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馆主

    王有孚问:“贾圭贾晦韬是吧?”

    贾圭道:“正是区区。”

    王有孚道:“此句抒发了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雄心壮志,表现出愿为理想而献身的壮烈情怀,可悲,可叹,可敬!”

    贾圭道:“先生的夸赞令晚辈诚惶诚恐!”

    王有孚道:“你如此年轻,竟能做出如此大气磅礴的正义之诗?后生,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承认拾人唾余,并不是一件掉面子的事儿!”

    贾圭道:“先生不信,那就算了。今日,多谢先生替晚辈解围……”

    王有孚吹胡子瞪眼的,“嘿?你小子还跟老夫带上劲儿了!”

    贾圭忙道:“不敢,不敢。陆放翁诗云: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晚辈当时面对某些人的得寸进尺,灵光一闪得此佳句,自问此生再做不出第二句,因此,单此一句,足以慰藉此生矣。”

    方以覃大怒,忿忿道:“谁得寸进尺了,谁是某些人,姓贾的,把话给我说明白了,是个男人,就别夹枪带棒的!”

    王有孚沉声道:“慎之(方以覃的字),大焉(元过的字),这里是天子脚下,崇贤坊内,还没有闹够吗?”

    元过忙忙一揖,沉默不语;

    方以覃拱手道:“馆主,晚辈和姓贾的恩怨纯属私人恩怨,本以为可以妥善解决,没成想竟然闹成这样,是晚辈的疏忽,晚辈知错。日后,自会送上好礼,并亲自登门道歉。”

    “至于晚辈和姓贾的恩怨,绝不会就这么轻易了结!”

    说罢,那忿恨地眼神猛然扫来,似有啖肉饮血之欲。

    贾圭竖起中指还以颜色。

    忽灵机一动,朝着王有孚哭诉:

    “求馆主为晚辈做主!他,方以覃,屡次三番地恃首辅大人的名头欺辱于我,自秦淮河一别,学生夙夜忧叹,恐此人寻仇,以伤首辅之明,故年末进京,避之若浼。谁知此人不屈不挠,紧随我后……”

    “馆主,晚辈姓贾名圭,字晦韬,祖籍江宁,和您是不折不扣的同乡啊!求馆主看在你我同乡的份儿上,为晚辈做主!”

    姚光效小幅度地竖了个大拇指,公子的演技太棒了!

    “你……”方以覃脸色愈沉,“贾圭,你还顺着杆子往上爬了是不是?”

    “本来方某给馆主一个面子,不愿在会馆大门前生事,而且方某的人也没有来齐;不过,既然你心急,那方某只能如你所愿了!”

    “元兄,以你的手段,弄垮这小子不在话下吧?现在,只要废了他的武功,并把他打个半死,你欠下的人情,就抵了!”

    元过眉头一挑,“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贾圭摇着示指笑道:“吾观尔等,如插标卖首耳!”

    王有孚赶忙说:“慢着!”

    他皱了皱眉,这两人怎么就不依不挠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至于么?

    贾圭、元过听了,飙了几句垃圾话,选择给馆主面子,没有动手。

    王有孚作为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此事说到底,是方以覃心胸狭窄,贾圭阴阳怪气,阴差阳错之下使得矛盾越来越大。

    桓理吉和方以覃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对他是真的好,比亲儿子还亲。所以,还真不能拿方以覃怎样。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难不成是……私生子?或者是,私生孙?

    想到这一点,不由得陡然一惊。

    赶忙制止了自己大开脑洞的想象,无奈说道:“那个晦韬、慎之啊,你们一个是老夫的同乡,一个是老夫好友的亲戚,就别在外边儿丢人现眼了,还是进去说吧!”

    此事发生在江宁会馆门口,贾圭又借同乡之名逼他出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吧!

    方以覃只得应了,恶狠狠地瞪了眼贾圭。

    朝程子隆、元过等人拱手:“各位都是少年英才,如不嫌弃,略备茶水,请到厅堂一叙。”

    程子隆等人道:“我等求之不得!”

    自大门而入,方一观察,会馆可分三进,第一进为正院、厅堂、雅间,供同乡人聚会、议事之用;第二进面积最大,为食堂、客房,供举子们用饭、寄宿;第三进为馆主等管理人员的办公之地、居住之所。

    影壁之后,迈入东侧廊道,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立着好几排石碑的碑亭,亭中石碑,赫然是江宁人与有荣焉的进士题名碑。

    直入厅堂,馆主坐上首,贾圭等人序齿而座。

    管家带姚光效、冯不珀等长随、跟班去了倒座房。

    下人奉上茶水、瓜果,贾圭呷了一口,又是金陵特产雨花茶。

    因贾圭和方以覃不和,是以闲聊时并不开心。所以索性分开,由管事带路,去有人的雅间和人家附庸风雅(攀关系)。

    文人聚会,不过吟诗、作赋、赏画、下棋、吃酒、狎妓、议政而已。

    议政所议的内容,令贾圭失神了好一会儿:大都围绕三点展开,一,围绕太上皇、皇上的奇怪关系;二;围绕辽东局势,传闻察哈尔部即将派出使臣进京;三;围绕内阁推诿、党争似又兴起。其他方面,比如财政入不敷出、陕北旱情初显端倪、西南某司反叛、白莲教蛮干等等,反而成为了小事。

    回到厅堂,贾圭便向王有孚询问武科复试的事。

    王有孚愣了好一阵子,继而道:“晦韬好大的志向!我现在相信‘我自横刀向天笑,自留肝胆满昆仑’是你做的了!”

    贾圭谦虚道:“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是进亦忧,退亦忧。晚辈的选择,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方以覃不知何时出现在拐角,讥笑道:“狂妄无知,异想天开!”

    程子隆亦回来了,皱眉道:“方兄,这话就没意思了。”

    王有孚也觉得尴尬。方以覃的情商怎就这么低?

    当下且不理他,对贾圭说:“立国百年,文武互考成功者屈指可数,但这些屈指可数的人,每一个至少都做到了一省或数省的巡抚、一镇或数镇总兵。晦韬,你还年轻,有着大把的时间,既然决定互考,就要全力以赴。老夫作为江宁会馆的馆主,自当无条件支持!”

    “王忠,去,把那套时文拿来!”

    底下一人应道:“是!”

    返回来时,手中捧着一本八股教辅,名为《岁考文优录》。

    贾圭接过了,郑重拜谢。

    接着,又详细讲了武科复试具体要考什么、主考官怎么安排、场地、时间等事,贾圭心里了然,经此一事,算勉强踏入了江宁士子的圈子。

    “谢先生指教,晚辈受益匪浅!”

    那方以覃得知了贾圭的规划,立时动了心思,诡笑道:“嘿嘿,有了,贾圭,看本公子这次不整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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