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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发簪

    身高九尺的上官野周身都被冰霜覆盖,全身被八条布满倒刺的冰链穿过,伤口分别是脚踝,大腿,两肋,肩胛,除此之外,印堂处还有一个白色长钉,尾部透出后脑。

    但即便是这样,上官野依旧还活着,看着他,萧钧脸上写满惊诧。

    忽然间,上官野的眼皮动了动,接着他的脸上冒出黑气,一如他当日的样子。

    碧光一闪,上官野的双眼突然睁开,幽暗深邃,摄人心魄。

    萧钧瞧了,忍不住后退一步。

    这时,上官野四周突然雪花飞舞,风雪猛吹,然后白链动了。

    “啊……啊……啊……”

    上官野仰天嘶吼起来。

    随着苍凉而充满戾气的吼叫声,他的四周冒出一股又一股黑气,但黑气一现,他身上的八条白链就如灵蛇一般在他体内来回穿梭,不停闪烁白光。

    黑气虽然汹涌,却始终被白光笼罩其中。

    上官野的吼叫声像战鼓,像雷霆,充满愤怒,又满是狂野。

    望着长发飞舞,面容扭曲的上官野,萧钧有些恍惚,不知是可怜还是什么,但忽然间他的心随着吼叫声开始快速跳动起来,有一瞬,他觉着心剧痛无比,甚至想弯下腰,好在这感觉转眼即过。

    就在他怔忡失神之际,突然间,两道人影从漫天飞舞的雪花飞了出来,恍如鬼魅一般,飞到他眼前。

    一点寒光,两张面孔。

    秦杳和叶宁。

    秦杳眼如毒蛇,叶宁一脸茫然。

    冷幽幽的剑芒来得太快,萧钧又在恍惚之际,危险迫在眉睫!

    此时萧钧甚至能看清剑上映出的秦杳的影子。

    寂灭剑!只有一剑,也是唯一的一剑,叶城少有的只有一剑的剑法。

    这剑法诡谲毒辣,又需吸摄阴气,虽然极厉害,但叶城极少有人练,当然,这剑法也极难练。

    难练之处在使出此剑时,但凭一口阴气,不能运转真息,所有飞腾变化,躲避追击,均在这一息中,一息中又另有十三转,每有一转,威力便增一分,更因这一息之力不合剑道,逆天行事,反增勃然倾力之效。

    瞬息之力,叶城之剑无过此者。

    此剑虽然到海境就能修习,但一息之力运转繁复,稍有不慎,便剑毁人亡,萧钧没想到秦杳竟练成了此剑。

    好在萧钧已是水天中品的境界,秦杳剑法虽厉害,却也奈何不了他。

    流风一起,身影飘摇。

    萧钧借风势斜飞数丈,戟指一划,一道剑气迅若奔雷劈向秦杳。

    没有刺中萧钧,秦杳显然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陡地一折,绕向上官野身后。

    他这一折不要紧,正将他携着的叶宁暴露在剑气下,萧钧见状大惊,急忙虚空一引,剑气正中兀自在吼叫的上官野。

    如前一般,毫发无损。

    萧钧楞了楞,飞过上官野直追秦杳,转眼就追到秦杳身后。

    谁知秦杳忽然大袖一拂,卷起一口冰棺材向他击来。

    萧钧待要挥剑斩了这棺材,却看到冰棺材中躺着个人。

    细眉弯弯,面容姣好,嘴角有一点红痣。

    “兰姐!”

    萧钧心头剧震,险些从半空中栽下来,顾不得再去追击秦杳,左掌一圈一带,轻轻抓住冰棺,就好似怕惊扰了棺中人一般。

    此时萧钧眼中再无他人,没有秦杳,也没有上官野。

    他缓缓飞临地面,小心翼翼放下冰棺,怔怔看了半晌,突觉喘不过气来,就像是落入水中的濒死之人一般,急忙移开目光,大口喘了几口粗气,待心情稍稍平复些,才又重新去看谷兰。

    谷兰容貌如昔,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安详淡然。

    她穿戴整齐,妆容秀丽,口中还衔着宝玉,显然是被刻意打扮过的。

    “兰姐的尸体怎么会在这儿?她不是已经被埋了吗?”

    萧钧心中有无限悲伤,但悲伤掩盖不了疑惑,他清晰记得叶攸安吩咐叶鉴鸣将谷兰好生葬了。

    “这样也好,兰姐终究是个女子,自然也是爱美的,她地下有知,肯定也希望长眠于此。”

    萧钧自言自语,忽然间心口又跳了一下,转身一看,上官野长发飞扬,嘶吼的声音震天动地。

    可身边的棺中人很安静。

    萧钧看了一眼,便转过身来,手扶冰棺,悲伤弥漫心间。

    寒风呼啸,飞雪飘扬,偌大而空旷的冰台,只有一个时而发疯的上官野,还有就是一口冰棺。

    既吵闹又寂静。

    “兰姐一定很孤单吧。”

    萧钧叹了口气,惆怅许久,缓缓将盛放谷兰的冰棺推离上官野。

    他想,谷兰一定不愿意挨着上官野。

    远处有个棺盖孤零零落在那里,萧钧将冰棺推到它附近,他知道,一定是秦杳打开了盛有兰姐的冰棺。

    萧钧想要合上棺盖,但又不忍,抬头仰望,千丈外,似有声响,他拍了拍冰棺:“兰姐,我该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轻推棺盖,突然看到谷兰有些歪乱的发髻,他温柔一笑,伸手想去扶正,突然看到谷兰的发簪,不禁一怔:“女子发簪都是从右到左,兰姐也向来如此,怎地现在她的发簪反过来了?”

    萧钧皱了皱眉,雨夜暗影,乱响的窗子,飞舞的帷帐,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他确信,当日谷兰的发簪就是这样的,只是那时悲伤欲绝,一切蹊跷可疑之处,都被他忽略了。

    萧钧沉吟片刻,伸手摸上谷兰发髻,掌间真气微动,自有热浪涌出,须臾间谷兰发髻冰霜全数化去,他轻轻打开谷兰稍显凌乱的发髻,看见发簪上插着一截断锦。

    光泽鲜亮,质地柔软。

    萧钧的心陡地跳了一下,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知道自己在寂寞幽暗的长夜里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

    他长吁一口气,直了直身子,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漆黑雨夜里,一个少女被人偷袭,濒死之际,悄悄撕下凶手的一截衣裳,并且假死瞒过凶手,待凶手离去,将一截衣裳藏入发中,当然,这也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萧钧闭上了眼,只一瞬,猛地睁开,眼中精光四射,他伸手拿起谷兰的右手,虽然手掌凝霜,但他清晰看到谷兰的右手指缝里有闪着微光的丝屑!

    “可惜当时只顾着伤心,竟忘了仔细搜寻凶手留下的痕迹,可惜!可惜!不过,现在有了这一截锦衣,看你往哪里逃。”

    萧钧望着手中的一截锦衣,眼中阴云密布。

    他又仔细搜寻了谷兰周身,再无所获,便手扶冰棺,低声说:“兰姐,你放心,他日我必定拿凶手的人头来祭奠你!”

    声音低沉似海水缓流,他声音方落,忽然一阵寒风吹过。

    风声也肃穆,好似对他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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