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既定证词

    腾雁远的供词：

    星元历132年9月3日，上午五点三十分，即废城调查任务下发的第二天，Z60部队抵达江北城。按照原定计划，队员们先集体将DC区搜索完毕，成功回收辐射清除机器七台，经过确认机器运转正常，DC区辐射也已经降至安全标准。

    上午九点十七分，Z60部队在DC区中央废墟楼中安置营地，经过短暂的会议协商，队员提斯敏与林鸣风留守营地，其余十二位队员分为三组，分散搜索江北城。沙折劳、司忧、藤宫智雄、米娅为A组搜索北城区，腾雁远、万熙、马特、马赫为B组搜索XC区，塔马斯、颛犸、李迦维斯、汤仄R为C组搜索南城区。任务目标是回收城区内的辐射清除机器，并检测城区内，以及三大水源地的辐射指标。第一天预定集合时间为下午四点三十分。

    下达完任务安排后，我和另外三名队员便是立即赶赴XC区，毕竟路途很远，任务时间还是比较紧张的。第一次接到A组的报告是上午十一点左右，当时我们已经搜索完XC区第二街道，任务期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接到报告后，我批准了他们进行额外的调查，并授权他们使用武器——Z60制式的长刀，这些都是外出调查时遇到突发事件的既定方案。

    根据军方情报，江北城荒废已久，长期没有人类活动，因此我将这次行动评估为安全，即使有意外发现，也只是交由两位队友独自调查，并没有组织更为完善的行动方案，也没有向其他队员，以及军队汇报情况。

    十二点十五分，我接到了A组的第二次报告，这时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立即召集了其他队员展开救援行动，但冲突已经无可避免。最终酿成这样的结果，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司忧的供词：

    九点三十分，我跟随沙佬、藤宫和米娅离开营地前往北城区，十点四十二分到达北城区第七街道，小队一同搜索完第七街道后，沙佬提议为提高效率，两两分组行动。腾队在分组时已经和我们说明了，A组由沙佬负责指挥，并且代行监管职能。所以行动上我们自然是听取他的意见，在沙佬的安排下，我和他向西侧搜索，藤宫和米娅向东侧搜索。

    在分头行动大约二十五分钟后，我和沙佬到达了北侧中央大楼。这座大楼是公元时期有名的建筑，即使经历了战争和时间的洗礼，主体结构保存的还是比较完好，仅是下层几乎都被尘土、碎石掩埋，堆积的土质上长满了杂草和灌木。我和沙佬对什么往日的荣光没有兴趣，只打算检查一下大楼外部，然后前往下一个街区，但当我们走到一层侧面时，发现了一个人为开掘出来的洞口。一块塑料牌掉在在洞口前，牌子上的字体已经无法辨识，但模糊的标志解释了它的意义——紧急通道。

    深邃的洞口连通着地狱，无论是地狱中的野兽出逃，还是地狱里的公爵对我们发出邀请，发现的这个洞口的那一刻，任务就已经下达了。通过电台向腾雁远报告，并且得到额外调查的授权后，我和沙佬整理好装备，戴好头盔，一同进入了大楼内部。

    悬日当空，大楼内部还是一片黑暗，好在一层作为大厅，视野比较空旷，除了二层垮塌下来的混凝土板上多生杂草外，其余地方一览无余。迅速检查了一遍，确认一层没有问题后，我们开始寻找进入其他楼层的通道。大概过了几分钟，沙佬在一块碎裂的墙根处发现了通向地下一层的坡道，而这块墙面上还有被人为二次破坏的痕迹。沙佬检查了一下断面，确认是近期才被挖开的，便提醒我提高警惕，注意周围。

    打开夜视功能，沙佬和我一前一后走下坡道。地下一层是车库，一眼看去，还停放着不少汽车残骸，都是当年没来得及撤离的遗产。因为地下排水结构的损坏，地面上还有一层积水，踩在积水上，战斗服发出淡淡的荧光，这是辐射量严重超标的象征。哒哒的脚步声在黑暗的空间中回响，沙佬和我贴着地下室立柱，依次检查散乱停放着的废弃车。经过中段空地时，我们发现了前往地下二层的坡道，但这个坡道已经完全被水淹没，那么地下二层自不必多说，多半是变成了辐射蓄水池。我们只在中段停留了片刻，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便继续向地下一层后段搜索。

    就在我一脚迈出中段立柱时，灼目的火光、炸裂的枪响，在这片空间爆发，子弹的冲击力瞬间将我打倒。所幸沙佬反应及时拉住我的脚，将我拖到了立柱后面。

    失去了攻击角度，对面枪口的火光熄灭，只有微弱的回音还在这片空间盘旋。在战斗服的保护下，我只感觉腹部受到了一些冲击，有些喘不上气。沙佬通过我的控制手环启动修复模式，呼吸口中渗出几滴液体，在沙佬的示意下，我将液体吞下，腹部的撕裂感渐渐消失，而且液体挥发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腔，使我的意识高度清醒。

    确认我没有事后，沙佬开始移动，但对方的夜视能力也非常卓越，只要稍微露出身体的一部分，就会迎来猛烈的火力。一番对峙下，我还停留在立柱背面，沙佬被压制在一辆报废的车后，车身已经被子弹打穿了几处，不过对方可能也发现了我们配备了强大的防弹装备，因此也没有浪费子弹继续攻击沙佬，只是单纯地将我们的行动压制住。

    然而在交火过程中，对方的位置也基本可以确定是在地下一层最深处的三辆车后。沙佬立即通过手环的预设传讯与我沟通好战术。我按照他的指挥，开启了虚化投影，在对方背后张开了一道裂口，沙佬则是放出投影，在本体前保持移动。对方对于这样的突发情况并没有表现得特别慌张，点射了几发给投影，确认没有危害后，一齐将枪口对准了沙佬，沙佬被子弹打退，但之前一直保持静默的我，已经趁机摸到了对方侧面十五米的车后。

    对方采取的战术的轮流射击，两人一组协同攻击，以此保证持续的火力压制，但这种战术难以应对较为分散的敌人，刚才的投影佯攻，已经将他们的火力网扯开了。确认自己没有暴露，我看准他们换班的时机，掷出两把短刀，一个敌人应声倒地。另外一人虽然发现了我的位置，但对方明显已经有些惊慌失措，刚换下去的两人急忙起身向我转火，在几声枪响后便如约哑火。我和沙佬看准机会发动突袭，最终击杀两人，俘虏一人。

    我们检查了这四人的装备，身上是统一的军装，但没有任何标识，使用的武器也被磨去了编号，从外观上看，应该是西部国家的制式枪械。在他们身后的内侧出口坡道上，摆放着一箱同等制式的枪、两箱对应型号的子弹，以及一箱炸药，他们四人应该是负责看守这些武器。由于地下一层出口坡道被封死，我们只好带着这些非法武器从原路返回。

    正当我准备要联系腾队长报告情况时，不知何处爆炸横生，原本封死在出口坡道上方的土层骤然塌方，将我们六人和四箱军火全部掩埋。

    天无绝路，爆炸塌方也使封堵着坡道的混凝土层破开了一个小口，在我心神晃荡之时，沙佬将我从缺口中挤出了地面。修复程序再次启动，促使我魂魄归位，当我准备回身去拉沙佬的时候，第二声爆炸响起，震动直接把我掀倒在地，而出口也被二层震落下来的混凝土板再次封死，我试图将石板凿开，但沙佬却通过电台报告自己在里面没有受伤，让我去找队长求援。

    然而我的电台在爆炸中受损，无法主动发讯，我只能去找距离最近的藤宫他们。幸好藤宫听到了爆炸的声音，向我们这边探查过来，等到联系上队长时，距离我们第一次通讯已经过了接近一个小时。在我们和其他Z60队员汇合后，匪徒用沙佬的电台发来讯息，声称已经监控了我们的频道，禁止我们向军方求援，并提出在北城区体育馆内交换人质，用我们的部分武器装备交换沙佬的命。为了救援沙佬，腾队长组织了突袭行动，与匪徒产生了激烈冲突，在最后关头，匪徒被逼无奈，安置了烈性炸药想要与我们同归于尽，这才导致了众多队员受伤。

    看着Z60部队在法庭上陈述的记录，羲和联合军事法庭四城合区审判长愤怒地推翻桌子。在这个时代，法庭一次一次蒙上阴谋与秘密的灰霾。走到法院休息室的窗前，羲和联合派遣来的车正好来接Z60部队返回跃龙坛，为他们送行的是司忧的辩护律师，一个身材瘦削的青年，脸上带着工业化的笑容。

    同样紧盯着这位律师的还有司忧本人。

    Z60调查部队私通非法组织、出卖军事机密一案审判前。

    司忧坐在看守所的床上，撕扯着晚餐的面包。在跃龙坛医务所治疗完毕后，司忧就被羁押到了这里。在羁留期间司忧接触不到任何人、任何相关情报，他头脑中所有为自己的辩护都渐渐崩塌，无法重建。

    直到警卫带来了一个瘦削的青年。“司忧先生，您好，我是无银先生为您安排的辩护律师，您可以叫我何实。”瘦削青年向他自我介绍道。

    “你好……”司忧刚想向他询问状况，却见他一挥手，警卫就自觉地离开了会见室。司忧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的味道。

    见司忧不说话，何实笑了笑，语气中带着机械感：“您最好信任我，具体情况我已经从无银那里获知了，您只需要按照我说的进行陈词，一定不会有问题。”

    “无银是怎么知道情况的，从军队在江北城接管我们以来，我就没见过一只蚊子。”

    “蚊子飞不过电网，但是人会断开电路。”

    “说说你准备的。”司忧确实没有太多的选择。

    何实依照时间顺序，将Z60部队的行动编排了一遍，细致而精彩地将A组在北城区的英勇事迹描述了出来。但是到救援行动部分，却是一句话带过，让司忧自己去随意发挥。

    “现在我有百分之三十七相信你的鬼话了，但是法庭呢。”司忧能理解谎言，但是法庭不容许谎言。

    “腾雁远先生也收到安排了。”

    “那沙佬呢？”

    “他不会有发言的机会。”何实还是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