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不知道的正确与否
“这没有意义。毁灭这个世界对任何人来说有什么好处？人们进行战争不是为了毁灭。战争只会有两个理由，一个是权利，另一个是金钱。”
“不要说大道理，杰洛特！你没办法用大道理改变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为什么你不肯听？为什么你看不到？为什么你不想了解？相信我，亚鲁加河不会挡下尼弗伽德人。当冬天来到，河水结冰的时候，他们会继续往前走。我告诉你，要尽量逃，一直逃到北方，也许他们不会到那里去。但即使他们不到那里，我们的世界也再不会像以前一样了。杰洛特，不要把我留在这里！我一个人没办法！不要丢下我！”
“你大概疯了，丹德莱恩。”猎魔士从马鞍上弯下身来，“你大概是害怕得疯了，才以为我会丢下你。把手伸过来，上马吧。你在这里没什么好找的，反正你也挤不上渡船。我带你到河的上游，我们在那里找条小船或是木筏。”
“尼弗伽德人会追上我们的。他们已经在附近了。你看到这些马了吗？看得出来它们是直接从战场上过来的。我们到下游去，到和伊那河的交界。”
“少乌鸦嘴了。我们会顺利过去的，你看着好了。下游也会有一大票人挤在每艘渡船边，就像这里一样，所有的小船也一定被人拿走了。我们逆流到上游去，不要怕，我会送你上路的，即使只是用树干渡河。”
“对岸根本看不到！”
“别发牢骚。我说过了，我会送你过去的。”
“那你呢？”
“上马，我们在路上聊。喂，见鬼的，别带这一大袋东西，你想让小鱼儿的背折断吗？”
“这是小鱼儿？小鱼儿是红褐色，这匹是栗色的。”
“我的每一匹马都叫小鱼儿，这件事你很清楚，不要把话题岔开。我说过了，把这袋东西扔了。我靠，你那里面到底有什么，金子吗？”
“手稿！诗歌！还有一点吃的……”
“丢到河里。你会写下新的诗歌，吃的东西我会分给你。”
丹德莱恩露出一脸悲惨的表情，但他没有想太久，就用力地把袋子扔到水里。他跳上马，扭动了一下，在驮包上坐好，抓住了猎魔士的腰带。
“快点上路，快点上路。”他不安地催促，“我们别浪费时间，杰洛特，我们赶快进森林，在他们……”
“别这样，丹德莱恩，因为你的紧张开始影响到小鱼儿了。”
“不要笑我，如果你看到我所看到的……”
“闭上你的嘴，我靠。我们走吧，我想在天黑之前帮你把渡河的事弄好。”
“我？那你呢？”
“我在河的这一边还有事要处理。”
“你大概疯了，杰洛特。你活得不耐烦啦？什么样的事？”
“不干你的事，我要去琴特拉。”
“琴特拉？琴特拉已经不在了。”
“你在说什么？”
“琴特拉已经不在了，只有一堆被烧剩的废墟和断壁残垣。尼弗伽德人……”
“下马，丹德莱恩。”
“什么？”
“下马！”猎魔士猛地转身。吟游诗人看到了他的脸，慌乱地从马上跳下来，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什么东西。
杰洛特慢慢地下了马。他把缰绳绕过马头放了下来，有一瞬间他不知所措地站着，然后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脸。他咋一棵被风吹倒的树的边缘坐了下来，坐在一丛有很多枝桠、枝叶呈血红色的山茱萸旁。
“过来这里，丹德莱恩。”他说，“坐下。告诉我，琴特拉发生了什么事，把一切都告诉我。”
诗人坐了下来。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始说：“尼弗伽德人是从山口那边过去的。他们有好几千人，在马尔拿达山谷包围了琴特拉的军队。接着开始了一场战役，一共持续了一星期，从清晨打到晚上。琴特拉的士兵英勇作战，但他们被打得落花流水。国王被杀了，而那时候他们的女王……”
“卡兰特。”
“对。她不允许他们乱了阵脚，不让他们四处逃窜。她把还可以战斗的人集中在自己和旗帜旁边，他们就这样突破重围，退到河的那一边，往城的方向退去。能退的人，都撤退到那里去了。”
“卡兰特呢？”
“她和几个骑士保护撤退的军队，让其他人上了船。他们说，她就像个男人一样战斗，疯了似的跑到战况最激烈的地方。当她徒步过去攻击尼弗伽德人的时候，他们用矛刺穿了她，她身受重伤地被带进了城里。那个扁酒瓶里装的是什么，杰洛特？”
“伏特加，你想喝吗？”
“嗯，大概。”
“说吧。说下去，丹德莱恩，告诉我一切详情。”
“他们没有守住那座城。没有围城，因为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站在墙上了。剩下的骑士和他们的家人，大臣和女王……用障碍物堵住了城堡。尼弗伽德的大军一来就夺下了城堡，他们的巫师把大门和部分的城墙变成了粉末。只有堡垒还没有倒下，很明显地是用巫术来保护的，因为它抵抗着尼弗伽德的魔法。但是即使如此，过了四天，尼弗伽德人还是到了里面去。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连一个都没有。女人们杀了孩子，男人们杀了女人，然后用剑自杀或者……你怎么了，杰洛特？”
“说下去，丹德莱恩。”
“或者……就像卡兰特一样……一头栽下去，从城垛，从堡垒的最顶端。人们说，那哀求那些人把她……没有人想要这么做。于是她爬到城垛，然后……一头栽下去。他们好像对她的尸体做了很可怕的事，我不想说……你怎么了？”
“没事。丹德莱恩……在琴特拉有……一个女孩。卡兰特的孙女，大概十岁或者十一岁，她叫奇莉。你听说过关于她的事吗？”
“命运。但城里和城堡里发生了可怕的大屠杀，几乎没有人活着从那里走出来。那些保护堡寨的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而来自显赫家庭的女人和小孩大多都在那里。”
猎魔士沉默着。
“那个卡兰特，”丹德莱恩问，“你认识她吗？”
“我认识。”
“而你问的那个女孩呢？奇莉？”
“我也认识。”
河上吹起了一阵风，把河水吹得起了皱，晃动着树枝，而树枝上落下一团闪烁着微光的树叶。秋天，猎魔士想，又是秋天了。
他站起身来。
“你相信命运吗，丹德莱恩？”
吟游诗人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为什么问？”
“回答我。”
“嗯……我相信。”
“你知不知道。只有命运是不够的？还要有比那更多的东西？”
“我不明白。”
“不只你不明白。但事情就是这样，需要比那更多的东西。问题就在于，我……我已经永远不会知道那是什么了。”
“你怎么了，杰洛特？”
“没什么，丹德莱恩。来吧，坐上马。我们上路吧，别浪费时间，谁知道我们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找到船。而我们需要一搜大船，毕竟我是不会丢下小鱼儿的。”
“我们要一起过去？”诗人高兴地说。
“对。在河的这一边，已经没有我要找的东西了。”九、
“尤尔加！”
“卓特莉特卡！”
她从门边跑过来，头巾下的头发在空中飞舞，她跌跌撞撞地跑着，一边大叫。尤尔加把缰绳交给仆人，从马车上跳下来，跑去迎接她，用力地抱起她的腰，把她从地上举了起来，转了一圈。
“我回来了，卓特莉特卡！我回来了！”
“尤尔加！”
“我回来了！喂，把大门打开！主人回来了，卓特莉特卡！”
她身上是湿的，闻起来有肥皂粉的味道，显然她刚才正在洗衣服。他把她放了下来，但她却不肯放开他，她温暖的身体紧紧抱住他，全身颤抖个不停。
“带我们进屋子，卓特莉特卡。”
“众神啊，你回来了……我好多个晚上都没睡……尤尔加……好多个晚上都没睡……”
“我回来了。喂，我回来了！而且我有钱地回来了，卓特莉特卡。嘿，快点，把马车驾过来！你看到马车了吗，卓特莉特卡？我带了好多东西回来，可以……”
“尤尔加，我要东西做什么，我要马车做什么……你回来了……健康……毫发无伤……”
“我说，我有钱地回来了。你马上就可以看到……”
“尤尔加？那人是谁？那个穿黑衣服的？众神啊，他带着剑……”
商人转过头。猎魔士下了马，背着身，假装正在调整马的腹带和驮包。他没有看他们，也没有走近。
“我待会儿再告诉你。喔，卓特莉特卡，要不是他……孩子们在哪儿？他们健康吗？”
“健康，尤尔加，很健康。他们到田里去打乌鸦，但邻居会去告诉他们你回来了。他们会三个一起回来……”
“三个？你说什么，卓特莉特卡？你不会……”
“不……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你不会生气吧？”
“我？生你的气？”
“我收留了一个女孩，尤尔加。我是从德鲁伊手上接过那个女孩的，你知道，就是那些在战争后拯救孩子的那些人……他们在森林里到处找那些没有家和迷路的孩子……那些孩子半死不活的……尤尔加？你生气了吗？”
尤尔加把手放到额头上，转过头去看。猎魔士慢慢地牵着马，走到马车后。他没有看他们，一直别着头。
“尤尔加？”
“喔，众神啊，”商人呻吟，“喔，众神啊！卓特莉特卡……那个我没有预料到会拥有的东西！在家里！”
“不要生气，尤尔加……你看着，你会喜欢她的。那女孩很聪明，很可爱，很勤快……只是有点奇怪。她不想说她是打哪儿来的，一问马上就哭，所以我也不问她。尤尔加，你知道，我一直好想要一个女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轻声说，“没什么。命运。一路上他一直说梦话，在高烧中呓语，什么别的都不说，只是一直重复着命运命运的……众神啊……这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卓特莉特卡。像他这样的人在想什么，不是我们能懂的。他们作什么梦，我们无法理解……”
“爸爸！”
“拿德伯！苏利克！你们长得好大了啊，就像小牛一样！喂，过来啊，来我这里！快点……”
看到那个慢慢地跟在男孩身后、有头灰发的瘦小身影，他停了下来。女孩看了他一眼，他看到她有着一双大眼睛，就像春天的草地一样翠绿，像两颗星星一样闪着光。他看到女孩突然跳了起来，看到她奔跑，看到她……他听到她的叫声，又尖又细。
“杰洛特！”
猎魔士迅速、流畅地从马儿那边转过身，奔跑着迎向女孩。尤尔加惊叹地看着。他从来没想过，有人竟然能以这么快的速度移动。
他们在院子的中心相遇。一个是身穿灰衣的灰发女孩，另一个是穿着闪有白银光芒的黑衣、背着剑的白发猎魔士。猎魔士轻轻地往前跳去，女孩则是小碎步跑着。猎魔士跪了下来，女孩细小的手抱住了猎魔士的脖子，她鼠灰色的头发披在她的肩膀上。卓特莉特卡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尤尔加抱住她，一句话都不说地把她拉近自己身边，另一只手则抱住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杰洛特！”女孩重复道，靠到猎魔士胸前，“你找到我了！我早就知道！我一直知道！我知道你会找到我的！”
“奇莉。”猎魔士说。
尤尔加没有看到猎魔士被灰发遮住的脸。他看到猎魔士戴着黑手套的手紧紧抱住女孩的背和肩膀。
“你找到我了！喔，杰洛特！我一直在等，等了好久好久……我们会在一起了，对不对？现在我们会在一起了，对不对？告诉我，杰洛特！永远在一起！告诉我！”
“永远在一起，奇莉。”
“对，就像他们说的！杰洛特！对，就像他们说的……我是你的命运？告诉我！我是你的命运吗？”
尤尔加看到了猎魔士的眼睛。他感到十分惊奇。他听到卓特莉特卡轻声的哭泣，感觉到她的肩膀在颤抖。他看着猎魔士，全身紧绷着，等待着他的回答。他知道，他不会明白他的回答，但他还是等待着。他等到了。
“你是比那更多的东西，奇莉。比那更多的东西。”
格雷想象着曾经过往的生活不断在回忆曾经有关的一切。
“不要说大道理，杰洛特！你没办法用大道理改变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为什么你不肯听？为什么你看不到？为什么你不想了解？相信我，亚鲁加河不会挡下尼弗伽德人。当冬天来到，河水结冰的时候，他们会继续往前走。我告诉你，要尽量逃，一直逃到北方，也许他们不会到那里去。但即使他们不到那里，我们的世界也再不会像以前一样了。杰洛特，不要把我留在这里！我一个人没办法！不要丢下我！”
“你大概疯了，丹德莱恩。”猎魔士从马鞍上弯下身来，“你大概是害怕得疯了，才以为我会丢下你。把手伸过来，上马吧。你在这里没什么好找的，反正你也挤不上渡船。我带你到河的上游，我们在那里找条小船或是木筏。”
“尼弗伽德人会追上我们的。他们已经在附近了。你看到这些马了吗？看得出来它们是直接从战场上过来的。我们到下游去，到和伊那河的交界。”
“少乌鸦嘴了。我们会顺利过去的，你看着好了。下游也会有一大票人挤在每艘渡船边，就像这里一样，所有的小船也一定被人拿走了。我们逆流到上游去，不要怕，我会送你上路的，即使只是用树干渡河。”
“对岸根本看不到！”
“别发牢骚。我说过了，我会送你过去的。”
“那你呢？”
“上马，我们在路上聊。喂，见鬼的，别带这一大袋东西，你想让小鱼儿的背折断吗？”
“这是小鱼儿？小鱼儿是红褐色，这匹是栗色的。”
“我的每一匹马都叫小鱼儿，这件事你很清楚，不要把话题岔开。我说过了，把这袋东西扔了。我靠，你那里面到底有什么，金子吗？”
“手稿！诗歌！还有一点吃的……”
“丢到河里。你会写下新的诗歌，吃的东西我会分给你。”
丹德莱恩露出一脸悲惨的表情，但他没有想太久，就用力地把袋子扔到水里。他跳上马，扭动了一下，在驮包上坐好，抓住了猎魔士的腰带。
“快点上路，快点上路。”他不安地催促，“我们别浪费时间，杰洛特，我们赶快进森林，在他们……”
“别这样，丹德莱恩，因为你的紧张开始影响到小鱼儿了。”
“不要笑我，如果你看到我所看到的……”
“闭上你的嘴，我靠。我们走吧，我想在天黑之前帮你把渡河的事弄好。”
“我？那你呢？”
“我在河的这一边还有事要处理。”
“你大概疯了，杰洛特。你活得不耐烦啦？什么样的事？”
“不干你的事，我要去琴特拉。”
“琴特拉？琴特拉已经不在了。”
“你在说什么？”
“琴特拉已经不在了，只有一堆被烧剩的废墟和断壁残垣。尼弗伽德人……”
“下马，丹德莱恩。”
“什么？”
“下马！”猎魔士猛地转身。吟游诗人看到了他的脸，慌乱地从马上跳下来，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什么东西。
杰洛特慢慢地下了马。他把缰绳绕过马头放了下来，有一瞬间他不知所措地站着，然后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脸。他咋一棵被风吹倒的树的边缘坐了下来，坐在一丛有很多枝桠、枝叶呈血红色的山茱萸旁。
“过来这里，丹德莱恩。”他说，“坐下。告诉我，琴特拉发生了什么事，把一切都告诉我。”
诗人坐了下来。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始说：“尼弗伽德人是从山口那边过去的。他们有好几千人，在马尔拿达山谷包围了琴特拉的军队。接着开始了一场战役，一共持续了一星期，从清晨打到晚上。琴特拉的士兵英勇作战，但他们被打得落花流水。国王被杀了，而那时候他们的女王……”
“卡兰特。”
“对。她不允许他们乱了阵脚，不让他们四处逃窜。她把还可以战斗的人集中在自己和旗帜旁边，他们就这样突破重围，退到河的那一边，往城的方向退去。能退的人，都撤退到那里去了。”
“卡兰特呢？”
“她和几个骑士保护撤退的军队，让其他人上了船。他们说，她就像个男人一样战斗，疯了似的跑到战况最激烈的地方。当她徒步过去攻击尼弗伽德人的时候，他们用矛刺穿了她，她身受重伤地被带进了城里。那个扁酒瓶里装的是什么，杰洛特？”
“伏特加，你想喝吗？”
“嗯，大概。”
“说吧。说下去，丹德莱恩，告诉我一切详情。”
“他们没有守住那座城。没有围城，因为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站在墙上了。剩下的骑士和他们的家人，大臣和女王……用障碍物堵住了城堡。尼弗伽德的大军一来就夺下了城堡，他们的巫师把大门和部分的城墙变成了粉末。只有堡垒还没有倒下，很明显地是用巫术来保护的，因为它抵抗着尼弗伽德的魔法。但是即使如此，过了四天，尼弗伽德人还是到了里面去。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连一个都没有。女人们杀了孩子，男人们杀了女人，然后用剑自杀或者……你怎么了，杰洛特？”
“说下去，丹德莱恩。”
“或者……就像卡兰特一样……一头栽下去，从城垛，从堡垒的最顶端。人们说，那哀求那些人把她……没有人想要这么做。于是她爬到城垛，然后……一头栽下去。他们好像对她的尸体做了很可怕的事，我不想说……你怎么了？”
“没事。丹德莱恩……在琴特拉有……一个女孩。卡兰特的孙女，大概十岁或者十一岁，她叫奇莉。你听说过关于她的事吗？”
“命运。但城里和城堡里发生了可怕的大屠杀，几乎没有人活着从那里走出来。那些保护堡寨的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而来自显赫家庭的女人和小孩大多都在那里。”
猎魔士沉默着。
“那个卡兰特，”丹德莱恩问，“你认识她吗？”
“我认识。”
“而你问的那个女孩呢？奇莉？”
“我也认识。”
河上吹起了一阵风，把河水吹得起了皱，晃动着树枝，而树枝上落下一团闪烁着微光的树叶。秋天，猎魔士想，又是秋天了。
他站起身来。
“你相信命运吗，丹德莱恩？”
吟游诗人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为什么问？”
“回答我。”
“嗯……我相信。”
“你知不知道。只有命运是不够的？还要有比那更多的东西？”
“我不明白。”
“不只你不明白。但事情就是这样，需要比那更多的东西。问题就在于，我……我已经永远不会知道那是什么了。”
“你怎么了，杰洛特？”
“没什么，丹德莱恩。来吧，坐上马。我们上路吧，别浪费时间，谁知道我们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找到船。而我们需要一搜大船，毕竟我是不会丢下小鱼儿的。”
“我们要一起过去？”诗人高兴地说。
“对。在河的这一边，已经没有我要找的东西了。”九、
“尤尔加！”
“卓特莉特卡！”
她从门边跑过来，头巾下的头发在空中飞舞，她跌跌撞撞地跑着，一边大叫。尤尔加把缰绳交给仆人，从马车上跳下来，跑去迎接她，用力地抱起她的腰，把她从地上举了起来，转了一圈。
“我回来了，卓特莉特卡！我回来了！”
“尤尔加！”
“我回来了！喂，把大门打开！主人回来了，卓特莉特卡！”
她身上是湿的，闻起来有肥皂粉的味道，显然她刚才正在洗衣服。他把她放了下来，但她却不肯放开他，她温暖的身体紧紧抱住他，全身颤抖个不停。
“带我们进屋子，卓特莉特卡。”
“众神啊，你回来了……我好多个晚上都没睡……尤尔加……好多个晚上都没睡……”
“我回来了。喂，我回来了！而且我有钱地回来了，卓特莉特卡。嘿，快点，把马车驾过来！你看到马车了吗，卓特莉特卡？我带了好多东西回来，可以……”
“尤尔加，我要东西做什么，我要马车做什么……你回来了……健康……毫发无伤……”
“我说，我有钱地回来了。你马上就可以看到……”
“尤尔加？那人是谁？那个穿黑衣服的？众神啊，他带着剑……”
商人转过头。猎魔士下了马，背着身，假装正在调整马的腹带和驮包。他没有看他们，也没有走近。
“我待会儿再告诉你。喔，卓特莉特卡，要不是他……孩子们在哪儿？他们健康吗？”
“健康，尤尔加，很健康。他们到田里去打乌鸦，但邻居会去告诉他们你回来了。他们会三个一起回来……”
“三个？你说什么，卓特莉特卡？你不会……”
“不……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你不会生气吧？”
“我？生你的气？”
“我收留了一个女孩，尤尔加。我是从德鲁伊手上接过那个女孩的，你知道，就是那些在战争后拯救孩子的那些人……他们在森林里到处找那些没有家和迷路的孩子……那些孩子半死不活的……尤尔加？你生气了吗？”
尤尔加把手放到额头上，转过头去看。猎魔士慢慢地牵着马，走到马车后。他没有看他们，一直别着头。
“尤尔加？”
“喔，众神啊，”商人呻吟，“喔，众神啊！卓特莉特卡……那个我没有预料到会拥有的东西！在家里！”
“不要生气，尤尔加……你看着，你会喜欢她的。那女孩很聪明，很可爱，很勤快……只是有点奇怪。她不想说她是打哪儿来的，一问马上就哭，所以我也不问她。尤尔加，你知道，我一直好想要一个女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轻声说，“没什么。命运。一路上他一直说梦话，在高烧中呓语，什么别的都不说，只是一直重复着命运命运的……众神啊……这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卓特莉特卡。像他这样的人在想什么，不是我们能懂的。他们作什么梦，我们无法理解……”
“爸爸！”
“拿德伯！苏利克！你们长得好大了啊，就像小牛一样！喂，过来啊，来我这里！快点……”
看到那个慢慢地跟在男孩身后、有头灰发的瘦小身影，他停了下来。女孩看了他一眼，他看到她有着一双大眼睛，就像春天的草地一样翠绿，像两颗星星一样闪着光。他看到女孩突然跳了起来，看到她奔跑，看到她……他听到她的叫声，又尖又细。
“杰洛特！”
猎魔士迅速、流畅地从马儿那边转过身，奔跑着迎向女孩。尤尔加惊叹地看着。他从来没想过，有人竟然能以这么快的速度移动。
他们在院子的中心相遇。一个是身穿灰衣的灰发女孩，另一个是穿着闪有白银光芒的黑衣、背着剑的白发猎魔士。猎魔士轻轻地往前跳去，女孩则是小碎步跑着。猎魔士跪了下来，女孩细小的手抱住了猎魔士的脖子，她鼠灰色的头发披在她的肩膀上。卓特莉特卡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尤尔加抱住她，一句话都不说地把她拉近自己身边，另一只手则抱住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杰洛特！”女孩重复道，靠到猎魔士胸前，“你找到我了！我早就知道！我一直知道！我知道你会找到我的！”
“奇莉。”猎魔士说。
尤尔加没有看到猎魔士被灰发遮住的脸。他看到猎魔士戴着黑手套的手紧紧抱住女孩的背和肩膀。
“你找到我了！喔，杰洛特！我一直在等，等了好久好久……我们会在一起了，对不对？现在我们会在一起了，对不对？告诉我，杰洛特！永远在一起！告诉我！”
“永远在一起，奇莉。”
“对，就像他们说的！杰洛特！对，就像他们说的……我是你的命运？告诉我！我是你的命运吗？”
尤尔加看到了猎魔士的眼睛。他感到十分惊奇。他听到卓特莉特卡轻声的哭泣，感觉到她的肩膀在颤抖。他看着猎魔士，全身紧绷着，等待着他的回答。他知道，他不会明白他的回答，但他还是等待着。他等到了。
“你是比那更多的东西，奇莉。比那更多的东西。”
格雷想象着曾经过往的生活不断在回忆曾经有关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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