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慈祥的祖母

    “霖儿，你同曼儿，成亲几年了？”太后在漫长的等待中，又想起了儿子梁曼。

    “太后，四年整了，我十三岁，祖父便送我入宫了。”元霖将桑叶一片一片叠好，等着稍后去喂蚕。

    元氏第一个皇后，是昭灵梁彪的皇后，那是元善会和元善见的亲姑姑。梁彪的老娘冯燕燕，将儿媳妇元氏折磨致死，倒是省了六爷梁止不少事。

    元氏同别的家族不一样，他们生了女儿，自然高兴，一点儿都不敢怠慢，因为元氏，是靠女人政治，在太平时期获取利益。毕竟，在平定宗善心叛乱之时，元氏的男丁，死伤大半，整个元氏，被宗善心给打残了。

    当梁捷也用女人政治来斡旋，哀求高氏等人放过闵州梁氏。柯氏欣然答应，直接退兵，带着梁嘉晚与宗善心的和离书回去了。高氏很不客气的搬走一半闵王府金银财宝，也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只有元氏，不要金银，却是步步紧逼，一心一意的打战，追到南境的一个岛上，找到宗善心的尸骨，他们才离开。

    这也是宗衡与裴收一定要屠灭元善会的原因。元善见，并未参与那次平叛，而且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分府别居，所以元善见躲过一劫。若是兄弟二人都住在原来的宗府，裴收和宗衡，定是也要灭他满门的。

    “可惜，若是曼儿同你恩爱些，生个一儿半女的，也不会让你落入如此尴尬境地。”太后怜惜的眼神看着元霖，这孩子，向来孝顺，为了避开梁曼的无理取闹，她时常都往太后宫中跑，抢着伺候婆婆。

    眼下成了寡妇，经常住在景乐宫了。小寡妇伺候老寡妇，惺惺相惜。

    杜太后心中愧疚，那梁曼，亲娘邓妃早死，当年太后还是杜皇后，没有争夺管教权，让梁曼跟着自己的亲姨妈生活了十三年。

    邓氏短视，只顾着眼前蝇头小利，耀武扬威，导致梁曼有样学样，任性妄为，乖张暴戾，走了昭灵的老路。

    元霖如今的处境，她杜氏当年对梁曼的管教视而不见，也是难辞其咎。

    “母后，事已至此，都是我命该如此，谁也不怨。余生能尽心伺候母后，我便不做他想。”元霖倒是从未想过将此事怨到母后身上。

    那位姨妈邓太妃，她第一年入宫，也是见过的，是个爱摆婆婆架子的角色，以梁曼亲妈自居。

    元霖颇有远见，她暗中观察了一个月，在太后，太妃的阵营中，她偏向了杜太后。若不是自己早年的打算押中了宝，恐怕，梁曼元宵蒙难，沈相定是要她元霖死无葬身之地。

    “邓氏，口口声声姐姐的骨血，要小心护着，才能对得起姐姐泉下有知。却不知她的跋扈放纵，酿成今日苦果，还连累我等。我若是到了地下，定要好好在先皇面前告她一状。成景中兴，断送在她手中。我垂帘那些年，她便事事找我麻烦，害得我从不敢独自拿主意，竟让那高氏，沈氏两家渔翁得利，吃得膘肥体壮，难以掌控了。”杜太后叹息。

    “母后，往事不可追，还是放宽些心，别闷坏了身子。”元霖新寡，却也淡然。她有夫君，形同虚设。若不是梁曼担心有人关心起居注，说他冷落皇后，雨露均沾偏偏不搭理元氏，不是个言出必行的皇帝。恐怕，夫妻二人，也就只有新婚之夜，是有同房纪录的。

    母后说生个一儿半女，她便不会尴尬。元霖倒没有杜太后那样觉得可惜，同梁曼生孩子，她竟然从不期待，若是孩子像梁曼，她还不如不生。

    “皇后，你能否，主动一些，变些花样让朕不必如此辛劳。”梁曼曾经说过，却遭来皇后的窘迫，更加呆若木鸡。

    主动？何为主动？新婚之夜，母亲的确是给过她一个册子，可是她年幼无知，打开一看，竟是赤裸的男女纠缠在一起，当时就吓坏了，直接将那图册扔了。

    “元霖，朕没心思调教你，你若是有心，想让朕多留半个时辰，就找宫中老人请教。你这个女人，真是令人扫兴。”梁曼提醒过她两次，皇后只是羞涩的看着他，不敢言语。

    “那元氏，靠着女人发家，竟然教不会自己的女儿床上功夫。起居郎，记下来，我在皇后这儿，待了半个时辰，雨露均沾，朕，言出必行。”梁曼穿着单衣，从皇后宫中出来，算是勉为其难的完成了任务。

    梁曼最不喜欢的女人，恐怕就是皇后吧，看她一眼，倒有些欲望。但是动起手来，却一点意思都没有，就跟木头一样，杵在那儿。

    在宫中四年，还能保持冰清玉洁的气质，或许，不被宠幸，正是根本原因。

    “本宫当年就劝过你父亲，族中男子争气些，能文则文，能武则武，不要将女娃娃送到宫中来。就同我杜氏一般，男丁无用，靠我们女眷，岂是长久之计。女生外向，做了梁氏的媳妇，哪还有精力顾着母家。杜氏如此，元氏还要步后尘，何必呢。”杜太后叹息，元善会，眼界太小，不听劝啊。

    “太后所言极是，自古女儿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都是先替着夫家着想。若是哥哥弟弟们不争气，靠着我们女子，家族也难以兴旺。只可惜，我没能替梁家诞下子嗣，两头无功，甚是羞愧。”元霖揪着一片桑叶，春蚕尚且作茧自缚，如今，她这样待在太后身边，也是作茧自缚吧。

    “霖儿，你若难过，就想想柯夫人，15年了，你看她，至今都没有替柯家诞下嫡子。你道是众人不知她心中所想吗？她若不是为了闵王，岂会回到京城，一女嫁二夫，背叛宗善心，改嫁柯将军呢？她心中所想，恐怕还是宗氏。那梁嘉晚，是个外柔内刚之人，忍辱负重，才有今日。方才那懿旨，也算是本宫佩服她，成全他儿子。”

    “闵州梁氏，宗氏的坟头被推平，百年之后，她若是能葬在梁氏坟头，便心满意足了吧。如今，她也算熬出头来了，恐怕，你我二人，以后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虽说如此，但是本宫，对她也是服气的，她是闵王的姑姑，也是闵王的再生父母，梁氏大功臣啊，比起沈肃。眼下这个梁嘉晚，才是首功。”杜太后似乎有些吃醋，又的确有几分敬佩。

    “嗯，霖儿记在心里了。只是如今，太后护着霖儿，不知道还能护多久。沈洋小妃同我说，那些被宠幸过的妃子，死状凄惨，还未死透，便埋了。我近几日，也是噩梦连连，身体大不如从前了，想来，我也是个怕死的。”元霖苦笑，看着自己的左手丝带，那伤口，依旧隐隐作痛。

    “霖儿，你且宽心，本宫能护你，便一直护着，本宫不能护你，咱婆媳二人，便一起出家，做尼姑。想来，本宫顺着他，替他笼络百官，你那小侄儿，也是会感恩的。往后的日子，难以估算，且行且珍惜吧。”杜太后自我安慰，最差的结局，不过如此，去皇家寺院念经而已，有何所惧。

    “是，儿媳同母后一起，共同进退。”元霖等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太后，皇后，闵王到了。”圆通将人带进来，就出去候着了。

    梁瓒跪拜太后，太后身边的女子施礼叫了一声：殿下。

    哦，这就是皇后了，梁瓒微笑，我就说吗，梁曼的口味，不可能眼瞎，看不见这么仙气飘飘的女子啊。

    梁瓒多年演练的礼节，自然是一口一个祖母，叫得亲热，回复：“路途并不辛劳，只是挂念祖母，几日不得安睡。”

    似乎刚才厚着脸皮让杜太后连夜写懿旨的人，根本就不是他梁瓒。

    “殿下，霖儿恐殿下为难，想去皇家寺庙修行，不知殿下是否有别的安排？“杜太后见梁瓒绝口不提懿旨的事情，也只好说些不要紧的家务事。

    “皇后娘娘想去修行？为何有此种念头？“梁瓒竟然有些惊讶，这皇后，跟我同龄，这就去夜夜独守青灯，敲那木鱼，念那些西域经卷吗？

    “是，殿下。安乐侯，许多妃子，都已经殉葬了。我若是去皇家寺院，替太后吃斋念佛，也算清净了。“元霖不卑不亢，表明心意。

    “沈相，倒是行动太快，安乐侯的妃子，都是无辜之人，殉葬何其残忍，若是不想留下来，在宫中无法度过余生的，放她们回家便可。本王对此，竟然一无所知，实在是可怜。”梁瓒并不是完全不知，这样的结局，大概也猜得到。

    “殿下竟然不知，眼下，受了宠幸而未死之人，只有我同那沈家的沈洋小妃还在宫中苟活。今日她上吊自尽，我见她如此，也跟着干了傻事，所以没脸来见殿下，还望殿下恕罪。”元霖点到为止，试探梁瓒的反应。

    梁瓒低头不语，心中有些难过，难怪她的手绑着丝带，恐怕沈元鲁说的受了些伤，是割腕自尽吧。

    臣子们对本王毕恭毕敬，怎么这些后宫的女人，专门等着本来到达的这一天自尽，还真会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