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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堕落的才是天使》

    (0)

    堕落,可能是一种救赎。

    (1)

    “你终于回来了?那么久!乐而忘返啊?”

    “哈哈哈。就多待了一会儿。”

    “一会?十年还是二十年?”

    “哈哈哈。”

    “该轮到我了。”

    “你想玩什么?这次我们来配合你”

    “嗯。让我想想……我想试试……原谅。”

    “原谅?”

    (2)

    邀请函是一根纯白色的羽毛,上面印着这个时装发布会的时间、地点,和主题:FREE。

    佛洛拉提前十五分钟进场,场内稀稀落落坐了没多少人,满座率十分之一不到。

    作为时尚杂志主编的佛洛拉,观看时装发布会已经是工作的日常。

    名气不大的设计师专场,通常也会满座;如果稍有名气的,更加一票难求,所以会有很多行内的同业和行外的粉丝,透过不同手段,偷偷进场,以致不只座位不够,站立的空间也会挤得水泄不通。

    像这场的冷清程度,十几年来,佛洛拉也是第一次遇见。

    这个专场的设计师名字叫法兰克,一个没听过的名字。会场也没什么特别布置,纯白色的T台,朴素得近乎简陋,唯一说得上特别的,可能就是没有特别设立VIP区,随意选座,人人平等。

    反正过去的两天,那些所谓大师,展示的设计也不外如是,佛洛拉对这位名不经传的新人设计师更加没有什么期待,就当是休息吧。

    相对于会场的冷清,后台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法兰克发脾气的时候,后台所有工作人员和模特儿都神经兮兮,虽然他从不破口大骂,但看见模特儿穿得稍为不按原意,他就会亲自过去整理衣服,同时面孔绷得紧紧,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咀咒什么,声音却小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其实他是在咒骂自己。

    有位模特儿心灵相对脆弱,差点没哭出来,还好梵妮——法兰克的大学同学兼商业搭档——在旁边看见,马上过来开解。

    开场前五分钟,梵妮静静把幕布掀开了一道空隙,探眼一望,发现入场观众非常稀落,还没来得及消化那份失落,法兰克已经来到她的背后,拍了拍她肩膊,问:“什么情况?”

    梵妮马上转身把法兰克推了回去:“没什么特别。”

    会场的灯光渐次暗下来,除了零星几个观众的手机亮着,基本上是全黑。

    隐藏在黑暗角落的小型管风琴弹奏的音乐响起。

    聚光灯照亮了第一位出场的模特儿,她清爽短发,穿了一套淡泥色的卫衣套装。

    上身是长袖套头卫衣,领口比一般卫衣稍微宽松一些,袖子和衣脚没有收口,带点卷边;裤子也一样,同样的面料,稍微宽松,裤脚卷边。

    有别于其他模特儿走T台时的煞有介事,这位模特儿走得特别轻松自在,原来她是赤着脚在走。

    她不徐不疾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加速了两步,然后整个人腾飞了起来,同时背部展开了一双白色的翅膀。

    音乐奏出教堂庄严的旋律,配合她在半空中的展翅飞翔,宛若天使降临人间。

    佛洛拉和所有现场观众一样,被这下突如其来震慑了。

    哗然之声还在飘荡,模特儿已经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翩然着地。

    随着模特走回后台,掌声依然不绝。

    (3)

    展销会是时装周的标准配套。

    知名的品牌相对预算充足,会在会场附近找一个豪华的私密空间,接待来自各方的买手,边吃边喝边交流边下单。

    像法兰克这种初出茅庐的,只能和其他同辈一样,租一个主办单位提供的临时摊位。

    这种集合摊位的会场,有好也有坏。

    好的是,费用不算高之外,人流也不算少。

    坏的是,人流只往其他摊位聚拢,法兰克的摊位门可罗雀。

    法兰克缩在十米见方、无人问津的摊位一角,想着借回来那几十万元,看着其他品牌的人潮不断,满不是味儿。

    梵妮拎着两个盒饭回来,看见失落的法兰克坐在一角,摸了摸他的寸头,怜悯地说:“来。吃饭。”

    法兰克微微摇头。

    “吃点吧。吃了才有力气。说不定下午人多,没力气就麻烦了。”

    尽管两个人都知道这只是安慰话,梵妮也想不出还能说点什么。

    “我没胃口。你先吃。我出去抽根烟。”

    没等梵妮回答,法兰克径直走了出去,嘴里念念有词。

    法兰克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穿戴时尚的女士正好从他们的摊位离开。

    梵妮把吃了没多少的盒饭收拾起来。

    “你吃那么少?你也没胃口啊?”法兰克随口说着,同时伸手要拿自己的那个盒饭。

    梵妮把盒饭抢了过来:“不吃这个!”

    法兰克有点错愕。

    梵妮禁不住大笑起来:“我们外面吃。庆祝一下”。

    法兰克想了一想:“刚才那个女的……是买手么?下单了?”

    梵妮摇头不语,但继续大笑,乐不可支,紧紧抱着法兰克,道:“没下单。但比下单更值得庆祝!哈哈哈……。”然后在法兰克脸上用力亲了一下:“……我们马上出名啦!”

    (4)

    硕大而空旷的摄影棚,感觉有两三百平方米,全白的墙壁围着中间两张椅子,没有其他任何布置或者道具。

    “你要化妆不?我们预备了专业化妆师。”

    听见佛洛拉这个问题,法兰克腼腆地回答:“不用了吧。”

    “我也建议不要。”

    佛洛拉看着法兰克微笑,法兰克交换了一个眼神,对陌生的佛洛拉生出了一丝好感,心情也没那么紧张了。

    反而站在远处的梵妮,盯着坐在中央的二人,手心有点冒汗,毕竟这次访谈是很多设计师梦寐以求但又无法实现的机会。

    闪光灯在法兰克面前近距离闪了一闪,他本能地挪了一挪。

    佛洛拉对摄影师说:“不要闪光灯。”

    “啊。明白。”摄影师转头嘱咐助手如何调整灯光。

    “自然一点就好了。摄影师不会干扰我们。”

    法兰克点头。

    “要喝水么?”

    法兰克摇头。

    “你平常也是这么话少的?”

    “我表达能力不是很强。”

    “所以你选择用时装来表达?”

    “也许吧。”

    “那说一说你这次的设计理念?有什么想要表达的?”

    法兰克沉默了好几分钟。气氛安静得有点诡异。

    佛洛拉非常有耐心,似乎也很理解:“那我们换个问题。你这个系列主题叫自由FREE。你是怎么理解自由的?你的设计又怎么体现这个主题呢?”

    “啊。我主要从两个角度来思考这个主题。第一个是宏观一点的,又相对一点的,可以说是从社会的角度。”

    佛洛拉点头,示意法兰克继续。

    “如果一个人的自由,导致了其他人的不自由,是不能接受的。所以从群体的层面来考虑,自由和平等,是互相依存的概念。我这次设计,都是中性的,首先希望在性别上做到平等。”

    “所以你认为没有绝对的自由?”

    “这个就是我思考的第二个角度。穿衣服本身就应该是绝对的自由。”

    “如果不用考虑场合的话。”

    “对。所以这个所谓绝对也只是相对的。”

    “感觉很悲观啊。”

    “其实也没有。你想想,我们平常挑衣服的时候,不管为了什么场合,心情都是愉快的。但如果不为其他,只考虑自己独处的时候穿什么衣服,那就是绝对的自由。”

    “我想起英语有个说法:dresslikenoonewatching!”

    “就是这个意思。”法兰克感觉遇见了知己,开始侃侃而谈:“所以设计上我做了三个方面的思考。剪裁必须舒服自在。现在流行的超宽松,说实话,有时候做某些动作的时候反而不是很自由,所以宽松的程度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

    佛洛拉露出欣赏的微笑。

    “颜色方面,我只用了三个颜色,都是大地色系的。希望让人有反璞归真回到自然的感觉。”

    “三个颜色?我以为只有一个。”

    “可能三个颜色太过接近。哈哈哈哈。”

    法兰克已经到了和老朋友聊天的状态,完全放松,甚至忘我。

    “哈哈哈。”佛洛拉不自觉陪着笑:“剪裁。颜色。那第三个方面是什么?”

    “当然是面料啊……。”

    法兰克这句话没说完就朝梵妮脚下的大布包看了一眼,一直目不转睛看着法兰克的梵妮很聪明地把包送了过去。

    二人好像不需要任何沟通的默契,让佛洛拉不禁从头到脚打量梵妮一遍,认真地细看她的脸。

    法兰克取出了一件卫衣,双手铺开展示在佛洛拉面前:“这个面料我们和供应商一起研发了好几个月。主要是费用和时间都不够,现在只能算勉强及格。”

    佛洛拉接过衣服,用手指感受面料的质感:“好柔软。”

    “特别之处在这里。”法兰克从包里取出一把裁缝剪刀:“你看这个袖子。”

    他边说边把袖子剪去了大概5厘米。

    被剪过的袖子,不只没有散边,还会慢慢自动回卷,和剪之前感觉一模一样。

    “这个设计,衣服只有一个尺码,但配送这把专用剪刀。你回去喜欢剪多短就多短。袖子可以剪。裤管可以剪。连衣长也可以随便剪。”

    佛洛拉点头:“这,名副其实的FREESIZE。”

    (5)

    衣香鬓影,星光熠熠,并不足以形容时装周的闭幕派对。

    首次参加这种派对的法兰克和梵妮,各自拿着香槟杯,站在外围,冷眼旁观内圈中的真人演出。

    来宾的穿搭五花八门、层出不穷,比任何时装秀更时装秀;皮笑肉不笑的伪善、矫揉造作的卖弄、阿谀奉承的逢迎,才是真的目不暇给。

    不善交际的法兰克本来没有打算参加闭幕派对,但碍于佛洛拉的极力邀请,不好拒绝;站了半个小时后越发无聊,他和梵妮交换眼神,正打算离开。

    他们的脚步还没挪动,突然间人声鼎沸,所有视线纷纷投向入口的方向。

    佛洛拉来了。

    她穿的竟然是法兰克设计的卫衣套装,她把左边的袖子剪得明显比右边短很多,正好露出手腕佩戴的手链,那是一串未经打磨的钻石原石。

    耳环也是同样的材质,左右大小不一,加上一双朴素的帆布鞋,纯粹自然的感觉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但也掩盖不了她在圈内的赫赫地位。

    佛洛拉一出场就是全场焦点,众人纷纷围拢过去,真真假假地赞美和问候。

    她远远的发现了法兰克,一边寒暄一边轻轻挤出人群,同时向法兰克招摇地招手。

    众人的目光顺着佛洛拉招手的方向移动,当发现是没人认识的法兰克时,目光的内容也从好奇转为疑惑。

    法兰克尴尬地移动脚步,好不容易走到了佛洛拉的身边,佛洛拉带着稍显夸张做作的热情,拥抱了法兰克,周围的手机纷纷刷出了拍照功能。

    佛洛拉在法兰克的耳边轻轻说:“抱久一点。让他们拍照。”

    “我来介绍一下。”佛洛拉说话的时候,手掌依然搭着法兰克的肩膀:“他是我最近发现的明日之星。”

    众人眼神从疑惑转为惊讶。

    “法兰克。大家一定要记住这个名字。法兰克。记住了么?法兰克。我这身衣服就是他的设计。”

    其实,当佛洛拉还在介绍法兰克的时候,他们两人一分钟前拥抱的照片已经疯狂地上传到各大社交平台。

    这似乎也是佛洛拉的意料中事,或者更精确地说,这就是她的目的。

    拥抱的照片只是预热,佛洛拉在派对结束后两个小时,先后发布了一个九张派对照片的朋友圈,其中三张是和法兰克合影、一张法兰克的单人照;一条在法兰克时装秀现场拍摄的短视频,真实记录了几个模特儿轮番出场,神态自若的行走以及突然空中展翅翱翔的过程;和一篇法兰克深度访谈的文章。

    一夜之间,法兰克顿时变成了时尚圈的名人、设计界的天之骄子。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买手的订单络绎不绝,他们甚至需要致电面料供应商调高供货量,好几次。

    (6)

    现实就是这么奇怪。

    大部分人只关注某个人是怎么成名的,很少人会问为什么。

    正如法兰克的成名,都归因于佛洛拉的吹捧,但那么多新人,为什么佛洛拉看中了他而不是其他人?

    也可能因为这种问题并没有答案,所以很少人深究,除了法兰克自己。

    “为什么?哈哈哈。”

    听见法兰克直接的提问,佛洛拉由衷地乐了:“你怀疑自己的才华啊?”

    法兰克的问题,得到的回答是另一个问题。

    “嗯……我……还在摸索阶段。”

    “过分谦虚就是虚伪啦。”

    “好吧。”

    “如果你觉得好过一点,就当是你的运气好吧。但运气是留给有预备的人的。”

    “谢谢。”

    “最近有什么计划?”

    “差不多要开始下一季了,但还没有头绪。”

    “是不是很想谢谢我?”

    法兰克点头。

    “那就陪我去选衣服?我有个生日派对要参加。不过不要有压力,我们随便逛逛,你也顺便找找灵感?”

    他们几乎逛完城中所有大牌的服装店。

    与其说是挑衣服,倒不如说是一堂实践课比较合适,因为哪一个品牌正在上架什么样的衣服,佛洛拉本来就了如指掌。

    “做设计师,概念和审美很重要,但也要了解真正的市场。你也不想自己设计的衣服只是挂在橱窗里被人膜拜,但连试穿的人一个也没有吧?”

    “这个我一直很矛盾。到底我应该设计自己喜欢的衣服?还是设计别人喜欢的?”

    “不矛盾啊。”

    “不矛盾么?”

    “你觉得我喜欢我的工作么?”

    “嗯……应该喜欢吧。”

    佛洛拉对于法兰克的单纯,不自觉也纯真的笑了一笑。

    “每个游戏都有既定的规则,想要改变规则不是不可以,但你必先要用原有的规则,赢了这个游戏,然后才有资格去更改规则。”

    法兰克的表情在明白和不明白之间。

    “你先让他们喜欢穿你的衣服,之后他们就会穿你喜欢的衣服了。”

    话刚说完,佛洛拉的豪华轿车就到了。

    佛洛拉嘱咐助手兼司机——小范——把好几个购物袋送回家,然后回头勾着法兰克的手臂:“我们去逛小店去。”

    对于佛洛拉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法兰克不但没有反感,反而产生了一股亲切感。

    “刚才买那么多,都没有喜欢的?”法兰克心里其实在纳闷:难道有钱人都这样?

    “主要是没有你喜欢的。”

    “我不知道你想要穿出什么样的感觉的。”

    “性感一点的。带一点点挑逗也行。”

    “性感其实和布料多少无关。”

    “对!所以你开始明白为什么我看好你哈。”

    好不容易他们逛到了一家小店,终于有一条裙子引起了法兰克的兴趣。

    但引起佛洛拉兴趣的,并不是那条裙,而是法兰克竟然对这条裙产生兴趣,因为这实在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裙。

    半透明的白棉纱布、圆领、无袖、及膝、直筒,连包边的蕾丝也没有。

    法兰克拿起裙子思考了一阵子:“要不试一下这条?”

    佛洛拉感觉回到青春时的任性,甜丝丝地点头:“好啊。”

    法兰克让店员取来三条裙子,大中小号各一条。

    “先试那一条?”

    “一起试啊。”

    “一起?”

    “一起穿啊。三条一起穿。”

    佛洛拉领悟着微笑着接过裙子,进更衣室时,笑声铃铛般灿烂。

    佛洛拉从更衣室出来,在法兰克面前转了一圈。

    三条裙子叠穿,减低了透明度同时又保留那份若隐若现,三个大小也增加了层次感。

    法兰克盯着佛洛拉的身子,好半响,直到佛洛拉受不了,往前踏了一步,横着手掌作势盖住法兰克的眼睛。

    法兰克有点恍然:“你身材好好啊。”

    佛洛拉笑而不语,心里很甜。

    “其实我在想,换一种穿法试试。”

    佛洛拉兴趣盎然地等待法兰克说下去。

    “大号的穿里面,小号的穿外面……看看能不能穿出自然的立体效果。”

    佛洛拉点头:“天才!”

    一分钟后,佛洛拉在更衣室里面喊:“法兰克。”

    “嗯。怎么了?不好看?出来让我看看。”

    “不。卡住了。你进来帮忙一下。”

    法兰克进去,发现佛洛拉试图同时脱掉三条裙子反而让它们纠缠了在一起。

    法兰克把纠缠的裙子拉松了一下:“你转身。”

    原本背对着法兰克的佛洛拉转过来之后,变成面对面,但头部基本上被裙子胡乱盖住。

    法兰克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许笑。”

    “对不起……差不多了。你手伸直。”

    佛洛拉高举双手,法兰克把三条裙子都顺利脱下来。

    “好了。”

    此时,二人的鼻子对着鼻子,嘴唇和嘴唇之间只有两寸的距离;而佛洛拉的身上,只有内衣。

    (7)

    法兰克和梵妮的分工非常明确。

    法兰克负责设计,梵妮负责品控和市场,当然也有共同负责的部份,比如打版和面料开发,两人会交流意见。

    工作分工明确,但是私人关系就有点暧昧。

    “工厂那边说,来了一批面料,日本的意大利的都有,让我过去看看。你一起去么?”

    “我不去了。下一季的主题我还没想出来。你觉得好的就带点样品回来吧。”

    “好吧……对了。那天你陪佛洛拉买衣服买得怎么样?”

    “啊?”法兰克反应有点奇怪,欲言又止:“也没什么……但她说谢谢我陪她买衣服,过几天请我吃饭。”

    “那必须去啊。”

    梵妮对法兰克的感情是很明显的,除了语言上没有确认之外,所有的行径,她基本上都当他是男朋友了,即使平常比较亲昵的举动,法兰克也没有抗拒,她就当作是法兰克的不善表达。

    看见自己喜欢的男人专注于事业的那份性感,能天天在一起已经很满足,何况大家都还年轻,所以她就享受着这种打拼的并肩,和黏糊的暧昧。

    直到这一天。

    “那我出去啦。”

    “嗯。”

    梵妮从工作室出门前,回头看了法兰克一眼,法兰克没有抬头,却甜丝丝的笑了一下。

    梵妮第一次看见法兰克的这种笑容,心里反而有点悬空的感觉。

    (8)

    佛洛拉让小范去接法兰克。

    下车的时候,法兰克嘀咕了一下:不是去餐厅么?

    法兰克站在门口,还没按门铃,门就自动打开了。

    原来佛洛拉刚要送走一位老外厨师和他的助手。

    “不知道原来是家宴。是不是好多客人?“

    “没有啊。”佛洛拉拉着法兰克的手:“就知道你不喜欢人多。”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法兰克表情带点疑惑。

    “没请其他客人啊。今天就邀请你一个。”

    “刚才那个厨师……?”

    “我有自知之明,所以请了外援。哈哈哈。你坐,我们先喝杯酒?”

    法兰克坐在沙发,看着佛洛拉的背影走到开放式厨房那边斟酒,才发现她穿的是那天买的三条白裙叠穿,匀称完美的身材若隐若现。

    “上次你说这身衣服是买来参加生日派对的?”

    “是啊。”佛洛拉把一杯红酒递给法兰克:“今天我生日啊。”

    “啊?我没预备生日礼物啊。”

    “你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哈哈哈。来,干一杯。”

    两个酒杯碰了一下。

    “生日快乐。”

    “谢谢。”

    佛洛拉一饮而尽。

    法兰克喝了半杯。

    佛洛拉摇晃着空酒杯,看着法兰克的半杯酒,抚媚的盯了他一下。

    法兰克腼腆地说:“我酒量不好。”

    “没事。多喝就好。可以练。”

    法兰克就把剩余的半杯也干了。

    佛洛拉把酒添上。

    佛洛拉一直默默地看着法兰克。

    佛洛拉泛着微红的脸,不知道是她的化妆还是因为酒的作用,反正法兰克已经有点醉意,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环视了屋子一周。

    浅木色配奶白色的装修,北欧的简约风格;家具都是名设计师的作品,简约不浮夸。

    “你的家很……很舒服,装修得很有品味。”

    “我带你参观一下?”

    没等法兰克点头,佛洛拉就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客厅、饭厅、厨房,一目了然。来,到里面看看。”

    来到卧室门口,她调侃地说:“这个就是单身老女人的卧室。有几个灯光可以调节。”

    佛洛拉把法兰克拉到床边,在床头柜拿起一个遥控器,按了几下,卧室的灯光就依次变换,最后停在微黄的状态。

    灯光映照着佛洛拉的轮廓,法兰克有点不能移开视线。

    佛洛拉靠前一步,拉着法兰克双手,在他耳边说:“我许了一个生日愿望……”

    她把他的双手环在自己的腰后:“……我有个缺点……记得那天在试衣间么……其实我天生笨手笨脚的……我意思是……脱衣服。”

    法兰克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嘴唇已经被堵上。

    (9)

    法兰克躺在佛洛拉的床上,看着天花那顶五角形的LED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躺在旁边的佛洛拉侧过身来,一直看着他的脸,好一会才说道:“喜欢我么?”

    法兰克微微的点点头。

    “我就喜欢你不喜欢说话。”

    “我感觉像在做梦。”

    “为什么啊?”佛洛拉的手指在他的肩膀若有若无地打圈。

    法兰克也侧过来,面对着佛洛拉:“你那么漂亮、那么成功……”

    “说我老啊?”

    “你老么?”

    “我四十二。你二十四。”

    法兰克把佛洛拉抱紧:“感觉你是上天派来保护我的天使。”

    “哈哈哈。什么时候开始懂得说话的?”

    法兰克不回答,往佛洛拉嘴唇亲了一下。

    “那梵妮呢?”

    “梵妮?”

    “她也是你的天使?”

    “她不一样。”

    “她不是你女朋友么?”

    “她?她是好兄弟。”

    “你少来。看她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

    “没有啊。”

    “什么没有!太明显啦。你对她没意思?”

    “绝对没有。”

    佛洛拉握住了他的要害:“哼!如果你骗我的话……。”说完了手掌调皮地用力握紧了一下。

    法兰克在佛洛拉的家里待了好几天,二人没有出过门口,直到梵妮发来了信息。

    ~你没事吧?失踪了好几天了。

    ~没事。

    ~没事就好。什么时候回公司?有些面料给你看看。

    ~好。我明天进公司。

    法兰克发短信的时候,佛洛拉一直在他的身后抱着他。

    法兰克微微回头:“我得回去了。还要工作。”

    佛洛拉一边亲他的嘴一边说:“嗯。明白。”但始终没松开手。

    法兰克转身把佛洛拉抱入怀里:“我也想回家换换衣服。”

    “哈哈哈。”

    “也好几天没刮胡子了。”

    佛洛拉摸着法兰克的胡渣脸:“我喜欢你留胡子。特别帅!哈哈哈。”

    每次听见看见佛洛拉哈哈哈地笑,法兰克都自然地无法抵抗,不由自控。

    (10)

    梵妮到工作室的时候,发现法兰克已经精神抖擞的坐在位置上。

    “今天那么早啊!”

    “嗯。”

    “等一下……”

    “什么?”

    “你留胡子了!”

    “嗯。试一下。”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留胡子的么?”

    “有么?”

    “你是想不出下一季,自暴自弃啊?”

    “说什么呢!”

    “好吧。那些面料看过没有?觉得怎么样?”

    “刚刚看过了。不怎么样。没事。慢慢再找吧。”

    梵妮听到这里觉得哪里不对劲。

    法兰克的要求高,她已经习惯了。那批面料她自己也觉得一般,只是拿回来希望能够启发什么而已,法兰克不满意是理所当然的。

    让梵妮觉得不对劲的反而是法兰克的语气,他竟然没有发脾气,反之,说完还甜丝丝的笑。

    世界上有两件事情是无法掩藏的。

    一件是打嗝,一件是热恋。

    “不对啊。这几天你去哪了?”

    “没去哪啊。”

    梵妮双手掬着法兰克的脸,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别骗我。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

    法兰克看着梵妮的眼睛不说话,却露出了笑意。

    “快点坦白,我们是好兄弟。这几天去哪了?”

    法兰克不回答,但这次嘴巴也笑了。

    梵妮顺势在法兰克脸上捻了一下:“快。从实招来。”

    “哎呀。”法兰克把梵妮的手扳开:“那天佛洛拉请吃饭。原来是她生日,在家宴客。”

    “请吃饭我知道啊。”

    “没了就这样。”

    梵妮松了一口气:“是不是看见很多时尚圈的大咖?”

    “没有。”

    “没有?”

    “就我一个。”

    梵妮又开始紧张起来:“啊!?什么意思?就你们两个?”

    法兰克笑着点头。

    梵妮用不敢相信的口吻:“你们……好了?”

    “什么叫好了没好?”

    梵妮很清楚是明知故问,法兰克的表情就是答案。

    但她还是觉得必须弄明白:“不可能吧。她比你大多少啊?”

    “都什么年代了?说这个。”

    “估计她身材都走样了吧。”

    “没有啊。”

    听到这个答案,梵妮彻底崩溃了。因为证明法兰克真的见过佛洛拉的身材。

    但她还是死心不息:“她不会骗你的吧?”

    “我有什么可以被别人骗的?”

    “小鲜肉啊!”

    法兰克已经不打算回答这类问题了。

    梵妮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硬生生挤出了违心话:“那挺好的。”

    那天晚上,梵妮一个人在家,只重复做三件事:狂哭、大喝,和自责。

    为什么不一早表白?

    为什么浪费最珍贵的这几年青春?

    为什么上天那么不公平?

    为什么自己的感觉会出错?

    为什么?为什么?

    在这种极端情绪和酒精过度的状态,思考是不可能逻辑的,但是,潜意识浮现的想法,都会很清明。

    她脑海浮现过:既然爱一个人,看见他幸福就好了。

    很快这种想法又被半瓶酒推翻了:“凭什么啊!凭什么他的幸福要建筑在我的痛苦上啊?佛洛拉算什么啊!”

    通宵达旦赶毕业作品;穷困潦倒分食一个盒饭;甚至时装秀谢幕时法兰克发现观众寥寥可数,回后台抱着梵妮痛哭,湿透了半边肩膀……。

    一幕一幕,都在梵妮眼睛闪过。

    这些艰苦的时刻都是甜美的,因为都是两个人在一起。

    别人看来的举步维艰,梵妮其实都乐在其中,因为她根本不想举步,只想永远让法兰克抱着,哪怕是悲痛颤抖地抱着;现在法兰克才迈开了事业的第一步,便感觉咫尺天涯。

    如果法兰克继续成功下去,梵妮将会如何失去他?她不敢想象。

    恐怖的是,她最后意识到一个奇怪的结论:法兰克现在很幸福她却很痛苦;但法兰克低落的时候,她反而感觉很享受。

    (11)

    到底什么是意外?

    小范在车库里面等了半个小时。

    佛洛拉平常很少迟到,即使前一天晚上喝了很多,第二天依然会准时起来;像现在这样晚了半个小时而完全没有消息的情况,非常少见。

    小范迟疑了一下,决定发个短信问一下,同时猜想是不是佛洛拉生病了。

    过了十分钟,依然没有消息,小范决定打电话。电话是打通了,可是一直没人接听。

    小范开始着急了,他下车,从车库坐电梯径直去到佛洛拉的楼层,按了几下门铃,拿出钥匙焦躁地开门。

    小范一边喊着一边寻找佛洛拉的身影。

    客厅饭厅厨房没人。

    他走到卧室门口,敲了两下门同时走了进去,赫然发现佛洛拉睡在床上。

    小范先是松了一口气,以为佛洛拉只是睡过头了,后来过去试图把她叫醒的时候才觉得不对劲。

    他探了一探佛洛拉的鼻息,一下失魂,马上慌张地拿出电话报警。

    很快来了一个老警察。

    “是自然死亡。”

    听见老警察这个结论,小范心里还是不能接受。

    老警察觉得不是什么犯罪行为,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程序上了解了小范的情况,知道了他是佛洛拉的助手和司机。

    “估计是昨晚半夜睡梦中走的。没有被杀迹象没有自杀迹象,就是自然死亡。”

    “怎么会?”

    “生前有什么长期病之类么?”

    “就我所知,没有。”

    老警察点头不语,意思是:就是啊。

    小范开始有点急了:“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老警察想了一想:“从专业的角度,比这个奇怪的事情多得去了。”

    “非专业角度呢?”

    “非专业角度。这个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很多出家的和尚、大师之类的,打个坐就死了,当然他们叫圆寂什么的。反正也没任何征兆的。真的是说走就走。”

    “我能要求验尸么?”

    “你不能。只有家属可以申请。”

    老警察看见小范无语,补充了一句:“嗯……老实说。通常找不到原因的,他们都会说是突发性心脏病。所以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12)

    佛洛拉的离去,对法兰克来说,不是简单的一次失恋,甚至不是永远地失去了一位恋人。

    他失去的更是事业上的启蒙老师、人生低谷的拯救者、世上唯一可以互相理解的知己。

    法兰克和佛洛拉恋爱的时间其实也没多长,可以回忆的片段也没有多少,最刻骨铭心的就是佛洛拉哈哈哈的大笑,和相关的对话,在法兰克的脑海循环播放。

    ~哈哈哈!

    ~我最喜欢看你笑。

    ~真的?哈哈哈!

    ~真的。你笑得好真。

    ~哈哈哈!我也只可以在你面前笑得真……

    也可能因为可以回忆的太少,法兰克感觉更加悲痛。

    明明热恋才刚刚开始,却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你说,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现在困扰法兰克的这类问题,尽管梵妮前阵子才思考过,但她没打算作出回答,她知道法兰克并没有真正在思考,只是在抱怨而已,任何答案都不可能听得进去。

    法兰克活活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存在,可是在梵妮的眼中,他滴出的每一滴温热的眼泪都是性感,呼出的每一道充满酒精的口气都是魅力,吁出的每一声无力的叹息都是吸引。

    反正他越堕落,她就感觉越快乐。

    开始的一两个星期,法兰克茶饭不思,面容憔悴,已经瘦了快二十斤,但至少还会提出一些对生命的质疑;后来的一个多月,法兰克不止酗酒、厌食,甚至开始接触违禁药品,逐渐连思考的动力和能力也消失了。

    梵妮非但没有袖手旁观,基本上是助纣为虐,她把法兰克的负能量肆意扩大,生怕他跌下去的深渊还不够深。

    生命的绝望不在于对死亡的恐惧或者无助,而在于对死亡的不在乎。

    如果一辆车不能刹停、不能转弯,只会朝着一个方向跑,那么不管快慢,最终只有一个结果。

    所以那天当梵妮意识到法兰克失去意识的时候,她一度相信急诊抢救室就是他的人生终点。

    (13)

    抢救室里面,医务人员正在为失去生命迹象的法兰克抢救;抢救室门外,梵妮焦虑地坐在椅子上。

    这些场景,法兰克都看在眼里,而且都是俯视的角度。

    他从天花板的高度,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床边围着医务人员,心里不禁想:咦?难道我已经死了?

    他心念一动,直接穿过了墙壁,看见梵妮,又想:我真死了。

    法兰克不悲不喜,对于抢救室紧张的气氛和梵妮焦虑悲痛的情绪,一点感觉也没有,连看电影的投入感也没有,最多只能说像看见一张电影海报而已。

    他心念再动,身体马上听从使唤,穿透好几层的天花板,经过不同楼层的病房,直达天台。

    他故意挪动得非常缓慢,以致穿过楼层的时候,清晰看见了水泥钢筋的断面,感觉新奇又神奇。

    “嘿。”

    听见有人从上往下轻轻喊了一声,法兰克本能地顺着方向仰头,看见的竟然是佛洛拉。

    佛洛拉亲切地笑:“来了?”

    法兰克好奇但不疑惑:“你在这里啊?我好想你啊!你为什么在这里?”

    “等你啊。哈哈哈!”

    “你是不是死了?”

    “是的。”

    “所以我也是死了?”

    “你还没。你等下还得回去。”

    “哦……你为什么死得那么奇怪的?”

    “奇怪么?哈哈哈!”

    “什么病征也没有……”

    “我比较任性吧。”

    “任性?”

    “上次,嗯,上一辈子,我多待了五十年。这次我就想早点回去。至于病征不病征的,就留给他们自己思考吧。”

    “他们?”

    佛洛拉头一歪,眼神一瞟,示意在他俩脚下的世界。

    “我感觉这里的我才是真实的。下面躺在病床的那个我的整个人生,都像是做梦。”

    “是的。你是对的。哈哈哈!”

    “那我能不回去吗?”

    “还是回吧。你在那边还有事情没完成。”

    “回去要干嘛呢?”

    “主要是体验,体验某些感受。”

    “还有什么感受要体验?”

    “你啊……应该就是……原谅。”

    “原谅?有谁需要我原谅的?梵妮么?”

    “可能吧。也可能是你自己。一个人最难原谅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可是我已经知道那边是做梦,这边才是真实的。回去还有意思么?”

    “梦的内容当然是一样的,上班下班生活恋爱,喜怒哀乐,都一样,环境和感受都不会改变,改变的是你去感受的态度。知道,和知道自己知道,是两个层次的概念。”

    法兰克正在思考佛洛拉的说话,突然胸前一阵刺痛,发现自己惊醒在病床上。

    梵妮跑过来床边拉着他的手,边笑边哭。

    (14)

    相隔了整整一年,法兰克的第二次品牌同名时装秀终于举办了。

    举办地点是一个近郊的人造森林公园。

    曲折蜿蜒的路径就是模特走秀的T台,观众的座位按森林的布局三三两两散落在各处;稀落的铁丝网把路旁的树围拢起来,象征性地分隔开表演区域和观众座位;灯光和音箱巧妙地藏在树脚底下。

    和上一次的冷清刚好相反,这一次开场前半小时已经挤满嘉宾。

    黄昏的日落渐渐隐去,最后一抹余晖被一片浮云反映成各种绚烂,但很快整个森林就没入了黑暗。

    交头接耳顿时鸦雀无声。

    树叶婆娑声、鸟叫虫鸣声,渐次清晰。还有风声、雨声、雷声……,各种大自然的声音。

    细听之下,发现这些都是人声,是一首阿卡贝拉的前奏。

    主旋律进来的同时,灯光配合节奏闪动,气氛俨如上帝在宣讲的恢弘,又像身体脉动的隐约。

    不像一般的时装秀,观众可以由远而近的跟随一个模特儿的脚步;这里因为路径的曲折、林荫的遮挡,模特出现的时候已经在观众的面前,拐弯之后又马上消失,所谓稍纵即逝,莫过于此。

    男男女女的模特,都是披肩的长发,身穿中性西装套装。

    面料的主色调是灰。

    不同灰度的灰,拼凑出格纹、条纹、迷彩,三款面料。

    随着阿卡贝拉歌曲的一句高潮,灯光合拍地同时闪动,同一瞬间,所有模特儿都突然失足。

    有一些被树边的铁丝网勾了一下,有一些被石头绊倒跪在地上,不同的姿势,导致西装不同部位的不同破损。

    胸前、领口、袋口、袖口、肘角、膝盖、大腿,不一而足。

    勾穿的、磨破的、撕裂的,扯开的,大大小小,各异其趣。

    过了一分钟,模特们各自又同时弄破了多一个部位。

    原来衣服都是两层的,表面那层磨破之后,自然露出里层的面料。

    比如这一件外套,表层是不同灰度组成的迷彩图案,手肘的部位磨破出拳头大小的开口,露出了底下深浅灰度的格纹面料。

    诚如人生的不破不立,别有天地。

    设计的解读,犹如灌顶的醍醐;稀落的赞叹和掌声,慢慢变成欢呼和雷动。

    现场气氛越来越澎湃,法兰克在一众模特儿簇拥之下,现身走了一圈,以作谢幕。

    他也是一头披肩随性长发,加上古派欧式大胡须,飘逸利落,和当年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转变的不只是外表和造型,他的举手投足和微笑鞠躬,气定神闲,超然物外,就像一首无字的诗,但足以让人在血脉里回荡。

    他看着眼前的欢声雷动,却感觉自己并未在场;再抬头仰望星空,仿佛一切了然于胸。

    (A到Z之F:F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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