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马!

    一匹洁白无瑕毫无杂毛的白马!

    无论谁骑在这样的好马上,一定能够获得路人羡慕的目光,但现在路人那瞪得滚圆的眼珠里,绝没有一丁点羡慕的神采,里面盛满着的只有恐惧!

    难道他们看到了狰狞恶鬼?

    世上自然不存在恶鬼,但却可以有死人!

    各种各样的死人!

    此刻骑着白马的,便是一具没有头颅的死人,他冰凉的脊背依然坚挺着,僵硬的手掌狠狠地攥着缰绳,依稀能够猜测出他想加快马的速度,以便活着回来。

    但显然他的愿望落空了。

    哒哒的马蹄声在路上行进着,没有人知道这匹马从哪里来,不过却是可以看到它朝着血刀帮奔去,那白马来到血刀帮门前突然停下,上面的尸体摔落下来。

    血刀帮门前立刻堆满了人。

    帮主万金海在最里面,他三十年前创建血刀帮,不知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才使得血刀帮有今日的地位,在青阳省如果你说自己是血刀帮帮众,那对方绝对要敬你几碗酒再跟你攀谈。

    万金海今年已五十多岁,身体却依然健硕,任谁看了都不会绝对他老,可是在他看到那尸体的一瞬,他整个人突然间苍老了,好像一个快要逝世的老人。

    这是因为他的心老了!

    身体变老固然可怕,但若心变老岂非更可怕?

    这具尸体究竟是谁的,竟将万金海变成这般模样。

    这个问题已无需再猜,因为万金海已失声痛哭起来。

    “我的儿,我的儿啊……”万金海哭得涕泪纵横。

    这竟是他的儿子!

    众所周知,万金海只有一个儿子——万天,从小聪明伶俐酷爱习武,有人说今年刚二十出头的万天,所施展的刀法已不弱于血刀帮所有人,包括帮主万金海。

    现在他却死了。

    可他是怎么死的呢?

    “是被人一刀砍死的,少帮主是被人一刀砍死的,你们看他脖颈处的断口,唯有‘刀起动寰宇,敢斩天下人’的斩空刀,才能够砍出这样整齐的切口!”

    血刀帮的一名帮众颤抖着说出,可接下来的声音更加嘶哑可怕:“帮主,他来报仇了,寒刀门的后人来报仇了!”

    万金海厉喝道:“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不仅他自己知道,血刀帮的所有帮众都知道,就在今日凌晨,已有一支血箭将这一消息带到。白色绢布上写着一行字:寒刀门门主遗孤——秦枫,特来复二十年前之仇!

    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叫血刀帮,一个叫寒刀门,他们都靠手里的刀吃饭。

    他们理所当然属于同行。

    同行间的明争暗斗岂非是最激烈的?

    所以不难想象二十年前发生的事。

    亲身经历过那一晚偷袭的人都清楚,他们对寒刀门做的事有多残忍,自然也很清楚,寒刀门后人的报复将会何等恐怖。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同时又是这么高调。

    一出手便杀死他们的少帮主。

    “我的儿啊,爹不该叫你回来啊,本想着等你回到帮里后,有这么多帮众保护你,能让你更安全些,却害你在路上惨遭毒手,害得我儿身首异处,是爹害了你啊!”万金海嚎啕大哭着。

    他的悲痛似已无法遏制,紧紧地抱着儿子的尸体,像守护着幼崽的猛虎,不让任何人触碰。

    素有血刀帮军师称谓的陈旭上前道:“帮主节哀顺变,万天是我看着长大的,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悲痛,但现在的首要大事,是应对寒刀门的报复,况且,您难道不想给万天报仇?”

    “要,当然要!他竟然敢杀害我的儿子,我要将他碎尸万段!”万金海说的咬牙切齿,仿佛忘记二十年前,自己曾经亲手夺走寒刀门四十三条人命!

    人世间的惨痛,往往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人们才会觉得悲哀。

    这也正是世代的悲哀。

    万天的尸体已被抬进屋,万金海依旧紧紧地抱着。

    这种悲痛,岂是一时半会儿便能消解的?

    陈旭手里端着一杯茶,正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并不是这茶水有多好喝,只是他思考的时候喜欢喝茶。

    这个习惯血刀帮帮众都知道。所以他们也知道,陈旭现在正思考对策,一个个都不敢吱声,屋子里变得格外安静。

    但这种安静骤然被打破了!

    随着茶杯跌落在地,陈旭的身体也无力地倒下,他嘴里犹自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万金海终于放下万天的尸体,但托住的陈旭,只怕很快也要变成一具尸体。

    万金海惊恐地问道:“怎么回事?陈旭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茶水里有毒,帮主一切小心!”

    短短的一句话,却耗尽陈旭所有的力气,他现在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眼睛里的恨意已不言而喻。

    他目光朝万天的尸体望去。

    万天虽然是万金海的儿子,但由于万金海常年在外打拼,万天倒是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小时候的聪明伶俐,再长大些的勤而好学,到如今的知书达礼。

    万天的武功极高,正如外界所传闻的,他的武功已超过他的父亲万金海。

    可他现在却死了!

    陈旭心里的悲痛不亚于万金海。

    但他现在更多的是恨,恨自己已无法为万天报仇。

    所以他愧疚地望着万天的尸体,但突然他的眼睛瞪大了,惊恐的目光在他眼球里闪烁着。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已无法说出来,因为他已经死了。

    此时已是黄昏,残阳如血,衬托得更加悲凉。

    万金海站在院子里大喊道:“如果你真要复仇,那便出来与我一战,使用下毒这种下三滥手段,难道就不感到羞耻?”

    没有人出来,但却有声音飘出。

    嘶哑艰涩的声音冷笑着:“羞耻?你竟然跟我说羞耻,难道你二十年前趁着深夜,偷袭寒刀门的时候,你可曾感到一丝羞耻?”

    万金海已无法回答。

    你若用卑鄙手段伤害别人,便别怪别人用卑鄙手段报复你。

    因为你已没资格!

    万金海突然大喝道:“冤有头债有主,二十年前的事是我们那一辈所为,跟在场的年轻人没有关系,你放过他们可好?”

    自己的儿子,血刀帮最厉害的帮众——万天,已死在对方手里,这里当然已无人能阻止对方的复仇。

    待在这里只有送死!

    那嘶哑声音还未回话,血刀帮年轻一辈的帮众,一个个已是义愤填膺。

    “帮主,我们不走,誓与血刀帮共存亡!”

    “我们是叶,血刀帮是根,落叶本就该归根,你吓不走我们!”

    血刀帮的帮众,自然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如果你能看到这时的景象,便能明白为何血刀帮能有今日的辉煌。

    那嘶哑声音沉默一会儿,突然冷冷地问道:“那寒刀门门主的妻子儿女,和你有仇?”

    万金海僵硬地回到:“没有!”

    嘶哑声音继续问道:“寒刀门弟子的家眷,和你有仇?”

    万金海回到:“没有!”

    那声音又问道:“那寒刀门的丫鬟仆人,和你有仇?”

    万金海依然回到:“没有?”

    那嘶哑声音突然阴笑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要斩草除根!”万金海已明白对方的意思。

    嘶哑声音陡然变得欢快,笑道:“万帮主知道就好,所以切莫再说刚才那样的傻话!”

    说完这句话,嘶哑声音便又沉默下去,他似在等待着什么。

    二十年前,寒刀门是在深夜被灭门。

    他好似也在等那样深的夜。

    但他要等的难道仅仅是深夜?

    陈旭是被毒死的,这件事所有人都没忘,茶水里都能被下毒,那其它地方呢?

    所以血刀帮的帮众,已不敢再吃喝任何东西!

    你若自中午到午夜都不吃不喝,便一定会觉得浑身乏力。

    也一定能够明白,这位复仇者在等什么。

    等待是漫长的,但等待的终将到来。

    此时已是深夜,今夜无月,但有无数火把,将血刀帮照得通明。

    躲在黑暗里的复仇者,寒刀门门主的遗孤秦枫,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露出的肌肉显得萎缩,脸庞更是被可怖的疤痕布满。

    但依稀能够看清他还很年轻,究竟有什么发生在这年轻人身上?

    你若儿时经历过火灾,便莫要再问这愚蠢的问题。

    你若儿时没经历过火灾,便莫要再问这令人伤心的问题。

    自称秦枫的他拔出背负的刀,刀光反射的刀芒,竟是让得四周的火把黯然失色。

    刀动,风起!

    血溅,头落!

    复仇的时间已到!

    秦枫冷冷地道:“今天谁也别想活。”

    他只说了七个字,但在这期间,已杀死八个人!

    “好男儿,你们都是好男儿!”万金海看着那倒下的尸体,终于愤怒地挥刀直上。

    万金海的刀刁钻老练,秦枫的刀朝气蓬勃,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已不知交手几招。

    突兀地,秦枫的刀扫过万金海的衣衫,轻易地将其撕裂开来,露出万金海依然健硕的上身,以及那上面密密麻麻的伤疤。

    许多人嫉妒万金海的威风,但可有人敢挨那一身的刀痕?

    你若不敢经历别人的苦难,便莫要去嫉妒别人的甘甜!

    当那柄冷刀刺进万金海胸膛时,他知道自己已输,而且再无翻盘的机会。

    接下来是杀戮,无情的杀戮,血刀帮的帮众无一人退缩,所以他们现在已无一人存活。

    秦枫看了会儿满地的尸体,然后用火把将这里点燃,恢弘建筑燃烧着,就像二十年前的寒刀门。

    随后秦枫离开。

    这本是很寻常的江湖寻仇,每天都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件。

    但第二天发生的事,却让它变得迷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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