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每一点希望
1062年9月3日。
收获的季节到来，维格村的猎户终于不再向往常一样往血壤森林里面钻了。一方面是因为身为农忙时节家里唯一的成年男性劳动力，协助收割作物是必须的；另一方面却是因为，那位自从接管了杜伊勒领以来一直未曾有过大动作的新领主大清早忽然派出了骑兵队将血壤森林封锁，不让任何人进入其中。据说是因为领主大人要在血壤森林中举行秋猎，这样贵族专享的具有高雅情操的活动自然不可能让那些平民参与进去。
对于这一点，维格村的村民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领主能允许他们在森林里狩猎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如今他要封锁森林举行秋猎他们也不可能有胆子去反对。况且，这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农忙时节本就不是狩猎的好时机，领主将森林封锁反而可以防止森林的野兽跑出来践踏毁坏正要收成的农田。
这是很简单的取舍。
不过，唐恩却隐隐约约觉得有一点不对劲。他昨天刚刚遭遇獠牙兽，今天特蕾西亚就封锁了森林，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气息。只是他虽然疑惑，但现在也不能去询问。
因为他正被老爹带着往自家的田地走去，老爹还让他带上了镰刀这些工具以及面包作为午饭，摆明了是要让他帮忙一起收割。
虽说是村里最好的猎户，但约翰也不是只会狩猎，倒不如说，侍弄田地这种事情是每一个平民百姓都应该会做的事情。以往的农忙时节唐恩因为体质原因帮不上什么忙，约翰自然也不会带上他，可今年却不一样了。
在特蕾西亚的魔鬼训练下，唐恩的体质提高了不少，虽然某些太过剧烈的运动还做不了，但如果只是协助收割的话，却没什么问题。
既然如此，约翰就没道理放过这么好的现成劳动力不去用。当然，是不是有更特殊的原因就不知道了。
维格村的田地都在村子北面延伸出去的一块荒原上，出了村口就能看到，不过排列得不甚整齐，东一块西一块的，虽然勉强连在了一起，但也显得很难看。从天上望下去，倒像是给地面长了一大块不规则形状的痢疾。
或许是和约翰孤僻不近人情的性格形成了照应，唐恩家的田地距离其他村民的田地远了不少，没有和它们挤在一块，反而是孤零零的，像是有意和其他田地划开了距离。
当风吹过的时候，其他村民连在一起的田地里，金色的小麦压低了腰又很快直起，起起伏伏似金色的波浪，朝着一望无际的原野蔓延而去，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唯有他们家这块田像个异类，被风拂过掀起的金色麦浪也是稀稀疏疏的，完全没有那种大规模的，震撼人心的美感。
所以，唐恩完全提不起干劲。
既然提不起干劲，那就不可能主动去做些什么，他就这样百无聊赖地站在旁边，看着老爹将手中的工具和干粮放到地上，做足了准备工作后，提起镰刀走入田地，一秒从猎户转职农民，开始娴熟地收割小麦，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眨了眨眼。不管看多少次，老爹收割的场景都会让他有一种违和感，不是说老爹做得不够好，而是指，他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气息与他所做的事情不相符合。就好像让一个贵族去收割小麦一样，大家也会觉得违和的。
可是，老爹怎么可能会是个贵族呢。
唐恩很快把这件事抛诸脑后，转而产生了另一种烦恼。昨天听他讲述了獠牙兽的事情后，老爹不知为何，坚决要求他今天不能去特蕾西亚那里训练，一大早的就用一种很强硬的态度把他拉了过来，说是让唐恩协助收割。所以，到现在唐恩都没能把这件事告诉特蕾西亚。也就是说，现在他大概相当于失约了吧。
没有履行和特蕾西亚的约定，好好训练。
明明昨天才向她说出了“会变强的”这样的话，结果今天就缺席了训练，这样，特蕾西亚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没有诚信的人？亦或是半途而废的懦夫？
可偏偏，约翰没有一点要放他离开，哪怕是去和特蕾西亚请个假的意思。
这让唐恩很郁闷，一直在烦恼之后该怎么和特蕾西亚解释，这导致他没有注意到约翰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后者看到唐恩这幅出神的模样，顿时皱了皱眉，零乱细碎的黑色刘海下，深邃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唐恩，又稍微加大了音量：“唐恩？”
“诶！？”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扭过头去：“怎么了，老爹？”
“过来，帮忙。”
约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唐恩手里的镰刀，提醒他你不是过来混吃混喝看风景的闲人。
“好。”
后者兴致缺缺地回应了一句，然后抓着镰刀走下田地，在约翰的指导下开始收割小麦。虽然以前从没有类似的经历，但好歹平日里耳濡目染，再加上悟性不错，很快掌握了要领，勉强也能自己一个人收割了，虽然那动作姿势在娴熟的农户看来依旧是惨不忍睹。约翰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继续自己的工作，任由唐恩一个人在那里折腾。
或许是心里憋着一股闷气，也或许是因为心情还很郁闷，唐恩索性埋头进行自己的收割大业，对外界的动向不管不顾，浑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直到唐恩都觉得腰背有点酸痛的时候，他终于把手一甩，直起腰，刚想打个哈欠，视线却不经意间瞥到了不远处的小道上，顿时眼睛一瞪，伸出去的手臂一动不动凝滞半空，身体也僵在了原地。
“特、特蕾西亚！？”
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不远处正站在小道上，靠着马车对自己微笑的金发少女可不就是特蕾西亚！？那名站在她身边，打扮得一丝不苟的老者不就是他的管家卡尔吗！？
可是，问题是，特蕾西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恩瞠目结舌，那傻傻呆愣的模样看在眼里，让特蕾西亚不禁轻声一笑：“噗！”
这笑声才真正把唐恩从震惊状态中拉回到现实世界，他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特蕾西亚缓缓越过小道，走下田间，朝自己走来。少女金色的长发扎成长辫，在风的吹拂下轻轻飘扬，湛蓝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四处的风景，风景的中央是呆呆站立着的少年。由远及近的，那纤细的身影竟如同从故事书里走出来一般，与自己越靠越近。
“唐、恩！”
少女轻轻一跳，跳到唐恩面前，也从美好的故事里来到现实。她微微俯下身子，上半身朝着唐恩倾斜，精致的面庞距离唐恩甚至只有不到十几厘米的距离，以至于唐恩能清楚地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以及那仿佛苍穹般清澈的眼眸。
少年心情莫名慌乱，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说些问候的话语，吐出嘴的话语最终却是结结巴巴的：“特、特蕾西亚，你怎么、额，会在这里？”
“我会在这里很奇怪吗？”
少女眨了眨眼，眼眸中满是笑意：“你不来找我的话，我就来找你咯。”
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
少年唐恩咽了口口水，扭过头去，挠了挠脸颊，有点无所适从：“是、是吗？”
“当然。”
特蕾西亚的目光又在唐恩手中的镰刀上扫过，顿时笑意更甚：“你在收割小麦？”
“嗯。”
唐恩连忙借此解释道：“老爹非要我来帮忙，一大早就拉着我过来，所以我不是故意不去训练……”
“好啦，我知道啦，我相信你不会故意不来的，对吗？”
少女歪了歪头，摆出一副“我信任你”的样子，让少年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可疑的红晕。
“不过，我实在很难想象，唐恩你收割小麦时的样子。”
特蕾西亚说着，眼中忽然闪过兴致勃勃的神采：“我能试一试吗？”
“诶？”
唐恩大惊：“你说你要干嘛？”
“我想试一下。”特蕾西亚的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收割小麦。”
唐恩顿时沉默了。
要让特蕾西亚这么一个既有领主身份，看上去又高贵优雅的女孩子尝试收割小麦吗？
他有点纠结，特蕾西亚看在眼里，还以为是她的要求太过唐突，让唐恩有点为难，连忙说道：“放心吧，我只是试一下，不会对作物造成破坏的。如果真的毁坏了这里的作物，我会赔偿的，怎么样，唐恩？”
她用仿佛幼兽的目光看着唐恩，其中满是期待与乞求，这倒是让唐恩有点难以拒绝了。
“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做这种事不合适而已。”
唐恩叹了一口气，把镰刀交给了特蕾西亚。
“放心，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
特蕾西亚撸起袖子，干劲十足，扭过头，对唐恩一笑：“我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哦！”
唐恩一愣，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同样浮现出笑容。
确实，特蕾西亚，是个很特殊的女孩子。
***
就在唐恩和特蕾西亚交谈的时候，田地的另一侧，陪同特蕾西亚一起来的管家卡尔也找上了唐恩的老爹约翰。不过，他并没有打扰约翰收割，而是站在田垄上静静地等候。在看到田垄边上的卡尔时，约翰有点意外，随即起身，弯腰行礼，但约翰却往左侧挪了一步，摇了摇头：“当不得阁下之礼。”
阁下？
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户，应该没有必要用这种敬称吧？
约翰的眉头微微皱起。
卡尔倒是不在乎他的反应，只是往田地那一侧望了一眼，正好望见唐恩在教特蕾西亚如何收割小麦，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约翰阁下，您有一位值得骄傲的子嗣。”
“……”
沉默了一会后，约翰摇了摇头：“这都是他自己争取的。我并没有给予他什么，唯一给了他的，只有那先天贫弱的身体罢了。”
“既然如此，那约翰阁下为什么要阻止唐恩去追求呢？”
卡尔的话让空气一瞬间凝滞了，“您既然没有给予他什么，那么，为何还要阻止他去获得？”
约翰抬起眼，瞥了一眼卡尔。
老者依旧面带微笑，只是额头上缓缓落下汗水。
双方对视了一阵后，约翰才低下头，诡异的气氛烟消云散。
“告诉我，那名少女的姓氏。”
“艾因罗贝迪亚。”卡尔回答道。
约翰的手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他埋头收割小麦，看似漠不关心，但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多特蒙德大人情况如何？”
他轻声问道。
“将要苏醒。”
卡尔不知为何说了一句：“约翰阁下，这是最坏的时代了。”
这是最坏的时代，所以，我们必须抓住任何一点希望。
约翰当然明白卡尔的意思。
他叹了一口气：“你回去吧。”
卡尔会意，行礼致意：“请原谅我的冒昧，阁下。”
说罢，他转身离去，不再停留。
约翰直起身子，透过金色的小麦，他看到了少年稚嫩的笑脸。
他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吗？
如果知道了，还会选择这样的道路吗？
他——
渴望握剑吗？
收获的季节到来，维格村的猎户终于不再向往常一样往血壤森林里面钻了。一方面是因为身为农忙时节家里唯一的成年男性劳动力，协助收割作物是必须的；另一方面却是因为，那位自从接管了杜伊勒领以来一直未曾有过大动作的新领主大清早忽然派出了骑兵队将血壤森林封锁，不让任何人进入其中。据说是因为领主大人要在血壤森林中举行秋猎，这样贵族专享的具有高雅情操的活动自然不可能让那些平民参与进去。
对于这一点，维格村的村民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领主能允许他们在森林里狩猎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如今他要封锁森林举行秋猎他们也不可能有胆子去反对。况且，这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农忙时节本就不是狩猎的好时机，领主将森林封锁反而可以防止森林的野兽跑出来践踏毁坏正要收成的农田。
这是很简单的取舍。
不过，唐恩却隐隐约约觉得有一点不对劲。他昨天刚刚遭遇獠牙兽，今天特蕾西亚就封锁了森林，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气息。只是他虽然疑惑，但现在也不能去询问。
因为他正被老爹带着往自家的田地走去，老爹还让他带上了镰刀这些工具以及面包作为午饭，摆明了是要让他帮忙一起收割。
虽说是村里最好的猎户，但约翰也不是只会狩猎，倒不如说，侍弄田地这种事情是每一个平民百姓都应该会做的事情。以往的农忙时节唐恩因为体质原因帮不上什么忙，约翰自然也不会带上他，可今年却不一样了。
在特蕾西亚的魔鬼训练下，唐恩的体质提高了不少，虽然某些太过剧烈的运动还做不了，但如果只是协助收割的话，却没什么问题。
既然如此，约翰就没道理放过这么好的现成劳动力不去用。当然，是不是有更特殊的原因就不知道了。
维格村的田地都在村子北面延伸出去的一块荒原上，出了村口就能看到，不过排列得不甚整齐，东一块西一块的，虽然勉强连在了一起，但也显得很难看。从天上望下去，倒像是给地面长了一大块不规则形状的痢疾。
或许是和约翰孤僻不近人情的性格形成了照应，唐恩家的田地距离其他村民的田地远了不少，没有和它们挤在一块，反而是孤零零的，像是有意和其他田地划开了距离。
当风吹过的时候，其他村民连在一起的田地里，金色的小麦压低了腰又很快直起，起起伏伏似金色的波浪，朝着一望无际的原野蔓延而去，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唯有他们家这块田像个异类，被风拂过掀起的金色麦浪也是稀稀疏疏的，完全没有那种大规模的，震撼人心的美感。
所以，唐恩完全提不起干劲。
既然提不起干劲，那就不可能主动去做些什么，他就这样百无聊赖地站在旁边，看着老爹将手中的工具和干粮放到地上，做足了准备工作后，提起镰刀走入田地，一秒从猎户转职农民，开始娴熟地收割小麦，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眨了眨眼。不管看多少次，老爹收割的场景都会让他有一种违和感，不是说老爹做得不够好，而是指，他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气息与他所做的事情不相符合。就好像让一个贵族去收割小麦一样，大家也会觉得违和的。
可是，老爹怎么可能会是个贵族呢。
唐恩很快把这件事抛诸脑后，转而产生了另一种烦恼。昨天听他讲述了獠牙兽的事情后，老爹不知为何，坚决要求他今天不能去特蕾西亚那里训练，一大早的就用一种很强硬的态度把他拉了过来，说是让唐恩协助收割。所以，到现在唐恩都没能把这件事告诉特蕾西亚。也就是说，现在他大概相当于失约了吧。
没有履行和特蕾西亚的约定，好好训练。
明明昨天才向她说出了“会变强的”这样的话，结果今天就缺席了训练，这样，特蕾西亚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没有诚信的人？亦或是半途而废的懦夫？
可偏偏，约翰没有一点要放他离开，哪怕是去和特蕾西亚请个假的意思。
这让唐恩很郁闷，一直在烦恼之后该怎么和特蕾西亚解释，这导致他没有注意到约翰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后者看到唐恩这幅出神的模样，顿时皱了皱眉，零乱细碎的黑色刘海下，深邃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唐恩，又稍微加大了音量：“唐恩？”
“诶！？”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扭过头去：“怎么了，老爹？”
“过来，帮忙。”
约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唐恩手里的镰刀，提醒他你不是过来混吃混喝看风景的闲人。
“好。”
后者兴致缺缺地回应了一句，然后抓着镰刀走下田地，在约翰的指导下开始收割小麦。虽然以前从没有类似的经历，但好歹平日里耳濡目染，再加上悟性不错，很快掌握了要领，勉强也能自己一个人收割了，虽然那动作姿势在娴熟的农户看来依旧是惨不忍睹。约翰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继续自己的工作，任由唐恩一个人在那里折腾。
或许是心里憋着一股闷气，也或许是因为心情还很郁闷，唐恩索性埋头进行自己的收割大业，对外界的动向不管不顾，浑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直到唐恩都觉得腰背有点酸痛的时候，他终于把手一甩，直起腰，刚想打个哈欠，视线却不经意间瞥到了不远处的小道上，顿时眼睛一瞪，伸出去的手臂一动不动凝滞半空，身体也僵在了原地。
“特、特蕾西亚！？”
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不远处正站在小道上，靠着马车对自己微笑的金发少女可不就是特蕾西亚！？那名站在她身边，打扮得一丝不苟的老者不就是他的管家卡尔吗！？
可是，问题是，特蕾西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恩瞠目结舌，那傻傻呆愣的模样看在眼里，让特蕾西亚不禁轻声一笑：“噗！”
这笑声才真正把唐恩从震惊状态中拉回到现实世界，他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特蕾西亚缓缓越过小道，走下田间，朝自己走来。少女金色的长发扎成长辫，在风的吹拂下轻轻飘扬，湛蓝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四处的风景，风景的中央是呆呆站立着的少年。由远及近的，那纤细的身影竟如同从故事书里走出来一般，与自己越靠越近。
“唐、恩！”
少女轻轻一跳，跳到唐恩面前，也从美好的故事里来到现实。她微微俯下身子，上半身朝着唐恩倾斜，精致的面庞距离唐恩甚至只有不到十几厘米的距离，以至于唐恩能清楚地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以及那仿佛苍穹般清澈的眼眸。
少年心情莫名慌乱，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说些问候的话语，吐出嘴的话语最终却是结结巴巴的：“特、特蕾西亚，你怎么、额，会在这里？”
“我会在这里很奇怪吗？”
少女眨了眨眼，眼眸中满是笑意：“你不来找我的话，我就来找你咯。”
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
少年唐恩咽了口口水，扭过头去，挠了挠脸颊，有点无所适从：“是、是吗？”
“当然。”
特蕾西亚的目光又在唐恩手中的镰刀上扫过，顿时笑意更甚：“你在收割小麦？”
“嗯。”
唐恩连忙借此解释道：“老爹非要我来帮忙，一大早就拉着我过来，所以我不是故意不去训练……”
“好啦，我知道啦，我相信你不会故意不来的，对吗？”
少女歪了歪头，摆出一副“我信任你”的样子，让少年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可疑的红晕。
“不过，我实在很难想象，唐恩你收割小麦时的样子。”
特蕾西亚说着，眼中忽然闪过兴致勃勃的神采：“我能试一试吗？”
“诶？”
唐恩大惊：“你说你要干嘛？”
“我想试一下。”特蕾西亚的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收割小麦。”
唐恩顿时沉默了。
要让特蕾西亚这么一个既有领主身份，看上去又高贵优雅的女孩子尝试收割小麦吗？
他有点纠结，特蕾西亚看在眼里，还以为是她的要求太过唐突，让唐恩有点为难，连忙说道：“放心吧，我只是试一下，不会对作物造成破坏的。如果真的毁坏了这里的作物，我会赔偿的，怎么样，唐恩？”
她用仿佛幼兽的目光看着唐恩，其中满是期待与乞求，这倒是让唐恩有点难以拒绝了。
“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做这种事不合适而已。”
唐恩叹了一口气，把镰刀交给了特蕾西亚。
“放心，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
特蕾西亚撸起袖子，干劲十足，扭过头，对唐恩一笑：“我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哦！”
唐恩一愣，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同样浮现出笑容。
确实，特蕾西亚，是个很特殊的女孩子。
***
就在唐恩和特蕾西亚交谈的时候，田地的另一侧，陪同特蕾西亚一起来的管家卡尔也找上了唐恩的老爹约翰。不过，他并没有打扰约翰收割，而是站在田垄上静静地等候。在看到田垄边上的卡尔时，约翰有点意外，随即起身，弯腰行礼，但约翰却往左侧挪了一步，摇了摇头：“当不得阁下之礼。”
阁下？
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户，应该没有必要用这种敬称吧？
约翰的眉头微微皱起。
卡尔倒是不在乎他的反应，只是往田地那一侧望了一眼，正好望见唐恩在教特蕾西亚如何收割小麦，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约翰阁下，您有一位值得骄傲的子嗣。”
“……”
沉默了一会后，约翰摇了摇头：“这都是他自己争取的。我并没有给予他什么，唯一给了他的，只有那先天贫弱的身体罢了。”
“既然如此，那约翰阁下为什么要阻止唐恩去追求呢？”
卡尔的话让空气一瞬间凝滞了，“您既然没有给予他什么，那么，为何还要阻止他去获得？”
约翰抬起眼，瞥了一眼卡尔。
老者依旧面带微笑，只是额头上缓缓落下汗水。
双方对视了一阵后，约翰才低下头，诡异的气氛烟消云散。
“告诉我，那名少女的姓氏。”
“艾因罗贝迪亚。”卡尔回答道。
约翰的手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他埋头收割小麦，看似漠不关心，但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多特蒙德大人情况如何？”
他轻声问道。
“将要苏醒。”
卡尔不知为何说了一句：“约翰阁下，这是最坏的时代了。”
这是最坏的时代，所以，我们必须抓住任何一点希望。
约翰当然明白卡尔的意思。
他叹了一口气：“你回去吧。”
卡尔会意，行礼致意：“请原谅我的冒昧，阁下。”
说罢，他转身离去，不再停留。
约翰直起身子，透过金色的小麦，他看到了少年稚嫩的笑脸。
他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吗？
如果知道了，还会选择这样的道路吗？
他——
渴望握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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