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七日谈（终）

    时间：公元1210年

    地点：沈宅内院

    “娘子，你说人死后，真的会进入六道轮回吗？”

    “是的。”

    “那娘子，你说我们死后会变成什么，下辈子能不能再相聚？”

    “不会的，因为，你死后，我还能活很长一段时间。”

    “……对啊，你是世间的仙子，寿元长久，而我只是个普通人，就像苏轼说的，‘寄浮游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怎么？后悔是个普通人了？”

    “嗯……其实也不是，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能娶你为妻，和你生活这么多年，也该知足了。只是还是有些贪念，就是希望下辈子还能遇到你……

    对了，娘子，你说，孟婆汤我可不可以只喝一半，或者喝了后再吐出来，这样至少我还能记得你。所以，娘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下辈子你会在哪里？如果太远，你告诉我世界上都有哪里有寻仙问道的地方，我一定就近找个地方努力修炼，说不定到时候还能与你一起长生。”

    “你这个傻子，孟婆汤岂是你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的。你真的投胎了，不用找我，好好照顾你的眼前人就是。”

    “娘子……你这是不要我了……”

    “哎，世事哪能皆如人愿，佛祖尚且需要历劫，何况你我。”

    “那……算了！贪嗔是孽，这辈子已经很幸福了，何必平添烦恼。”

    “这才对嘛，今天是你寿数的最后一天，说吧，你还想干嘛？”

    沈默摇了摇头，撑撑手，试图坐起来，但年迈的身体，显然早已没有了那个力气。银杏靠过来，将他扶起，用柔软的靠枕垫在他的背后，柔声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逞强呢。”

    沈默笑着，满脸的皱纹堆叠在一起：“确实有点托大了。”停了一会儿又道：“我本以为，在我老了以后，你会离我而去，没想到你却陪我到了最后，就我现在这副尊容，为什么没有让你退怯呢？”

    “怎么，你想让我离开？”银杏笑道：“我以前常住佛门，明白皮囊只是表象，再说，当我还幼小时，便见过比你现在还丑陋百倍的人物。”

    “哦，说来听听。”沈默顿时来了兴趣。

    “那人嘛，我想想：满嘴獠牙，犬齿外露，尖嘴猴腮，眼睛外凸，浑身长满毛发，黑不黑，白不白的，刚开始看着就让人生畏。”

    “你一定是在骗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这不就是个怪物吗？”

    “嗯，其实他也可以算是个怪物，但你知道吗？就他这相貌，当年还有一个美丽至极的仙女倒追他呢。”

    沈默顿时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呵呵，要知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银杏适时换了个话题，“不过，现在你能否告诉我，你与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漂亮吗？”

    沈默重重点了下头。

    “那如果我变成这样呢?”说着，只见银杏原本的灰发变成了一根根粗糙的白发，脸上细小的皱纹化为一条条折叠的沟壑，灵动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彩，变得灰色而黯淡

    ——只是眨眼间她便变成了一个“糟老太婆”。“你看，这样的我美吗？”银杏低头问道。

    沈默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颤抖的手微微抚摸她的脸颊，眼神坚定的看向她道：“美，比我想象得美多了，依然像当初那般禅静。”

    银杏抬头，用满是褶皱的脸庞轻蹭他粗糙的手掌，笑道：“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