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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吕祖诞辰

    全真教,纯阳峰。

    空中祥云彩霞仙光翻涌,有真人腾空驾云至此,又不时传来龙吟虎啸之声,乃大能乘龙辕虎车而来。

    正是:有道全真云集,龙骖虎驾满空。

    一个身着全真教“白阳道袍”的弟子羡慕地望着空中的仙光彩云,对旁边的同门低声道:“也不知道咱们日后能否有这些大能的手段,出入青冥,摘星拿月,朝游北海暮苍梧,随意往来九州……”

    那同门摇头道:“别瞎想了,咱们只是寻常弟子,有朝一日能进内门,把这身衣裳换成‘青阳道袍’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再苦修数十年,或许能有机会臻至‘炼精化气’之妙境,延寿一甲子,也算不枉入了仙门一场!至于炼就元神……那可是穿‘紫阳道袍’的亲传弟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妄想的!”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一道压抑着怒气的熟悉声音传来。

    两个弟子吓得浑身一颤,苦着脸转过去,果然看到黑了脸的执事。

    执事劈头就骂:“今日是吕洞宾祖师的诞辰,举教同庆,不知道有多少大势力来道贺,茅山、龙虎山、万宝阁、净土宗、东海龙宫等跟我教交好的势力都派了元神真人前来,还带着各自门下的天才。为了迎接这些大人物,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你们两个居然在这里偷懒?要是不想干了就早早下山还俗,修行讲究一个勤字,懒骨头什么也修不成!”

    两个弟子诚惶诚恐地听着,唯唯诺诺,不敢还嘴,见他们态度尚可,执事气消了些,冷哼一声,摆摆手,道:“今天实在缺人手,这次我就当没看见,你们赶紧去帮忙!要是再敢偷懒,下回连这次的账一起算!”

    两人松了一口气,连连称是,忙不迭地去了。

    “你们两个,把这两盘‘金桃’送去‘正阳宫’!”一个身着“青阳道袍”的弟子吩咐道。

    “是!”两个普通弟子连忙领命,各自端着一盘霞光氤氲、浑圆饱满的赤金灵果,小心翼翼地向“正阳峰”走去。

    走到无人处,一人忍不住道:“听说这‘金桃’是天界‘蟠桃灵根’的桃核种出来的,乃昔日本教祖师跟随吕祖去天界赴王母蟠桃宴时带下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本界全真教虽然尊奉吕祖为祖师,但却不是由吕祖亲自创立,而是吕祖身边的“捧剑童子”侍奉吕祖多年有功,被吕祖收为记名弟子,敕令他来人间道的三千世界布道,这才有了本界全真一脉。

    另一人却是不应声,只是闷着头走着。

    “前不久还聊得好好的,你怎么忽然间不理我?”

    “刚被执事骂了,不敢说话,怕执事还在暗中监视我们。”

    “……”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执事哪有那么闲!”

    两人说说笑笑间,很快就来到正阳峰,通报了守门弟子,进入了这座传说中“正阳帝君”钟离权祖师曾经居住的“正阳宫”。

    传说中,钟离权祖师通过“十试”点化了吕祖,两人同为上洞八仙,因此庆祝吕祖的诞辰不单单在吕祖昔日的道场纯阳宫设宴,也没有落下正阳宫。

    不过也有差别,纯阳宫是主场,由掌教亲自出面接待其它势力前来道贺的元神真人,而正阳宫则是由本教的真传弟子接待其它势力的天才后辈。

    此时,各势力的一帮天才正在正阳宫内说笑宴饮。

    头生赤色峥嵘龙角、英俊不羁的龙族青年赤龙王主动站起身来,粗声道:“敖某敬各位一杯!”

    言罢,就主动将一杯琼浆玉液一饮而尽,颇为豪爽。

    身材肥胖、一身富贵锦绣的万宝阁主独子也站起身来,他平素最喜欢结交天才,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见他小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笑道:“金某也回敬龙王一杯!早就听说龙王前段时间杀了老海妖‘夔’的纯血后裔,令那老妖几乎吐血,大大扬了龙宫的威风,正是可喜可贺啊!”

    赤龙王笑容更甚——他被挠到了痒处,这正是他近来最得意的事情!

    他一拱手,也不说话,又将手中的夜光杯斟满,再次一饮而尽,显得豪气干云,满座纷纷叫好。

    全真教是主,赤龙王是客,客人都喝了两大杯了,主人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于是全真教掌门的首徒“正意道人”也干净利落地陪了三杯,气氛更是热烈。

    由于赤龙王近来风头正盛,隐隐有同辈第一人的架势,许多人都有意亲近他,纷纷向他敬酒,没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喝得脸红脖子粗,毕竟琼浆玉液比凡间的烈酒厉害太多了。

    “二哥,要不别喝了……”一头龙角小巧可爱的小龙拉拉他的衣袖,低声劝道。

    赤龙王却是不乐意了,瞪大金色龙瞳粗声道:“那怎么行?盛情难却!小乐,你还小,你不懂!”

    他这话声音很大,顿时惹来一片善意的哄笑。

    小龙“敖乐”羞得满脸通红,索性赌气跑出去了,不想再管自家这个酒鬼二哥。

    正意道人暗中传音,吩咐一个同门跟了上去,免得敖乐跑丢了。

    恰逢此时有两个小弟子送来金桃,正意道人连忙转移话题,避免尴尬。

    他笑道:“这是我们全真教那几棵金桃树结的灵果,虽然不比传说中三千年一开花,九千年一结果的蟠桃,但也要九十年才能吃上一次,颇为不易,请诸位品尝!”

    万宝阁主独子“金不换”也笑道:“要是放在我们万宝阁,这金桃怕是十万‘炼精法丹’都未必买得到!如此昂贵,加上这桃子也有个‘金’字,算是本家,我都舍不得吃了!”

    法丹是修行界的通用货币,分为“炼精法丹”、“元神法丹”、“地仙法丹”等等,每一颗都要对应境界的修士苦心凝练一年法力,再配上种种珍贵药材才能炼成。

    金不换的玩笑惹得满堂哄笑。

    龙虎山的“小天师”揶揄道:“咱们中就数金道友身家最富,他居然连个桃子都舍不得吃!那咱们赶紧动手,把他的‘本家’吃了,让他只能捞到桃核!”

    “好!”

    “让金胖子少赚一笔!”

    众人纷纷起哄,很快就把金桃瓜分一空,当然也给金不换留了一枚。

    他们都很好奇金桃的味道,因此纷纷迫不及待地动嘴品尝,不过考虑到金桃乃是大补,药性强烈,大多数人都是咬一小口,动用法力炼化,然后才敢吃第二口,速度颇慢,满座一时寂静无声。

    唯有一人并不碰面前的金桃,只是夹了点菜,不紧不慢地嚼着,跟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正心师弟,你怎么不吃?这金桃堪比我们道家低转数的金丹,而且没有丝毫的丹毒杂质,乃是极品灵物,对修为大有裨益,万万不能错过!”正意道人关切传音道。

    “师兄,我打算拿回去给我那个小徒弟吃,他刚刚入门,正缺灵物奠定根基。”面容英俊、气质温和的“正心师弟”笑了笑,答道。

    他虽然气质和缓,但眼神却极其深邃,仿佛深渊大海。

    正意道人了然地点点头。

    他知道这位正心师弟情况特殊,父母都在六十年前的大劫中为全真教捐躯,甚至连门下弟子也全数战死,只剩下唯一的血脉香火。

    掌教与正心的父母本是好友,为此悲恸不已,亲自下令,令正心父母原本掌管的“紫阳峰”百年内不另择主,若是正心能在这段时间内炼就元神,就允他继承。

    不过虽然不择主,可紫阳峰的传承不能断,所以掌教不久前强行给这位正心师弟塞了个徒弟,乃是天生的“紫阳道体”,资质极佳,正适合紫阳峰的《紫阳悟真篇》,好几个长老想收徒都被掌教拦下了,可见掌教对紫阳峰的偏心。

    不过即使是动心想收徒的那几位长老,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默认了掌教的决定。

    毕竟,一个甲子前的魔劫中,紫阳峰真的牺牲太多太多了。

    正意道人没意见,但正心不合群的行为却是被赤龙王注意到了,他龙行虎步地走过来,瞪大着眼喝问道:“恩?你怎么不吃?”

    还没等正意道人上前解释,赤龙王就霸道地高声道:“你不想吃,就给本王吃,不要浪费!”

    他原本就性格霸道,先前被太多人敬酒,好话听了一箩筐,早已飘飘然,加上此时酒力上头,竟然直接拿起金桃就塞到嘴里,囫囵吞了下去!

    似乎是有点被呛到了,他又灌了好几杯琼浆玉液,眼中通红一片。

    “这厮……”正意道人大为皱眉,心里思忖:“他抢了师弟的金桃也就罢了,看在他是客人的份上,不跟他计较,回头给师弟补上双份……可他居然根本不循序渐进地缓缓炼化,就直接生吞一整个大金桃?这金桃可不是一般的灵物,堪比三转金丹,金不换所说的‘十万法丹’的价格还说少了!要不是金桃成熟的时间正好赶上每隔百年才庆祝一次的吕祖寿诞,根本不会拿出来招待客人!这样的灵物岂是能不炼化就直接囫囵吞下的?也不怕消化不良?”

    赤龙王果然“消化不良”了,他早就喝多了,不太清醒,现在又连吃两个金桃加几大杯琼浆,顿觉浑身燥热难受,脑子混沌一片,下意识就依照本能行事,现出原形。

    据说上古一些大龙王吞服灵药后的消化方式就是现出原形,找个女妖精打一架,或者找个敌人干架,在激烈的战斗中药力自然就消化了——这两个打架性质不同却都可以发泄过剩的精力。

    赤龙王秉承了龙族的优良传统,现出原形后,化为一条通体赤红、龙角峥嵘的大龙,粗壮的龙尾一甩,就把摆着各种山珍海味的宴席直接打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空而起,却没有离开,而是直接亮出利爪,朝着走过来要敬酒的金胖子猛地俯冲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没人来得及反应,金不换吓得圆脸煞白,心想早知道就不给这混龙敬酒了,但他已经来不及掏法宝防御了,甚至躲都来不及了。

    唯有一个人反应过来了。

    看似最不起眼的正心本来正在夹菜,就在赤龙王现出原形的前一刻,他眉头紧皱,预感到了什么,低声嘟囔道:“难得来现世一遭,想安心尝尝人间的饭菜都不行么?”

    他看似随意地一甩袖,还夹着参片的玉箸投出,恰在赤龙王准备一口咬掉金胖子头颅的时候,竖直卡在赤龙王两颚间,参片则飞进了赤龙王嘴里。虽然筷子很快还是被咬断,但毕竟延缓了赤龙王咬合的时间,金胖子狼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总算避开了赤龙王的这一嘴。

    而赤龙王被人来了个“筷子撑嘴”,还被莫名其妙地投喂了一片参片,即使只剩本能,也是勃然大怒,直接转头朝着筷子飞来的方向猛冲过去。

    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这句话就是形容龙反应之迅速,变化无穷。

    眨眼的工夫,赤龙王就来到了正心面前,直接咬向正心的头颅,即使正心及时偏头闪躲,也被咬中了肩部,一条臂膀被撕下。

    “师弟!!!”正意道人看得目眦欲裂,心里对赤龙王这个混账的恨意几乎是在一瞬间达到顶点,直接一招全力出手的的“万气归宗”砸向赤龙王。

    金不换则是心有余悸,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但心里也不好受,毕竟那位正心道友是为了救他才没了一只手,他咬牙拿出一件束缚类法宝“困仙藤”攻向赤龙王,下决心一定要保住正心道友的命,再想办法补偿他!

    其余人纷纷回过神来,都是大惊失色,根本没想到几个刹那的工夫就发生了如此变故,连忙出手,或是攻击赤龙王,或是尝试救援正心。

    发酒疯的赤龙王洋洋得意,不顾挨了好几道攻击,迫不及待地高高昂首要看敌人的惨状。

    但正心被撕下的臂膀却是没有鲜血流出,反而化为氤氲墨汁悬浮在空中,隐隐勾勒出臂膀的形状。

    “可恶!我还没吃够啊!好不容易来人间一次居然被打回原形,本尊绝对会让我吃灰一百年……”正心哀嚎一声,整个人居然支离破碎,化为一团墨迹悬浮在空中,一卷空白卷轴从他身上飘出,缓缓展开,墨迹顿时仿佛离家游子一般投入卷轴,一阵游动后,化为一个人的画像。

    是一个用手捂肩,神情气恼,满脸写着“我不高兴”的少年,面目跟正心一模一样。

    来赴宴的居然不是正心本人,而是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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