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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长剑月下饮血

    1066年5月22日。

    这一天,唐恩出了村子,没有如以往一样往特蕾西亚的庄园而去,而是折了个方向,绕到了血壤森林之中。清晨的血壤森林笼罩在淡淡的阳光之下,宛如罩了一层朦胧的薄纱。不知名的鸟儿在林间发出清脆的叫声,晨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这是一片温馨美好的景象,完全看不出其中潜伏着可怖的猛兽。

    唐恩并非毫无准备,由于老爹约翰是个猎人,所以他耳濡目染之下也了解过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大型猛兽的活动时间大多在黄昏时分,而对于某些猛兽来说,夜晚才是它们最完美的舞台。知道这一点的唐恩并不担心他会遭遇那头神秘猛兽的袭击,即使遭遇了,他腰间的长剑以及四年来的苦练可不是说说而已。

    这次进入血壤森林,唐恩另有目的。

    他握着剑走在林间,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动向,而目光却在脚下的地面逡巡不定。偶尔看到泥土上出现猛兽爪印的痕迹,他便会蹲下来仔细查探,时不时还会摸索附近大树的树干,观察上面斑斑驳驳的抓痕,试图从中找出那头神秘猛兽经过的迹象。

    顺着一点一滴细碎的线索往前追寻,脚下的泥土变得潮湿泥泞,空气中也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水汽。唐恩闭上眼睛仔细倾听,听到了流水潺潺的声音。又往前走了大约百米,拨开灌木丛,顿时,眼前出现了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流,河水清澈见底,河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野兽爪印。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具扑倒在河边,距离河流只有数米之遥的尸体。那是一只巨大的野猪,大概有小牛犊那么大,背上长着刚硬的鬃毛,两只巨大的獠牙从嘴边突出,看上去格外凶猛。然而此刻,这只凶猛的野猪却满身伤痕,双目无神地倒在地上,露出腹部上的一个血洞。透过这个血洞,可以看到,它的内脏已经被掏空,血液从体内流出,在地面凝聚风干为斑驳的块状固体,几只苍蝇绕着尸体上下翻飞,发出“嗡嗡”的声音。

    看它的样子,大概是想饮水的时候忽然被偷袭而死亡的。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恶臭往唐恩鼻孔里钻,他下意识捂住鼻子,眼中却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找到你了!”

    通过之前的观察,再加上眼前的景象,他大概推测出了那头神秘猛兽的活动范围。在同一片区域内,如此凶猛的家伙只能存在一只,所以,他并不担心这头野猪是被其他猛兽猎杀的。

    掏空内脏的做法,也和那家伙表现出来残暴狂野符合。

    随手做了几个记号后,唐恩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离开了血壤森林。此时大日来到了头顶的天空,时间已近正午。他没有过多停留,绕回自家房屋后的荒地,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挥剑。

    在战斗之前,他要用这种方法凝聚自己的气势,给自己一种必胜的信念。

    这是他绝不能失败的战斗。

    ***

    此时,阿道尔山脉深处,正有一个身影在林间行走,时不时停下脚步观察四周的动向,一举一动都和之前的唐恩颇为相似。

    然而,他的目的,却不是为了找到什么袭击村民的神秘猛兽。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到这个人身上,让他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银色短发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老者面色淡然,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仔细摩挲着树干上的爪痕,目光若有所思。

    忽然,不远处的林间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伴随着一声压抑着恐惧与狂暴的吼声,似乎有一头猛兽正在阳光的阴影之中来回穿梭,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赶来。

    “异化魔兽?”

    老者皱了皱眉,随手抽出腰间的长剑,看似轻松随意地一挥,便有一道蓝色的剑光脱离剑身,在半空中分为三道尖梭状的水箭,从左右以及上方分别遁入阴影之中。顿时,林间传来一声不甘的怒吼,然后是轻微到近乎无法听闻的呜咽。那头袭来的猛兽犹自挣扎了一会,最终,眼中狂暴与嗜血的冲动逐渐黯淡了下去。

    老者收剑回鞘,来到被他击杀的猛兽尸体之前,看到它眼瞳中呈现出来的诡异的血红色,面色变得稍微凝重。

    这是一头如成年公牛那般大的猛兽,毛发呈现出青色与灰色相间分布的花纹,上颚有一对巨大的犬齿突出,仿佛匕首闪烁寒芒。

    “异化獠牙兽?”老者皱了皱眉,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心中则思绪万千。

    眼前这头异化獠牙兽,会是唐恩四年前曾经遇到过的那只吗?自从那一次遭遇之后,它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如今又出现在这里,究竟意味着什么?而且,它身上的魔气……似乎又加深了几分。

    或许,并非偶然。

    老者隐隐约约把握到了某个关键的点。

    只是,在没有更多证据证明对方即将脱困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等小姐回来之后再做定夺吧。

    老者站起身,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山脉深处,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怒吼。

    ***

    唐恩的准备在太阳落山,银色之月露娜照耀人间之后达到了万全的地步。经过一个下午的磨炼,他觉得此刻的自己精气神都已经达到顶峰,哪怕面对特蕾西亚,他都有胜利的把握。

    既然如此,解决一头猛兽,自然不在话下。

    深夜时分,一片寂静,唯有虫鸣。确认老爹已经入睡后,唐恩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换上适合战斗的猎装,将长剑挂在腰间,然后悄悄离开了村子,进入了森林。

    夜晚的森林和白天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虽然有银月露娜的光芒照耀着,但大多数月光都被枝叶遮挡在了森林之外,这导致林间分布着大大小小错落不一的阴影,与被银色光芒覆盖的地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树枝在阴影之中舒展着身子,仿佛化身为某种恐怖的存在,乍看上去像是奇形怪状的利爪。凄冷的夜风吹过时,树叶沙沙作响,在寂静的夜里如同幽灵的低语,令人不寒而栗。

    行走在森林中,总会觉得有谁的目光正在注视自己,那目光来自阴影之中,来自树叶之后。对于闯入这片森林的不速之客,这些目光的主人显然并不欢迎。但唐恩依旧前行,没有在意这些夜行野兽的目光注视,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沿着白天划定的范围走了几圈,毫无动静。唐恩并不气馁,他知道,肉食猛兽都是很有耐心的生物,别看它现在没有露面,其实不过是躲在暗处观察唐恩的动向罢了。等到它觉得唐恩毫无威胁的时候,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将闯入它领地的外来者撕成碎片。

    唐恩要做的,就是继续在它的领地徘徊,直到那家伙的忍耐到达极限。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露娜的光芒也逐渐偏斜。当唐恩走到某块阴影之下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了骤起的风声,呼啸凌厉,仿佛亡魂的嘶吼。他猛地转头,正好看到一头巨大的猛兽从另一片巨大的阴影之中扑出,腾跃而起,两只锋利的爪子朝着他的头袭来。它庞大的身躯挡在唐恩面前,将原本直直照射下来的银色月光遮挡得一干二净。唐恩的视线陷入了模糊的黑暗之中,一时间竟无法看清前方的景象!

    好狡猾的畜生!

    几乎是下意识的,唐恩脚尖点着地面,蹬蹬蹬往后急退几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它的进攻。那巨大的身躯带着强劲的冲击力扑到他原本站立着的地方,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顿时,草屑乱飞,烟尘弥漫。

    简直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

    唐恩心中的惊讶还未退去,那神秘猛兽的攻击却又来了,它落到地面后并未就这样停下,反而是四肢用力一蹬,再次腾跃而起,朝着唐恩扑来。一次完美的二段式扑击,彻底地将唐恩包围在了它那对巨爪的攻击范围之内。这一回,唐恩似乎无法退避!

    然而,唐恩也从未想过退避。

    已被乘了先机,如果这时候再退避,那主动权便丧失得一干二净了!

    唐恩并非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的菜鸟,和特蕾西亚的约定让他不断地磨练自己的战斗技巧,而今,便是检验成果的时候。

    电光石火间,唐恩以极快的速度拔出腰间的长剑,毫不避让地迎了上去。顿时,巨爪和长剑碰撞,发出了刺耳的交鸣声,仿佛有点点火花迸溅。唐恩闷哼一声,勉强用剑招架住了这凌厉的进攻。然而,巨兽用两只后肢支撑着身体,整个身子人立而立,全部的重量通过架在长剑上的爪子反馈给唐恩,犹如一座山峰压下来,使后者苦苦支撑,两只脚几乎陷入地面。

    好恐怖的力量!

    唐恩暗暗心惊,此时,巨兽的脑袋距离他不到一米,它张开嘴咆哮,似乎想用吼声让唐恩胆怯。腥臭的味道从它的巨口中散发出来,那对上颚突出来的匕首般的獠牙不断地在唐恩脑袋两侧划来划去,稍不注意便可能刺穿少年的头颅。

    最引人注目也最让人感到恐惧的,却是它那对血红色的,充斥着残暴与嗜血欲望的眼瞳!

    果然是四年前那头獠牙兽吗!

    唐恩咬牙,心中却在冷笑,既然我敢独自来找你,那就说明我已经有了战胜你甚至击杀你的把握。

    可不要以为我还和四年前一样啊!

    他眼睛一瞪,心中无声地怒吼,猛然间爆发出来的强硬气势让獠牙兽的身躯一僵,血红色的眼眸中也露出了人性化的惊惧。

    下一秒,唐恩瘦弱的身躯中忽然涌现出无穷的力量,他低吼一声,浑身的力量凝聚到握着剑的双手上,身体一屈,一掀,一翻,竟是挣脱了獠牙兽架在剑身上的两只巨爪。失去了附着的依靠,人立而起的獠牙兽一时间难以保持平衡,身躯就要朝着唐恩压下来。而后者却一个翻滚,来到了獠牙兽的侧面,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

    银色的月光照耀在剑身上,仿佛为它蒙上了神圣高贵的色彩。

    “挥剑的要点,在于每一剑都把自己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利用到极致。”

    “而非每一剑都要倾注自己全部的力量。”

    耳畔恍惚响起了少女轻柔的话语,少年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微笑。

    有风吹过,一瞬间,长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银白色的轨迹,准确无误地刺入了獠牙兽的心脏,刚好扼住了它的心跳,没有多一分力量,也没有少一分,恰到好处便是如此。

    猩红中带着少许污黑的血液自伤口流出,顺着剑身流淌,滴落到地面上。獠牙兽口中发出不甘的怒吼,随后又转变为低低的呜咽。下一刻,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无力地趴伏在黑暗之中,溅起草屑落叶飞舞,漫天的烟尘在银色月光的照耀下笼罩着朦胧的轻纱,纷纷扬扬似下起了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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