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应庆贺的请求,我可能要在这里住下来。”她说,“除了观察你以外,还是因为这里的纸质书有记载与或门人相关的情报。”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庆贺是肯定会限制我的,我也想象过更加激进的方式,不过现在这样的话,其实不是不能接受。

    “没问题啊。”我回答。

    “欸,真的可以吗?”她疑惑地问。

    我明白这种一拳头打在豆腐上的感觉。

    “其实,我对或门人也不太了解,因为没留下太多记忆。所以,可能还要经常向你请教呢。”我进一步说。

    “这倒是没有问题...”她视线瞥向另一方。

    我向那边看了眼,什么东西也没有。

    “这样的话,我们先安排一下吧。”我提议道,站起身来。

    “安排?”她疑惑地抬起头看着我。

    “就是看看你需要哪些房间,又缺些什么东西,然后总结出一个列表,让46或者庆贺帮我们准备。最后再看看我们之间要做哪些共识,双方喜欢或者讨厌的东西...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我看着面色从疑惑转为倾佩的花月夜,直言问道。

    “适应力真强啊,这也是或门人的特点之一吗?”她问。

    “...这我就不确定了,可能只是我个人这样而已。”我回答,然后提议,“如果你想要观察我的话,建议你住在靠近楼梯口的那个卧室。因为不论是去哪都要经过那里。”

    她连忙挥舞双手,表达了拒绝之意。

    “庆贺是让我观察,不是监视你。而且,我在这里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观察,而是研究或门人。”她说,“就这方面,庆贺是不能给我下达指令的。”

    “我明白了。”我思索着刚刚的话,并做了道别,“我还要书房看书,你先看看房间,准备做完了就来书房跟我说。现在我带你去做一下房间权限的登记。”

    在玄关完成了权限登记之后,我们再一次做了道别,她上了二楼,而我则是回到了一楼的书房。

    尽管拿起了书,也是想起刚才的人。

    感觉是某种意义上的怪人,但是相对于庆贺而言已经正常很多了。而且,除了名字花月夜之外,那个属名花地是什么东西。

    不过很快我就将这些疑问抛开,去更深入地看书房中的书。

    除了史诗和咏词以外,还有小说和散文这类更加成熟的文体。虽然看起来确实有意思,可是很快就看腻了。

    大都是领主的冒险故事,或者是冒险者拯救国家的故事。并没有更多的历史参考意义。

    因为写的人是中古人,想象力比较匮乏,他们所书写的情节逻辑在他们的理论框架中合理,可是在我的观念下就显得有些幼稚了。

    看了一会就看不下去了,所以就离开了书房。想看看即将成为室友的人正在做些什么。

    结果在楼梯口处发现了瘫倒的花月夜。我快步走了过去,查看她的状态,将手指放在鼻口。

    已经没有呼吸了。

    我打算把抱起来,放在平坦的地面上。可是发现她意外的重,接近三百公斤了。这时我看向花月夜的脸,发现眼睛无力地睁着,瞳孔扩散。而脸看起来毫无生机,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人偶。我看到了瞳孔内部的方形摄像头,更确认了这一点。

    我跑上楼梯,直接进入了手术间。

    真正的花月夜瘫在手术台旁,还有一个人偶倒在一旁,也和花月夜长得一样。不过我判断的基准是,花月夜本人瘫着的时候有本能地用力撑住自己,人偶则是完全无力地倒下。

    不过如果花月夜本人失去意识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我把花月夜抱起来,把她平放在手术台上,然后看到她的眼睛正看着我。

    然后她用视线指向手术室的终端。

    我看着终端,简单地操作了几下之后,使用了紧急呼叫。

    接的人是46,他似乎正在忙些什么。

    “专员,什么事?”他问。

    “花月夜倒下了,她的人偶也失控了。”我说。

    “人偶失控?正在攻击你们吗?”听到远方似乎有沉闷的爆炸声。

    “没有。”

    “那就没什么问题。现在我们实在空不出人手,你就跟着终端的指示走就好。记住,使用脑插诊断指引模式。”

    说完,他就挂断了。

    花月夜的视线瞥向一方。因为她的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所以我不知道她是因此感到愧疚还是感到害怕。

    我按照46的指示做了,跟着指引将各种数据线接入花月夜全身各处的插口处,然后开始诊断。

    虽说叫作脑插,但实际上是全称是“神经系统辅助插入器”,所以全身都有插口。

    不过在接入数据线的时候,花月夜有时会脸红,有时不会,而且还是本能反应,有些不太理解。

    不过没所谓,最后终端自动诊断,调整了花月夜脑插的不协调参数,她就恢复了。

    恢复之后,我帮她把数据线拔下。拔完之后,她伸展自己的躯体,试图找回自己身体的完全控制权。而人偶也重新站了起来,无机的眼神看着我们。

    “多谢。”她揉着自己的肩膀,说道,“如果你没来的话,不知道要躺到什么时候去。”

    “不会有危险吗?”毕竟脑插这种东西,和神经直接挂钩的。

    她思考了一些,说,“可能会饿死吧。”然后接着思考,之后补充道,“在那之前,先会渴死。”

    “...没有神经上的问题吗?”我问。

    “没有。”她截然答道,“不过很痛啊,嗯...就是那种,全身性的幻肢痛,你明白吗?”

    “...能想象出来。”

    看来还是有很大的副作用的。

    她再次伸展身体,说,“刚住进来,忘了登记危机管理了,抱歉。之后可能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因为自动机会自动帮我调整参数。”

    “自动机?”虽然这个时候问问题不那么合适,但是我还是问出了口。

    “哦。”她意识到我不知道这个,于是就指着那些和她长得一样的东西,向我解释,“这些是我控制的自动机,称它们为‘花’就好。”

    “没事吧。”看她眼神还有些飘离,我再次询问。

    “没事。”她说,“比起那个,我已经把东西搬完了,要不我带着你转转这个地方?”

    听起来也不错,我答应了下来。

    如果要谈同居的共识,肯定不是专门谈,像她说的那样边走边谈就挺不错的。

    她回房间稍微整顿了一下,就出来了。

    最后选择住在走廊的尽头吗。

    不论这个,她领着我一同出门,后面跟着两个长相和她一样的自动机。

    我和她并排走在外面的走廊上,不过这样也只是占据了走廊的一半宽。

    她领着我向界门核心的反方向走。也就是我原先从博物馆过来的方向。不过这个所谓的核心是我在坐车下来的时候估计的。

    “或门自由市的大体状况你是知道的。”她在路上向我搭话,“尽管原先计划容纳一亿人的地下城市,现在只住了两百来人。所以现在只有核心地区住人,边缘地区基本只有自动机在维护。”

    “为什么都住在核心区呢?”我问。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可能是部级联系的需求,或者是规模效应的需要。”她笑着说道,但是那笑容现在看起来就是单纯的嘲讽,“从来就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啊。”

    我想起了她的自我介绍。

    “我记得你说,你是霜林人?”我问。

    “没错,我是外界人,也是或门自由市唯一的外界人。”她说。

    “请问,霜林是哪里?”

    “...你看过皮都的地图吧。”看到我点头,她继续描述,“惑人行陆的西边,在西联净化区的西北边,和或门自由市只相隔了一点距离。”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那是个人隐私问题。

    “不是那么神秘的事情。”像是会读心一样,她继续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实际上是被庆贺收留了。”

    “但你还能控制自动机呢。”我看着身后的自动机,说。

    “其实,界门人都可以做到。”她苦笑着说,“尤其是庆贺。你知道吗,她第一次神经同调就控制了三十七台人形自动机。我到现在也只能控制四台。”

    我本想说我不行,但是我并不知道我能控制多少,那样的谎言我说不出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沉重的话题。”她意识到刚才的话过于阴沉,解释说,“我也没多看重这件事,因为能控制多少台自动机,其实不怎么重要。”

    对于这句话,我感到有些不解。

    “那在界门,什么更重要呢?”我问。因为我以为,界门和我常识之中的社会有着基本的共性。所以我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事后想起来,问出这样的问题可是一大败笔。

    花月夜思考了很久,但是始终没能得出确切的答案。我看着,感觉像是这样。

    最后,她也只好无奈地,笑着回答。

    “我猜,是能够活在欢乐和自满之中的能力吧。”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