    “行。”满脸沧桑的司机接过钱,一枚枚数着,然后点燃了咬了很久的烟头。

    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白烟从鼻孔喷出。

    只是一时的惬意,司机就掐灭了烟头,继续在嘴角叼着。

    二少爷望着那些硬币和纸币,心中长叹。

    遥想当年,他伸手一挥,五十个保镖集体跪下来学狗叫,还要选出学得最像的那个保镖随意给他发钱。

    那时候,他说自己不喜欢钱,因为硬币和纸币的味道总让他不舒服。

    现在,他的存钱账号被封锁了,一身高级义体全被锁死,连远程转账都做不到。

    要是一个月前的二少爷,来看看现在的自己,肯定也会震惊于自己的变化。

    满嘴调味料的廉价饮料,一口气喝了;

    吃起来像肥皂一样的营养膏,闭着眼睛咽下去了;

    布料很不舒服的衣服,甚至还挺脏,他居然穿习惯了。

    坐在这辆脏乱差的卡车驾驶室里,二少爷毫无感觉,只是心疼又用出去好多钱。

    黑户的生活,这是最普遍的黑户生活。

    哐当!

    车厢里的混混们,像是新到的垃圾一样,集体滚落到垃圾场的边缘。

    “师傅,”二少爷学着玩家们的话,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司机单手扶着方向盘,在一处红绿灯前停下来。

    他看了看二少爷的头顶,确认这不是个玩家:“有什么好问的,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二少爷依然看着司机。

    司机看了他一眼,单手点上烟,说起从前。

    “你个NPC还有这种智能?算了,随便说说吧。”

    ……

    小时候家里穷,一双父母,除了地里和厂里干活,什么都不会。

    偏偏生了六个孩子,四个女儿,两个儿子。

    大哥十几岁的时候,野地里游泳淹死了;最大的姐姐,说是跑出去找活干,实际上出去卖,后来死在赚钱的床上。

    妈蛋,有钱人玩得真变态,硬是用细绳勒死了。

    当妈的哭两声,尸体裹个草席扔进挖的坑里,两只脚还露在外面。

    剩下的两个姐姐,收了好多彩礼,嫁进都不认识的男人家里;这样,最小的弟弟就可以出得起彩礼,娶个像样的姑娘。

    我出来的时候,其中一个姐姐疯了,说是男人整天家暴。

    谁知道呢?我没读多少书,就从家里逃出来了,后来再也没回去过。

    那时候,我最想去草原,那种望不到边的草原。

    一路打零工,后来坐绿皮火车到了草原。

    草原真大,牧民也刁,找不到活干。

    一个老头收留了我,问我要多少钱才肯跟他干。

    我说,每天一顿羊肉饺子。

    老头不肯,说一个星期一顿。

    我说,行吧,管饭,管住。

    住在羊棚外的地窝,每天起码能填饱肚子。

    到了时间,我才知道,那老头拿我当狗用,那种牧羊犬。

    他指了哪里,我就跑过去。

    我寻思着,这也不是人过的日子,但又馋每周一顿的羊肉饺子,于是干了几年。

    后来我要走了,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问我去哪里,说把我当儿子。

    我就告诉他,我要去南边,这里太冷了。

    老头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去火车站。

    那就走了。

    本来没什么打算的,一觉醒来不知坐到哪里,就下车。

    那里可真好,有海鲜吃,那种很小的鲍鱼,特别便宜。

    有一群破房子,小平房,租金也挺便宜,住着一群整天嚷嚷着要追梦的神经病,一个个灰头土脸。

    就是好多人,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来破坏市容的外地人。

    我感觉那里就是活着,也不是我想过的日子。

    一个一起租房住的,脚丫子贼臭,说要往南走,去影视城当个群演。

    我寻思着,扮个尸体挺好,开拍一躺,躺到结束,还能睡觉,就一起去了。

    狗日的,半路不知去哪里了,拿着我的钱包跑了,他自己的手机还在我这里。

    坐火车也坐过了头。

    下车了走到荒郊野外,被一个开卡车的捞起来说要把我卖了。

    我说,卖就卖吧,浑身都没几两肉。

    那人笑了,说有手有脚的怎么混成这鬼样。

    他教我开车,让我开夜车,给老板们送货。

    又开了好几年,人长壮了。

    他说,想把他闺女介绍给我,他喝醉了,我也喝醉了。

    我说,你这人长得这么丑的怎么会有什么好看的闺女。

    那时候也不知怎么,特别慌。

    我这人就是贱,一个地方安稳不了多久,安稳久了会生大病。

    于是晚上,很晚,我跑了,瞎跑。

    跑着跑着,撞见几个打牌的船老大。

    牌技真烂。

    我喝得半醉,一挑三还挣了三千块钱。

    一个船老大说,你这技术合格了,跑运输有啥前途,让我跟他上船,去海对面。

    海对面我还以为要出国呢。

    结果下船一看,还是在国内。

    船老大把我一推,扔给了一个全身名牌衣服的人,说要我拜她为师。

    问是干什么,女荷官,发牌的。

    合法赌场。

    我都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去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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