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

    徐生走到贩卖机前,木木的又进行了一遍之前的操作。

    取出咖啡,走到公园,加热

    最后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烫了还是因为新口味——荔枝棉花糖味太过于猎奇,徐生最终憋红了脸把咖啡放在了垃圾桶上。

    长椅上的二人这才望见了徐生,女孩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徐生回报以微笑,一道黑影从花坛边匆匆掠过,这让他想起了几年前的飞船上似乎也有过这样一个阴影——实际上在他上一次买咖啡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了,这么一来他的心思便无法平静,他自嘲着又笑了笑便快步离开了公园,但那道黑影实在是消失的太快了,仅仅在下一个路口徐生就跟丢了。

    少年的脸色刚刚呈现出一些符合这个心理年龄的对于冒险的渴望,一下子又坠入了现实的暗流,他又笑了笑,学起了阿Q,只当刚刚已经找到,只是抓住的刹那他忽然间大发慈悲,变得如同佛祖般与世无争了起来。

    夜幕下,朦胧的灯火慢慢停息,这个世界慢下来,时不时仍有烟花铺满局部的天空,但对于躲进深巷书店的徐生而言这些东西根本无足轻重,没有爱的人,再美丽也是烙印。

    他捧起了那本新印的黄金城简史,这是最近几天为了纪念建城3200周年而刊印的特别书籍,共印刷6000本,售价7000联邦币,仅在黄金城极其附属星球发行。书店的老板恰巧收到了一本,不过似乎没什么人看。上个月作为预热发行,到现在才卖出了一半不到,大部分还是官方自掏腰包买下作为【永生徒博物馆】的馆史副册,当然这种事情其实也不太重要了,一来大家都永生,都经历过大部分事情,也一直会有经历者传颂史诗,即使拍成影视作品,编织成歌谣也未尝不可——实际上依据现实改编的100集人物传记《星火》即将开播,每集4小时。

    这是永生之后文娱产生的变化:

    纸质书籍几乎完全被取代,同时长篇文本类娱乐却并没有受太大影响,虚拟游戏虽然盛行但终究没能实现电影中,小说中那种可怕的覆盖程度,毕竟对永生徒而言价值无法永恒不变。

    对于旧时代的人们,每个时代都有对应的

    【主题】

    主题会延展开触及到许许多多的领域,从那之中诞生的诸如哲学,神学,科学这样的载体。它们相互牵制,相互影响,最终导致了文化的繁华以及人类意识的不断发展。而在不同载体的背后存在的【意识】会逐渐扎根于更多的人内心,形成【信仰】,彻底塑造【信徒】的价值观念。

    但,过去信仰之所以能够存在,在于人们的视线始终始终集中于当下生活,对于事物理解浅薄无法站在更高视野,更大格局的视角看待所发生的一切。个人的微不足道导致了眼前的这片未开化的天地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都太过于庞大复杂,稀疏的秩序,规则,政治对于探索未半的世界而言只是维持表象的唬人手段,阻止恐惧未知的进一步扩大,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千疮百孔的围墙再坚硬也总留出了窥探外界的小孔。

    为了解释洞窟外的影像单靠现有知识完全不够,故需要以逻辑之外的可控神秘来帮助探索世界的构成,于是诞生了圣魔命运,英雄神话,利用文化来补充信仰,在虚实之间搭建起了一栋未知形象的房子。而在不断完善模型的过程中,这些虚假的砖块会被法则所早早塑造好的实心金砖取代,也就是到了近千年以来,不断传出了宇宙已死,物理已死的【新闻】,似乎这个世界又将陷入一轮轮牛鬼蛇神的神棍时代......

    可是,永生时代就这样悄无声息的......

    它夺走了一切存在的必要性。

    徐生忽然想起了早些年间的一个说法:

    高等生命诞生于同类之中,同时在他们的发展过程中他们以压倒性的力量驱使了一部分生物成为其族群生活的部分,诞生了有人就有鸡狗猪牛羊的境况,这些生物便是人类的伴生物,无论人类发展到如何水平这些生物始终拥有他们存在的必要性。

    可永生技术的不均衡发展,导致了其无法作用在大部分生物身上,只有少部分鼠类,灵长类以及【猫】可以完全适配并具有一定概率产生永生胚胎。

    在黄金城,只有仓鼠与猫的专卖店,而狗则只有雕塑留在了入口,广场的角落。

    从某种意义上,他们都失去了伴生的意义,真正的不会死的猫咪,转瞬既逝的小狗.....人们放弃了原有的规则束缚越发的肆意起来导致许多生物长年暴露在危险环境下完成了无数次的变异,诞生了【伪兽】一族,与人类世代为敌的文明流浪者。

    人类从中得到了什么?他们失去了自己的良心,造就了一宇宙的惨案。

    徐生看着新录中各色掩盖真相的华丽的词藻,每一页上分明是印刷机造出的恶魔在无尽的欢愉恶堕着,从中传递出对负面影响几乎立在徐生面前,装作温文尔雅的用新长出的臂膀想要挖去人的双眼,戳穿他们的耳朵,用灼热的水银填充他们的身体.......

    内心燃起的无名之火迫使他将那本书撕碎并彻底的烧成了灰烬。他很快恢复清醒,被自己无意识的行为吓住但又暗暗叫好。

    “这个城市的文化底蕴就和他的城主一样,假传统,自欺欺人,空有文明打底内里野蛮....”

    他到底是没底气说这种话,毕竟相对于碳基联邦所统辖的宇宙文明而言,黄金城已经算得上是极度文明的存在的了,也因此无数人渴求前来,在偌大的地图上找到一片自己的天地。

    尽管这里几乎无法真正的接纳任何人———

    说到底这里仍是权贵的统辖地,只是表面下,夜幕下一切平静而已。

    “唔......”翻动着书页的老板口中念念有词,看到徐生手上捧着一大坨灰脸色瞬间变得十分精彩,直到看见那书散落在地上的残页上的字才最终放心并宽慰道:

    “生活就这样,总是真假参半......那本书烧了就烧了,本来就是连工业垃圾都不如的东西别太放心上。钱的话就不用赔了,正好新到了几箱东方的全彩同人本,有时间的话帮我整理一下就算是......”

    未闭合的门外一个身影掠过,徐生一眼便认出了那背景,还未想好解释的词汇,身体便已如离弦之矢般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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