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唐卡

    老莫其实站在门外许久了,刚才的一幕他也看的清清楚楚,但并没有那么惊讶,仿佛他已经习惯这一切不寻常的事情。我尴尬的失笑,脑袋里飞速回忆祖上三代有没有跟藏传佛教沾边儿的事情,但好像丝毫没有,我家祖辈都是东北人,世代也没有离开这片黑土地半步,除了爷爷参加过抗美援朝去过朝鲜以外,也就我这一代由于职业原因算走过地方多的了,要说我跟东北出马仙有关系,我还能些许相信。

    就在我思想神游的时候,“哇~”的一声哭喊把我惊醒,白玛冲进佛堂抱住奶奶放声大哭。我和老莫面面相觑愣在当场,阴影里看到白玛奶奶也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我怯生生的递过去一包面巾纸以示安慰,却被白玛甩手狠狠的打落,这让我更是搞不懂了,慢慢起身退出了佛堂。我拉着老莫走出了屋子,显然他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递给他一根烟俩人蹲在屋外抽了起来。我俩谁也没说话,估计心里都知道问对方也是白问。一根烟燃尽,屋子里面发出的哭声也渐渐小了,白玛红着眼圈出来叫我俩进去。

    今天阴天,在这巨树之下显得湿冷难耐,我们几个坐在火堆边喝着古树采下来的茶。白玛奶奶缓缓开口:“对不住两位了,刚才小女失礼,请见谅!”我俩也是合掌回礼微笑中带着疑惑。接着白玛低着头略带少女的傲娇抢先说:“你们的到来也预示着奶奶的离开,我真的舍不得她......”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这个‘离开’我俩还是听得懂的,不约而同的惊起,白玛奶奶看着我俩惊悚的表情微笑着摆摆手示意坐下。

    白玛平稳了一下情绪眼睛望着远方说道:“如果你们今年不来,奶奶最少还能陪我12年。”

    老莫此时有些急躁,但又不想从语气上表现出来,问道:“白玛姑娘,您能具体说说吗?为什么我们的到来会让奶奶离开?为什......”

    白玛梨花带雨的啜泣,小麦色的脸庞哭出一抹微红,带着傲娇的小脾气抬手让老莫打住:“你们说的那个民谣我小时候就会背诵了,而且不止这一首,还有很多。蛇年开伏藏,静待有缘人(门巴语),只恨你们来的这么准时,咯咯咯~也不知道这叫宿命,还是叫诅咒?”突然奶奶用门巴语呵斥打断了白玛,我虽然听不懂,但我估计‘诅咒’这个词白玛用的过分了。回想起来也怪不得白玛当初见到我们不冷不热的,这种敌意我们每个人都会理解。

    白玛看到老莫又要着急发问了,她机灵的抢先说:“简单的说,奶奶会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你们想要的伏藏!”说到这里我们众人齐摆手,奶奶对着白玛摆手摇头意思是越说越离谱了;老莫双手一起摆意思是说啥也不能这么干;而我轻轻对自己摆手意思是这太离谱太玄幻了,此时此刻我情愿这是一场梦,睡醒就直接躺在家中舒服的大床上。

    白玛不悦的推翻了茶杯飞奔出去骑上多吉消失在了丛林里。我用力的掐了自己一把,痛感传遍全身才知道这并非梦境。谁知白玛奶奶又给我们一个重重的认知上的冲击,她抚了抚身前挂着的头骨说道:“这就是白玛的妈妈。”此话一出惊得我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当初我还以为是个装饰品,没想到是真骷髅!头骨表面贴满一层薄薄的金箔,不仔细看还看不到金箔上密密麻麻的经文符咒,透过空洞的双眼窝里依稀看到头骨内部的装藏,下颚处镶嵌着各种蜜蜡,绿松石,南红玛瑙等宝石,虽璀璨夺目却外漏一丝寒意。

    “有掘藏人,自然也有守藏人,先师埋藏之后就会安排守藏人世代守护在这里,直到合适的时间遇到特定的有缘人来打开伏藏,拯救世间苍生于苦海。公路开辟之前不知道有过多少波人徒步进墨脱来寻伏藏,不过此地是进入莲花圣境的必经之地,无论是背夫还是向导都会进来讨水喝,只要我看出心怀不正的人都会在他们的水中做些手脚,让他们知难而返。”我俩听的仔细并没有做声等着奶奶接着说

    “我们家族世代守护着莲花圣境,清末时期我的母亲在村中的身份是十分显赫的。她是一个为数不多的女瑜伽士,在整个藏地也是很有名气的,母亲虽没有上师指导,也没有在寺院系统学习,但凭借天资聪慧自学大量佛学典籍,终日在山洞中修行,闹旱灾那几年她坚持闭关三年诵经为大地消灾,出关以后虽瘦的脱了像,但医生检查一切生命体征十分健康,心脏年龄更是犹如二十多岁的大姑娘跳动有力。之后母亲和我说过她在闭关那段时间曾亲见药师佛,只见药师佛在虚空之中散发琉璃青蓝色,周身环绕天界供养仙人,抬起手掌结与愿印,一道蓝光射下,用你们汉语叫‘醍醐灌顶’是吧?母亲从禅定中醒来后就精通藏蒙汉三地的医学典籍了。半个多月身体恢复过来之后就给村里人义务看病、主持天葬、主持藏历节日庆典,观天象占卜等等。那个时候我们家在墨脱地区无论声望还是地位都是顶尖的,不时会有各地慕名而来的僧侣向母亲讨教佛学。好景不长,母亲日夜巡诊身体疲惫不堪,到后期难以远行看病,最后都是村民上门让母亲诊疗,母亲操劳过度耽误了自己的病情,一年之后就撒手人寰了。”

    白玛奶奶用黑袍捂着脸来掩盖过于悲伤的情绪继续说道:“母亲临终前嘱咐我在她天葬的时候让我必须在场,但是天意弄人,在安排天葬的前一天我突然临盆产子生下白玛的妈妈。”说到这里我们才反应过来,原来白玛奶奶原来是白玛的外婆,或许小卓玛也没有搞清楚,也或许这里人对称谓并不在乎。叫‘白玛姥姥’怪别扭的,后续我还是以‘白玛奶奶’的称谓继续去讲述吧。

    “我由于当时身体虚弱,没有亲自参加妈妈的葬礼,这使我今生后悔不已,当时天葬是我丈夫及家人们安排的。天葬时候尸体是一丝不挂的,之后在场的女性亲属和天葬师的描述中母亲的背后出现一副类似地图的刺青,由于都没有看清还有当时特殊的宗教仪轨,大家都没有仔细研究,天葬开始之前亲属必须离场远观。未过多时一片黑压压的秃鹫从山顶俯冲下来分食了母亲的尸骨。哎~十分懊悔我当时没有在场,没有遵守母亲临终的约定,我琢么很大的可能是让我看清她背后的纹刺。”白玛奶奶揉了揉她那浑浊的眼睛。

    “没过几年,赶上了1966-1976那十年动荡,我们身处大山里也没能幸免,大量文物古迹被破坏,也包括现在莲花阁原址的明清时期的老庙,外界进来的动乱分子联合本地异族‘合理造反’火烧寺院,大火整整烧了七天,最后剩下残垣断壁他们也没罢休,动用乡里为数不多的几辆卡车用土石填埋之后在上面搭台子批斗僧侣。我带着孩子去看过几回热闹,村民虽都是佛教徒,但由于形势所迫和思想洗脑也都沦陷附和了。由于我的身份特殊,我的家人也认识到我们家的好日子不多了,批斗完这些僧侣接下来我们肯定要被揪出来的。”白玛奶奶望着远方的落日,眼睛若有光,自言自语般的陷入深深的回忆里。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藏历的萨嘎达瓦节,下着小雨。积极分子一大早就敲锣打鼓号召大家集合前往批斗大会。迫于形势我和家人背上孩子也出门了,幸好下雨戴着斗笠大家谁也看不清谁,我们汇入人流来到批斗场。走进一看今天这个倒霉蛋正是我们这唯一的天葬师,他被扒光了衣服站在雨里,90度弯腰对着大家,脖子上挂着牌子巧妙的遮盖了下体,上面的字迹已经被雨水冲刷的看不清了。这位人人都认识的尊者现在已经落下神坛,结果注定是悲惨的。在展示抄家得来的罪状里,有一副人皮唐卡,丈夫差点惊叫出来,那就是母亲背后的纹刺,原来天葬师在那个时候就偷偷的自己留下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应该怨恨还是庆幸。怨恨这个天葬师私自把母亲的部分遗体留下,灵魂没有全部释放带上天界;又有些许庆幸还有机会弄清刺青的奥秘。没有完成母亲临终前的遗愿这么多年一直是困扰我的心病,于是我们趁着蒙蒙雨雾离开了人群,回家之后商议在今晚后半夜我丈夫去守卫不是很森严的库房里拿回母亲的皮肤。”奶奶喝了一口茶稳定了一下情绪,犹如这事就发生在今天。

    “由于天气湿冷,看守天黑之后早早的进屋烤火睡觉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能有人来偷盗,因为在那个错误的年代人们恨不得摘清一切不利关系,对于这些毒瘤追随者我们都是不敢怒更不敢言。我丈夫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选择在寅时人们睡的最沉的时候行动,结果很顺利,在仓库中一堆擦雨水的破抹布堆里翻出找到了,我真的恨透了这帮畜生。我丈夫也顺手打开了关押天葬师的房间,见到他时还是什么也没穿,本来就矮小的他被折磨的已成皮包骨蜷缩在地上发着高烧。除了偷藏母亲背后刺青这件事他在我们乡里名望还是很高的,我丈夫想把他接回家治病,随后一想这样做会给自己家庭带来灾祸,犹豫中丈夫发现天葬师已经疯了,一会傻笑一会畏惧,胡言乱语嘀咕着什么也听不清,趁没注意他就起身跑了,迅速消失在雨夜的密林深处。改革开放之后许多科研人员进入墨脱考察时候见到的‘野人’就是他了,至从我们逃离村子来到这巨树下之后还见过几回他。”白玛奶奶接过我递给她的香烟吧嗒吧嗒的抽着,看到太阳的位置她也转身回到佛堂诵经了。

    我转头对老莫说:“我们看到雅江对岸那个野人估计就是那个天葬师!他的身高比正常大型灵长类要大,但比正常男性要矮,根本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巨大!”我发现老莫并没有理我,仿佛还在刚才的故事里没缓过神来,我朝他身边扔了一根烟他才嘀咕道:“奶奶咋没说那个人皮唐卡上图案是啥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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