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圣盟研究所与失踪
梦中。
有女侧卧。
沙发对面的电视依然在跳动着声响。
男子推门的声音惊醒了女人。
“饭菜有些凉了，我再给热热。”女人站起身，身子长长，梳着一个妇人的发髻，起身帮男子拖去外衣，挂在墙角的衣架上。
“这么晚了还在等我么？下次不许这样，至少得边吃边等。”
女人吃吃地笑，也不说话，只是水盈盈地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大口吃饭的模样。
“干嘛？”
“看你。”
“整天看仍没看够？”
“看一辈子都看不够。”
男人放下碗筷，一把挽过女人，吻了上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他恐怕要食用另一份别样的晚餐了。
房屋一阵摇晃，男人不由得停下了动作，随后空间开始破碎......
李青睁开眼，克莱尔明晃晃的大眼就在眼前。
克莱尔好奇地看着少年再次羞红的脸，这么容易害羞吗？自己只不过把他摇醒而已。
李青当然不会和她说她成了自己春梦女主角一事。
耳边传来舰长的播报声：“星盟圣城已经到了，感谢各位的乘坐，再见。”
他起身拿过行李，开始随着人群往机场外走去。
圣城机场到处都是灯光，给李青的第一感觉就是亮，亮之后就是大。这里到处都泛着流水状的金属光泽。
李青手里正拿着一张黑色的名片，上面画有一只张牙舞爪的黑龙。
这是那个中年秃顶大叔在他路过时给他的，说上面有启明驻星盟大使馆的联系方式，让他有任何问题就打这上面的电话。
事实上李青更想瞧瞧那个隔间清冷女声的女人是何模样，可惜他没有见到。
不但如此，他也没见到那个叫茜茜的，以及黑人老者瑞德。
飞艇上的经过仿佛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
他们估摸着是先离开了吧。
克莱尔的步子不是那么轻快，也不是那么有节奏，她正走在李青的前方，低着头，步子缓慢，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李青心中不禁涌出一种想安慰她的冲动，他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或许白锦提前离开了。”李青对她说道。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望向李青，眼中似有泪花闪动。
“那个叫瑞德说的也并不一定是对的，说不定白锦没有他说的那么坏，他也没有丢下你，只是自己有事先行离开了。”李青又说。
克莱尔摇了摇头，那意思是：“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李青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人，在他为数不多的与异性打交道的过往当中，他记得小时候他只要用一把糖就可以让邻居家的林桂喜笑颜开，可他现在没有糖。
不知不觉间，李青已经与克莱尔肩并肩地走在一起。
“你不明白。”
“什么？”
“我有不得不去圣盟研究所的理由。”
克莱尔站住了，她的影子在台阶上斜立着，身子长长。
李青也站住了。
“嗯，那就去啊？”李青疑惑地问道。
“但我只是一个助手，白锦的助手，白锦才是圣盟研究所邀请的那个人，在他们眼中，我只是附带。”
克莱尔又自顾自地往前走，她的速度比刚才慢了。
李青在原地呆立了一会，他看了一眼那个孤单的背影，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所以助手就不能进圣盟研究所吗？”
“或许能，但不会得到重用，你知道很多事我都是以白锦的名义来进行的。”
“那把白锦找来不就好了？”
“他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不会那么轻易让别人找到。”克莱尔摇了摇头说，“你有没有兴趣去圣盟研究所看看？”
李青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什么意思？”
克莱尔瞥了他一眼，少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是震惊的松鼠。
“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样不行，这样......会被人发现的。”
“他们发现不了，他们也不知道白锦是什么模样，白锦不拍照片也从不在公共场所露面，除了那些个大人物外，没人知道谁是白锦。”
“还有人在监视他。”
“白锦只是一个名号，那些监视的人也知道这一点。”
机场出口处的喷泉正冒出潺潺流水，那一个刹那间，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如入海的河流一般瞬间灌满了少年的心扉。
圣盟研究所坐落在圣城城郊。那里有一整排独栋房子，有半木头结构的，有瓦顶的。随处可见女贞，月桂和山毛榉的树篱。这些房子簇拥着一座巍峨的城堡，城堡上的百叶窗亮着亮眼的白光。这就是圣盟研究人员的住所和圣盟研究所本体了。
“在冬季冰冷的池塘里，躲在冰下相对温暖的水中的鱼会以相图中水的融化曲线的负梯度分布。”
“鱼没有螺旋桨，却表现得比螺旋桨更为出色。”
“流体以及流体中移动的物体的行为会严格约束能够演化的生物体。”
“尽管量子力学中围绕亚原子粒子的旋转具有不确定性，但生物学的物理学原理是可预测的。”
圣盟实验室，克莱尔正向李青娓娓道来，李青则在把玩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老鼠，这只老鼠在前不久他吃饭的时候突然冒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一只走丢的仓鼠，李青没有多想，他收留了它。
“在加速能量耗散的过程中，生物本身也遵从着物理学定律，物质宇宙更偏向于更快地耗散能量，但生命可以在最终趋向无序的宇宙中创造有序。”
“比如一只幼狮还在玩耍时，成年狮子随机耗散的能量要少很多，相较于幼狮来说。”她顿了顿，接着说道，“那有没有一种能量能完全不自然耗散，以某种形式为人们所驱使呢？”
“你是说？”
“灵能，一种违背热力学第二定律的能量，人们可以用它做各种不可思议的事。”
“你有觉醒能力吗？”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克莱尔翻了翻白眼。
这个实验室位于圣盟研究所的东侧小角落里，厚重的墙面刷着乳白色半光漆，长长的实验操作台容得下五个大汉肩并肩，黑色的台面如墓碑般冰冷，一排排操作台等距排列，上面整齐地分布着一组组银色锃亮的喷嘴，这个位于研究所边缘的小房间，李青和克莱尔相对而坐，他们好不容易找了个隐蔽空旷的房间。
房间的门突然开了，一个苍白面孔的圆顶眼镜青年跳了进来。他“咣”地一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一脸颓然地向李青说道：“出事了。”
青年名叫比尔，是研究所的三把手，负责人员协调，统筹规划工作，李青初来圣盟实验室就是比尔接待的他，所以双方还算熟络。
克莱尔看出李青眼中的忐忑，“怎么啦？”她主动开口问到。
“戴安娜失踪了，我找遍整个圣盟实验室都没寻着她。”
李青脑海中浮现那个红发少女的模样，戴安娜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气的美，具体是哪一点李青也说不上来，但他可以肯定这个红发少女眼中的世界与其他人的并不一样。
戴安娜和李青初次碰面是在洗手间，准确地说，是圣盟研究所第一实验楼一楼靠最里边的洗手间。
那时李青初来乍到，克莱尔去补办一些出入门禁的手续，他一个人闲着无聊就瞎逛，他可不是那种会呆坐原地的人，俗话说来都来了，那不四处看看启不可惜？
不凑巧的是，方向感很差的他迷路了，当他用力推开一个隔间的门时，他没有想到，那里还有一个角落独坐的女人。
女人把她绿色的眸子直视了过来，没有言语。
“哦，对不起。”李青脸唰的红了，“我不知道有人。”
“嗯，你以为没人。”那女人如此说道，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
她看了李青一小会，身体往更角落里挪了挪，给李青腾出了一片地方，“你要坐会吗？”
李青从戴安娜身上能感受到那种深深的孤独，“你为什么躲在这里？”他俩的膝盖差点碰到了一起。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戴安娜回道，“我没地方可去了，他们都讨厌我。”
“无家可归？”李青问道。
李青终于找到那种异样感是什么了，他在女人清冷的眸子中没有看到一丝喜怒哀乐，就拿他来说，就凭他刚刚与女人光滑洁白的大腿无意间地触碰都会心神摇曳，他深吸一口气，默念道：“清心寡欲。”眼神也渐渐清亮起来。
李青没有往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世上悲伤的事已经很多了，何必再去揭人伤疤呢？
“我和他们也不怎么熟，我刚来这里，那个不知道是保安还是门卫的就里里外外把我瞧了个遍，好像我是什么奸细似的。”李青对戴安娜说道，他至今仍对那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耿耿于怀。
“嗯，我知道。”戴安娜说，就好像他们是久违的朋友一般，口气平淡，“那个门卫他也经常看我，从头看到脚的那种。”
她好像在述说着一件非常平常的事一般。
“哦。”李青应了一声。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按理来说这种目光已经是侵犯了个人隐私，戴安娜应该觉得生气才对。
“你有做什么吗？”
“后来我经过那里我都带一层薄薄的面纱。”戴安娜轻轻拨动着手上的环表，这是那种更先进的可以监控身体内部各种数据的环表，“我不喜欢他。”
“他的确不招人喜欢。”李青说道。他没想到会和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交流如此通畅。
“谢谢。”戴安娜笑了。“很遗憾你与他们都不熟。”她复又说道：“好在你现在有了一个新的朋友。”
实验室这头，比尔还在懊恼地望天长叹，我早该料到的，他喃喃自语道，戴安娜是不稳定的那一环，李青拍了拍比尔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想到了那个小小的隔间，他拉起比尔，起身向那个隔间走去，“或许我们应该再找找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隔间里什么人都没有，蓝白的墙上透着寂寥的寒光，李青走向他们曾经聊天的角落，回想他们遇见的细节，“她没法离开圣盟实验室，对吗？”他想到了戴安娜手中的环表。
比尔有些难以开口，“事实上，她是圣盟实验室的实验对象之一，她在这儿长大，环表会传输她身体的数据，但同时也会监视她。”
李青皱起眉头，“你们用真人做实验？”他有些难以接受。
比尔耸了耸肩，“不是你们，而是我们，白锦先生您才是这里头最重要的一环。”
李青无力反驳，他坐在角落的地上，感觉身后有一个鼓起的硬物，他往后一摸，那是一张宣传单，他拾起它。
“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斯卡布罗集市欢迎您。”
他把纸条递给比尔，“有没有可能戴安娜去了这个地方”。
比尔沮丧地说道：“她的环表上的信号被人给屏蔽了，一定有其他人参与其中，该死的，这里的安保措施真的糟透了，如果不能在事发之前将她寻回来，我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他还是接过了纸条，“斯卡布罗集市可在另外一个州，走九号公路都得开上好几个小时的车。”
“要不要去看看。”李青问道。
“当然，”比尔终于发话。“希望她只是去逛集市了。”尽管他自己都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
克莱尔双手附后一直安静地没有说话，她在人前大都是这模样，将决策交给李青来做，抛开她对李青有所隐瞒这件事，她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助手。
虽然已经是五月，但圣城依旧很冷，天知道再往北会有多冷，克莱尔不知道从哪变出一个小行李袋，里面装着衣服，秋裤，围巾。
只从助手这个角度来说，她真的是再称职不过了。
车库门吱呀吱呀地卷了起来，比尔招呼李青和克莱尔去后座，他转动车钥匙，但车并没有发动，而是发出了很大的噪音。
“别担心，这还是我当初拿驾照的那辆车，有些年头的车就是这样。”
李青下意识地抓紧了车把手，汽车冰冷的金属让他稍稍安稳了些，“你上次开车是什么时候。”他对比尔问道。
“上一次用它还是考驾照的时候，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它还没有这么老。”
李青开始找后座安全带在什么位置，他感觉这车坐得可能有些不妙，不过好在车终于发动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他们开出车道，比尔还是自顾自地聊他当年考驾照的事迹，而李青则在想戴安娜，她留了那张纸条在那个角落是故意的吗？她想我去到那个集市？他又想到戴安娜实验体的身份，自己其实也是操纵她人生的研究人员之一啊，他握紧了拳头。
车的后方，一个保安室内，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望着车的方向，眼神幽幽。
比尔载着他们，沿着九号公路飞速往北开，圣城的灯光很快消失在他们身后，这条公路很宽，四周黑漆漆的，通往未知的远方。
比尔的车轰鸣着，李青在后座根本听不清这辆破旧的吉普车的电台声音，感觉就像是一个铁皮盒子，重点是还漏风，尽管车里的暖气开到了最大，李青的脚趾还是感受到了寒意。
“有几个小洞。”比尔指了指。
“还有多久的路程？”李青只想马上结束这段路程，他的手开始抖动。
“别担心，快了。”比尔继续开车。“这辆车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因为我入职了圣盟实验室，他用他自己的积蓄给我买了这辆车，我一直留到了今天。”
“哦。”李青道。
克莱尔贴心的将一件毛衣盖在李青的腿上，而毛衣的另一半则在她的膝上，他俩就这样并肩共盖一件毛衣，李青不知道是毛衣的温度还是克莱尔的体温，他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你知道，我至今都记得当我和他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眼中闪着骄傲的光，仿佛他的儿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科学家一样，但实际上我在圣盟里头干的活却很杂，远远当不上这样的评价。”比尔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皮革。“老人家就认这个，哪怕你自己心知肚明你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得意，但有时候，你就得认。”
“你有个好父亲。”李青点了点头。“你父亲也有一个好儿子。”
比尔看了李青一眼。“还好，在我家，这都只是常态。”
李青又想到了戴安娜说的无家可归的言论。“哦。”他又应了一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的人为什么就要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呢？
“戴安娜是一个怎样的情况呢？”他开始打听。
“她啊，她在我来圣盟实验室之前就已经在那了，一直在那。”比尔说道，“她是一个自我觉醒的能力者。但现在收不到她环表上的信号了，一定是有人取下了它或者屏蔽了它。”
“她的能力是什么？”李青好奇地问道。
比尔摇摇头。“我也想知道，但估摸着不是什么破坏力大的能力吧，她也不是那种看上去很危险的人。”
这时车的副驾驶上一个头盔形状造型古怪的器具上传出阵阵嗡鸣声。
“信号连接上了。”比尔兴奋地说道，“或许她真的在集市。”
李青看着那个古怪的器具，突然冒出一种想法，他希望戴安娜能远走高飞，“哦，但愿如此。”
他不再说话，毕竟说得越多出错的几率就越大，他现在还扮演着白锦的身份，所以车内一下子沉闷了下来。
一片漆黑中，只有出口匝道还有一家加油站亮着灯：“加油*蔬果超市”。
“我们可能得加点油。”比尔说道，“顺便可以买点东西，今晚是一个长长的夜晚。”
他们驶向加油站，比尔慢慢把车停到油泵前，另一个油泵前有一辆黑色的旅行车，车内有人，车后面有一张抗议的贴纸，上面写着：“反对加班，反对九九六，自由万岁。”李青第一眼瞧见就觉得贴纸很棒，如果他有车的话，他估计也会这么做，并在后面加上一句福音滚蛋。
“你有什么要买的吗？”李青朝蔬果超市走去，“需要给你带什么吗？”
克莱尔眨了眨眼。“你有钱吗？”
李青当场尬在了原地，当一个漂亮女人问你这个问题，而你的答案是否时，或许有男人能神情自若，但李青显然还没有修炼到家。
一阵冷风袭来，李青耸着肩，和克莱尔一起向门口走去。
“这风真凉快。”他缓解尴尬道。
“这风可不止凉快，简直有些刺骨。”接话的人并不是克莱尔，李青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黑色旅行车前，正对他微笑。
她化着很精致的妆容，一头红发，眼睛是淡褐色。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一样，美丽而脆弱。深夜一个美丽女人如此漂亮的打扮，李青见过最多的其实是家乡那边的女主播，她们总是喜欢拿着一台摄像机三更半夜到处乱转，他不会承认，曾经他也是这群女主播的拥趸之一。
李青冲她笑笑，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她的眼中透着亲近的意味，如果是大壮在这里，恐怕已经聊开了吧，李青想到了自己曾经的伙伴，那个家伙在路上光凭一个背影就能评出女人的好坏，和他一起走在大街上，他总是向过路的小姐姐要联系方式，哪怕被拒绝无数次也乐此不疲。李青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加友好。
“杰克，我还是要回车里去。”她在李青身后对黑色旅行车里的男人说道。“就加个油的功夫，我的手就冻僵了。”她最后声音扬起道：“还是车里暖和。”
此时李青已经穿过停车场，他听到女人和车里的男人说着什么，女人在外边干活，男人在车里安坐吗？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以及一丝丝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羡慕，或许又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剧情，他对自己说道。
蔬果超市里暖气开得很足，很是暖和。柜台后面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高是说身高，大确是指他的肚子，他有一头浓密的黑发，但体格实在太胖了，星盟国里高热量的食物制照出很多胖墩，他就是其中之一，他看起来是如此的无害。
“晚上好，二位。”他招呼李青和克莱尔。
李青对这位看起来很是肥宅的胖哥实在防备不起来。
“晚上好。”他回道，他转头看向一旁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货架--牛肉干，饼干，面包。星盟国里带肉的东西远远多于别的，就好像他们当众宣布自己是食肉动物一般，但又有很多人只吃素，这真是一件怪事。
克莱尔跟在李青的身后，就像一个影子一般，她偶尔透出的温婉让李青有些着迷，男人大都喜欢那种外表很冷，但唯独对你很热情的女人，克莱尔在这方面一直做的很好。
“也许我们应该买张地图，我对方向一直把握不住。”李青说道，他在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袋薯片，那是启明国生产的，显然启明的进出口做得不错。“你买了什么？”
“几瓶纯净水。”克莱尔说道。“他的车上连水都没有。”
“旅游？”当李青把地图和吃的放在柜台时，那个胖哥问到。
李青耸了耸肩。“拜访远方亲戚，她就住这附近。”
胖哥来了精神。“她叫什么?这一带的人我都认识，如果是熟人的话我给你送点东西。”
“不用了，我们不想太大张旗鼓。”克莱尔在一旁解围道，此时的李青已经尴尬地脚趾开始抠地板了。
“明白，明白。”李青也不知道胖哥明白了什么，大概把他们当作偷跑出来的情侣吧，当克莱尔付账时，他看到胖哥朝他眨了眨左眼，并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好吧，他可能成被克莱尔主动的那一方了。
当他们回到吉普车时，看到比尔在呵气搓手，“你还好吧？你没什么想买的吗？”李青关心地问道。
“一切都好。”比尔的声音小小地打着颤，“你们买了些什么？这种独家店的东西卖得可贵了，早知道我该从实验室的储物室里搬些过来的，还是走得太急了。”
对物价没什么概念的李青转头看了一眼克莱尔，见她没什么表示，他不禁有些腹诽，难怪你这胖哥这么热情，原来标黑价，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
当比尔启动吉普车的时候，只往前走了几步，车子发出一种刺耳的噪音，便停在了原地，比尔把车熄火后，他再次转动钥匙，那个噪音又出现了，车子纹丝不动。李青和克莱尔在后座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转动钥匙，好像一只渴水的鱼，没有甘露就要亡去了一般。
他狠狠地锤了一下方向盘，随后下车打开了车前盖，李青和克莱尔也跟了下去。
“所以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李青看着布满灰尘的汽车部件向比尔问道。
“灰太多？”比尔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性。
一阵寒风吹过，三个不会修车的人在车前面面相觑，就差几声乌鸦叫了。
李青转身向超市走去，“我们的车出了问题，你有什么办法吗？”
胖哥正在吃一根香肠，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可以打电话给修理工。”他又看了看手表，“但现在已经很晚了，所以价格会很贵，而且修理工也不一定会过来，过来也不一定能马上修好，但得先付钱。”
李青很想大手一挥就应下来，就像家乡请客的土豪同学一样，但问题是他没钱，他也没法厚着脸皮用克莱尔的钱去行如此壮举，他探出头，想咨询一下克莱尔的意见，他看到一个块头很大的陌生男人正在打开的发动机罩前，他有一脸的络腮胡子，上身的西装系在裤子里头，显得更是壮硕，那个精致妆容的漂亮女人正在他的身侧，看样子他就是杰克。
当李青走出超市，比尔正认真地看着男子操作，好像他看看就能学会一般。
“车的发动机坏了。”杰克的话语言简意赅，“只能换不能修。”
克莱尔看向了李青，李青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把视线看向了比尔，不曾想，比尔又回看了过来，好吧，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能载我们一程吗？或者用拖绳拖下我们？”他听到自己出声道。
“你们要去哪儿？我们车上没有拖绳。”漂亮女人问。
“斯卡布罗，我们去斯卡布罗集市。”
杰克似乎有些不愿意，他皱了皱眉头，面露不快。漂亮女人看着杰克，神情就像是在撒娇一般，她用得如此自然，李青觉得如果有人这样看着他他一定直接缴械投降，果然，杰克也没撑多久，他起身回了旅行车。
“车后座还是很大的，你们三人坐完全凑凑有余了。”女人兴奋地像吃到糖的小女孩，她复又说道：“莱西，我叫莱西。”
“比尔。”李青自我介绍地说道，他不顾旁边睁大眼睛的比尔，关键时候还是得看我，所以你的名字被我征用了。
莱西与杰克相互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可怜的宝贝，等我事情办完了，再回来看你。”比尔在他的那辆吉普车前，抚摸着冰冷的玻窗。
“还是想想如果真的能把戴安娜带回来的话，该怎么办吧？”李青毫不留情地打断道，他和比尔渐渐熟了之后，也没有以前那么拘谨了。
“斯卡布罗集市可以买到任何东西。”比尔信誓旦旦。
李青看了比尔一眼，这位老哥的逗比属性比他的靠谱属性多太多了，不过好在还有克莱尔。
他扭头看向克莱尔，她正望着前面的黑色旅行车呆呆出神。
“怎么了？”
“没事，”克莱尔笑着摇了摇头，“但愿是我想错了。”她在心里说道。
杰克的车和比尔的车简直就是两个极端，里面温暖如春。
“你们这么晚了去斯卡布罗集市做什么呢？”车至中途，副驾的女人回头问到。“而且看起来还很急的样子。”
“随便看看，顺便买点东西。”李青还是有些谨慎的，“你们呢？”
李青脑中闪过一些富二代携女伴深夜出游的画面，他敲了敲脑袋，打断了这种幻想，很明显他看出来是莱西在主导着局面，而那个络腮胡杰克更像是随从一般，但莱西又对杰克撒娇，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李青也有些难以分辨起来。
“我婶婶住在这边，我们去看望她。”女人说道。
“这个理由我在蔬果超市就用过了，真应该把那个见钱眼开的胖哥叫来，让他来好好问问她的亲戚到底是谁。”李青不无恶趣味地想道。
车窗外，黑暗笼罩着大地，人烟渐渐变多了起来，农用工具店，五金店依次登场，不过都沉浸在一片黑暗中，很是冷清，但他们离斯卡布罗集市越来越近了。
“来点音乐吧。”莱西开始切换车内的电台，她切换着一首首歌曲，随后音乐声盖过了比尔怀中的头盔样的机器一直发出信号已收到的‘滴滴’声，就在这一瞬间李青心跳突然加速，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凝神于心，默念清心寡欲。
他用指关节轻戳克莱尔的大腿外侧，在前方人员看不到的位置朝比尔手中的机器指了指，克莱尔瞬间明了，如果只是普通人看到这样奇形怪状的机器一直发出“滴滴”像炸弹的声响难免会好奇地问上几句，但前方的两人好像比他们更加习以为常一般，要知道刚上吉普车时，李青还问了比尔好几次能不能将这机器给关了。
车内温暖依旧，李青却已经冷汗透身。
车外张牙舞爪的黑暗仿佛正张开深不见底的大嘴将他们吞没。
黑夜给了李青黑色的眼睛，而现在他要用它去寻找光明。
比尔依然在看着窗外的风景，丝毫未觉。
莱西回头看他，依旧是微笑。她总是微笑地看李青，本来李青还有些心猿意马，但现在他只想远离她。李青对她回以微笑。
他们想做什么？李青想到他们去蔬果超市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远超出了正常加油的时间，而莱西她们更像是故意在那里等他们一样。
李青没有再想下去，因为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霓虹灯牌，上面写着“斯卡布罗集市”，他们已经到了集市边缘了，这附近都是些小树林，斯卡布罗集市又被称之为精灵的集市，有没有真的精灵李青不知道，但绿化做得真不错，行行色色的人们在这个地方与他人发生交易，它的正中心有一连排的树屋，这些都是固定店铺，要想在斯卡布罗集市拥有这样的一座树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人们更多的仍是自己摆摊自己售卖，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比尔，你要上洗手间吗？”李青看着边缘入口处的公共卫生间向比尔说道，斯卡布罗集市里头可没有解决需求的地方。
“我也去一下洗手间吧，以防万一。”克莱尔说。
“你们或许可以留一个人在车上，我是说车里还有你们的一些东西，留个人看护也好。”莱西在前座说道。
“不用，贵重物品我们都随身携带。”李青朝莱西说道，“你不是一直说很急吗？”他把头转向比尔，不等比尔开口，就拉着一脸迷糊的他下了车，与克莱尔一起朝那个公共卫生间走去。
进到卫生间后，李青刚要开口，就见一个大块头身影出现在男盥洗室门口，那是杰克，李青瞬间心跳加快。
比尔让他拿一下那个古怪机器，然后自己若无其事的开始解决生理需求起来。
李青和杰克就在门口面面相觑。
李青尴尬地说道：“你不进去吗？”
杰克笑着说：“我看你拿这么多东西不方便，我帮你拿会吧。”
李青身上大包小袋的，怀里抱着那个古怪机器，腋下夹着地图和水，身后还有一个袋子装着一些衣物及随身物品。
李青忙道不用，杰克粗壮的手臂已经伸了过来。
这是要翻脸了么？
两人推搡间，一本小册子从李青袋中掉落出来，李青定睛一看，那是白锦留下的垫桌书，他怕露馅，所以白锦的一些物品都随身携带。
他急忙空出手来去捡，不曾想杰克手更快。
杰克一弯腰，一俯身，再起身时已打开那本册子看了起来。
李青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过夜空，同时把他也唤醒了过来。
他不顾地上捂眼惨叫的杰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册子，然后拉过比尔，与早已听到动静在女浣洗室门口等待的克莱尔夺路而逃。
光亮从卫生间的窗户透出来，几个身影悄悄拉开卫生间的后门，朝着小树林狂奔而去，只留下一地被踩碎的斑驳的月光。
黑色旅行车内，莱西也被这凄惨的叫声所惊动。不多时杰克便回转，他满眼血红，似乎还有微微流血的痕迹，朝莱西摇了摇头，“废物。”莱西骂道，脸上哪有当初温柔如水的微笑，只是怒容。“他们走不远，四处找找看。”女人掏出一面化妆镜补了补妆容。
在小树林奔跑的路上，比尔问了李青怎么了，李青如实相告。
“那两个人有些问题。”李青说道，心想他们是什么时候盯上自己一方的呢？
“可我们不是对手。”比尔似乎想到了杰克那一身肉眼可见的腱子肉，神情颓废。
“这个集市有没有类似警局的地方？”李青开口问道。
“有倒是有，不过在这不叫警局，叫护林人。”
他们穿过低矮的小树林，来到一个修剪过的草坪前，草坪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帐篷，就像风景画一样别致，帐篷前插着三面旗帜：星盟国旗，州旗，还有一面上面绣着一颗青绿的巨树。
“这就是护林人的驻点，他们负责维护集市的秩序。”比尔用手指着那个蒙古包样式的帐篷说道。
帐篷里灯火通明，几个大汉正围着一个火堆喝酒吃肉，其中一个年纪有些大了，似乎他就是领头之人，虽是深夜来客，但也没有打搅到几人的兴致。
“有事吗？”那个领头之人问到，他头发花白，脸上皱纹遍布，但眼神却很是有神，他语气有些不耐烦，好像想来客马上消失。
“我们来这找我们的朋友。”李青思量着措辞，“我们的朋友失踪了。”
年长的大汉终于坐起身来，“每月集市里都有人失踪，你们知道为什么吗？”他抓起桌上的肉大口吞下，不等李青开口，自顾自地说道：“集市是一个交易的地方，然而最火爆的交易物你猜是什么？没错，违禁品，能注射的，不能注射的。”他的眼中带着戏谑，好像在嘲笑。
“不可能，戴安娜可不吸这玩意。”比尔尖声道。
领头人顿了顿，“我带你们去几个老鼠常逛的地点找一找罢。”
他走出帐篷，朝不远处的马厩走去，“你们有人要骑马吗？”奇怪的是他的目光没有看向队伍里唯一的女性克莱尔，而是看向了李青。
“我们走过去就行。”李青看了看克莱尔，见她没有什么表示，便直接拒绝了。
当他们走过不知道多少林间小道时，李青终于有些后悔拒绝的爽利了，集市有些大得过分了，天气又冷，他的后背早就湿透了，现在凉得直贴胸背。
他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天上越来越暗，林间商贩的灯光也越来越稀少，当他们拐出一条碎石路时，终于到达了领头人口中所谓的地点。
那是一排不起眼的小木屋，他们从最外头的木屋依次往里找，那里头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垃圾：空啤酒罐，烟头，还有一些未开锋的保鲜膜。
有的木屋又小又破，要不是比尔手中的仪器仍然指示着戴安娜环表的信号就在这附近，李青还真不一定能继续下去。
他们走到一个相较于其他木屋看上去更大更牢固的屋子前，领头人说：“这里算得上是老鼠们的大本营了，这里面或许有发现。”
李青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这间屋子不是木头质地，而是石制的，屋子里边一床一桌一柜，闻起来一股霉味。
在窗户下边的墙角，李青发现了一个他熟悉的事物，那是一个环表，曾经就带在戴安娜手上。
比尔捡过环表，把它放到那个头盔形状的机器上方，这可以读取它的内部信息，李青和克莱尔也在一旁围观。
他们丝毫没注意不知道何时领头人已经不见了，在门附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再看时门已经关上了。
李青上前推动一番，门纹丝不动，这扇大门竟然也是石头质地。
“我早该想到的。”
他被蒙蔽了，在启明国警察以及类似警察的职位可都是靠谱的代名词，他潜意识下完全没防范领头人。
房间没有窗户，李青看到有手电筒的灯光在门下的缝隙中来回照射，他大声呼救，门下的灯光徘徊一阵，反而消失了。
现在的他们就如同瓮中之鳖，只等持刀之人上门了。
“这房间不可能是密闭的，一定有通风口。”李青依然没放弃。
他围着房子巡视了一圈，一阵桌柜的翻动声后，他无奈的发现这房子唯一和外界相连的地方竟然就是那扇门下方的缝隙。
就在前不久，他还是一个要踏入校园的莘莘学子中的一员，而现在他却在这封闭的石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后悔吗？李青向自己问道，奇怪的是他内心的声音却告诉他：没什么好后悔的。甚至还隐隐有些兴奋的感觉。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比尔检查环表后说。“好消息是环表是被自然取下的，不是什么暴力手段。”他顿了顿又说，“那个取下环表的人权限很高，至少比我高。”
李青已经坐到了床上，虽然有些许灰尘但依然不妨碍，克莱尔坐在他的身侧。
“你们一点都不担心吗？”比尔问。
“如果担心有用的话。”李青摊了摊手，他实在有些累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锁滑动，门打开的声音。大门打开了，李青看到有人走了进来。他揉了揉眼睛，来人一身红衣，红发在身后飘扬，正是戴安娜。
“戴安娜！”比尔冲了过去，似乎想把她搂在怀里，跑到近处又停了下来，“谢天谢地，你没事。”
她没有回话，和李青正四目相对，“你还好吗？”李青望着戴安娜，问道。
她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淤青和伤口，神色间反而多了一丝研究所没有的人情味，她轻轻摇了摇头。“发生了什么事？”戴安娜依旧是摇头。
“我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门口一个低沉的男中音传来。
李青循声望去，一个中年男子映入眼帘，他穿着深色牛仔裤，一件法兰绒毛衣，外面套着一件半袖的西服，眼睛很是和善。
“白锦阁下。”他招呼道，“虽然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还是容许我再次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威廉。”
“威廉教授。”比尔惊呼出声。
李青回忆了一下，他还真没什么印象，他对星盟国长长的人名记不全，对他们的外貌也记不全，听比尔提起，好像刚入圣盟研究所时，门口迎接他的就有这么一个人。
比尔上前一步，道：“威廉教授，你这样做违反了规定，我们都会被寻责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很困惑，我理解。”威廉让开身，他身后影影绰绰还有一大群人隐藏在黑暗中，“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戴安娜，“戴安娜是我的女儿。”
“我可以向你们解释所有的一切，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李青终于看清威廉身后部分人影的模样，莱西与杰克赫然在列，最外围还有那个领头的护林人，敌众我寡啊，李青心道。
这边威廉正在娓娓道来，原来当年某项灵能实验中，威廉意外地发现戴安娜的基因序列与自己的无比吻合，几番私下求证下，他确认戴安娜就是他的女儿，来自于多年之前他在研究所小有成就后的一次酒场狂欢，母亲是当年的一位酒吧待者，而坏就坏在戴安娜是一位天生的能力者，一位早早暴露的能力者。
一个势单力薄的天生能力者在星盟国会遭遇什么？生母来不及与威廉联系便遭遇意外去世，官方的说法是醉酒而亡，而威廉知道那个酒女当年就是因为酒量好千杯不倒才在酒场声名远扬的，而后小小的戴安娜便被官方机构所收养，没错，所谓的官方机构就是圣盟实验室。
在这个崇尚自由的国度，底层的人恰恰失去了自由，野生的平民能力者要么加入星盟星使，受大星使们调度，要么加入第七部门，后者更加严苛，如果两者皆否的话，那么恭喜你，星盟还有遍布各州的实验室，研究所以及设施齐全的监狱。
“戴安娜不该遭受这些，那些人甚至都没给她选择的权利”，威廉说到这红了眼眶，“白锦阁下，我希望能获取到你的帮助。
“我能帮你什么呢？”李青看到杰克已经抡起了袖子。
“我们对您掌握的那条超凡序列很感兴趣，如果您愿意，我们愿意为您提供所有试验所需，我们也有足以对抗星盟星使的力量。”威廉向李青伸出了手。
可我不是白锦啊，李青心道。
“或许您该看看我们的力量。”威廉看出李青的迟疑，他朝身后招了招手。
杰克走上前来，他一把撕掉了身上的衣物，一个马步，身上膨起的肌肉上渐渐泛起金属的光泽，就好像穿上了一身金属的盔甲，不多时，一个金属巨人出现在李青面前。
“哇哦。”
“我们不止一位能力者，天生能力者，未服用过任何‘血晶’的能力者。”威廉语气颇为得意。
还未等李青回应，门开了，一个穿着垮裤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黑眼圈，格子衫，白色寸头，双臂布满文身--卡通游戏人物。
他腋下夹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年纪很轻，有些小小秃顶。
“哦，看样子出了些小意外。”威廉对他说道，有点儿不安。“希望消息不是太坏。”
“有点坏。”白发男子咕哝道，“四周的监控显示，有人过来了，大批的人。”
李青他们目送着他，他说完，就起身回转，从大门口消失了。
“他是谁？”李青问道。
“唔，黑客？”威廉说道，他语气有些上扬，还带点讨好，“但他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的喜好总是奇奇怪怪的。”
“一定是圣盟实验室定位到了我们，他们发现了。”比尔懊恼地说。
李青知道他很珍惜他的工作，但现在问题已经不在圣盟研究所的那份工作上了，而是他们几个能否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意料之中的事。”威廉说，尽管他的表情出卖了他，“今晚就是我们向星盟发出自己声音的时刻，我们会打响这第一战，吸引星盟全国，甚至世界各地的民间觉醒者来到我们的阵营。”
“我可以先看看，考虑考虑。”李青给威廉的答复不是拒绝，也非肯定。
“当然，我的朋友。”威廉的表情好像吃定李青了。
他们的大本营与关李青的那间石屋很不一样，那里灯火通明，整洁有序，里面的长条形的桌上摆满了枪械与电脑设备，李青，比尔，克莱尔站在大本营的门边，这时候，一个身体孱弱仆人装束的老妪抱着一盆食物从外面走了进来。
“嗨，卡特玲娜。”威廉打招呼道，但很小心，好像他不想打搅她。
“这里有一些热的华夫饼和牛奶。”她把食物往前举了举，“孩子们应该饿了。”
“马上就要发生战斗，大家都顾不上吃喝，你还是先端回去吧。”
“那可不妙。”她皱起眉头，似乎自己的孩子马上就要上了战场。“可不要有什么伤亡，威廉，都是年轻的好孩子。”
“我会的。”威廉微笑着说，目送卡特玲娜离去，“卡特玲娜把大家都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相信你们如果加入的话她会很开心。”
“她看起来确实很慈祥。”李青如此说道，这个老奶奶让他对威廉一众人的观感提升了不少。
他们一齐走进了大本营，看见里面很热闹。虽然已经是深夜了。
李青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倦意涌上心头，好像一连串的奔波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现在他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
但睡觉似乎是屋里的人最不想做的一件事，这也更能说明箭已经在弦上了。
他们有男有女，年纪都很年轻，互相在一起交谈着。
有一个瘦弱的家伙，穿着一件白色的帽衫，他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紫发，穿着一件训练用的紧身服。再旁边则是李青早已见过面的莱西和杰克，他们一坐一站，莱西在细细修补着自己的妆容。领桌还有三男一女，那个护林人坐在角落里独自喝着酒，更角落里则是戴安娜，她依然像李青初见一般静静坐着。
“你们谋划很久了吗？”李青问。凭这些人就可以与星盟官方斗争吗？李青有些怀疑。
“从得知白锦阁下您要莅临圣盟，我们就开始谋划了。”威廉指着那个穿白色帽衫的和那个穿紧身服的人，“麦克思是贵族，他本可以去担任星盟星使的。紧身服的那位则是掌握集市的一位大人物的女儿，叫拉克丝，他们本不必来此，一切都是为了崇高的理想。”
“你们准备怎么做呢？”似乎每个人都有活干，他们用电脑设备研究着什么。
“我们准备生擒前来的官方人员。”他说，“这只是一部分计划，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要在星盟国的土地上点燃第一把火。”
“可如果受伤或有生命危险呢？”李青问得很直接。他感觉这所谓的理想比九九六听起来更可笑，这已经不是工资问题了，而是让你卖命还不带任何补贴。
“星盟官方咄咄逼人，底层总要有人站出来。”威廉好像在为自己辩解，“我们会拯救那成千上万的民间觉醒者，让他们无需再东躲XZ，也无需为任何人卖命，而是为自己而活。”
“所以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李青的话有些刺耳。
他面露遗憾。“很遗憾，虽然我是戴安娜的生父，但我不是能力者，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觉醒能力，除了您，白锦阁下。”他目光炯炯。
李青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
“你还好吗？”一个声音传来。
李青转过头，是戴安娜。她看起来在这儿找到了归宿，李青想。他并不觉得威廉值得信任，一个合格的父亲应该尽量让自己的孩子远离危险。戴安娜知道这一点吗？
“我得去营地四周再检查一番。”威廉说，“你们想吃什么找卡特玲娜拿。”
“这是你想要的吗？”李青问道。
威廉一走，他就悄悄牵过来戴安娜的手，“我们应该偷偷溜走。”
“他是我父亲。”戴安娜没有挣脱李青的手，也没有正面回答。
“我们不能哪一天遇到某个对自己好的人就掏心掏肺。”李青说，他在斟酌着用词，“有可能那个人对所有人都很好，也有可能那个人的好只是停留在表面。”
“我知道。”戴安娜微笑着，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生气的模样。
她看李青抓耳挠腮的焦急模样，便笑着取下胸中所戴的一个心形的挂坠悄悄戴在李青的脖上，并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如果遇到坏人，挂坠就会发烫，这样你就再也不会碰到误上不好的人的车这种事了。”
不好的人？戴安娜也觉的他们不是好人么？可是为什么她不愿和自己离去呢？
李青摸着那串带着体温的挂坠，有些担心，又有些心猿意马，就好像有只灵活的小手在他的心上轻轻地挠了两下，那一定是只女人的手。
战事似乎焦灼了起来，不时有人员进进出出，他们有的身上挂着枪伤，还有的身上没有明显伤痕，但看上去伤势比枪伤更加严重。
李青看了一眼戴安娜和克莱尔，无论如何，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让戴安娜和克莱尔走，我给你你想要的。”李青说道。
“李--白锦！”克莱尔的声音在颤抖。
她知道，李青想用自己换她俩的平安。
“‘血晶’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李青对威廉说道。
李青不知道从何处冒出的勇气，就好像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处在危险的境地。
当威廉转身看他的时候，他那份勇气又开始摇摆起来，毕竟他也不过是一个少年。
“我可不喜欢做选择题，白锦阁下。”他冷冷地说，好像终于露出了獠牙，“我全都要。”
“父亲，让他们离开。”戴安娜说道，她的眼中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神色带着一丝恳求，“让他们离开。”她重复道。
“戴安娜，我不能这样做，不能。”威廉痛苦地抱着脑袋。
李青觉得奥斯卡缺威廉一个影帝。
直到李青他们三人战战兢兢地穿过一众大汉，回到树间的马路上，依然不敢相信对方就这样放过了他们，马路中央比尔那俩吉普贴心地停在那，李青上车后甚至发现几个漏风的洞口被细心地补圆了。
“他刚才说他们是什么人来着？那个叫威廉的。”李青向克莱尔问道。
“救济会，一个由民间能力者自发建立的一个组织。”
“反清复明，以振朝纲？”李青匝匝嘴。
马路的另一侧，在那座石屋的更里端的一间小木屋里。
“大祭司，他们已经离开了。”威廉向眼前孱弱的女人恭敬行礼道，神色与先前的伤心痛苦判若两人。
“那个‘白锦’很特别，我的预言对他不起作用，他身边的人也给我一种混沌，不可预测的感觉。”女人正是之前送食物的卡特玲娜。
“我已经派人在他们的必经之路等着了，而且他们车上的定位器一直都在。”
“嗯，稳妥点，如果人手充足的话。”卡特玲娜吩咐道，她看眼前这个男人眼珠灵转，复又提醒道：“戴安娜能感知到人们内心深处的情绪，所以不要再有什么多余的小心思；同时忘掉这次布置，对付心灵者的方法我想你应该已经很熟练了。”
男子熄了眼中的光芒，恭敬退下。
清冷的月光照亮大地，烛火摇曳之间可见老妪桌前有一面镜子，老妪满是皱纹的手抚上面孔，然后轻巧一撕，镜中的她不复之前的老态，显出一副气质高雅，神似雪梅的美貌面目来。
风儿吹过，烛火摇曳，晃出一道道斑驳的光影，就好像是命运的音符，不可捉摸，不可触碰。
有女侧卧。
沙发对面的电视依然在跳动着声响。
男子推门的声音惊醒了女人。
“饭菜有些凉了，我再给热热。”女人站起身，身子长长，梳着一个妇人的发髻，起身帮男子拖去外衣，挂在墙角的衣架上。
“这么晚了还在等我么？下次不许这样，至少得边吃边等。”
女人吃吃地笑，也不说话，只是水盈盈地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大口吃饭的模样。
“干嘛？”
“看你。”
“整天看仍没看够？”
“看一辈子都看不够。”
男人放下碗筷，一把挽过女人，吻了上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他恐怕要食用另一份别样的晚餐了。
房屋一阵摇晃，男人不由得停下了动作，随后空间开始破碎......
李青睁开眼，克莱尔明晃晃的大眼就在眼前。
克莱尔好奇地看着少年再次羞红的脸，这么容易害羞吗？自己只不过把他摇醒而已。
李青当然不会和她说她成了自己春梦女主角一事。
耳边传来舰长的播报声：“星盟圣城已经到了，感谢各位的乘坐，再见。”
他起身拿过行李，开始随着人群往机场外走去。
圣城机场到处都是灯光，给李青的第一感觉就是亮，亮之后就是大。这里到处都泛着流水状的金属光泽。
李青手里正拿着一张黑色的名片，上面画有一只张牙舞爪的黑龙。
这是那个中年秃顶大叔在他路过时给他的，说上面有启明驻星盟大使馆的联系方式，让他有任何问题就打这上面的电话。
事实上李青更想瞧瞧那个隔间清冷女声的女人是何模样，可惜他没有见到。
不但如此，他也没见到那个叫茜茜的，以及黑人老者瑞德。
飞艇上的经过仿佛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
他们估摸着是先离开了吧。
克莱尔的步子不是那么轻快，也不是那么有节奏，她正走在李青的前方，低着头，步子缓慢，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李青心中不禁涌出一种想安慰她的冲动，他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或许白锦提前离开了。”李青对她说道。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望向李青，眼中似有泪花闪动。
“那个叫瑞德说的也并不一定是对的，说不定白锦没有他说的那么坏，他也没有丢下你，只是自己有事先行离开了。”李青又说。
克莱尔摇了摇头，那意思是：“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李青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人，在他为数不多的与异性打交道的过往当中，他记得小时候他只要用一把糖就可以让邻居家的林桂喜笑颜开，可他现在没有糖。
不知不觉间，李青已经与克莱尔肩并肩地走在一起。
“你不明白。”
“什么？”
“我有不得不去圣盟研究所的理由。”
克莱尔站住了，她的影子在台阶上斜立着，身子长长。
李青也站住了。
“嗯，那就去啊？”李青疑惑地问道。
“但我只是一个助手，白锦的助手，白锦才是圣盟研究所邀请的那个人，在他们眼中，我只是附带。”
克莱尔又自顾自地往前走，她的速度比刚才慢了。
李青在原地呆立了一会，他看了一眼那个孤单的背影，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所以助手就不能进圣盟研究所吗？”
“或许能，但不会得到重用，你知道很多事我都是以白锦的名义来进行的。”
“那把白锦找来不就好了？”
“他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不会那么轻易让别人找到。”克莱尔摇了摇头说，“你有没有兴趣去圣盟研究所看看？”
李青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什么意思？”
克莱尔瞥了他一眼，少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是震惊的松鼠。
“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样不行，这样......会被人发现的。”
“他们发现不了，他们也不知道白锦是什么模样，白锦不拍照片也从不在公共场所露面，除了那些个大人物外，没人知道谁是白锦。”
“还有人在监视他。”
“白锦只是一个名号，那些监视的人也知道这一点。”
机场出口处的喷泉正冒出潺潺流水，那一个刹那间，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如入海的河流一般瞬间灌满了少年的心扉。
圣盟研究所坐落在圣城城郊。那里有一整排独栋房子，有半木头结构的，有瓦顶的。随处可见女贞，月桂和山毛榉的树篱。这些房子簇拥着一座巍峨的城堡，城堡上的百叶窗亮着亮眼的白光。这就是圣盟研究人员的住所和圣盟研究所本体了。
“在冬季冰冷的池塘里，躲在冰下相对温暖的水中的鱼会以相图中水的融化曲线的负梯度分布。”
“鱼没有螺旋桨，却表现得比螺旋桨更为出色。”
“流体以及流体中移动的物体的行为会严格约束能够演化的生物体。”
“尽管量子力学中围绕亚原子粒子的旋转具有不确定性，但生物学的物理学原理是可预测的。”
圣盟实验室，克莱尔正向李青娓娓道来，李青则在把玩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老鼠，这只老鼠在前不久他吃饭的时候突然冒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一只走丢的仓鼠，李青没有多想，他收留了它。
“在加速能量耗散的过程中，生物本身也遵从着物理学定律，物质宇宙更偏向于更快地耗散能量，但生命可以在最终趋向无序的宇宙中创造有序。”
“比如一只幼狮还在玩耍时，成年狮子随机耗散的能量要少很多，相较于幼狮来说。”她顿了顿，接着说道，“那有没有一种能量能完全不自然耗散，以某种形式为人们所驱使呢？”
“你是说？”
“灵能，一种违背热力学第二定律的能量，人们可以用它做各种不可思议的事。”
“你有觉醒能力吗？”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克莱尔翻了翻白眼。
这个实验室位于圣盟研究所的东侧小角落里，厚重的墙面刷着乳白色半光漆，长长的实验操作台容得下五个大汉肩并肩，黑色的台面如墓碑般冰冷，一排排操作台等距排列，上面整齐地分布着一组组银色锃亮的喷嘴，这个位于研究所边缘的小房间，李青和克莱尔相对而坐，他们好不容易找了个隐蔽空旷的房间。
房间的门突然开了，一个苍白面孔的圆顶眼镜青年跳了进来。他“咣”地一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一脸颓然地向李青说道：“出事了。”
青年名叫比尔，是研究所的三把手，负责人员协调，统筹规划工作，李青初来圣盟实验室就是比尔接待的他，所以双方还算熟络。
克莱尔看出李青眼中的忐忑，“怎么啦？”她主动开口问到。
“戴安娜失踪了，我找遍整个圣盟实验室都没寻着她。”
李青脑海中浮现那个红发少女的模样，戴安娜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气的美，具体是哪一点李青也说不上来，但他可以肯定这个红发少女眼中的世界与其他人的并不一样。
戴安娜和李青初次碰面是在洗手间，准确地说，是圣盟研究所第一实验楼一楼靠最里边的洗手间。
那时李青初来乍到，克莱尔去补办一些出入门禁的手续，他一个人闲着无聊就瞎逛，他可不是那种会呆坐原地的人，俗话说来都来了，那不四处看看启不可惜？
不凑巧的是，方向感很差的他迷路了，当他用力推开一个隔间的门时，他没有想到，那里还有一个角落独坐的女人。
女人把她绿色的眸子直视了过来，没有言语。
“哦，对不起。”李青脸唰的红了，“我不知道有人。”
“嗯，你以为没人。”那女人如此说道，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
她看了李青一小会，身体往更角落里挪了挪，给李青腾出了一片地方，“你要坐会吗？”
李青从戴安娜身上能感受到那种深深的孤独，“你为什么躲在这里？”他俩的膝盖差点碰到了一起。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戴安娜回道，“我没地方可去了，他们都讨厌我。”
“无家可归？”李青问道。
李青终于找到那种异样感是什么了，他在女人清冷的眸子中没有看到一丝喜怒哀乐，就拿他来说，就凭他刚刚与女人光滑洁白的大腿无意间地触碰都会心神摇曳，他深吸一口气，默念道：“清心寡欲。”眼神也渐渐清亮起来。
李青没有往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世上悲伤的事已经很多了，何必再去揭人伤疤呢？
“我和他们也不怎么熟，我刚来这里，那个不知道是保安还是门卫的就里里外外把我瞧了个遍，好像我是什么奸细似的。”李青对戴安娜说道，他至今仍对那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耿耿于怀。
“嗯，我知道。”戴安娜说，就好像他们是久违的朋友一般，口气平淡，“那个门卫他也经常看我，从头看到脚的那种。”
她好像在述说着一件非常平常的事一般。
“哦。”李青应了一声。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按理来说这种目光已经是侵犯了个人隐私，戴安娜应该觉得生气才对。
“你有做什么吗？”
“后来我经过那里我都带一层薄薄的面纱。”戴安娜轻轻拨动着手上的环表，这是那种更先进的可以监控身体内部各种数据的环表，“我不喜欢他。”
“他的确不招人喜欢。”李青说道。他没想到会和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交流如此通畅。
“谢谢。”戴安娜笑了。“很遗憾你与他们都不熟。”她复又说道：“好在你现在有了一个新的朋友。”
实验室这头，比尔还在懊恼地望天长叹，我早该料到的，他喃喃自语道，戴安娜是不稳定的那一环，李青拍了拍比尔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想到了那个小小的隔间，他拉起比尔，起身向那个隔间走去，“或许我们应该再找找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隔间里什么人都没有，蓝白的墙上透着寂寥的寒光，李青走向他们曾经聊天的角落，回想他们遇见的细节，“她没法离开圣盟实验室，对吗？”他想到了戴安娜手中的环表。
比尔有些难以开口，“事实上，她是圣盟实验室的实验对象之一，她在这儿长大，环表会传输她身体的数据，但同时也会监视她。”
李青皱起眉头，“你们用真人做实验？”他有些难以接受。
比尔耸了耸肩，“不是你们，而是我们，白锦先生您才是这里头最重要的一环。”
李青无力反驳，他坐在角落的地上，感觉身后有一个鼓起的硬物，他往后一摸，那是一张宣传单，他拾起它。
“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斯卡布罗集市欢迎您。”
他把纸条递给比尔，“有没有可能戴安娜去了这个地方”。
比尔沮丧地说道：“她的环表上的信号被人给屏蔽了，一定有其他人参与其中，该死的，这里的安保措施真的糟透了，如果不能在事发之前将她寻回来，我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他还是接过了纸条，“斯卡布罗集市可在另外一个州，走九号公路都得开上好几个小时的车。”
“要不要去看看。”李青问道。
“当然，”比尔终于发话。“希望她只是去逛集市了。”尽管他自己都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
克莱尔双手附后一直安静地没有说话，她在人前大都是这模样，将决策交给李青来做，抛开她对李青有所隐瞒这件事，她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助手。
虽然已经是五月，但圣城依旧很冷，天知道再往北会有多冷，克莱尔不知道从哪变出一个小行李袋，里面装着衣服，秋裤，围巾。
只从助手这个角度来说，她真的是再称职不过了。
车库门吱呀吱呀地卷了起来，比尔招呼李青和克莱尔去后座，他转动车钥匙，但车并没有发动，而是发出了很大的噪音。
“别担心，这还是我当初拿驾照的那辆车，有些年头的车就是这样。”
李青下意识地抓紧了车把手，汽车冰冷的金属让他稍稍安稳了些，“你上次开车是什么时候。”他对比尔问道。
“上一次用它还是考驾照的时候，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它还没有这么老。”
李青开始找后座安全带在什么位置，他感觉这车坐得可能有些不妙，不过好在车终于发动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他们开出车道，比尔还是自顾自地聊他当年考驾照的事迹，而李青则在想戴安娜，她留了那张纸条在那个角落是故意的吗？她想我去到那个集市？他又想到戴安娜实验体的身份，自己其实也是操纵她人生的研究人员之一啊，他握紧了拳头。
车的后方，一个保安室内，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望着车的方向，眼神幽幽。
比尔载着他们，沿着九号公路飞速往北开，圣城的灯光很快消失在他们身后，这条公路很宽，四周黑漆漆的，通往未知的远方。
比尔的车轰鸣着，李青在后座根本听不清这辆破旧的吉普车的电台声音，感觉就像是一个铁皮盒子，重点是还漏风，尽管车里的暖气开到了最大，李青的脚趾还是感受到了寒意。
“有几个小洞。”比尔指了指。
“还有多久的路程？”李青只想马上结束这段路程，他的手开始抖动。
“别担心，快了。”比尔继续开车。“这辆车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因为我入职了圣盟实验室，他用他自己的积蓄给我买了这辆车，我一直留到了今天。”
“哦。”李青道。
克莱尔贴心的将一件毛衣盖在李青的腿上，而毛衣的另一半则在她的膝上，他俩就这样并肩共盖一件毛衣，李青不知道是毛衣的温度还是克莱尔的体温，他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你知道，我至今都记得当我和他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眼中闪着骄傲的光，仿佛他的儿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科学家一样，但实际上我在圣盟里头干的活却很杂，远远当不上这样的评价。”比尔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皮革。“老人家就认这个，哪怕你自己心知肚明你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得意，但有时候，你就得认。”
“你有个好父亲。”李青点了点头。“你父亲也有一个好儿子。”
比尔看了李青一眼。“还好，在我家，这都只是常态。”
李青又想到了戴安娜说的无家可归的言论。“哦。”他又应了一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的人为什么就要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呢？
“戴安娜是一个怎样的情况呢？”他开始打听。
“她啊，她在我来圣盟实验室之前就已经在那了，一直在那。”比尔说道，“她是一个自我觉醒的能力者。但现在收不到她环表上的信号了，一定是有人取下了它或者屏蔽了它。”
“她的能力是什么？”李青好奇地问道。
比尔摇摇头。“我也想知道，但估摸着不是什么破坏力大的能力吧，她也不是那种看上去很危险的人。”
这时车的副驾驶上一个头盔形状造型古怪的器具上传出阵阵嗡鸣声。
“信号连接上了。”比尔兴奋地说道，“或许她真的在集市。”
李青看着那个古怪的器具，突然冒出一种想法，他希望戴安娜能远走高飞，“哦，但愿如此。”
他不再说话，毕竟说得越多出错的几率就越大，他现在还扮演着白锦的身份，所以车内一下子沉闷了下来。
一片漆黑中，只有出口匝道还有一家加油站亮着灯：“加油*蔬果超市”。
“我们可能得加点油。”比尔说道，“顺便可以买点东西，今晚是一个长长的夜晚。”
他们驶向加油站，比尔慢慢把车停到油泵前，另一个油泵前有一辆黑色的旅行车，车内有人，车后面有一张抗议的贴纸，上面写着：“反对加班，反对九九六，自由万岁。”李青第一眼瞧见就觉得贴纸很棒，如果他有车的话，他估计也会这么做，并在后面加上一句福音滚蛋。
“你有什么要买的吗？”李青朝蔬果超市走去，“需要给你带什么吗？”
克莱尔眨了眨眼。“你有钱吗？”
李青当场尬在了原地，当一个漂亮女人问你这个问题，而你的答案是否时，或许有男人能神情自若，但李青显然还没有修炼到家。
一阵冷风袭来，李青耸着肩，和克莱尔一起向门口走去。
“这风真凉快。”他缓解尴尬道。
“这风可不止凉快，简直有些刺骨。”接话的人并不是克莱尔，李青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黑色旅行车前，正对他微笑。
她化着很精致的妆容，一头红发，眼睛是淡褐色。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一样，美丽而脆弱。深夜一个美丽女人如此漂亮的打扮，李青见过最多的其实是家乡那边的女主播，她们总是喜欢拿着一台摄像机三更半夜到处乱转，他不会承认，曾经他也是这群女主播的拥趸之一。
李青冲她笑笑，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她的眼中透着亲近的意味，如果是大壮在这里，恐怕已经聊开了吧，李青想到了自己曾经的伙伴，那个家伙在路上光凭一个背影就能评出女人的好坏，和他一起走在大街上，他总是向过路的小姐姐要联系方式，哪怕被拒绝无数次也乐此不疲。李青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加友好。
“杰克，我还是要回车里去。”她在李青身后对黑色旅行车里的男人说道。“就加个油的功夫，我的手就冻僵了。”她最后声音扬起道：“还是车里暖和。”
此时李青已经穿过停车场，他听到女人和车里的男人说着什么，女人在外边干活，男人在车里安坐吗？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以及一丝丝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羡慕，或许又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剧情，他对自己说道。
蔬果超市里暖气开得很足，很是暖和。柜台后面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高是说身高，大确是指他的肚子，他有一头浓密的黑发，但体格实在太胖了，星盟国里高热量的食物制照出很多胖墩，他就是其中之一，他看起来是如此的无害。
“晚上好，二位。”他招呼李青和克莱尔。
李青对这位看起来很是肥宅的胖哥实在防备不起来。
“晚上好。”他回道，他转头看向一旁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货架--牛肉干，饼干，面包。星盟国里带肉的东西远远多于别的，就好像他们当众宣布自己是食肉动物一般，但又有很多人只吃素，这真是一件怪事。
克莱尔跟在李青的身后，就像一个影子一般，她偶尔透出的温婉让李青有些着迷，男人大都喜欢那种外表很冷，但唯独对你很热情的女人，克莱尔在这方面一直做的很好。
“也许我们应该买张地图，我对方向一直把握不住。”李青说道，他在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袋薯片，那是启明国生产的，显然启明的进出口做得不错。“你买了什么？”
“几瓶纯净水。”克莱尔说道。“他的车上连水都没有。”
“旅游？”当李青把地图和吃的放在柜台时，那个胖哥问到。
李青耸了耸肩。“拜访远方亲戚，她就住这附近。”
胖哥来了精神。“她叫什么?这一带的人我都认识，如果是熟人的话我给你送点东西。”
“不用了，我们不想太大张旗鼓。”克莱尔在一旁解围道，此时的李青已经尴尬地脚趾开始抠地板了。
“明白，明白。”李青也不知道胖哥明白了什么，大概把他们当作偷跑出来的情侣吧，当克莱尔付账时，他看到胖哥朝他眨了眨左眼，并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好吧，他可能成被克莱尔主动的那一方了。
当他们回到吉普车时，看到比尔在呵气搓手，“你还好吧？你没什么想买的吗？”李青关心地问道。
“一切都好。”比尔的声音小小地打着颤，“你们买了些什么？这种独家店的东西卖得可贵了，早知道我该从实验室的储物室里搬些过来的，还是走得太急了。”
对物价没什么概念的李青转头看了一眼克莱尔，见她没什么表示，他不禁有些腹诽，难怪你这胖哥这么热情，原来标黑价，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
当比尔启动吉普车的时候，只往前走了几步，车子发出一种刺耳的噪音，便停在了原地，比尔把车熄火后，他再次转动钥匙，那个噪音又出现了，车子纹丝不动。李青和克莱尔在后座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转动钥匙，好像一只渴水的鱼，没有甘露就要亡去了一般。
他狠狠地锤了一下方向盘，随后下车打开了车前盖，李青和克莱尔也跟了下去。
“所以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李青看着布满灰尘的汽车部件向比尔问道。
“灰太多？”比尔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性。
一阵寒风吹过，三个不会修车的人在车前面面相觑，就差几声乌鸦叫了。
李青转身向超市走去，“我们的车出了问题，你有什么办法吗？”
胖哥正在吃一根香肠，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可以打电话给修理工。”他又看了看手表，“但现在已经很晚了，所以价格会很贵，而且修理工也不一定会过来，过来也不一定能马上修好，但得先付钱。”
李青很想大手一挥就应下来，就像家乡请客的土豪同学一样，但问题是他没钱，他也没法厚着脸皮用克莱尔的钱去行如此壮举，他探出头，想咨询一下克莱尔的意见，他看到一个块头很大的陌生男人正在打开的发动机罩前，他有一脸的络腮胡子，上身的西装系在裤子里头，显得更是壮硕，那个精致妆容的漂亮女人正在他的身侧，看样子他就是杰克。
当李青走出超市，比尔正认真地看着男子操作，好像他看看就能学会一般。
“车的发动机坏了。”杰克的话语言简意赅，“只能换不能修。”
克莱尔看向了李青，李青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把视线看向了比尔，不曾想，比尔又回看了过来，好吧，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能载我们一程吗？或者用拖绳拖下我们？”他听到自己出声道。
“你们要去哪儿？我们车上没有拖绳。”漂亮女人问。
“斯卡布罗，我们去斯卡布罗集市。”
杰克似乎有些不愿意，他皱了皱眉头，面露不快。漂亮女人看着杰克，神情就像是在撒娇一般，她用得如此自然，李青觉得如果有人这样看着他他一定直接缴械投降，果然，杰克也没撑多久，他起身回了旅行车。
“车后座还是很大的，你们三人坐完全凑凑有余了。”女人兴奋地像吃到糖的小女孩，她复又说道：“莱西，我叫莱西。”
“比尔。”李青自我介绍地说道，他不顾旁边睁大眼睛的比尔，关键时候还是得看我，所以你的名字被我征用了。
莱西与杰克相互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可怜的宝贝，等我事情办完了，再回来看你。”比尔在他的那辆吉普车前，抚摸着冰冷的玻窗。
“还是想想如果真的能把戴安娜带回来的话，该怎么办吧？”李青毫不留情地打断道，他和比尔渐渐熟了之后，也没有以前那么拘谨了。
“斯卡布罗集市可以买到任何东西。”比尔信誓旦旦。
李青看了比尔一眼，这位老哥的逗比属性比他的靠谱属性多太多了，不过好在还有克莱尔。
他扭头看向克莱尔，她正望着前面的黑色旅行车呆呆出神。
“怎么了？”
“没事，”克莱尔笑着摇了摇头，“但愿是我想错了。”她在心里说道。
杰克的车和比尔的车简直就是两个极端，里面温暖如春。
“你们这么晚了去斯卡布罗集市做什么呢？”车至中途，副驾的女人回头问到。“而且看起来还很急的样子。”
“随便看看，顺便买点东西。”李青还是有些谨慎的，“你们呢？”
李青脑中闪过一些富二代携女伴深夜出游的画面，他敲了敲脑袋，打断了这种幻想，很明显他看出来是莱西在主导着局面，而那个络腮胡杰克更像是随从一般，但莱西又对杰克撒娇，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李青也有些难以分辨起来。
“我婶婶住在这边，我们去看望她。”女人说道。
“这个理由我在蔬果超市就用过了，真应该把那个见钱眼开的胖哥叫来，让他来好好问问她的亲戚到底是谁。”李青不无恶趣味地想道。
车窗外，黑暗笼罩着大地，人烟渐渐变多了起来，农用工具店，五金店依次登场，不过都沉浸在一片黑暗中，很是冷清，但他们离斯卡布罗集市越来越近了。
“来点音乐吧。”莱西开始切换车内的电台，她切换着一首首歌曲，随后音乐声盖过了比尔怀中的头盔样的机器一直发出信号已收到的‘滴滴’声，就在这一瞬间李青心跳突然加速，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凝神于心，默念清心寡欲。
他用指关节轻戳克莱尔的大腿外侧，在前方人员看不到的位置朝比尔手中的机器指了指，克莱尔瞬间明了，如果只是普通人看到这样奇形怪状的机器一直发出“滴滴”像炸弹的声响难免会好奇地问上几句，但前方的两人好像比他们更加习以为常一般，要知道刚上吉普车时，李青还问了比尔好几次能不能将这机器给关了。
车内温暖依旧，李青却已经冷汗透身。
车外张牙舞爪的黑暗仿佛正张开深不见底的大嘴将他们吞没。
黑夜给了李青黑色的眼睛，而现在他要用它去寻找光明。
比尔依然在看着窗外的风景，丝毫未觉。
莱西回头看他，依旧是微笑。她总是微笑地看李青，本来李青还有些心猿意马，但现在他只想远离她。李青对她回以微笑。
他们想做什么？李青想到他们去蔬果超市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远超出了正常加油的时间，而莱西她们更像是故意在那里等他们一样。
李青没有再想下去，因为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霓虹灯牌，上面写着“斯卡布罗集市”，他们已经到了集市边缘了，这附近都是些小树林，斯卡布罗集市又被称之为精灵的集市，有没有真的精灵李青不知道，但绿化做得真不错，行行色色的人们在这个地方与他人发生交易，它的正中心有一连排的树屋，这些都是固定店铺，要想在斯卡布罗集市拥有这样的一座树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人们更多的仍是自己摆摊自己售卖，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比尔，你要上洗手间吗？”李青看着边缘入口处的公共卫生间向比尔说道，斯卡布罗集市里头可没有解决需求的地方。
“我也去一下洗手间吧，以防万一。”克莱尔说。
“你们或许可以留一个人在车上，我是说车里还有你们的一些东西，留个人看护也好。”莱西在前座说道。
“不用，贵重物品我们都随身携带。”李青朝莱西说道，“你不是一直说很急吗？”他把头转向比尔，不等比尔开口，就拉着一脸迷糊的他下了车，与克莱尔一起朝那个公共卫生间走去。
进到卫生间后，李青刚要开口，就见一个大块头身影出现在男盥洗室门口，那是杰克，李青瞬间心跳加快。
比尔让他拿一下那个古怪机器，然后自己若无其事的开始解决生理需求起来。
李青和杰克就在门口面面相觑。
李青尴尬地说道：“你不进去吗？”
杰克笑着说：“我看你拿这么多东西不方便，我帮你拿会吧。”
李青身上大包小袋的，怀里抱着那个古怪机器，腋下夹着地图和水，身后还有一个袋子装着一些衣物及随身物品。
李青忙道不用，杰克粗壮的手臂已经伸了过来。
这是要翻脸了么？
两人推搡间，一本小册子从李青袋中掉落出来，李青定睛一看，那是白锦留下的垫桌书，他怕露馅，所以白锦的一些物品都随身携带。
他急忙空出手来去捡，不曾想杰克手更快。
杰克一弯腰，一俯身，再起身时已打开那本册子看了起来。
李青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过夜空，同时把他也唤醒了过来。
他不顾地上捂眼惨叫的杰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册子，然后拉过比尔，与早已听到动静在女浣洗室门口等待的克莱尔夺路而逃。
光亮从卫生间的窗户透出来，几个身影悄悄拉开卫生间的后门，朝着小树林狂奔而去，只留下一地被踩碎的斑驳的月光。
黑色旅行车内，莱西也被这凄惨的叫声所惊动。不多时杰克便回转，他满眼血红，似乎还有微微流血的痕迹，朝莱西摇了摇头，“废物。”莱西骂道，脸上哪有当初温柔如水的微笑，只是怒容。“他们走不远，四处找找看。”女人掏出一面化妆镜补了补妆容。
在小树林奔跑的路上，比尔问了李青怎么了，李青如实相告。
“那两个人有些问题。”李青说道，心想他们是什么时候盯上自己一方的呢？
“可我们不是对手。”比尔似乎想到了杰克那一身肉眼可见的腱子肉，神情颓废。
“这个集市有没有类似警局的地方？”李青开口问道。
“有倒是有，不过在这不叫警局，叫护林人。”
他们穿过低矮的小树林，来到一个修剪过的草坪前，草坪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帐篷，就像风景画一样别致，帐篷前插着三面旗帜：星盟国旗，州旗，还有一面上面绣着一颗青绿的巨树。
“这就是护林人的驻点，他们负责维护集市的秩序。”比尔用手指着那个蒙古包样式的帐篷说道。
帐篷里灯火通明，几个大汉正围着一个火堆喝酒吃肉，其中一个年纪有些大了，似乎他就是领头之人，虽是深夜来客，但也没有打搅到几人的兴致。
“有事吗？”那个领头之人问到，他头发花白，脸上皱纹遍布，但眼神却很是有神，他语气有些不耐烦，好像想来客马上消失。
“我们来这找我们的朋友。”李青思量着措辞，“我们的朋友失踪了。”
年长的大汉终于坐起身来，“每月集市里都有人失踪，你们知道为什么吗？”他抓起桌上的肉大口吞下，不等李青开口，自顾自地说道：“集市是一个交易的地方，然而最火爆的交易物你猜是什么？没错，违禁品，能注射的，不能注射的。”他的眼中带着戏谑，好像在嘲笑。
“不可能，戴安娜可不吸这玩意。”比尔尖声道。
领头人顿了顿，“我带你们去几个老鼠常逛的地点找一找罢。”
他走出帐篷，朝不远处的马厩走去，“你们有人要骑马吗？”奇怪的是他的目光没有看向队伍里唯一的女性克莱尔，而是看向了李青。
“我们走过去就行。”李青看了看克莱尔，见她没有什么表示，便直接拒绝了。
当他们走过不知道多少林间小道时，李青终于有些后悔拒绝的爽利了，集市有些大得过分了，天气又冷，他的后背早就湿透了，现在凉得直贴胸背。
他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天上越来越暗，林间商贩的灯光也越来越稀少，当他们拐出一条碎石路时，终于到达了领头人口中所谓的地点。
那是一排不起眼的小木屋，他们从最外头的木屋依次往里找，那里头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垃圾：空啤酒罐，烟头，还有一些未开锋的保鲜膜。
有的木屋又小又破，要不是比尔手中的仪器仍然指示着戴安娜环表的信号就在这附近，李青还真不一定能继续下去。
他们走到一个相较于其他木屋看上去更大更牢固的屋子前，领头人说：“这里算得上是老鼠们的大本营了，这里面或许有发现。”
李青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这间屋子不是木头质地，而是石制的，屋子里边一床一桌一柜，闻起来一股霉味。
在窗户下边的墙角，李青发现了一个他熟悉的事物，那是一个环表，曾经就带在戴安娜手上。
比尔捡过环表，把它放到那个头盔形状的机器上方，这可以读取它的内部信息，李青和克莱尔也在一旁围观。
他们丝毫没注意不知道何时领头人已经不见了，在门附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再看时门已经关上了。
李青上前推动一番，门纹丝不动，这扇大门竟然也是石头质地。
“我早该想到的。”
他被蒙蔽了，在启明国警察以及类似警察的职位可都是靠谱的代名词，他潜意识下完全没防范领头人。
房间没有窗户，李青看到有手电筒的灯光在门下的缝隙中来回照射，他大声呼救，门下的灯光徘徊一阵，反而消失了。
现在的他们就如同瓮中之鳖，只等持刀之人上门了。
“这房间不可能是密闭的，一定有通风口。”李青依然没放弃。
他围着房子巡视了一圈，一阵桌柜的翻动声后，他无奈的发现这房子唯一和外界相连的地方竟然就是那扇门下方的缝隙。
就在前不久，他还是一个要踏入校园的莘莘学子中的一员，而现在他却在这封闭的石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后悔吗？李青向自己问道，奇怪的是他内心的声音却告诉他：没什么好后悔的。甚至还隐隐有些兴奋的感觉。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比尔检查环表后说。“好消息是环表是被自然取下的，不是什么暴力手段。”他顿了顿又说，“那个取下环表的人权限很高，至少比我高。”
李青已经坐到了床上，虽然有些许灰尘但依然不妨碍，克莱尔坐在他的身侧。
“你们一点都不担心吗？”比尔问。
“如果担心有用的话。”李青摊了摊手，他实在有些累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锁滑动，门打开的声音。大门打开了，李青看到有人走了进来。他揉了揉眼睛，来人一身红衣，红发在身后飘扬，正是戴安娜。
“戴安娜！”比尔冲了过去，似乎想把她搂在怀里，跑到近处又停了下来，“谢天谢地，你没事。”
她没有回话，和李青正四目相对，“你还好吗？”李青望着戴安娜，问道。
她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淤青和伤口，神色间反而多了一丝研究所没有的人情味，她轻轻摇了摇头。“发生了什么事？”戴安娜依旧是摇头。
“我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门口一个低沉的男中音传来。
李青循声望去，一个中年男子映入眼帘，他穿着深色牛仔裤，一件法兰绒毛衣，外面套着一件半袖的西服，眼睛很是和善。
“白锦阁下。”他招呼道，“虽然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还是容许我再次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威廉。”
“威廉教授。”比尔惊呼出声。
李青回忆了一下，他还真没什么印象，他对星盟国长长的人名记不全，对他们的外貌也记不全，听比尔提起，好像刚入圣盟研究所时，门口迎接他的就有这么一个人。
比尔上前一步，道：“威廉教授，你这样做违反了规定，我们都会被寻责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很困惑，我理解。”威廉让开身，他身后影影绰绰还有一大群人隐藏在黑暗中，“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戴安娜，“戴安娜是我的女儿。”
“我可以向你们解释所有的一切，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李青终于看清威廉身后部分人影的模样，莱西与杰克赫然在列，最外围还有那个领头的护林人，敌众我寡啊，李青心道。
这边威廉正在娓娓道来，原来当年某项灵能实验中，威廉意外地发现戴安娜的基因序列与自己的无比吻合，几番私下求证下，他确认戴安娜就是他的女儿，来自于多年之前他在研究所小有成就后的一次酒场狂欢，母亲是当年的一位酒吧待者，而坏就坏在戴安娜是一位天生的能力者，一位早早暴露的能力者。
一个势单力薄的天生能力者在星盟国会遭遇什么？生母来不及与威廉联系便遭遇意外去世，官方的说法是醉酒而亡，而威廉知道那个酒女当年就是因为酒量好千杯不倒才在酒场声名远扬的，而后小小的戴安娜便被官方机构所收养，没错，所谓的官方机构就是圣盟实验室。
在这个崇尚自由的国度，底层的人恰恰失去了自由，野生的平民能力者要么加入星盟星使，受大星使们调度，要么加入第七部门，后者更加严苛，如果两者皆否的话，那么恭喜你，星盟还有遍布各州的实验室，研究所以及设施齐全的监狱。
“戴安娜不该遭受这些，那些人甚至都没给她选择的权利”，威廉说到这红了眼眶，“白锦阁下，我希望能获取到你的帮助。
“我能帮你什么呢？”李青看到杰克已经抡起了袖子。
“我们对您掌握的那条超凡序列很感兴趣，如果您愿意，我们愿意为您提供所有试验所需，我们也有足以对抗星盟星使的力量。”威廉向李青伸出了手。
可我不是白锦啊，李青心道。
“或许您该看看我们的力量。”威廉看出李青的迟疑，他朝身后招了招手。
杰克走上前来，他一把撕掉了身上的衣物，一个马步，身上膨起的肌肉上渐渐泛起金属的光泽，就好像穿上了一身金属的盔甲，不多时，一个金属巨人出现在李青面前。
“哇哦。”
“我们不止一位能力者，天生能力者，未服用过任何‘血晶’的能力者。”威廉语气颇为得意。
还未等李青回应，门开了，一个穿着垮裤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黑眼圈，格子衫，白色寸头，双臂布满文身--卡通游戏人物。
他腋下夹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年纪很轻，有些小小秃顶。
“哦，看样子出了些小意外。”威廉对他说道，有点儿不安。“希望消息不是太坏。”
“有点坏。”白发男子咕哝道，“四周的监控显示，有人过来了，大批的人。”
李青他们目送着他，他说完，就起身回转，从大门口消失了。
“他是谁？”李青问道。
“唔，黑客？”威廉说道，他语气有些上扬，还带点讨好，“但他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的喜好总是奇奇怪怪的。”
“一定是圣盟实验室定位到了我们，他们发现了。”比尔懊恼地说。
李青知道他很珍惜他的工作，但现在问题已经不在圣盟研究所的那份工作上了，而是他们几个能否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意料之中的事。”威廉说，尽管他的表情出卖了他，“今晚就是我们向星盟发出自己声音的时刻，我们会打响这第一战，吸引星盟全国，甚至世界各地的民间觉醒者来到我们的阵营。”
“我可以先看看，考虑考虑。”李青给威廉的答复不是拒绝，也非肯定。
“当然，我的朋友。”威廉的表情好像吃定李青了。
他们的大本营与关李青的那间石屋很不一样，那里灯火通明，整洁有序，里面的长条形的桌上摆满了枪械与电脑设备，李青，比尔，克莱尔站在大本营的门边，这时候，一个身体孱弱仆人装束的老妪抱着一盆食物从外面走了进来。
“嗨，卡特玲娜。”威廉打招呼道，但很小心，好像他不想打搅她。
“这里有一些热的华夫饼和牛奶。”她把食物往前举了举，“孩子们应该饿了。”
“马上就要发生战斗，大家都顾不上吃喝，你还是先端回去吧。”
“那可不妙。”她皱起眉头，似乎自己的孩子马上就要上了战场。“可不要有什么伤亡，威廉，都是年轻的好孩子。”
“我会的。”威廉微笑着说，目送卡特玲娜离去，“卡特玲娜把大家都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相信你们如果加入的话她会很开心。”
“她看起来确实很慈祥。”李青如此说道，这个老奶奶让他对威廉一众人的观感提升了不少。
他们一齐走进了大本营，看见里面很热闹。虽然已经是深夜了。
李青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倦意涌上心头，好像一连串的奔波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现在他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
但睡觉似乎是屋里的人最不想做的一件事，这也更能说明箭已经在弦上了。
他们有男有女，年纪都很年轻，互相在一起交谈着。
有一个瘦弱的家伙，穿着一件白色的帽衫，他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紫发，穿着一件训练用的紧身服。再旁边则是李青早已见过面的莱西和杰克，他们一坐一站，莱西在细细修补着自己的妆容。领桌还有三男一女，那个护林人坐在角落里独自喝着酒，更角落里则是戴安娜，她依然像李青初见一般静静坐着。
“你们谋划很久了吗？”李青问。凭这些人就可以与星盟官方斗争吗？李青有些怀疑。
“从得知白锦阁下您要莅临圣盟，我们就开始谋划了。”威廉指着那个穿白色帽衫的和那个穿紧身服的人，“麦克思是贵族，他本可以去担任星盟星使的。紧身服的那位则是掌握集市的一位大人物的女儿，叫拉克丝，他们本不必来此，一切都是为了崇高的理想。”
“你们准备怎么做呢？”似乎每个人都有活干，他们用电脑设备研究着什么。
“我们准备生擒前来的官方人员。”他说，“这只是一部分计划，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要在星盟国的土地上点燃第一把火。”
“可如果受伤或有生命危险呢？”李青问得很直接。他感觉这所谓的理想比九九六听起来更可笑，这已经不是工资问题了，而是让你卖命还不带任何补贴。
“星盟官方咄咄逼人，底层总要有人站出来。”威廉好像在为自己辩解，“我们会拯救那成千上万的民间觉醒者，让他们无需再东躲XZ，也无需为任何人卖命，而是为自己而活。”
“所以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李青的话有些刺耳。
他面露遗憾。“很遗憾，虽然我是戴安娜的生父，但我不是能力者，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觉醒能力，除了您，白锦阁下。”他目光炯炯。
李青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
“你还好吗？”一个声音传来。
李青转过头，是戴安娜。她看起来在这儿找到了归宿，李青想。他并不觉得威廉值得信任，一个合格的父亲应该尽量让自己的孩子远离危险。戴安娜知道这一点吗？
“我得去营地四周再检查一番。”威廉说，“你们想吃什么找卡特玲娜拿。”
“这是你想要的吗？”李青问道。
威廉一走，他就悄悄牵过来戴安娜的手，“我们应该偷偷溜走。”
“他是我父亲。”戴安娜没有挣脱李青的手，也没有正面回答。
“我们不能哪一天遇到某个对自己好的人就掏心掏肺。”李青说，他在斟酌着用词，“有可能那个人对所有人都很好，也有可能那个人的好只是停留在表面。”
“我知道。”戴安娜微笑着，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生气的模样。
她看李青抓耳挠腮的焦急模样，便笑着取下胸中所戴的一个心形的挂坠悄悄戴在李青的脖上，并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如果遇到坏人，挂坠就会发烫，这样你就再也不会碰到误上不好的人的车这种事了。”
不好的人？戴安娜也觉的他们不是好人么？可是为什么她不愿和自己离去呢？
李青摸着那串带着体温的挂坠，有些担心，又有些心猿意马，就好像有只灵活的小手在他的心上轻轻地挠了两下，那一定是只女人的手。
战事似乎焦灼了起来，不时有人员进进出出，他们有的身上挂着枪伤，还有的身上没有明显伤痕，但看上去伤势比枪伤更加严重。
李青看了一眼戴安娜和克莱尔，无论如何，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让戴安娜和克莱尔走，我给你你想要的。”李青说道。
“李--白锦！”克莱尔的声音在颤抖。
她知道，李青想用自己换她俩的平安。
“‘血晶’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李青对威廉说道。
李青不知道从何处冒出的勇气，就好像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处在危险的境地。
当威廉转身看他的时候，他那份勇气又开始摇摆起来，毕竟他也不过是一个少年。
“我可不喜欢做选择题，白锦阁下。”他冷冷地说，好像终于露出了獠牙，“我全都要。”
“父亲，让他们离开。”戴安娜说道，她的眼中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神色带着一丝恳求，“让他们离开。”她重复道。
“戴安娜，我不能这样做，不能。”威廉痛苦地抱着脑袋。
李青觉得奥斯卡缺威廉一个影帝。
直到李青他们三人战战兢兢地穿过一众大汉，回到树间的马路上，依然不敢相信对方就这样放过了他们，马路中央比尔那俩吉普贴心地停在那，李青上车后甚至发现几个漏风的洞口被细心地补圆了。
“他刚才说他们是什么人来着？那个叫威廉的。”李青向克莱尔问道。
“救济会，一个由民间能力者自发建立的一个组织。”
“反清复明，以振朝纲？”李青匝匝嘴。
马路的另一侧，在那座石屋的更里端的一间小木屋里。
“大祭司，他们已经离开了。”威廉向眼前孱弱的女人恭敬行礼道，神色与先前的伤心痛苦判若两人。
“那个‘白锦’很特别，我的预言对他不起作用，他身边的人也给我一种混沌，不可预测的感觉。”女人正是之前送食物的卡特玲娜。
“我已经派人在他们的必经之路等着了，而且他们车上的定位器一直都在。”
“嗯，稳妥点，如果人手充足的话。”卡特玲娜吩咐道，她看眼前这个男人眼珠灵转，复又提醒道：“戴安娜能感知到人们内心深处的情绪，所以不要再有什么多余的小心思；同时忘掉这次布置，对付心灵者的方法我想你应该已经很熟练了。”
男子熄了眼中的光芒，恭敬退下。
清冷的月光照亮大地，烛火摇曳之间可见老妪桌前有一面镜子，老妪满是皱纹的手抚上面孔，然后轻巧一撕，镜中的她不复之前的老态，显出一副气质高雅，神似雪梅的美貌面目来。
风儿吹过，烛火摇曳，晃出一道道斑驳的光影，就好像是命运的音符，不可捉摸，不可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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