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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幕拉开:第一次试探

    什么是权利?

    这个问题如果让李青来回答,恐怕他会说,大概约莫是你说的话有人听吧。

    如果让他更书面的表达,他可能会这样说:“一个对我拥有权利的人有权强迫我做任何事。”

    如果一个国家的掌权人把个人的私欲看得比国家大义还要重的话,那就是祸乱之始。

    启明皇宫,一面目英俊的少年沿着墙根走着。

    高墙上有青绿的爬山虎在风中飘荡,皇家园林的树底被大片湿润润的青苔所覆盖。

    少年行至院内,便见院中央有一座六角玲珑凉亭,凉亭内有一满头银发的老者正在逗弄笼子里的画眉鸟。

    少年本不愿理会,老者却自个儿迎了上来:“天哥儿,来皇宫看望老爷子?”

    这少年名叫龙天,是根正苗红的皇三代,不过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除了被老爷子亲自许过一门亲事外,外人对他知之甚少。

    “些许小事回来咨询一下老爷子。”龙天笑道。

    老者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说:“除了薇儿经常来看望之外,年轻一辈极少有人会踏过这扇大门喽。”

    龙天沉吟片刻,知道老头意不在此,道:“阿洁最近去星盟出差了,一切都好,等过些时日我俩再一起回家探望您。”

    老者一听,顿时眉飞色舞起来,道:“没事没事,只是在这大院里头孤着慌,你俩早点抱个娃也好解解乏。”

    老者名叫刘飞,是老爷子最早的一批亲信,老后一直为老爷子看守大门。

    老爷子也待他甚好,亲自赐婚于刘飞的孙女和龙天,所以他也算得上是龙天的长辈。

    但龙姓是皇姓,娶妻一事尤为慎重,更有妇人嚼舌说刘洁配不上正妻的身份,最多娶作妾室。

    刘飞对此一直是耿耿于怀,心想:“待我重孙出身,看你们这些长舌还如何多嘴。”

    龙天匆匆附和几句后便辞别了老者,进到后殿。

    老爷子正在写字。

    桌上还有一副正楷,墨迹尚未干,字迹灵动俊秀,笔法已登堂入室。

    龙天凑近一看,发现是诗经中的一段:“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刚柔并济,恰到好处。”龙天和老爷子说话反而没有先前那样的尊敬,更像是平辈之交。

    老爷子呵呵笑了几声,也不以为意。

    “意知合一何其难矣。哪怕我尝试红尘练心,终究是骗不过我自己,我的路走到头了呢。”老爷子苦笑道。

    “所以呢?这次唤我来做什么?我可忙得很。”龙天双脚搭在凳子的另一侧,斜坐着。

    “你一直在国外发展,你觉得星盟国主如何?”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

    “很强,我怀疑他至少进过一次灵界,和你一样。”龙天开始把玩着桌上的狼毫大笔。

    “没道理啊,如果他真的这么强的话,早就化为心魔被灵界那边的人拘了去了,莫非他的灵界羁绊之人也与我的一样陷入轮回,转世重修了?”老者喃喃自语道。

    “不入合一境终究是无根之萍,我需要外物,更多的外物。”

    龙天只觉老爷子的目光直透灵魂,跟锥子似的,令人胆战。

    “那样会死很多人的。”龙天开口道。

    “我若亡故,哪管洪水滔天。”老爷子和善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狂傲的心。

    -可是到那时我也会死的

    该死,我竟没法反抗这老头的命令,我的破局之道又在哪里,龙天心里百转千回。

    “知道了。”他轻哼一声,不再搭理老爷子,随手把笔一丢,便准备离去。

    “你和刘洁也早日同房罢。”他身后的老爷子神色幽幽。

    龙天身形一顿,没有理他,径直便离去了。

    殿内无风,老爷子却仿佛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

    琅琊山里琅琊台,琅琊台上神庙起。

    庙前有法驾,驾上有金根车,车内一高鼻大眼,气质刚猛狠烈的男子居中而坐。

    “一曰需童男女求之,二曰海中大鱼惧之,三曰何?”

    “臣定取得仙药回返。”

    车前有人俯伏叩首,头狠狠地磕在手背上,砸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印。

    海上波涛汹涌,木船飘摇不定。

    船上有人喃喃:“伴君如伴虎,是我的莽撞害了大家,此次若平安归来,定教我的子女仁义为先。”

    船上做梦,梦中有山。

    山上。

    云标金阙迥,树杪玉堂悬。

    风吹雾散,露一角飞檐,檐下有众人围师而坐。

    他赫然在列。

    师问:“今天有什么疑惑需要解答的呢?”

    一人说:“学生想问境界一事。”

    师答:

    “第一境,为天理境界。”

    “此境身体内灵能活跃,七情六欲横生,如果不加以克制永远也没法进阶,主张弃私欲,服从天理。”

    “自身的灵能从萌芽,到遍及全身,再到破体而出即为天理境圆满。”

    “第二境,为格物境。”

    “领悟自身第一个技能之时,即为格物境。”

    “格物即物而穷其理,此时灵能逐渐趋于冷静,七情六欲也逐渐变淡,需根据自己的感悟去获取技能。”

    “第三境,为知行境。”

    “领悟自身第一个天赋神通,即为知行境。”

    “你知道你能做到,然后你就去做了。意之本体便是知,有知既有意,无知则无意。”

    “第四境,为合一境。”

    “知行合一,领域自成,有是意则有是物,无是意既无是物。”

    “至于之后的第五境与第六境,不是尔等现在可以窥探的,切莫好高骛远。”

    又有人说:“听闻合一境往后,要想证道,会有域外天魔降临,不知是真是假?”

    师答:“我知你为何有此问,你祖上就是被天魔所斩,所以你好奇于此。”

    那人接口道:“还请祖师解惑。”

    地上袅袅青烟将众人笼罩,祖师的声音也变得缥缈。

    “天魔界亘古便存在,当你修炼到合一境时,便会与天魔界中另一个你命理相连。你若强于他,你的灵能会如水般向天魔界那个你逸散,反之亦然。等你们双方都步入合一境巅峰之时,天魔就会降临,斩了天魔便证道成功。”

    “若斩不成功,”祖师嘴角不知不觉带上了一抹笑意,“那天魔就成为另一个你,天魔得道。”

    他猛然抬头,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不知何时已经盯上了他,他满脸冷汗,心下惊悚。

    一阵风铃叮当的颤声响起,他的意识也随着飘散的青烟飞向天空......

    “好运道,竟然有器物与山门灵器发生了共鸣。”祖师看了眼那个一头雾水的弟子,喃喃道。

    他从船上惊起,自己依然在船的软塌上。

    他检查自身,未发现有任何异处。

    难道真的是梦境?

    他大步走出船舱,举目四顾。

    除了他所在的主船以外,其余附船如蘼粉般在他眼前崩塌瓦解;船上的人儿瞬息间化作白骨,纷纷沉入海底。

    孤零零的船在海上随风飘摇。

    “看,陆地。”有人在甲板上欢呼。

    他走上前去看,只见海边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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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盟圣城,一间不起眼的小商铺外。

    一个头戴黑色圆顶帽,身批红色牧师服的白发老者手拿一本厚厚的圣经,正向围着他的几个孩子讲耶稣降临人间的故事:

    童贞女孩玛利亚的梦中有天使出现,告诉她说:‘她将怀一个来自圣灵的男子,他将拯救人们于水火之间。’于是在一个马棚里,一个男孩在一声啼哭中降生了,他诞生时,一颗耀眼的新星出现在天空之上。”

    一个卷曲金发的男孩问道:“耶稣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他显然是个无神论者,或许他的父母中有来自启明的一方,启明国人大都只信仰自己。

    牧师道:“耶稣打小就有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力”

    另一个褐发男孩道:“什么能力?”

    牧师道:“我也不清楚,或许哪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变得很特别,可以来告诉我,我就在那边的教堂里。”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还在讨论刚才的话题,牧师将他们挥散,转身走入那间琳琅满目的商铺中。

    如果说启明国的商铺致力于整齐简洁,那么星盟国的则恰恰相反。其中不管是商品还是装潢都五颜六色,奇形怪状,让人目不暇接。

    店铺内一个又肥又高的胖子正往自己口中塞着东西,见牧师进来,他瞬间换上了一副憨厚的表情,他也不墨迹,直接从柜台下方拿出一个棕色油皮纸包着的物件,递给牧师。

    李青在这的话,一定会认出他就是当初‘加油#蔬菜’店的贪财老板,看样子他做的还是连锁的生意。

    牧师伸手去接那个棕色油皮纸包裹的物件,但另一端紧紧地握在胖子手中,他皱起了眉。

    胖子道:“最近风声紧得很,这东西风险太大,所以......”

    牧师瞬间明了胖子的意思,他神情冷峻与之前的慈祥和蔼判若两人。

    他冷冷开口道:“你不怕有命拿,没命花吗?”

    胖子道:“只要胆子大,星盟金库家里放,头别裤袋照样得先吃饭。”

    牧师盯着胖子看了好一会,最后他从衣服口袋里又掏出一个紫色的钱袋,把里头的物件一股脑地倒在柜台上,只听叮叮当当,十数枚金币在桌上跳跃着,发出动听的声响。

    胖子这才放开手,去拾那些金币。

    最后他不忘对着牧师叮嘱道:“如果要用这支配枪最好尽快,指不定哪天,那个北国上校想起了它,到时候它也就没用了。”

    牧师留下一个冷冷的背影,他一直未去检查油纸包着的物件。这个胖子虽然贪财,但他以及他身后的组织业务能力还是很靠谱的,如今枪已上膛,只等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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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国都城,亚历山大三世后代乔治大公府。

    府中空地上传来一声大喊,只见乔弗里王子倒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打滚,想要站起却力不从心,身上厚厚的护甲皮垫让他看起来像只西伯利亚棕熊。罗德木剑横握,站在他旁边,准备等他站起来便上去补上一剑。

    “够了!”凯瑟琳王妃唤道,她手边提着一个精致的全珍珠形状的手包。“丽娜,帮哥哥把护甲去掉。”她环顾一周,“罗拉,你也去帮忙。”

    罗拉身着女仆打扮,闻言轻巧上前:“是,夫人。”

    乔弗里从地上站了,午后的阳光洒在他金色的发梢上,脸上挂着不服的意味。“罗德,下次我一定把你打趴下。”

    罗德躬身道:“殿下,理当如此。”

    “殿下,您起身些。”乔弗里感觉眼前的女仆给他整理衣服时,小拇指轻巧地在他的胸膛勾了勾。他俯身望去,女仆装下是一片汹涌,碧绿的眼睛逃离着他的视线,他笑了笑。

    “让我瞧瞧我亲爱的王子,和我最勇猛的臣子在做什么?用木头玩具挥来挥去吗?”一个身躯高大,留着浓密大胡子的高大男子缓缓走来,在乔弗里身前说道。

    “罗德,我们真刀打一场。”

    凯瑟琳伸手拉住儿子的手腕,要他冷静。“用真刀太危险,比武用木剑就够了。”

    罗德没有理会乔弗里,“听从您的指令。”他询问乔治大公。

    “这儿是在训练女人吗?”乔治大公问,他的鹰钩鼻带着阴翳。

    “我训练的是战士,”罗德口气锐利地说。

    “乔弗里还小,还有妹妹在旁边,不宜动刀动枪。”

    大公看了眼自己的小女儿丽娜,转头和凯瑟琳说道:“我十一岁便上战场杀过人了,用的可不是纸片儿。”

    凯瑟琳看出乔弗里自尊已经受损,死死的咬着牙,快要按捺不住了。她对罗拉说道:“时候不早了,带王子下去更衣。”罗拉捉住乔弗里的手,把他拉向自己,同时朝身后的大厅走去。乔弗里挣了一下,没挣掉,便也不再反抗。

    乔治大公摸了摸他的鹰鼻,对罗德说:“游戏时间结束了,我们得去星盟国一趟,前不久星盟星使传话过来,拉克丝在那边惹下了一些事,我只能过去给她善后,谁叫我的后代中只有她一个能力者呢。”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在心里没说:要是拉克丝不是女性就好了,那她就可以直接继承我的爵位,成为奥国第三代王储。

    凯瑟琳紧紧牵着丽娜的手,直到乔治大公一行离去也未松手。

    凯瑟琳目送他们离开,一双眸子若深秋的寒潭。

    丽娜向她母亲靠过去,想给予她更多的温暖。“丽娜,等你再长大些,便把你送到星盟去,这个家只有国王,没有父亲。”

    丽娜听了仰着小脸。“我不想去星盟,我只想陪在母后身边。”她声音若泣。

    “我会一直陪着你。”凯瑟琳摸了摸丽娜头上金色的乱毛。

    乔弗里至今都未觉醒能力,乔治一直不肯立爵位的顺位继承人,大公本就因为自己是无能力者而处处受挫,他已经明说了不会把自己的爵位交给一个普通人,哪怕那个人再如何优秀,听说大公已经开始在外头养妾室了,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得做出选择了。

    角落折断的木剑无声述说着,心若不安,哪里都不会是家乡。

    ------------

    星盟,警局解剖室。

    乔治大公眼前一片漆黑,他发现自己平躺着,鼻尖能闻到像胶或是乙烯树脂的气味,耳边有咕噜的轮子转动的声音。

    这是哪儿?

    我怎么了?

    那个吱呀的轮子转动的声响停止了,乔治也停止了。

    一个人说:“吃了没?”

    一阵金属器具碰撞的声音响起。

    另一个人说:“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等下去泡碗泡面。”

    乔治又开始移动,他被人抓住肩膀和小腿抬了起来。

    现在他感觉有人把他往一个透着橡胶气味的胶套里开始放。

    快放开我,我是乔治大公,伟大的亚历山大三世的嫡系后裔,奥国未来的国王。他大声呼喊道,但这声音只停留在他自己的脑海里,他的嘴唇并没有动。

    一阵机器启动的嗡嗡声,然后他便身处令人目眩的白光中。

    这光就像某个外星来客飞碟之下的光芒,照在乔治的身上。

    他想抬起手遮住这刺眼的光芒,但无济于事,他的眼睛只感觉一片白茫茫的。

    一张脸探到了他的身体上方,遮住了一部分的光线,探照灯在那张脸的脑后仿佛天使的光圈。

    这张脸属于一个未施粉黛的年轻女人,她的颧骨有些高耸,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但眉毛到下巴的距离却很短,所以也称得上是一个精致的美人。

    “一枪毙命。”她说,这是第一个人的声音。“看样子行凶者很是老练,他死去得毫无痛苦。”她又凑近了些,用镊子扒拉了一下伤口,“看创伤的模样,应该是一把小口径的手枪。”

    我还活着......乔治在心里说道,我还在呼吸,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他的肺平静得仿佛一汪池水,没有丝毫波澜。

    我一定没事,我还有伟大的事业未完成。

    如果我死了,我怎么还会有感觉?我还能听到说话声?还能闻到刺鼻的橡胶味道?

    那张脸收了回去,白光再次照亮他的瞳孔。

    另一张脸进入了他的视野,脸下是一身笔直工整的警服,脸上则是一头浓密的褐色头发。

    “一把柏克宁手枪。”他说,“凶手当场逮捕了,他是凯瑟琳王妃曾经的追求者之一,身份确认无疑,只是那把手枪的来路却有些大。”

    乔治脑袋清醒了些,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个声音--砰,这一声响后紧跟着就是惊呼声,呼救声,尖叫声蜂拥而至:百慕大广场上的人群开始四散奔逃,乔治仰躺在地上,他眼中正是广场中心星盟国主的雕像,雕像好像在朝他微笑。

    乔治耳旁再次传来第一个女人的声音,依然镇静。“是什么来路竟让警局新星塔格大人如此惆怅?”她打趣地说道。

    “那把枪是北国情报总管鲁迪上校的配枪。”塔格回道。

    这是一场阴谋,乔治大声的吼道,却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一定是那群主战派背后的主意,到底是谁?

    是那个阴恻恻的首相还是那个国王的走狗?

    这群人晋升超凡后就有些忘乎所已了,凯瑟琳一直想让她的孩子能顺理成章地成为爵位的继承者,诸不知作为普通人的自己在群狼环伺之间是如此的步履刨冰,举步维艰。

    普通人继承爵位没有任何活路可言,超凡唯有超凡能相抗。

    “哦,那确实不太妙。”女医生说道,然后她开始娴熟地用手术刀开膛破肚,刀刃像切芒果一样插入内脏,然后一直向上,划过腹腔神经丛,进入一片纵横交织的肌肉中,最后划过胸骨,停在了乔治的喉咙处,“目前来看,这一枪就是唯一的致命伤了。”

    塔格点点头道:“先取子弹碎片,我可能要用它交差。”

    又是一阵钢制工具彼此撞击的叮叮声,以及令人毛骨耸立的嗡嗡声。乔治看到头顶出现一个不锈钢电枢,顶端的东西是一把锯。

    一切都结束了,他在心里说道,和平即将终结,战争马上到来,那群野心勃勃的能力者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任何事,普通人在他们眼中就仿若猪猡一样。

    希望凯瑟琳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让两个孩子早些远离争端,这样或许能保住一条性命。

    门砰的一声开了。

    乔治只感觉头上的电锯一颤,幸好那个女医生又重新握紧了,不然恐怕就是一副脑浆飞溅的画面了。

    “塔格警长,冒味打扰,”一个男人说道,他声音沉稳,乔治认出这就是他的大将罗德的声音,“凯瑟琳王妃希望乔治大公下葬时能保留一些体面,所以还请手下留情。”

    塔格看了一眼铁盘中的子弹碎片,点了点头道:“理当如此。”

    “可是,这......不合规矩。”那女人道。

    罗德说:“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乔治终于知道自己是真的死了。

    他也在死后觉醒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能力。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经站起身来,旁边的桌上就是他自己的尸体。

    他在玻窗前,玻窗上却没有他的影子。

    他成了一个幽灵。

    ------------

    圣盟研究所。

    李青没有觉醒能力。

    他只是感觉自己身体变强健了些。

    李青拿了比尔一些蔬菜种子,悄悄种在草坪上。

    每当他看到逐渐长高的幼苗,就会想起幼时在陶城的时光。

    每日清晨时分,陶城的商贩便起早赶往自己田埂,或后山,或屋前,采摘带着清晨露珠的青菜,背上竹条做的篮子,前往早市叫卖。

    李青的阿婆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总能找到市场人流量最多的位置,不多时,便守着空空如也或挑剩的残叶和邻里开始聊天。

    李青幼时喜热闹,又怕人多,新鲜劲未过的时候,缠着阿婆一起跟着去过几次,每次都看着市场上人潮涌动的模样大呼小叫,人群瞧着这虎头虎脑的小个儿只觉好玩,一来二去的,阿婆篮里的菜便肉眼可见的少了下去。

    “你这憨儿,倒是个烦人的货色。”阿婆反而觉得他烦,每次都在间隙,细细整理自己淡色的格子衣衫,从一侧的挎兜里掏出一柄掉漆的桃木梳,耐心梳理好头发,然后微躬着身子,走到马路对面去。

    回时手上要么带着早市的糕点,要么就是些小吃物件,李青看着阿婆不急不缓的步子,脑海中会冒出雍容两个字。

    茫茫闹市,有一老者慵闲的替她的小孙儿带些吃食,美人美在骨而不在皮,在意不在身.。

    给李青嘴里塞上一些早市的糕饼后,阿婆便自顾自的和隔壁挚友聊开了,仿佛这只是一件习以为常的小事,微眯的眼角藏着笑意。

    到后来,李青再大些的时候,就很少去早市了,因为阿婆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再后来,那一年他名落孙山。一个叫林桂的姑娘找上门来。

    “你闭眼。”少女对李青说道,李青再次睁开眼,手中多了几颗刚采摘的金钱橘,李青其实并不喜欢吃金钱橘,但他还是拿起一颗放到了口中。

    李青做了林桂父亲店里的帮工。

    于是,附近人都说:“阿青要当人家的上门女婿哩。”此后,李青工作得越发卖力起来。

    每当他打门前走过,周围人就会打趣说:“阿青,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他从不争辩,林桂有时听到了也只是羞红了脸。

    不久,阿婆去世了,李青离乡的心反而变得急迫起来。

    烦恼对少年人来说,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的李青,现在睡得很香,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李青呼吸匀称,也许又梦到了儿时和阿婆睥睨早市的情景。

    “李青......”

    不知何时,克莱尔悄悄来到李青床边,她像偷腥的猫儿一样,掀开薄被钻了进去。

    李青迷迷糊糊间只觉一团温香暖玉贴近,待他睁开眼,克莱尔天蓝色的明眸映入眼帘,有先生曾说艺术的女子首先要有她温暖的气息,现在李青全身都被温暖包围了。

    李青没有动弹,克莱尔也没有动,黑暗中她急促的呼吸声打在李青的脸上,暖暖的,柔柔的。

    “李青!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我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太早了罢,我们聊聊天吧。”

    李青确实还没准备好,尽管他脑中已经无数次设想着今天的场景,但一想到克莱尔要是成了他的女人,真正意义上的女人,他就得肩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可事实是他可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他没法因为一时的欢愉就罔顾事实。

    其实还有一个李青自己都没发觉的原因,喜欢和爱并不是同一种感觉罢。

    在这方面,女人是敏感的,似乎感受到了李青的顾虑,黑暗中克莱尔眼中的光芒熄了几分。

    有时候真正爱一个人是没有那么多顾虑的。

    “克莱尔?”

    李青感觉怀里的人儿传来匀速的呼吸声,显然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再开口说些什么。

    胡思乱想间,李青也渐渐进入了梦想,他再次睡熟了。

    陶城是坐落在启明国南端的一座小城,依山伴水。山是连绵不断的小山丘,水是南江支流。

    小城虽小,五脏俱全。

    小城小,必然有小地方特有的俗人俗事:喝醉了耍酒疯赖账的酒鬼,生活不如意处便殴打孩子的小贩,逞凶斗狠打架斗殴的混混......或许每个地方都有,但小地方总是来得那么肆无忌惮,不加遮掩。

    这儿就是陶城。

    站在洪岭寺的屋檐下,林桂能看到新建的广场地标建筑。

    “李青已经走了快一年了。”她来了洪岭寺庙很多次,李青走时广场地标才刚开始动工,而今已经建成了。

    她和李青是儿时的玩伴,是同一年入学,恰好又是同一个班级。

    她是个所谓户外型的女孩,身材结实而匀称,面庞方正但很有魅力。

    去年,她父亲说要給两人把婚事定了,她拦了下来,等青回来再说罢,她如此说道。

    李青通过他父亲战友的渠道拿到了那份青藤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去年便踏上了那座飞往星盟的‘星辉号’,至今未归。

    李青几乎不在飞信上和林桂说话,林桂知道,如果他没有混出什么名堂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她说什么话,她在默默等待着,等待着某人褪去自卑衣锦还乡的那一天。

    “男女之事可不兴等,我当年像青小子那年纪的时候,你已经可以满城打酱油了。”有时,林桂爸会在林桂耳边念叨道。

    书上也说,如果是真的喜欢,那一切都会为此让路。

    “不要再给他压力罢,他心上的枷锁已经很重了......”

    林桂喜欢回忆他们儿时游戏的时光,不管李青藏在哪儿,她总能第一时间找到他,像一个跟屁虫似的。

    此时,她的笑容是如此甜美。小小的姑娘就这般守着李青心中最后的美好日复一日。

    这一日,她又坐在店中,想着心事,想着李青。

    “阿桂,阿桂。”有人在叫她。

    在路边,一个戴着眼镜,长发及肩的女人走了过来,虽是休沐日她也一身正装。

    这个人是李青的大姐,在启明皇城的一所大学就读。

    现在,这个书香气息笼罩的女人正挥动着她修长的手臂。

    “林桂,最近还好吗?”她一脸笑意。

    “近期有什么安排吗?老是待在店里也不怕发霉,我的实习公司给我发福利了呢,你猜是什么?一张星盟国的免费旅游券,可以带家属哦。林桂,你和家里人说下,我们一道去星盟国看看吧,顺便看看李青那个家伙。”

    林桂红着脸说道:“这样好么?还要看店......”

    “我们和林伯父说一声。”

    “要带些什么吗?听说那边不太安全。”

    “无事,旅游团都有护卫的。”

    说着,李家大姐便风风火火地到后院找林伯商议此事,她一双平底绣花鞋踩在地面的铁部件上哗哗作响。

    “去吧去吧,再让你这闺女在这呆着,指不定给客人修理出什么毛病来。”林伯在后院打磨一个轮毂,“一定要注意安全,星盟那边可乱喽。”

    “林伯放心,他们是官家手下的旅游团,安保什么的没问题。”李家大姐挽了一个秀发。

    李家大姐名叫李绣,她打小就是学霸级的人物,她的身上有一种无意识营造的那种图书馆管理员,狂教徒,苦行僧以及总体来说清心寡欲的氛围。

    她偶尔抬眼,眼镜后面是一种淡淡的,似看书看累了的倦了的眼容,不管她说些什么,总是那么的令人信服。

    “我们要提前和李青说么?”林桂干净利索地开始整理行装。

    “到了那儿再和他说,旅游券有固定路线的,到时候我找找看,哪个地点离青藤比较近,再叫他过来。”

    “给他带些吃的罢,我还晒了些腊排骨在后头。”

    “好,我来帮你。”

    “就这么点,不能给我留两根?”后院传来林伯义愤填膺的咆哮声。

    两个女子拎着一溜物件偷笑着打后门悄悄离开了。

    ------

    李青不怎么看飞信。

    尤其是在他见识过‘救济会’黑客的手段后,他就更少打开那个软件了。

    这天他照常起身,起床格外早些。

    克莱尔还在他的床上酣睡,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射在她曼妙的躯体上,分外动人。

    天可怜见,他们同床共枕已经很多天了,但什么事都没发生,这对正血气方刚的李青来说是一场折磨。

    但他没有抱怨,因为这都是他自找的。

    他给白鼠开了一袋麦片,然后打开电子音响,放了一首自己最爱的古风歌曲。

    他们谁都没意识到在这座城市的某处正有着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

    早餐过后,李青就准备前往地下室了,那个地方很大,还有很多未知的东西在等待着他。

    他也想在那里,那个罗伯特口中的真正的圣盟研究所,找到克莱尔不得不来圣盟的理由,并且解决它。

    他下楼时听到有研究人员在讨论:

    --乔治大公遇刺

    --百慕大广场,一枪毙命....

    他挠了挠头,心想可能这世上又多了一件不幸的事吧,这世界上的不幸已经够多了呢,多一件也不多。

    他完全没想到这件事后续给世界带来的如海啸般的灾难。

    直到中午他斜躺在草坪的躺椅上,准备享用他的午餐时,他才突地惊慌起来。

    飞信上有几条红红的未读信息。

    来自名字为大姐头的用户:

    -公司出差福利,我要来星盟了

    -我准备把林桂也叫上,记得对她好点

    -我看了地图,到时你就到百慕大广场上迎接吧。

    -记得穿帅一点

    事物是怎样实现对立统一的?这是一种对立的,紧张的和谐,就像弓与七弦竖琴一样,冲突就是使得世界保持生机的原动力。这个世界终究还是要看年轻人,老祖宗你久居深宫那么多年,不知道认不认可这个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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