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入局
年轻男女相处得时间长了，难免暗生情愫。
衣食无忧之人，比之劳苦大众，更容易产生好感。
蓝玉出现在牧羽行宫的时间和次数，远超待在丹凤宫的时间。
牧羽趁空闲，教授她掌控龙道之力的诀窍。
“越精细的技巧，越考验对龙道之力的掌控。持之以恒的修炼，足以使你取得长足进步。”
“不用卖关子，直接讲方法。”蓝玉对修炼有近乎偏执的狂热，耐心略显不足。
“你太过激进，宜养柔德，中和刚猛心境。”
“这与掌控龙道之力有何关系？”
“天人合一是修炼的最高境界。想与自然更好沟通，平稳心境是必不可少的条件。”牧羽解释道，“你的问题在于冲劲过猛，不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
“你不是在诓我吧？”蓝玉上身前倾，凑近观察牧羽的表情。
她身上处子的馨香，以及鼻息间的温热，刺激着气血方刚的少年。
“喂，你在听吗？”蓝玉见牧羽没回答，再度发问。
“我是你的教官，必然不会诓骗于你。”
“如何平稳心境？”蓝玉化身十万个为什么，问题连珠炮般向牧羽袭来。
“我教你完整的太极拳法，每日习练，能够修身养性。”
蓝玉对太极的功效略有怀疑。
“如果你是这个态度，我不会再教你！”牧羽是行伍出身，事关修炼，不如平时温和。
“哼！”蓝玉在蓝辰保护下成长，大小姐脾气，有些忍受不了牧羽讲话的态度。
若是换了旁人，她早已发飙。白了牧羽一眼，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会认真练，先生教我。”
牧羽见蓝玉主动求和，暗自反思，不该用对待新兵的态度与公主交谈。
“首先要腰马合一……”第二句话仍未出口，便被突然闯进行宫院落的包布衣打断。
“牧先生，国主召你去议事厅面见。”
“父王有说是何事吗？”蓝玉比牧羽更上心。
“小人不知。”
“我跟你去一趟。”蓝玉看向牧羽，征询他的意见。
“不用了。你在这里练太极，我很快就会回来。”
包布衣带着牧羽走出行宫，低声问道：“牧先生，你是不是犯什么事了？高汉带着叶秋找到了国主，说怀疑你与命案有关。”
“例行询问，不打紧。”牧羽云淡风轻地回答。
议事厅是座极广阔的宫殿，需要爬一段很长的汉白玉阶梯，才能进入其中。
“这里有抑制本源气旋的法阵，必须拾级而上。我就送到这里，你好自为之。”包布衣站在长阶前边，先行告辞。
牧羽缓慢向上行走，心中并不急躁。
他趁着没人打扰的空档，思索可能面对的事件。
按理说，蓝辰此时应该在龙城竞技场观战。能使他中途离席，必然不是小事。
走完长阶，踏足汉白玉的宽敞平地，不由看向两侧的石刻栏杆。
两根镶金蟠龙柱支撑着回廊，红木大门敞开，能看见并肩站立的高汉和叶秋。
执事女倌敲响手中玉磬，提示议事厅里的人。
“把人带进来。”蓝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议事厅里飘出。
“牧先生，跟我来。”女倌莲步轻移，带牧羽进入气派的议事厅。
高汉和叶秋往右移了几步，让出中间的位置，使牧羽能正面参拜蓝辰。
牧羽看了一眼叶秋。
他似乎心里有鬼，不敢与牧羽对视，很快移开了视线。
极夜大陆没有跪拜礼，牧羽抱拳躬身，道：“草民牧羽参见国主大人。”
蓝辰挥手道：“免礼。”
牧羽直起身子，站到左侧，与高汉和叶秋隔了一段距离。
蓝辰右手揉搓额头，说道：“高汉给本王传信，说齐振山被害一事有了极大进展。有些事需要和你当堂对质，不知你是否有意见？”
“草民不敢，但问无妨。”牧羽毫无惧色。
如果不是身处龙城，杀掉齐振山根本不叫事。
“你来龙城之后入住了神秘酒家，并且和叶秋有过私下秘会，可有此事？”高汉面容严峻，比上次见面时多了些许凌厉。
由于担任鹰卫多年，他有种令人畏惧的震慑力。寻常人面对声色俱厉的问询，尚未开口，便会吓破了胆。
蓝辰看向牧羽，只见他面不改色，全无半点惧怯。
“确有此事。”牧羽的回答很简单，没有任何隐瞒。
他是反侦察高手，以极夜大陆的探案手段，如此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找到证据。
“在下遗失过一张罪恶名单，是否被你捡了？”叶秋问这个问题时，眼神没有闪烁。
牧羽平静看向叶秋，脑海飞速运转。
他被叶秋出卖了。
“我曾得到叶大人馈赠的罪恶名单。您特地通报国主大人，是想收回那份名单吗？”牧羽对答如流，没有被叶秋的背叛所影响。
叶秋没想到牧羽心理素质如此强悍，预想的对话被打乱，只好让高汉继续问询。
“我问你，罪恶名单上可有齐振山的名字？”高汉横眉怒目，比第一次发问更可怕，“你若是有半句假话，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高长官是在威胁我吗？”牧羽吃软不吃硬，毫不退让地与高汉正面对峙。
蓝辰始终保持沉默，见双方局势紧张，说道：“牧羽，你只需要回答高汉的问题，不用理会他的态度。”
牧羽听到国主的话，回答了高汉的问题：“是。”
高汉转过身，抱拳禀道：“下官怀疑牧羽有作案嫌疑，需要带回镇魇司听审。”
“我看谁敢？”清朗女声传进议事厅。
蓝辰看向门口，笑道：“玉儿，你怎么也来了？”
“女儿担心牧先生，特来探听父王召唤所为何事。”
“高统领和牧先生正在对质，你可旁听。”
“谢父王。”
高汉瞥了蓝玉一眼，继续禀道：“恳请国主允准下官之请。”
“高统领想做什么？”蓝玉警惕地问。
“高统领认为牧羽是杀掉齐振山的嫌疑人，想把他带回镇魇司听审。”蓝辰平和说道。
“父王，且不说齐振山作恶多端，早就该死。单是牧先生参加龙安会这一条，就没有囚禁他的道理。”蓝玉毫不掩饰地护短。
蓝辰笑道：“玉儿，父王自有分寸。”接着转向高汉，问道，“高统领可知牧羽是何人？”
“夜国人。”
蓝玉对着高汉的背影怒目而视。
“还有呢？”蓝辰淡定自若，喜怒不形于色。
“他在水城杀掉了枯蛇，数日之后，又通关了武神塔。”
“光凭这两点，本王就能赐予他豁免权。”蓝辰见高汉想要讲话，说道，“高统领还有何话要说？”
“国主大人，齐振山罪该万死不假，可是也应由您来处置。若是有人越俎代庖，国主的威严何在？”
“高统领，你可有证据证明是在下所为？”牧羽心中愤怒，表面看上去却是波澜不惊。
“齐振山小妾是证人，可以证明案发当晚看到了青色宝刀。”
牧羽分身除掉齐振山所用的是一把普通宽刃刀，小妾说是青龙刀，分明就是在不确定身份的情况下泼脏水。
联系到叶秋的态度转变，他有种被做了局的感觉。
“究竟是谁，想陷我于困顿之境呢？”
不知为何，牧羽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亚于女子的阴柔面容。
龙城黑暗势力首脑，龙崎驸马朱雀。
“青色宝刀比比皆是，仅凭这点就怀疑牧先生，实在缺乏说服力。”蓝玉依然袒护牧羽，冷声道，“高统领若是拿不出有力证据，本公主绝不会让你带走牧先生。”
高汉没想到蓝玉会力保牧羽，眼下又无直接指向牧羽的证据，一时间没有开口。
“父王，既然高统领没有证据，便不可将牧先生带出行宫。”
蓝辰看向仍想讲话的高汉，笑道：“好了。本王已将牧羽安顿在养心殿，严禁他去王宫和龙城竞技场以外的地方。
高汉，你找到了证据，随时可以来养心殿捉拿牧羽。”
“这……”高汉沉吟片刻，说道，“下官谨遵国主口谕。”说完，带着叶秋离开了议事厅。
牧羽望着叶秋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浮现一丝杀意——他最恨出尔反尔的家伙。
“高汉和叶秋都背叛了本王。”蓝辰叹息道，“局势可能比想象中更为复杂。”
牧羽闻言转过头，惊讶看向坐在龙椅上的蓝辰。
这是他来议事厅，第一次情绪失控。
“这里只有你和玉儿，本王不妨给你透些底。”蓝辰说道，“根据可靠线报，朱雀的势力之大，已经超出了可控范围。
城防军和镇魇司里都有他的暗线，并且掌控着一半以上的大员。想要除掉他，势必会伤筋动骨。”
蓝玉早就知道朱雀的事，并不惊讶。只是她也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
“牧羽，你当时为何要除掉枯蛇？”蓝辰一直对这件事感到好奇。
“与在下铲除星郡城主的理由一致，草菅人命，作恶多端。”
“你站在百姓那边？”
“一直都是。”
蓝辰右手把玩龙椅扶手上的一颗夜明珠，陷入沉思，半晌后问道：“本王问你，天下是属于谁的？”
“天下是百姓们的天下，不属于任何人。”
蓝玉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
恍惚间，她想起蓝辰询问朱雀时候的场景。
……
朱雀获得龙崎盛会优胜之后，得到蓝辰单独召见。
彼时蓝玉年纪尚小，藏在议事厅粗大的柱子后边，听到了完整的谈话。
蓝辰问了相同的问题。
朱雀面带微笑，看起来像个女子：“以父王之英明神武，蓝国之强盛，何愁不得天下？
小婿即将与龙崎公主完婚，定当尽心竭力，助父王早日得偿所愿。”
蓝辰春风得意的笑声，深深烙印在蓝玉脑海深处。
每次想起，朱雀阴狠的一瞥都会煞了风景。
……
牧羽的回答出乎了蓝辰的意料。
蓝玉以为父亲也想起当日的场景，说道：“玉儿早就发觉朱雀是表里不一之人。若是早日提醒父王，不至于让局势发展到如此险峻的地步。”
蓝辰回过神，摆手道：“往日之事不可追，重要的是如何收场。以朱雀的野心，若是胜他不得，定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父王可将重任托付于牧先生，他绝不会辜负重托。”
蓝辰看向牧羽，问道：“牧羽，你愿意襄助本王吗？”
“在下深知魔神宗潜藏在金钱背后的罪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国主大人有难处，晚辈愿意分忧。”
“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得龙安会优胜，名正言顺地与玉儿结为连理。到时本王不依旧例，封你为龙安侯。”蓝辰说道，“以你带兵的本领，朱雀绝不是你的对手。”
牧羽明白蓝辰和陈农的关系，感觉拜入白鹤宗，也是筹划已久的策略。
他有种成为棋子的感觉。
“牧羽，本王虽然想借你之手除掉朱雀，但对你的欣赏，完全出于本心。”蓝辰不忘安抚牧羽。
牧羽穿越到极夜大陆，第一次见识到帝王心术。寻常人的城府，根本无法与这些站在大陆顶端的人相比。
蓝辰处理完此事，让牧羽先回养心殿休憩，通过法阵前往龙城竞技场。
……
养心殿的喷泉旁边，包布衣饶有兴致地看着牧羽和蓝玉的举动。
牧羽回到行宫，将议事厅里发生的一切埋藏于心底，继续教授蓝玉掌控龙道之力的方法。
“太极与道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牧羽解释道，“道法自然的真谛，深入了每招每式之中。”
他的双腿和手臂修长，动作简洁有力，停顿到位。即便衔接很慢，亦如一幅行云流水的水墨画。
包布衣从旁观看，虽然颖悟绝伦的蓝玉总能模仿出牧羽的招式，美感和力道却是有天壤之别。
牧羽演示完一遍，回头说道：“根据环境与对手的不同，起承转合要有所变化，否则很容易被对方攻破。用太极应对刚猛无匹的敌人，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拆解华成攻击的招式是什么？”
“四两拨千斤。”牧羽补充道，“它还有个别名，叫做以彼之力还施彼身。
华成的攻击越强，借力打力的效果就会越好。换言之，他的灵力消耗，很大一部分作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蓝玉大致领悟了牧羽所讲之内容，沉腰坐马，缓慢而有力地演练方才牧羽所教的套路。
她刚接触到这种玄妙功法，需得先熟记套路，才能融会贯通。
牧羽走到喷泉假山旁边，观察蓝玉的拳法，寻找其中的瑕疵。
蓝玉天赋极高，第一次单独练习时有停顿，到了第二次，已经有极大改善。
“龙安公主确实是修炼奇才，只不过是女儿之身，难有大作为。”包布衣修为比蓝辰还高，只是思想难以超脱出极夜大陆的固有思维模式。
“迂腐之言。”牧羽摇头道，“用不了多久，龙安公主就会名震天下。”
“会吗？”
“一定会。”
包布衣见过无数少年英杰，牧羽的气质最为独特，不禁赞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敢想敢干。”
“不如老狐狸们。我刚来龙城没几天，已经钻进几个圈套。”牧羽苦笑道，“要不是有一身过硬本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曾经也是城防军高层将领，受不了尔虞我诈，选择退一步，担任龙安公主的护卫。”包布衣笑道，“嘿，你猜怎么样？”
“怎样？”
“没有了暗地里的勾心斗角，生活舒适了许多。”
“在下也不想参与这些烦心事，只是风吹浪打，被推到这个位置，由不得拒绝。”
“你人狠话不多，我觉得你是干大事的人。”包布衣压低声音，说道，“不仅如此，我还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你是能改变大陆格局的男人。”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牧羽从青古真人、余林和陈农口中都听到过类似的话语。
“先生，玉儿练得如何？”蓝玉演练了三遍，进步非常明显，笑着向牧羽邀功。
“你的天赋，在我之上。”牧羽光顾着和包布衣讲话，忽略了蓝玉的练习，捡着好话说，顺利蒙混过关。
“先生，没想到您的嘴这么甜。”蓝玉笑容灿烂，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她笑起来的时候，犹如三月暖阳，能够融化任何男人的心。
牧羽不再和包布衣闲谈，回到宽敞空地，说道：“演练这种武技，需抛掉心中杂念和记在脑海中的招式。”
“那我刚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怎么会？”
牧羽站在前边，腰马合一，开始进行新一轮演练。
推拳合掌时，双手之间总会浮现黑白太极能量图，比教授蓝玉时威力更甚。
动静相宜，刚柔并济。
包布衣旁观者清，明白牧羽和蓝玉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
哪怕蓝玉修为已达到龙玄境，依然不是牧羽的对手。
“不对，这小子的修炼法门不寻常。”包布衣凝神感应，发觉牧羽丹田能量储备比龙玄境的蓝玉更深厚，“这小子怕是已经达到了半神境界。只是这种独特法门，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包布衣对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衣食无忧之人，比之劳苦大众，更容易产生好感。
蓝玉出现在牧羽行宫的时间和次数，远超待在丹凤宫的时间。
牧羽趁空闲，教授她掌控龙道之力的诀窍。
“越精细的技巧，越考验对龙道之力的掌控。持之以恒的修炼，足以使你取得长足进步。”
“不用卖关子，直接讲方法。”蓝玉对修炼有近乎偏执的狂热，耐心略显不足。
“你太过激进，宜养柔德，中和刚猛心境。”
“这与掌控龙道之力有何关系？”
“天人合一是修炼的最高境界。想与自然更好沟通，平稳心境是必不可少的条件。”牧羽解释道，“你的问题在于冲劲过猛，不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
“你不是在诓我吧？”蓝玉上身前倾，凑近观察牧羽的表情。
她身上处子的馨香，以及鼻息间的温热，刺激着气血方刚的少年。
“喂，你在听吗？”蓝玉见牧羽没回答，再度发问。
“我是你的教官，必然不会诓骗于你。”
“如何平稳心境？”蓝玉化身十万个为什么，问题连珠炮般向牧羽袭来。
“我教你完整的太极拳法，每日习练，能够修身养性。”
蓝玉对太极的功效略有怀疑。
“如果你是这个态度，我不会再教你！”牧羽是行伍出身，事关修炼，不如平时温和。
“哼！”蓝玉在蓝辰保护下成长，大小姐脾气，有些忍受不了牧羽讲话的态度。
若是换了旁人，她早已发飙。白了牧羽一眼，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会认真练，先生教我。”
牧羽见蓝玉主动求和，暗自反思，不该用对待新兵的态度与公主交谈。
“首先要腰马合一……”第二句话仍未出口，便被突然闯进行宫院落的包布衣打断。
“牧先生，国主召你去议事厅面见。”
“父王有说是何事吗？”蓝玉比牧羽更上心。
“小人不知。”
“我跟你去一趟。”蓝玉看向牧羽，征询他的意见。
“不用了。你在这里练太极，我很快就会回来。”
包布衣带着牧羽走出行宫，低声问道：“牧先生，你是不是犯什么事了？高汉带着叶秋找到了国主，说怀疑你与命案有关。”
“例行询问，不打紧。”牧羽云淡风轻地回答。
议事厅是座极广阔的宫殿，需要爬一段很长的汉白玉阶梯，才能进入其中。
“这里有抑制本源气旋的法阵，必须拾级而上。我就送到这里，你好自为之。”包布衣站在长阶前边，先行告辞。
牧羽缓慢向上行走，心中并不急躁。
他趁着没人打扰的空档，思索可能面对的事件。
按理说，蓝辰此时应该在龙城竞技场观战。能使他中途离席，必然不是小事。
走完长阶，踏足汉白玉的宽敞平地，不由看向两侧的石刻栏杆。
两根镶金蟠龙柱支撑着回廊，红木大门敞开，能看见并肩站立的高汉和叶秋。
执事女倌敲响手中玉磬，提示议事厅里的人。
“把人带进来。”蓝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议事厅里飘出。
“牧先生，跟我来。”女倌莲步轻移，带牧羽进入气派的议事厅。
高汉和叶秋往右移了几步，让出中间的位置，使牧羽能正面参拜蓝辰。
牧羽看了一眼叶秋。
他似乎心里有鬼，不敢与牧羽对视，很快移开了视线。
极夜大陆没有跪拜礼，牧羽抱拳躬身，道：“草民牧羽参见国主大人。”
蓝辰挥手道：“免礼。”
牧羽直起身子，站到左侧，与高汉和叶秋隔了一段距离。
蓝辰右手揉搓额头，说道：“高汉给本王传信，说齐振山被害一事有了极大进展。有些事需要和你当堂对质，不知你是否有意见？”
“草民不敢，但问无妨。”牧羽毫无惧色。
如果不是身处龙城，杀掉齐振山根本不叫事。
“你来龙城之后入住了神秘酒家，并且和叶秋有过私下秘会，可有此事？”高汉面容严峻，比上次见面时多了些许凌厉。
由于担任鹰卫多年，他有种令人畏惧的震慑力。寻常人面对声色俱厉的问询，尚未开口，便会吓破了胆。
蓝辰看向牧羽，只见他面不改色，全无半点惧怯。
“确有此事。”牧羽的回答很简单，没有任何隐瞒。
他是反侦察高手，以极夜大陆的探案手段，如此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找到证据。
“在下遗失过一张罪恶名单，是否被你捡了？”叶秋问这个问题时，眼神没有闪烁。
牧羽平静看向叶秋，脑海飞速运转。
他被叶秋出卖了。
“我曾得到叶大人馈赠的罪恶名单。您特地通报国主大人，是想收回那份名单吗？”牧羽对答如流，没有被叶秋的背叛所影响。
叶秋没想到牧羽心理素质如此强悍，预想的对话被打乱，只好让高汉继续问询。
“我问你，罪恶名单上可有齐振山的名字？”高汉横眉怒目，比第一次发问更可怕，“你若是有半句假话，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高长官是在威胁我吗？”牧羽吃软不吃硬，毫不退让地与高汉正面对峙。
蓝辰始终保持沉默，见双方局势紧张，说道：“牧羽，你只需要回答高汉的问题，不用理会他的态度。”
牧羽听到国主的话，回答了高汉的问题：“是。”
高汉转过身，抱拳禀道：“下官怀疑牧羽有作案嫌疑，需要带回镇魇司听审。”
“我看谁敢？”清朗女声传进议事厅。
蓝辰看向门口，笑道：“玉儿，你怎么也来了？”
“女儿担心牧先生，特来探听父王召唤所为何事。”
“高统领和牧先生正在对质，你可旁听。”
“谢父王。”
高汉瞥了蓝玉一眼，继续禀道：“恳请国主允准下官之请。”
“高统领想做什么？”蓝玉警惕地问。
“高统领认为牧羽是杀掉齐振山的嫌疑人，想把他带回镇魇司听审。”蓝辰平和说道。
“父王，且不说齐振山作恶多端，早就该死。单是牧先生参加龙安会这一条，就没有囚禁他的道理。”蓝玉毫不掩饰地护短。
蓝辰笑道：“玉儿，父王自有分寸。”接着转向高汉，问道，“高统领可知牧羽是何人？”
“夜国人。”
蓝玉对着高汉的背影怒目而视。
“还有呢？”蓝辰淡定自若，喜怒不形于色。
“他在水城杀掉了枯蛇，数日之后，又通关了武神塔。”
“光凭这两点，本王就能赐予他豁免权。”蓝辰见高汉想要讲话，说道，“高统领还有何话要说？”
“国主大人，齐振山罪该万死不假，可是也应由您来处置。若是有人越俎代庖，国主的威严何在？”
“高统领，你可有证据证明是在下所为？”牧羽心中愤怒，表面看上去却是波澜不惊。
“齐振山小妾是证人，可以证明案发当晚看到了青色宝刀。”
牧羽分身除掉齐振山所用的是一把普通宽刃刀，小妾说是青龙刀，分明就是在不确定身份的情况下泼脏水。
联系到叶秋的态度转变，他有种被做了局的感觉。
“究竟是谁，想陷我于困顿之境呢？”
不知为何，牧羽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亚于女子的阴柔面容。
龙城黑暗势力首脑，龙崎驸马朱雀。
“青色宝刀比比皆是，仅凭这点就怀疑牧先生，实在缺乏说服力。”蓝玉依然袒护牧羽，冷声道，“高统领若是拿不出有力证据，本公主绝不会让你带走牧先生。”
高汉没想到蓝玉会力保牧羽，眼下又无直接指向牧羽的证据，一时间没有开口。
“父王，既然高统领没有证据，便不可将牧先生带出行宫。”
蓝辰看向仍想讲话的高汉，笑道：“好了。本王已将牧羽安顿在养心殿，严禁他去王宫和龙城竞技场以外的地方。
高汉，你找到了证据，随时可以来养心殿捉拿牧羽。”
“这……”高汉沉吟片刻，说道，“下官谨遵国主口谕。”说完，带着叶秋离开了议事厅。
牧羽望着叶秋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浮现一丝杀意——他最恨出尔反尔的家伙。
“高汉和叶秋都背叛了本王。”蓝辰叹息道，“局势可能比想象中更为复杂。”
牧羽闻言转过头，惊讶看向坐在龙椅上的蓝辰。
这是他来议事厅，第一次情绪失控。
“这里只有你和玉儿，本王不妨给你透些底。”蓝辰说道，“根据可靠线报，朱雀的势力之大，已经超出了可控范围。
城防军和镇魇司里都有他的暗线，并且掌控着一半以上的大员。想要除掉他，势必会伤筋动骨。”
蓝玉早就知道朱雀的事，并不惊讶。只是她也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
“牧羽，你当时为何要除掉枯蛇？”蓝辰一直对这件事感到好奇。
“与在下铲除星郡城主的理由一致，草菅人命，作恶多端。”
“你站在百姓那边？”
“一直都是。”
蓝辰右手把玩龙椅扶手上的一颗夜明珠，陷入沉思，半晌后问道：“本王问你，天下是属于谁的？”
“天下是百姓们的天下，不属于任何人。”
蓝玉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
恍惚间，她想起蓝辰询问朱雀时候的场景。
……
朱雀获得龙崎盛会优胜之后，得到蓝辰单独召见。
彼时蓝玉年纪尚小，藏在议事厅粗大的柱子后边，听到了完整的谈话。
蓝辰问了相同的问题。
朱雀面带微笑，看起来像个女子：“以父王之英明神武，蓝国之强盛，何愁不得天下？
小婿即将与龙崎公主完婚，定当尽心竭力，助父王早日得偿所愿。”
蓝辰春风得意的笑声，深深烙印在蓝玉脑海深处。
每次想起，朱雀阴狠的一瞥都会煞了风景。
……
牧羽的回答出乎了蓝辰的意料。
蓝玉以为父亲也想起当日的场景，说道：“玉儿早就发觉朱雀是表里不一之人。若是早日提醒父王，不至于让局势发展到如此险峻的地步。”
蓝辰回过神，摆手道：“往日之事不可追，重要的是如何收场。以朱雀的野心，若是胜他不得，定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父王可将重任托付于牧先生，他绝不会辜负重托。”
蓝辰看向牧羽，问道：“牧羽，你愿意襄助本王吗？”
“在下深知魔神宗潜藏在金钱背后的罪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国主大人有难处，晚辈愿意分忧。”
“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得龙安会优胜，名正言顺地与玉儿结为连理。到时本王不依旧例，封你为龙安侯。”蓝辰说道，“以你带兵的本领，朱雀绝不是你的对手。”
牧羽明白蓝辰和陈农的关系，感觉拜入白鹤宗，也是筹划已久的策略。
他有种成为棋子的感觉。
“牧羽，本王虽然想借你之手除掉朱雀，但对你的欣赏，完全出于本心。”蓝辰不忘安抚牧羽。
牧羽穿越到极夜大陆，第一次见识到帝王心术。寻常人的城府，根本无法与这些站在大陆顶端的人相比。
蓝辰处理完此事，让牧羽先回养心殿休憩，通过法阵前往龙城竞技场。
……
养心殿的喷泉旁边，包布衣饶有兴致地看着牧羽和蓝玉的举动。
牧羽回到行宫，将议事厅里发生的一切埋藏于心底，继续教授蓝玉掌控龙道之力的方法。
“太极与道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牧羽解释道，“道法自然的真谛，深入了每招每式之中。”
他的双腿和手臂修长，动作简洁有力，停顿到位。即便衔接很慢，亦如一幅行云流水的水墨画。
包布衣从旁观看，虽然颖悟绝伦的蓝玉总能模仿出牧羽的招式，美感和力道却是有天壤之别。
牧羽演示完一遍，回头说道：“根据环境与对手的不同，起承转合要有所变化，否则很容易被对方攻破。用太极应对刚猛无匹的敌人，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拆解华成攻击的招式是什么？”
“四两拨千斤。”牧羽补充道，“它还有个别名，叫做以彼之力还施彼身。
华成的攻击越强，借力打力的效果就会越好。换言之，他的灵力消耗，很大一部分作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蓝玉大致领悟了牧羽所讲之内容，沉腰坐马，缓慢而有力地演练方才牧羽所教的套路。
她刚接触到这种玄妙功法，需得先熟记套路，才能融会贯通。
牧羽走到喷泉假山旁边，观察蓝玉的拳法，寻找其中的瑕疵。
蓝玉天赋极高，第一次单独练习时有停顿，到了第二次，已经有极大改善。
“龙安公主确实是修炼奇才，只不过是女儿之身，难有大作为。”包布衣修为比蓝辰还高，只是思想难以超脱出极夜大陆的固有思维模式。
“迂腐之言。”牧羽摇头道，“用不了多久，龙安公主就会名震天下。”
“会吗？”
“一定会。”
包布衣见过无数少年英杰，牧羽的气质最为独特，不禁赞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敢想敢干。”
“不如老狐狸们。我刚来龙城没几天，已经钻进几个圈套。”牧羽苦笑道，“要不是有一身过硬本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曾经也是城防军高层将领，受不了尔虞我诈，选择退一步，担任龙安公主的护卫。”包布衣笑道，“嘿，你猜怎么样？”
“怎样？”
“没有了暗地里的勾心斗角，生活舒适了许多。”
“在下也不想参与这些烦心事，只是风吹浪打，被推到这个位置，由不得拒绝。”
“你人狠话不多，我觉得你是干大事的人。”包布衣压低声音，说道，“不仅如此，我还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你是能改变大陆格局的男人。”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牧羽从青古真人、余林和陈农口中都听到过类似的话语。
“先生，玉儿练得如何？”蓝玉演练了三遍，进步非常明显，笑着向牧羽邀功。
“你的天赋，在我之上。”牧羽光顾着和包布衣讲话，忽略了蓝玉的练习，捡着好话说，顺利蒙混过关。
“先生，没想到您的嘴这么甜。”蓝玉笑容灿烂，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她笑起来的时候，犹如三月暖阳，能够融化任何男人的心。
牧羽不再和包布衣闲谈，回到宽敞空地，说道：“演练这种武技，需抛掉心中杂念和记在脑海中的招式。”
“那我刚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怎么会？”
牧羽站在前边，腰马合一，开始进行新一轮演练。
推拳合掌时，双手之间总会浮现黑白太极能量图，比教授蓝玉时威力更甚。
动静相宜，刚柔并济。
包布衣旁观者清，明白牧羽和蓝玉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
哪怕蓝玉修为已达到龙玄境，依然不是牧羽的对手。
“不对，这小子的修炼法门不寻常。”包布衣凝神感应，发觉牧羽丹田能量储备比龙玄境的蓝玉更深厚，“这小子怕是已经达到了半神境界。只是这种独特法门，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包布衣对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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