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七七

    下车时已经6点半。

    天色没有全暗,林青竹看到方会兰在路边张望。她挥挥手跑过去,“妈妈,我在这。”

    “最后一班车本来就晚,你还提前下,饿坏了吧?”

    “吃了东西垫肚子,不饿。”

    林青竹转头看向程旷,街边只他一个人站着,形单影只,白色的T恤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他也正在望着她。

    林青竹指指程旷,“妈妈,那是我同学,他等会回池城,我问问他什么时候坐上车。”林青竹折回去,“车什么时候到?”

    “那辆黑色的就是,等你走了,我就上车。”他把吃的塞到林青竹手上,大大方方走过去和她妈妈打招呼,“阿姨好,我叫程旷,是林青竹的同班同学。”

    眼前的男孩长得十分俊俏,说话也彬彬有礼,方会兰露出亲切的笑容:

    “你好你好,去我家吃晚饭再走啊,难得来一趟。”

    “谢谢阿姨,今天太晚我就不打扰您了,下次一定上门拜访。”

    啧啧啧,太官方了,林青竹咋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妈是教导主任呢。

    又是您又是拜访的,她没见过程旷这副正经儒雅的样子,在学校,他连校长都是老梁的叫,彭海直接喊哥。看来他晕车的劲没过去,还在抽风。

    女儿同学太有礼貌,一看家教就很好,方会兰希望他能照应照应林青竹,于是说道:“程旷是吧,我家七七内向,胆子小,脾气还倔,你在学校帮阿姨看着点,别让人欺负她。”

    林青竹卒。

    “妈妈,没人欺负我,我哪里倔......”自家母亲头回见同学就数落自己,她心碎了。

    “我会的,阿姨。”程旷面上一派淡定,心里暗暗赞赏,她妈说得太对。林青竹就是一只倔兔子,软萌的时候,乖巧可爱,犟的时候能把他气死。

    随后三人道别,林青竹和妈妈还要再骑20分钟才到家,程旷也上了家里的车。

    “小旷你还好吧?”

    曹健光一路跟着客车开,心惊胆战,他给程家开了十五年的车,看着程旷长大,为他捏把汗。

    “还活着。”程旷身体散架了,陷在后座。

    曹健光把家里带的药递给他。

    “谢谢曹叔。”程旷捻出药片吞下,一头栽倒在后座。

    路的尽头是夜,一片漆黑。良久,他睁开眼,左脸似乎仍残留着林青竹手的余温,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头,动作轻却稳,想到女生柔软的触感,心头微动。

    林青竹回到家里,神清气爽,整个人放松回血,难怪人说: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前人的智慧都是世代经验累积,果然是至理名言。

    弟弟林青木很懂事,估摸着时间把饭菜盛好,她们洗好手就能吃饭。

    林青竹转一圈,没看到林凯华,“爸爸在鱼塘啊?我回来他都不回家,哼。”

    “你爸就知道你要说他,老早就把虾子挑好送回来让我做给你吃。最近偷钓的人多,李叔家有事抽不开身,你爸一个人连看半个月了。”

    “看在大虾面上我就原谅他。晚上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看老爸。”

    方会兰:“记得把手机带着,你爸爸说好几次了,你在小卖部打电话,还要排队,有急事也不方便。”

    “知道啦。”

    高一开学林凯华就给她买了手机,她每次放在宿舍用得少,充电麻烦,她后来就不带了。

    林青竹扒拉几口油焖大虾,让林青木也多吃点。林青木的头顶有一块凹的,她用手摸上去不平整,妈妈说是正常的,长大就好了。

    “你这头中间还没长好啊,在家多吃饭,蔬菜也要吃。”

    自家弟弟懂事是真懂事,可是挑食,胡萝卜不吃,鸡鸭鱼肉不吃,青椒不吃,西红柿不吃,香菜不吃,只吃点豆腐干、土豆这种,打他都没用,逼着吃一次吐一次。

    方会兰没办法,有几回就炒青菜,鸡肉,胡萝卜,他硬是不夹一筷子,宁愿吃白饭,或者是开水泡饭加白糖,营养不均衡,六年级了个头没怎么长。

    她想到程旷,不知道他怎么长那么高的。

    一顿饭吃完,她看妈妈的手机没有短信发来,他应该到家了啊,再过5分钟没动静她就打电话问问。

    刚把手机放桌上,铃声响起来,陌生的号码,尾号是程旷写的那个。

    “七七,我到了。”程旷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

    “路上顺利吗?”

    “嗯,你吃过了?”

    “吃好了。”林青竹走到外面,明月照着竹林,清幽宁静。

    “你笑什么?”她听到程旷在笑,隔着听筒声音愈发磁性,

    “跟救命恩人打电话,我感动行不行。”

    提到这个,林青竹手不知觉折断一根树枝,嗔怪道,“程旷,你忘记下午的事好不好,挺丢人的。”

    林青竹说话本来就软糯,这会带有撒娇意味的语气,听得程旷心快化了,根本见不得她郁闷。

    “林七七,只要事情的出发点是好的,就值得鼓励。不管结果如何,你能站出来就令我刮目相看,今天下午你很勇敢,像女侠一样从天而降站在我面前,我想这就是竹子的气节。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见到每一面不同的你。

    程旷学起林青竹,认真来一句,“林七七,我是程旷,很高兴认识你。”

    他的话字字句句像林间的清风轻拂她的心。她想,或许他们可以成为朋友。

    程旷又喊她几声,温温柔柔。

    林青竹才发觉,他叫的是“七七”。林青竹耳朵如同火烧,他嘴里叫出这两个字觉得怪怪的,又不知道哪里怪,“你别喊我小名。”

    “林七七,你在我面前很硬气啊。”一会让他别说话,一会让他别喊她,搁他这说话就是祈使句。程旷为自己挣门面,说要是他能猜出她小名由来,以后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她是七月初七早上七点出生的,妈妈就“七七”叫了起来。林青竹没在班上说过,笃定他不会知道,一口答应。

    结果这家伙真说出来了,他是魔鬼吗?

    “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

    知道就知道,他有什么好拽的。林青竹反问程旷,“你爸妈怎么叫你?”

    “你可以猜猜。”

    “旷旷?”

    “阿旷?””

    林青竹做什么事都很认真,想象电话那头憨憨的傻样让他不舍打断。

    “我猜不出来。”

    “科研。”

    “科研?”

    “嗯,科学研究。”程旷解释给她听,“我妈一直干这行,生的时候还在给人改论文,后来同事开玩笑说,不如孩子叫科研好了,妈妈一心搞科研,顺便生了个孩子。以后长大搞科研,接他的班,也不算辜负这名字。我的名字爷爷早就定好了旷字,后来我妈同事还是会科研科研的叫,家里就跟着喊了。”

    林青竹第一次听程旷说这么多话,感叹旷世奇才挺能闲聊,跟李明晞混在一起很正常,“那你为什么取名旷啊,不是旷课的意思吧?”

    程旷端一杯水从旋转楼梯进房间,意味深长地说,“林青竹,对我这么好奇?”

    “那你说不说?”

    程旷慢条斯理的用手指敲敲桌面,“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不能一口吃成胖子。私事,我只和女朋友谈。”

    “我不想知道了,晕车的人就省点力气休息吧,再见!”林青竹挂断了电话。

    程旷盯着屏幕眼中含笑,明亮的黑眸盛满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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