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东临省名字里有一个东字,东西南北的东。

    但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并不是在大魏帝国的最东面,而是在极北边境。

    这里的东取得是冬天的冬的谐音。

    现在已是春回大地,南方怡人景致渐露,有鲜花初绽。

    东临省所处的北方也有花。

    雪花。

    人们喜欢用鹅毛形容骤落的雪花,感觉它既表现了雪花的肥硕,又蕴含了雪花的轻。

    在人们的印象中,似乎雪花本就是轻若无物。

    不,我说的不甚准确。

    确切地说,有这种想法的,他应该没有经历过特大的雪。

    在大雪青睐的北方人记忆中,一片雪花落在肌肤上慢慢融化的感觉,不比被别人揍一拳好受多少。

    地处帝国最北端的东临省人对此更是深有感触。

    冰渊河属于东临省。

    昨晚午夜时分,一阵呜咽的寒风过后,骤雪急落,像一层层白色染料泼洒而下。

    密而急,且冷。

    冰渊河流经的区域便是被这样一场大雪光临,整个大地入眼处皆是白茫茫。

    雪下了一夜,已积了厚厚的一层,却还未停,雪花随风飘落。

    有人早起嫌洗脸的水太烫,放在屋外准备晾凉,结果将老婆孩子叫醒的功夫,水盆里的水已结冰。

    但现在却有一个人在雪中漫步!

    说是漫步,不是因为他脚步多么懒散,只是因为他步子很小。

    小碎步,蹑手蹑脚的感觉。

    此人穿着剪裁粗糙的兽皮,白色的帽子和手套,连皮肤也比别人白亮许多。

    若不是他每一次落脚,会伴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发出,他这样的装扮,在漫天雪色中是很难发觉的。

    他刻意一身雪白,并且小心翼翼地前行,显然也是为了不让人发觉。

    他是谁?

    为什么在大雪纷飞中于冰渊河面上游走?

    他的名字叫于飞。

    但别人都管他叫飞鱼!

    因为他在水中,既能像鱼儿一般自由畅游,又能若飞鸟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于飞正行走在结冻的冰渊河面上,每每前行十米左右便停一下,将身周的积雪清理干净,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冰面。

    然后他便将脸贴近冰面,两只眼眯成两道缝,隔着冰层,斜斜向冰渊河里张望着。

    他这样能看见里面的场景吗?

    现在已没有人再问这样的问题,自从在半个月前,于飞帮武林第一世家复姓上官的,上官家大小姐捡回从捕鱼的冰窟里,掉进河中的耳坠后,这个问题已有了答案。

    于飞今日的行为举止很小心,但依旧慢慢将别人吸引了过来。

    因为这本身便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大雪纷飞,于飞的脚步细碎,渐渐聚拢过来的人明显让他感到不安。

    他想将别人赶走,却没那份能力;想自己离开,却显然是舍不得。

    他好像在冰渊河中找什么东西。

    但他究竟在找什么?

    没有人知道。

    于飞片刻未歇地找了一个白日,却是一无所获,晚上吃了些食物便即歇息,第二天又是照旧。

    他一连寻了三日,骤雪早已停歇,但这并不意味着天气转暖,反而是更冷,经历过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天气虽然凄寒料峭,但跟在于飞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多,尽管已白白跟了三天,然而任何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因为人们都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甘愿为一件什物付出的越多,这件什物便越是珍贵。

    如此到了第五日,于飞终于真正停了下来,当他在又一处清理出的冰面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了许久,花费的时间是往日的数倍后,他猛地长出了一口气。

    同时兴奋地发出一声尖叫,情不自禁地翻了几个后空翻,些许时间过后,心情才恢复平静。

    于飞警惕地朝身周的武林豪客看了几眼,随后轻微地一咬牙,身体竟慢慢升腾起一股热气,明眼人都瞧出他是在运行内力。

    片刻后但闻噗通一声,于飞便是钻入破开的冰面,进入冰渊河中。

    这时他便变成了飞鱼。

    找东西的是于飞,但站在冰面上的武林豪客却更为焦急。

    这样冷的天,再加上冰水,就算有飞鱼称谓的于飞内功再深厚,一不小心也会变成死鱼!

    于飞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在找什么?

    此刻所有人脑海里都在想着这一问题,许多人更是握紧了自己的兵器,几乎已可预见即将会有一场惨烈的争斗。

    在江湖上,如果你想真正拥有一样东西,只有一种方法。

    打!

    打得所有人都不敢跟你抢!

    或者让他不能跟你抢,‘不能’的意思是让对方变成一个死人!

    冰冷的河水让人难以察觉其流动,于飞钻入水中的时间并不长,但冰面上等着的武林豪客却感觉过去了好久。

    因为等待,所以漫长。

    每个人眼珠子都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那被凿开的冰窟窿,忽然所有人的瞳孔都猛地一缩,如同见了厉鬼一般。

    只见于飞面目狰狞地拱出了冰冷的水面,但只是露出一个脑袋,长久的窒息再加上刺骨的寒冷,使他脸上的肌肉都扭曲得甚是可怖。

    可他却不从水里出来。

    不,不是不从水里出来,而是不能!

    透过浑浊的河水,依稀能看到他右手里,攥着一个长方形黑色东西,它的长度大于冰窟窿的直径,便是它将于飞卡在了那里。

    只要将这长方体物品微微一斜,便能很轻松地将它从圆形冰窟窿里带出来,这是三四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可于飞现在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他拼命争扎着,沙哑的嘶吼声从喉咙里发出,脸上青筋暴起,面皮发紫,眼中的神采却越来越涣散。

    一旁的武林豪客紧紧盯着他,不,确切地说是他手中的黑色长方体物品,渐渐有人看出于飞心智已乱,有人准备上前将窟窿凿大,将他拽出。

    便在这时,于飞呼出了他这一生最后的一口气,同时还吐出了两个字:黑匣!

    二字一出,于飞的身体便急急朝水里沉去,飞鱼成了死鱼。

    黑匣!

    他口中的黑匣应该便是,刚刚宁死也不撒手的黑色长方体。

    可黑匣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于飞没有说,武林豪客自然也没机会问,他们现在只想着一件事:得到它!

    寒风呼啸,积雪及腰,偶有落雪倒卷,寒意弥漫,一片苍凉肃杀意。

    便在此等环境下,但听噗通噗通之声此起彼伏,一条条人影凿开冰面,迫不及待地钻入冰水之中。

    他们很快便看到了于飞,但再无人去理会这位有飞鱼称号的江湖人。

    因为他已是一具尸体!

    他活着时卖力拼搏获得的名声,随着他这一死,登时便烟消云散了……

    人们在冰冷的河水里瞪圆了眼睛,但奈何光线极弱,几乎已可和傍晚相比拟,所以他们寻找的很慢,但也很仔细。

    但最终却是一无所获,暗自猜测是黑匣顺着河水流到了别处,每个人彼此心照不宣地沿着冰渊河寻觅起来。

    人总是这样,明明不知道一件东西有什么价值,但一旦有人将它视若珍宝,自己便会滋生出抢夺占有欲。

    于飞严格地说只是一个小人物,这件事充其量也只是一件小事,但黑匣却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其后不久,关于黑匣的传言漫天飞舞,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迅速传遍整个帝国,各种版本层出不穷,成为街谈巷议的最热话题。

    而诡异的是,保守估计约有数万种类别的,有关黑匣的传闻,最后都趋向于同一个结论。

    黑匣里藏着的是一份墓葬地图。

    葬有天玺古皇的古墓。

    历史学家们研究历史时,总是喜欢讨论这样的话题:究竟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势时?

    但当这个话题涉及到天玺古皇时,每个历史学家都会感叹一声——他创造了那个世代!

    两千余年前的冰渊河流域,降生了一个很普通的男孩,如果真要说他和别人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他的家庭穷得很彻底,一贫如洗。

    但便是他,第一次统一了大魏帝国现如今的版图,当他第一次踏上帝国边境修筑的,为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巨石堆砌的防线时,只说了两个字:拆了!

    面对部下疑惑的目光,他转头望着极北方游牧民族的方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直被他们欺负吗?”

    “因为我们一直扮演着防守的角色!”

    “一场对峙,如果你只想着防守,便已经注定了你会失败!”

    随后他顺手一指北方,笑道:“现在,由我带领你们扮演进攻的角色!”

    他这一打,便是从南打到北,由东打到西,天玺古皇时期的帝国疆域,四面皆是海。

    四个不同的海。

    可以说只要有土地的地方,便有天玺古皇的足迹。

    然而他只活了三十六岁,这是极短暂的一生。

    但人生的精彩本就不是根据长短来裁定的。

    他已经去世接近两千年,但人们依然对他耳熟能详,第一是因为他创下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丰功伟绩,第二是因为他死时说的一句话。

    “天下至宝,已尽入我墓中。”

    一间酒楼中,紧皱眉头的秦枫,缓缓将这十个字念出,此时恰逢外出闲逛的陆离回来。

    自从来到东临省后,陆离每天便是无所事事到处游玩,一副懒散的样子,倒是秦枫每日想的越来越多。

    可他考虑的虽多,可思来想去,所想到的问题自己都无法解决,终于是按捺不住要询问陆离。

    于是他立刻将陆离拦下道:“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

    陆离猛地抬头道:“三个?”

    秦枫看他这幅模样,不解道:“没错,是三个,怎么了?”

    陆离将刚刚手中翻看的一张薄纸交给了秦枫,然后一笑道:“好了,那现在你有四个问题了。”

    秦枫很自然地接过,在他看来那只是一张薄纸,倒是觉得陆离有些大惊小怪。

    然而他只看了一眼,眼皮便情不自禁地一跳,拿纸的右手更是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薄纸更是自指缝落下。

    “这……怎么……怎么可能?!”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