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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学堂寂静

    修文馆内,所有学子都有独立的小几案。

    即便最优秀的李承道,他也连忙复习千字文内容,盼望待会能多背一些。

    李恪跪坐在几案前,连忙将自己带来的那本标满了拼音的千字文,快速浏览一遍。

    此刻,他目光如同X光线,将所看到的所有画面都记录在自己大脑之中。

    他是美术生,右脑特别发达,而右脑负责记忆画面与空间。

    他的“过目不忘”,应该是灵魂穿越上千年,导致精神力发生了某种程度的进化。

    并且他只要刻意去想过去某个时间段,就能调取尘封的记忆画面。

    众人都在临阵磨枪时,唯有李承训郁闷地趴在桌子上,惆怅看着努力的李恪。

    他俩本是“修文馆双雄”,呵,现在有人背叛组织了啊。

    这时,一名年近八十,拄着拐杖的佝偻白发老者,从屋子后门走了进来,谁也没有发现。

    他正是修文馆李夫子,姓李名纲,字文纪。

    他历经北周、隋、唐三朝,前些年由于在东宫当谏臣,太子却不纳谏致使他郁闷,所以退到了教育岗位上。

    在修文馆内,李纲唯一头疼还是李承训与李恪这两个“摆烂生”,怎么惩罚他们都没用。

    今日李恪在那边乖乖看书,令他很意外。

    走到李承训旁边,行礼恭敬低声,道:

    “武安郡王殿下,前几日去哪玩了?”

    李承训想着今日李纲怎么像变了个人,死猪不怕开水烫,骄傲道:

    “回夫子,学生去了南边的昆明池,去了东面的骊山,去了北边的咸阳。”

    李纲感慨道:“以殿下的年纪,去过如此多地方,普天之下没多少人。”

    李承训闻言很受用,被承认的感觉真不错。

    李纲又道:“殿下可知道昆仑、岳宗、泰岱、洞庭的好玩?”

    李承训摇了摇头,好奇问道:“这些地方不在关中吧。”

    李纲笑道:“天下之大,十倍于关中,这些地方千字文上都有出现。”

    瞬间,李承训对千字文有了一丝好奇,只不过纠结说道:

    “我好多字不认识。”

    换做以前,李纲一定会生气,现在他耐心教导,一个字一个字教他怎么读,以及粗略讲解什么意思。

    这时,李承训感觉这老家伙还不错,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了。

    李纲也松了口气,这次换了个法子竟然真的成了。

    以前他对“纨绔差生”都冷酷以待,昨日想着这孩子能多学一个字是一个字,所以今日改变教学风格。

    二人交谈声音很小,李恪因为坐在李承训左边,所以可以听到。

    这个李纲刚柔并济,不愧是名师啊......李恪往右边瞥了一眼。

    李纲又向左边走了两步,就看到李恪几案上的千字文上密密麻麻写了奇怪的“符咒”。

    李恪一脸正经,不过内心很羞耻,喊道:

    “夫子!”

    该怎么夸他呢......李纲看到那些“鬼画符”,然后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才想出个优点,评价道:

    “符咒画的不错!”

    我他丫那是拼音不是鬼画符......李恪:“多谢夫子夸赞。”

    李承训见到李纲如此罕见的柔和,迫不及待想占便宜:

    “夫子,这次可否不惩罚我们,下次我们一定好好背。”

    李纲对他微微笑了笑,没有多说,还穿过众人,走到了最前方的讲台上,跪地而坐。

    李承训激动对李恪:“三郎,咱们这次不用挨戒尺了。”

    李恪:“你想屁吃呢。”

    李承训:@.@?

    讲台上,李纲冷然的声音缓缓在修文馆内响起。

    “上个月,愚师陆陆续续给诸位讲解千字文,今日是检查诸位课业的日子了。”

    “从安陆郡王殿下开始,依次往后,当堂背诵。在场四十三个人,背诵最少的前三名,老规矩戒尺伺候。”

    一提到老规矩,众人就幸灾乐祸看向李承训与李恪。

    这“修文馆双雄”直接占了两个名额,每次谁成为倒数第三,都会被众人嘲笑。

    李承训看着李纲,一脸“算你狠”“我被你骗了”的表情。

    李恪却意料之中。

    安陆郡王便是李承道,他年纪约莫十岁,却是太子嫡长子,举手投足都有种贵气。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李承道不仅容貌俊美、贵气十足,而且功课也很好,足足背了八百多个字。

    他流畅背诵八百个字,称之为神童也不为过。

    “一个月前,第一堂课时,殿下不认识字十之六七,如今能够会读会背,实乃下了苦功夫。”

    “不知道殿下课后花了多少功夫?”

    李纲夸奖一番,然后好奇问道,这是他有史以来教过最聪慧的学生,但是他不会夸别人神童,因为这会使人骄狂。

    李承道谦虚回应:“回夫子,学生回到东宫后便没有翻书了。”

    众人震惊无比,仅仅学堂上就把功课完成了?

    这简直是天纵之才!

    隔着老远,李恪怎么感觉一股气息扑面而来,暗暗发出一声“啊呸!”。

    李承训很不满,无奈这是他二哥。

    那边李长歌很耿直地说着:“夫子,每晚大哥都挑灯夜读,辛苦的很呢。“

    李承道:......

    众人:......

    李恪:......库库库!

    这是“富萝莉”不太聪明的样子。

    忽然,他感觉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原来是他笑声太猖狂了。

    李恪变脸似的,立刻变得面无表情。

    坐在他前面是李泰,李泰转过头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三哥,你还笑别人,待会四百五十个字你能背多少啊,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啊。”

    李恪没有说话,他哪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啊。

    顶多把小孩子的玩具抢走。

    李泰之所以如此笃定,还是他打听过修文馆各个学生背诵情况。

    不出他所料。

    目前。

    排名第二是李长歌背诵四百八十个字......

    排名第三李承乾背诵四百五十六个字......

    第四名是外戚子弟,背诵只有四百字出头,其他人平均水平普遍在两三百字上下。

    李泰认为与三哥打赌,以四百五十个字为界限,留有足够余地。

    轮到李泰站起来背书的时候,李恪忽然想起,朱雀门外李泰说有帮他包过这次月考的办法。

    他特地注意了下,李泰背书的时候目光低垂,好像看着什么东西。

    由于,李恪在李泰正后面,不好看清楚,于是他给李承训使了个眼色。

    李承训爬树打鸟,眼力劲那叫一个好啊,一眼就看清楚。

    原来李泰前面那个人的后背上贴了一张与衣服颜色近似的纸,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或许是李泰很受秦王宠爱,或许是他人不想惹事,或许是大家面临考试都紧张,并没有被其他人告发。

    这种作弊,李泰很不屑,奈何他玩物丧志,这段时间心都在白蹄乌上了,哪有时间背书。

    “唰!”

    李承训顿时站起,冲过去就把那纸扯了下来,那边李纲正听李泰背书,见到李承训大闹学堂,对其暴喝道:

    “殿下,这是作甚?”

    李承训翻了翻白眼,这么凶的夫子才正常啊,之前他好不习惯,挥了挥纸:

    “夫子请看!“

    李泰顿时脑袋懵懵的,心里那根弦忽然就绷紧,大喊一声:“四哥!饶命!”

    他冲上去就想把那纸抢来,然后想吞下去,毁尸灭迹。

    没有比作弊被曝光,更羞耻的事情了。

    而李承训比李泰高了个头,力气也大许多,任后者如何也抢不到。

    李纲走了过来,简单一看就明白了一切。

    他什么都没说,将纸收上来后,对李泰语气冷淡:

    “坐。”

    没有责罚,没有责骂,这令李泰更患得患失,他感觉风暴即将来临啊。

    唯一的好消息是待会三哥背不出,就要赔给他一颗随侯珠。

    其实,这颗随侯珠李泰也是听母妃讲起过,想起当时母妃对这颗珠子露出羡慕的眼神。

    他很想将这珠子献给她,所以同意与三哥打赌,甚至还赌上了心爱的白蹄乌。

    李泰幽怨看着李承训。

    李承训一脸满不在乎,他爹是太子他怕谁,关键他就算背不出也没有作弊,反正他就看不起作弊的人。

    李恪突然觉得这个四弟好惨,待会......四弟会更惨。

    李纲跪坐在讲台上,竖耳聆听,朝李恪点头示意:

    “汉中郡王殿下请。”

    这时,李恪迫不及待想要站起来了。

    他不是想着急人前显圣,而是想站起来让双腿血液循环啊。

    他是真的不适合跪姿,膝盖的薄皮此刻绝对已经红肿。

    而李长歌忽然拱手一礼说道:

    “夫子,待会恪弟若背不出,可否不要让他受戒尺之罚?”

    李纲好奇询问:“为何?”

    李长歌低声说道:“三日前听说恪弟忽然病了一场,许多往事都只模糊记得,想必功课也忘了不少,可否再给他三日时间。”

    三日前,正是李恪穿越的第一天,他一口现代人话语令人以为得了病。

    “你们姐弟和睦很好,不过学堂若无规矩,不成方圆,他若免了责罚,其他人如何想?”

    李纲很喜欢这个太子嫡长女,如今太子与秦王势如水火,可这些子弟还能和睦,真是不容易。

    李长歌又道:

    “那可否我匀出一百个字给他,至少不要让他成为倒数前三?二三四五六七月,他每次都倒数,每月要挨二十戒尺,人都要给打傻了呢。”

    李纲闻言啼笑皆非,同时又疑惑道:“承训也是你弟弟,怎么不替他求情?”

    李长歌歪着小脑袋,说道:

    “他皮厚。”

    立刻众人笑声响起,李承训面颊爆红,他真怀疑李恪与他当年是不是抱错了呢,不仅母妃连阿姐都如此对他好。

    李长歌是东宫嫡长女,又有李承道这个嫡皇孙哥哥,父亲是太子,母亲出身一流门阀荥阳郑氏,爷爷是皇帝,二叔是秦王。

    她是天底下身份最高的小女孩,她在学堂上童言无忌,无人敢质疑。

    李纲摇了摇头,这是最强硬的拒绝。

    李长歌失望地坐下来。

    旁边坐着她的胞妹李婉顺。

    李婉顺低声询问:

    “阿姐,你怎么对恪哥哥那么好啊,父王近日苦恼都因二王叔而起。”

    她与李丽质年纪相仿,然而连六岁小孩都知道东宫与秦王府的矛盾,足以证明双方关系降到了冰点。

    李长歌对李恪如此热忱,反而十分异常。

    李承道与李承德侧耳来听。

    李长歌表现出不符合十岁年纪的智慧,低声说道:

    “恪弟若受罚,杨姨必定伤心垂泪。更何况,父王与二王叔关系如此糟糕,咱们晚辈应该互相友爱,不该给他们添乱。”

    李婉顺与李承德瞬间明白,连连点头:“阿姐说的是。”

    李承道深深看了眼这个妹妹,当然知道她可不傻。

    “哼,你刚刚是故意戳穿为兄的吧!”

    李长歌傲娇看了李承道一眼,双方虽然是龙凤胎,并且李承道先出世,李长歌晚了三秒才出来,她对这个哥哥有许多地方看不惯。

    那边,李泰好像意识到三哥与东宫关系异常的好,于是连忙说道:

    “三哥,你若输了赌局,不会耍赖找他们帮忙吧。”

    “你说的是你吧。”

    李恪眨眼回应,然后站了起来,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将千字文流畅地背出。

    千字文是南朝梁武帝时期朝廷命人编纂,是一千个汉字组成的韵文。

    他一字不落,全部背出。

    霎时,学堂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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