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笔记
大石子间混杂着的小石子在水流的撞击下滚动，沉落，再次滚动，堵塞着穿院而出的唯一的水渠，雨水杂着溪水漫过院中石板地面，浸没了久旱未灌的蔷薇园草。初夏的闷热在这一夜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一时间，北院的蔷薇花有的败了花瓣，有的含苞待放。
……………………
“淳风。我饿了。”嫦儿疲倦的声音在李淳风枕边响起。
何时入眠，他也已经记不清，只记得怀里的嫦儿像是烈日炎炎里塌软下的年糕一样软而粘地缠着自己，随着呼吸就逐渐沉重。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微弱的灯也不知何时燃尽，嫦儿侧躺的脸颊在阴影处只见得一丝细绒的绒毛。
李淳风接收到这个信号，就半起身，一只胳膊还被她压在脖颈下，他吻了嫦儿的额头就把胳膊抽了出来起身觅食。
他把屋门开了一个小缝，小声呼唤了门外整夜等着差遣的家佣，叫他们即刻准备一些清淡可口的餐食和洗漱的热水，并特意嘱咐他们不到午时、不等传唤、不要进来打扰，少夫人由他亲自照料。
屋外的雨还是没有停，室内的空气潮湿，弥漫着云雨后泥土味混着青草味的空气。他点亮了屋里的灯，正打算叫嫦儿起床吃早餐，就听到嫦儿已经醒来迷迷糊糊的声音，“所以你最开始也没有认出来我是岚汐吗？”
李淳风听罢心里一窒，想着我哪能一开始就把你认出来啊，但是嘴上可没那么说。只见李淳风走近嫦儿塌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道：“不管你是岚汐还是萧嫦儿，你都是我的妻子，在这里是如此，在以后也是如此，不管在哪段历史里，我们都不会分开。”
嫦儿听着这无比甜腻的话语，反倒是没有沉醉其中，她撑着并未完全苏醒的疲惫身躯把自己支在李淳风身上，抱住了他脖子，“那么。。。我想要重新认识你，定均，你在2021年，是什么年龄？”她温热的呼吸在李淳风耳边。
李淳风笑道：“属狗。”
“27？那你可是我弟，我属鸡！”嫦儿像是占据了上风，赌赢了一把一样，“叫姐姐！”
“好的，老婆！”李淳风故意逗趣道，“叫姐姐那可不成，我可是要照顾你一辈子的，你可是我的小公主，叫了姐姐那算是什么样子。”
嫦儿心里忽地被他这一声叫得不知所措。她环抱着李淳风的胳膊缓缓滑落，寻找着，目标并是那个在电梯间、下骄前，以及后来无数次自己习惯性握住的他的手臂。它曾在千钧一发时刻给她无限的安全感。嫦儿抓紧李淳风的手臂，熟悉的感觉像是电流一样。
“老公。”嫦儿细语回应。
李淳风也被这触感和声音惊到，刹时震颤。转念间又想起来了“重要的事。”
“好了，嫦儿，我留意到你昨天忙碌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整，听话，眼下安然地吃点东西，再泡个热水澡，我再陪你好好说话。好么？”
“好啦好啦知道了。”嫦儿一脸不情愿，撅着嘴一点一点将自己从床上挪下来，又一点一点穿好衣服，准备洗漱吃早餐。
如果说身份的揭示属于两人婚后最奇怪的部分。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算见怪不怪了。
对嫦儿来说，第一个“怪”就是眼前这位夫君大人实在是过于高密度的照料。
“别关，我要看着雨景听着雨声洗澡。”嫦儿把自己泡在屏风后对着北院小天井的木浴盆里，制止了淳风的关门行为。
“不行，你会感冒。”他拒绝接受指令，“一冷一热的你病刚好不久。”
“不嘛，西北雨天很少，我就想在这里洗着澡赏雨～”
“好好好，依你”，他俯身将新送来的烧开的的热水缓缓倾入浴盆，嘱咐到，“如果一会儿又冷了就喊我。”
嫦儿坏笑着看着他忙前忙后，又想笑又心疼，从早晨起来到现在的一个时辰里，李淳风几乎都没得休息，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为她的起居打理着。
第二个“怪”，就是两人之间时空错乱的对话和频度极高的“心得交流”。
“所以，要不是来到这个历史里，你现在还住在学校的教工宿舍？”早餐餐桌前的李淳风一边夹着一份蟹包一边嘟囔着问嫦儿此前的生活日常，他这会儿也是饿极了，方才洗漱后家佣端来的一份份餐点几乎没有选择的全都进了他肚子。
“‘青椒公寓’，学校给青年教师用来周转的，就在东门不远处，不过里面也有一部分是留学生访问学者住的，鱼龙混杂，你可别提那些留学生有多吵闹了…一到毕业季的时候还有答辩聚完餐晚归的延毕酒鬼吵吵嚷嚷。”嫦儿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之前在学校附近居住的环境，一边喝茶一边大口嚼着蛋黄酥、凉拌茉莉花蕊、去骨凤爪、煎黄鱼、酱蒸蛋饺…“而且你不知道，像这样的雨天，我卧室窗外空调机上就会有排水管排出来的水柱砸上去的噪音，雨停了还能响一上午，每每雨季还正好赶上我论文多的时候。本来熬了夜就别睡了！”
“那现在好了，我这个房间两侧是书房和池塘，北侧天井只通我这件屋子，再北面就是芦塘假山等园景，很安静，前段时间住着的时候睡眠特别好，除了有点虫鸟声以外没人打扰。”李淳风伸手擦了擦嫦儿嘴角的饼渣，“我只有白天特别累才会有鼾声，昨儿打鼾了吗？”
“没有没有，没听到，可能我也在打鼾，太累了白天，你不知道我头饰有多沉，来这儿以后最不习惯的就是衣服冠帽这些繁琐的东西。”嫦儿继续喋喋不休，嘴巴也没停下来吃东西，“过几天省亲，老公，你把我剩余的要搬的物件取回来吧，要是你想陪我在家住一天也完全OK，我还专门添了一套你去了以后要用的家用。”
“那行，搬东西我擅长，当然现下我都不用亲自搬了，你不知道前几天我回来以后，你家里管家送来的你的书和衣服有多沉！我本来要亲自上阵给你归置利落，结果和定轭搬了两个木箱就放弃了，叫了一批人过来整理了一上午才完成。”
“哟哟哟，这就累了。上一次帮我搬东西你还搞不好给我摔地上结果造成了眼下的局面。还好意思说你可。”嫦儿虽然嘴上错怪，但并无愠色，看淳风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甚至笑出了声，“好啦，往事不能重来，我也有责任。话说回来，老公我们吃饱喝足得干正事儿了，你懂。”
“是的，一堆“事儿”等着咱俩商量和处理，很多很复杂，还得找个头绪。不过你放心，‘保密工作’我最擅长，我都跟他们交代了，这两天如果不传唤不要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李淳风一边笑一边喝茶，胸有成竹的翘起了二郎腿，终于放下了筷子。
“怪事”和怪人加在一起构成足够怪的大语境，便不足为怪，这间婚房为第三怪，但它并不怪在表面。除了陈设古朴，里面的气氛却是他人无法理解的“现代。”夫妻确认身份后，这里宛如隔绝了两个时空一般，悄悄地保护着二人遗世独立的秘密。等待下人收拾餐桌和屋子的空档，李淳风怀里抱着嫦儿在北院屋檐下凝神听雨，嫦儿右耳朵听着他坚实有规律的心跳，左耳朵留意着人们什么时候撤出房间。家佣前脚关上门，嫦儿后脚就拉着李淳风回到屋子里，像做贼一样从窗外的动静里反复确认别人走远以后，转头在书架上拿出了自己这些天积攒的“秘密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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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风。我饿了。”嫦儿疲倦的声音在李淳风枕边响起。
何时入眠，他也已经记不清，只记得怀里的嫦儿像是烈日炎炎里塌软下的年糕一样软而粘地缠着自己，随着呼吸就逐渐沉重。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微弱的灯也不知何时燃尽，嫦儿侧躺的脸颊在阴影处只见得一丝细绒的绒毛。
李淳风接收到这个信号，就半起身，一只胳膊还被她压在脖颈下，他吻了嫦儿的额头就把胳膊抽了出来起身觅食。
他把屋门开了一个小缝，小声呼唤了门外整夜等着差遣的家佣，叫他们即刻准备一些清淡可口的餐食和洗漱的热水，并特意嘱咐他们不到午时、不等传唤、不要进来打扰，少夫人由他亲自照料。
屋外的雨还是没有停，室内的空气潮湿，弥漫着云雨后泥土味混着青草味的空气。他点亮了屋里的灯，正打算叫嫦儿起床吃早餐，就听到嫦儿已经醒来迷迷糊糊的声音，“所以你最开始也没有认出来我是岚汐吗？”
李淳风听罢心里一窒，想着我哪能一开始就把你认出来啊，但是嘴上可没那么说。只见李淳风走近嫦儿塌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道：“不管你是岚汐还是萧嫦儿，你都是我的妻子，在这里是如此，在以后也是如此，不管在哪段历史里，我们都不会分开。”
嫦儿听着这无比甜腻的话语，反倒是没有沉醉其中，她撑着并未完全苏醒的疲惫身躯把自己支在李淳风身上，抱住了他脖子，“那么。。。我想要重新认识你，定均，你在2021年，是什么年龄？”她温热的呼吸在李淳风耳边。
李淳风笑道：“属狗。”
“27？那你可是我弟，我属鸡！”嫦儿像是占据了上风，赌赢了一把一样，“叫姐姐！”
“好的，老婆！”李淳风故意逗趣道，“叫姐姐那可不成，我可是要照顾你一辈子的，你可是我的小公主，叫了姐姐那算是什么样子。”
嫦儿心里忽地被他这一声叫得不知所措。她环抱着李淳风的胳膊缓缓滑落，寻找着，目标并是那个在电梯间、下骄前，以及后来无数次自己习惯性握住的他的手臂。它曾在千钧一发时刻给她无限的安全感。嫦儿抓紧李淳风的手臂，熟悉的感觉像是电流一样。
“老公。”嫦儿细语回应。
李淳风也被这触感和声音惊到，刹时震颤。转念间又想起来了“重要的事。”
“好了，嫦儿，我留意到你昨天忙碌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整，听话，眼下安然地吃点东西，再泡个热水澡，我再陪你好好说话。好么？”
“好啦好啦知道了。”嫦儿一脸不情愿，撅着嘴一点一点将自己从床上挪下来，又一点一点穿好衣服，准备洗漱吃早餐。
如果说身份的揭示属于两人婚后最奇怪的部分。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算见怪不怪了。
对嫦儿来说，第一个“怪”就是眼前这位夫君大人实在是过于高密度的照料。
“别关，我要看着雨景听着雨声洗澡。”嫦儿把自己泡在屏风后对着北院小天井的木浴盆里，制止了淳风的关门行为。
“不行，你会感冒。”他拒绝接受指令，“一冷一热的你病刚好不久。”
“不嘛，西北雨天很少，我就想在这里洗着澡赏雨～”
“好好好，依你”，他俯身将新送来的烧开的的热水缓缓倾入浴盆，嘱咐到，“如果一会儿又冷了就喊我。”
嫦儿坏笑着看着他忙前忙后，又想笑又心疼，从早晨起来到现在的一个时辰里，李淳风几乎都没得休息，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为她的起居打理着。
第二个“怪”，就是两人之间时空错乱的对话和频度极高的“心得交流”。
“所以，要不是来到这个历史里，你现在还住在学校的教工宿舍？”早餐餐桌前的李淳风一边夹着一份蟹包一边嘟囔着问嫦儿此前的生活日常，他这会儿也是饿极了，方才洗漱后家佣端来的一份份餐点几乎没有选择的全都进了他肚子。
“‘青椒公寓’，学校给青年教师用来周转的，就在东门不远处，不过里面也有一部分是留学生访问学者住的，鱼龙混杂，你可别提那些留学生有多吵闹了…一到毕业季的时候还有答辩聚完餐晚归的延毕酒鬼吵吵嚷嚷。”嫦儿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之前在学校附近居住的环境，一边喝茶一边大口嚼着蛋黄酥、凉拌茉莉花蕊、去骨凤爪、煎黄鱼、酱蒸蛋饺…“而且你不知道，像这样的雨天，我卧室窗外空调机上就会有排水管排出来的水柱砸上去的噪音，雨停了还能响一上午，每每雨季还正好赶上我论文多的时候。本来熬了夜就别睡了！”
“那现在好了，我这个房间两侧是书房和池塘，北侧天井只通我这件屋子，再北面就是芦塘假山等园景，很安静，前段时间住着的时候睡眠特别好，除了有点虫鸟声以外没人打扰。”李淳风伸手擦了擦嫦儿嘴角的饼渣，“我只有白天特别累才会有鼾声，昨儿打鼾了吗？”
“没有没有，没听到，可能我也在打鼾，太累了白天，你不知道我头饰有多沉，来这儿以后最不习惯的就是衣服冠帽这些繁琐的东西。”嫦儿继续喋喋不休，嘴巴也没停下来吃东西，“过几天省亲，老公，你把我剩余的要搬的物件取回来吧，要是你想陪我在家住一天也完全OK，我还专门添了一套你去了以后要用的家用。”
“那行，搬东西我擅长，当然现下我都不用亲自搬了，你不知道前几天我回来以后，你家里管家送来的你的书和衣服有多沉！我本来要亲自上阵给你归置利落，结果和定轭搬了两个木箱就放弃了，叫了一批人过来整理了一上午才完成。”
“哟哟哟，这就累了。上一次帮我搬东西你还搞不好给我摔地上结果造成了眼下的局面。还好意思说你可。”嫦儿虽然嘴上错怪，但并无愠色，看淳风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甚至笑出了声，“好啦，往事不能重来，我也有责任。话说回来，老公我们吃饱喝足得干正事儿了，你懂。”
“是的，一堆“事儿”等着咱俩商量和处理，很多很复杂，还得找个头绪。不过你放心，‘保密工作’我最擅长，我都跟他们交代了，这两天如果不传唤不要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李淳风一边笑一边喝茶，胸有成竹的翘起了二郎腿，终于放下了筷子。
“怪事”和怪人加在一起构成足够怪的大语境，便不足为怪，这间婚房为第三怪，但它并不怪在表面。除了陈设古朴，里面的气氛却是他人无法理解的“现代。”夫妻确认身份后，这里宛如隔绝了两个时空一般，悄悄地保护着二人遗世独立的秘密。等待下人收拾餐桌和屋子的空档，李淳风怀里抱着嫦儿在北院屋檐下凝神听雨，嫦儿右耳朵听着他坚实有规律的心跳，左耳朵留意着人们什么时候撤出房间。家佣前脚关上门，嫦儿后脚就拉着李淳风回到屋子里，像做贼一样从窗外的动静里反复确认别人走远以后，转头在书架上拿出了自己这些天积攒的“秘密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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