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

    ......

    “先生,宇宙船要走了。”一旁的空航小姐催促道。

    “少年”默默望着眼一旁的房间,房间里一个少女似乎是在笑,朝着男孩的方向摆了摆手,又似乎是在说些什么但是男孩却听不清,想要跑过去追问,一只手却死抓着他不放。

    “走啦!”那人大喊着把男孩拉上了飞船。

    落了座,男孩仍旧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那栋楼。

    还有人没上,空航小姐急得直打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乘客们纷纷咒骂起那个不守时的家伙,更有甚者发出了下了飞船立即找人把那个家伙和宇宙垃圾放在一起倒进超级太阳(来自平行宇宙中吸收特殊辐射而膨胀的巨型太阳)。

    对于难以死亡的永生人而言,岁月是玩具,病毒是灰尘,高温,魔法,重力似乎才是杀死他们的方法,但实际上哪怕把他们丢进螺旋桨,丢进绞肉机,黑洞,太阳,他们不会死,纵使肉体消失,这个世界也总有无数种方法让他们复活只要他们有钱。

    就算没钱,碳基联邦也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合法压榨劳动力的机会,复活他们奴役他们便是这个时代的光明正大的奴隶制。

    当然如果你真的想死,想无痛的解脱,也不是没有办法,一颗崩坏芯片破坏你的血液,神经,内脏以及世界上所有关于你的信息,你的存在会被完全抹去。

    当然,你也可以把希望寄托于你的父母,在你没有意识之时,他们可以决定你是死还是生,是永恒的苟延残喘还是昙花一现般的活着。

    这个时代,几乎没有那些普通人的用武之地,他们能做的只是陪衬,凸显出永生人的优越,等到他们从学院里毕业,上了社会后面对动辄百年万年的契约,他们或是选择在家中领取补助金存活,亦或者选择一辈子工作直至死亡。

    当然,如果你后悔了,抱歉,没有重来的机会,你大概率也付不起那一针永恒病毒了。

    那个女孩便是这样,他的家族是坚定的反永生者,用此参与过数个党派,发动了数次大规模暴动,毕竟无论永生者怎么多,最多的永远是普通人。

    然后,那个女孩因为她的父母被永恒除名,包括将来他的后代都将失去成为永恒族的机会,随着这个时代一同毁灭。

    而这个毁灭时间就在三个月后。

    为了保障全体永生者不受灾难影响,在一年前预测到莫伦星系航向变动时,碳基联邦开启了文明撤离以及永恒族财务迁移办理窗口,徐生和其同伴王杰二人在那时迁移了所有财富,导致了之后由于经济危机的爆发失去了物资补助,便借住在了贫民窟的一间公寓内,而那女孩正住在他们的后面一栋楼上。

    她也曾为千金,因为反抗者事件后沦落此地,她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的接受并帮助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她真的很美丽,一袭华装纵使不用胭脂打扮也绝对是个出挑的大家闺秀,平日里素朴校服加身也丝毫挡不住她的气质与魅力。

    但,这也仅仅是徐生眼中的她。

    “祸害!”

    “上个文明遗留下来的垃圾!”

    “杂种!”

    “你的父母害死我的家人!”

    ...........

    ...........

    但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些外号。

    她的面前永远都会站在一个男孩,高大但并不够健壮,安静而又孤僻,总是站在她旁边,听她发牢骚,却总是不给回应。

    那个男孩便是徐生,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木木愣愣的样子,他守护着女孩守护了10年,在流离失所被安排到了贫民窟后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喜悦。

    “这样,就可以离她近一些了。”

    他总是这样想着,他希望女孩也可以这样想,毕竟除了身边的亲人他们便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

    女孩叫徐颖,是徐生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活着的普通朋友。

    在他160岁的人生里接连见证了两个文明的毁灭,而这是第三次,在这途中有人死去,有人衰老,渐渐枯竭的灵魂也是在遇见少女的那刻才慢慢绽开了新一季的花朵,不过转瞬既逝,这个文明的生存时间甚至更短,自徐生和王杰来到这里后只存在了18年就因为不可阻止的外力而即将毁灭了。

    “别看窗外了,我警告你,别为了一时间的冲动违反了永恒族条约.....”

    “可这不是一场旅行不是吗?虽然法典上说过如果携带普通人进入其他文明发生了严重后果我需要担责,但是她不过一个女孩子,她才十七岁,她不应该死!”徐生头一回情绪这样激动。

    “她要是希望死了呢?她要是喜欢你这个时候她就应该冲上来!她是被除名的人!搞不好我们也会受牵连!我们不会死,但会永远的被囚禁,像普罗米修斯一样永远被折磨,被遗忘,有意义吗?就算她逃离了这里又怎样?她在这个世界没有立足之地,你要是真喜欢她,等攒够了钱我们去定制一个仿生人好吗?”

    “我不是喜欢她!我只是不希望一个纯洁的存在就这样.......”

    “兄弟,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是回春了呀,100多岁的人重燃爱情的激情,我很羡慕你的活力,但还是要提醒一句,女人如衣服,该抛弃还得抛弃,一个普通女人,还被除名,一看就不是.....”后座的男人越说越起劲,似乎是喝醉了,满口污言秽语,先是把这世间所有普通人痛骂了一遍,接着又站起身来大肆夸赞起那些研发永恒病毒的科研人员以及当今极力支持永恒计划,摒弃普通人的碳基联邦,引得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呼。

    永恒人便是这样,自觉高尚,自觉伟大,徐生清楚的明白,人类已经成为了过去式,现在的世人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他们是名为永恒的狂妄自大的怪物。

    刚想着反驳,却莫名觉得一阵空虚。

    王杰望着执迷不悟的徐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道,毕竟三个文明末日,前两次都是徐生劝王杰,王好不容易摆脱了世俗的情感,进入了一个神性与人性的叠加化状态,徐生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模样一下子把他的孤独,压抑,愤怒全都激发出来了,一时间虽不至于气得昏厥,但整个人一时间也有了昏死过去的症状。

    “呼......”王随手打开一旁的储物柜,角落里摆放着一本老旧的纸质杂志,在永恒人的社会中,纸质物在文明迁移时携带不方便,在很多很多个文明纪元前就实行了减少印刷,提高电子读物普及的政策,藏书大多都成为了等同于高等矿石般珍贵的存在。

    王饶有趣味地打开了书,也不再顾忌徐生在一旁犯痴的盯着女孩招手的方向。

    这是一本关于命运的小说,似乎是个长篇,而这只是一个试读本,故事情节有些过于矫情,王读了几句便没了兴趣。

    “登登”

    最后一名乘客姗姗来迟,一袭黑袍只露出了银发与一双迷离的眼眸,磕磕碰碰的在过道见寻找自己的位置,身上还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引得王杰几次产生了暴力冲突的念头。

    这是永恒生命的惯有情况,暴力欲望强烈,王极力控制着自己有手心浮现起绿色的肿块,随即又消散了下去。

    “钉!”

    徐生掏出手机,女孩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徐生,最喜欢你了。”

    “徐颖!”

    徐生想要大喊她的名字,声音却被锁在了咽喉中,眼前只剩下了冰冷的墙壁。

    梦醒了,永远都是那一天的情形,永远逃不出那一天的绝望。

    那一天,他与女孩告别,又在中转站上与男孩离别,如今的他蜷缩在太空站的难民收容所,带着不多的行李,浑浑噩噩的活着,早早的为自己无限的生命宣判了死刑。

    至少在此刻,徐生,大概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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