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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把经书捡起来!

    峰顶高耸,直入云间。

    居于峰上,可见脚下云卷云舒,翻腾不休。

    白日里阳光洒下,云层折叠,整个峰顶崖间,全然一片金色。

    这也是金顶峰名称的由来。

    而实际上除开这入目满眼的神圣金色,这在世人眼中神秘莫测的金顶峰其实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既不能修行突飞猛进,也不能让人一夕悟道。

    唯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眼前的少年道人居住在这里。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不外如是。

    看着少年道人顺手丢在自己面前的那枚黑子,老道匍匐在地的身形微颤,面露不解。

    正胡思乱想着,老道嚅嗫下嘴唇,刚要回答。

    “滚吧,没事不要来打扰我。”

    有些惴惴不安站在他身后的老道,自然一时间答不上来。

    弈之一道,黑白棋子,分别对应阴阳两道。

    可是对于这方天地而言,他们也只不过宛如蚍蜉一般。

    “你说,要是这都不算是不朽,什么才算?”

    再说一世皇朝又如何?

    可祖师依旧没有给他机会,不知何时换上的一袭黑色雍容道袍,袍袖一挥。

    那一日,祖师时而神色希冀,时而扼腕叹息。

    ‘黑,为贵色?’

    老道默然。

    而就在老道正琢磨祖师这话意思的时候,少年道人已经摆手道。

    说着,少年道人霍然转身,目光看向老道。

    老道看着祖师那双宛如童子的清澈眼眸,此刻闪烁的癫狂,莫名生出一抹畏惧。

    虽然此刻的他看不到祖师的神色变化,可从这份隐隐高昂的语调中,他竟听出了几分类似狂热的情绪。

    “有的!”

    白子为阳,乾也。

    老道打了稽首赶忙起身,顺势还恭恭敬敬地捡起地上那枚黑子奉于自家祖师身前。

    没准儿这片天地也会迎来终结。

    隐约间,他甚至从中看到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紧张与惶恐。

    “行了,起来吧。”

    仿佛要做什么想做又太敢去做的事情一般。

    所以自古以来皆以白子为尊。

    等到时光流转,岁月尽头。

    要是他没有记错,自从去岁年末,三尊七境真仙身死,他前来问询‘是否大劫将至’时,就觉察到祖师的异样了。

    “有些存在……就算天地腐朽、宇宙枯寂,也会循着废墟与灰烬,重新归来?”

    “你说这世上当真会有不朽之物存在么?”

    要说【不朽】,或许没有吧。

    “谢祖师!”

    张嘴间,想要说什么。

    上乾而下坤。

    只可惜少年道人并未接子,而是转身站在石台上俯瞰着下方的那片翻腾云海。

    都说上三境夺天地之造化,坐享长生。

    朝生而暮死。

    黑子为阴,坤也。

    长则千载、万载,短则数十数百年,终有尽时。

    传说中那统御诸天万界的上古神廷,又如何?

    时至如今,除了古籍中记载的残缺片段,谁又曾真正见过那段辉煌?

    老道有时在想,甚至就连他们脚下的这片天地,也谈不上不朽。

    可这时,身前的少年道人声音竟隐约拔高了几分。

    少年道人声音突兀,这话问得也突兀。

    可如今在祖师口中,却是变了一个说法。

    老道闻言,神色错愕。

    今日也一样。

    祖师与他说的不多,可就算是这为数不多的几句话,都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莫不是大限将至?’

    老道心中闪过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而后瞬间掐灭。

    ‘罪过……罪过……’

    心中告饶一声,老道赶忙躬身退下。

    只是被这一打岔,直到下了金顶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将那枚黑子直接带了下来。

    看着落于掌间的那枚墨玉黑子,老道眉头蹙起。

    黑,是贵色?

    白子当前,如何言贵?

    这岂不是倒转乾坤?

    ‘等等……倒转乾坤?’

    几乎是一瞬间,老道眸光一亮,隐隐抓住了祖师的意思。

    可旋即便失神叹息起来。

    ‘不对……’

    改朝换代一事,他也不是没经历。

    昔年大雍太祖推翻前朝时,儒法相争,道、佛两家也有亲自下场。

    可当时祖师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从未这般失态过。

    想到这里,作为白玉京当代掌教的老道,不禁再次叹息一声,头大如鼓。

    直到有人走上近前,小声道。

    “掌教,祖师可有安排?”

    老道摇头。

    见来人欲言又止的样子,老道无奈道。

    “幽州那边先不要节外生枝,看看再说。”

    至于说……看什么?

    自然是看看儒、释两家什么反应。

    虽然祖师没有给他们一个明确的回复,但有句话却是不会错。

    凡是敌人想做的,我们只要能坏了他们的事情,就是胜利。

    来人闻言,顿时恍然。

    赶忙安排人将目光牢牢盯向了儒、释两家。

    而实际上,与道门那位祖师打机锋、猜谜语不同。

    此刻的大禅寺,就要直白上许多。

    大雄宝殿之上。

    一阵舌灿莲花的讲经过后,一众阿罗汉敬问高居莲座之上的三藏禅师。

    “敢问禅师,幽州变故如何处置?”

    三藏禅师闻言,悄悄打了個酒嗝,随后想也不想道。

    “那是一个坑,不要跳。”

    一众阿罗汉闻言,蹙眉间欲言又止。

    三藏禅师法眼观天,哪能不知道他们想在什么?

    大抵无非是打着要么清除异己,要么收下当狗的主意。

    前者斩妖伏魔,功德无量。

    后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套流程早就熟透了,自然习惯性地想要依葫芦画瓢。

    三藏禅师本来懒得去管他们的死活,可想到自己以后的清静,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

    “大劫将至,若想成为劫灰,尔等但可自便。”

    话音一落。

    在场一众心思浮动的阿罗汉,顿时被吓住了。

    一个个赶忙作礼佛状。

    “南无释迦!谨遵禅师法旨!”

    三藏禅师见状,神色依旧神圣、慈悲,可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不耐。

    这满殿阿罗汉在他看来,大多都是庸蠹蠢物。

    能入眼的几无一人。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

    所以在念头闪过之后,三藏禅师便将目光望向了大殿角落里的那道高大身影。

    老实说,相较于一个僧人,此獠更似一尊纠纠武夫。

    所谓佛法,大概就是他那一身拳法。

    可偏偏三藏禅师却很看重他。

    因为三藏禅师感觉这厮跟高坐莲台前的自己很像。

    ‘想当初……贫僧也略通一些拳脚……’

    粗粗回忆了一番往昔,三藏禅师忽然道了一声。

    “法海,我欲让你北上草原一趟,你意下如何?”

    雄浑的佛音,于大殿之上回响。

    引得一众阿罗汉神色讶异地望向大殿角落。

    被骤然点名的法海面上闪过一抹错愕,而后很快归于平静,顶着一道道目光迈步走上殿中正道。

    一面躬身行礼,一面应道。

    “敢问禅师,可有归期?”

    不问去路,只问归期。

    可三藏禅师却是眸光一亮,看向这厮的眼神越发欣赏。

    是个佛法精深的。

    确实比身边庸才蠢货强多了。

    所以三藏禅师并没有隐瞒,直言道。

    “归期不定。”

    最起码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

    果然这话出口,法海垂眼沉默。

    而他这份沉默,顿时引起了在场一众阿罗汉的不满。

    “法海!禅师当面,法旨之下,你闭口不言,莫不是不敬禅师?”

    “是啊!区区北行草原,往来也不过瞬息之间,你竟然也推三阻四,我看你这么多年的佛法是白修了!”

    说着,有人直接对三藏禅师道。

    “禅师!既然法海不愿,小僧愿为禅师代行?”

    大雄宝殿之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聒噪不堪。

    所谓礼佛修行的那颗清静心,确实半点也看不出。

    三藏禅师真想跟这些混账论上一番拳脚,然后让他们‘把经书捡起来!把经书捡起来!’

    可看着法海那副依旧平静的神色,三藏禅师心中那份戾气,也渐渐淡去。

    “若是不愿,无需勉强。”

    事关重大,要是勉强为之,回头生出祸事,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

    而听着三藏禅师温和的语调,法海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回禅师,小僧愿往。”

    三藏禅师闻言,笑问。

    “此行虽无大凶险,但麻烦颇多,当真无悔?”

    法海明白,既然自己已经答应了,禅师这么问,其实也不过是替坚定‘道心’而已。

    ‘看来……确实应该是‘麻烦’颇多……’

    法海心中叹息,面上正色且坚定道。

    “法海无悔。”

    一声无悔,三藏禅师这才含笑点头。

    “伱且附耳听来。”

    话音一落。

    余下的声音,转而便在法海神魂中回荡。

    可只听了一句,法海便睁大了双眼,头皮发麻。

    ‘圣山问道?’

    要是他没记错,圣山那老不死是九境绝巅的存在吧?

    以他区区七境修为,与他问道?

    问死还差不多!

    ‘禅师缘何害我!’

    法海心中哭唧唧,面上自然也是一副苦相。

    引得身边一众原本想要取而代之的‘同僚’,瞬间偃旗息鼓。

    三藏禅师闻言,赶忙安慰道。

    “放心,那老货怂如……一生谨慎,必不敢真个动你。”

    考虑到某人到底是王族出身,些许体面还是要给的。

    三藏禅师吞了半截话头,努力说得婉转。

    法海心思也是灵巧,顿时放下心来,静静听着三藏禅师接下来的交代。

    等到全部听完之后,这才面色古怪地看着高居莲座之上的三藏禅师。

    不知怎的,从这一刻起,他总感觉那莲座周围金色的无尽佛光,瞬间晦暗了几分。

    ‘这就是光明之下的下三滥么?’

    法海有些不耻。

    可又不敢说什么。

    只能一边在心中无奈摇头,一边向三藏禅师躬身领命道。

    “法海,遵法旨。”

    三藏禅师一双法眼看透人心,法海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他却也没有恼怒,笑容依旧慈悲且神圣。

    “临行前,我予你一物,你当用则用。”

    没说什么时候用,只说当用则用。

    法海心中疑惑。

    而这时,一阵耀眼金光,已经从莲台高处落下。

    宝殿之上一众阿罗汉定睛看去,随即惊呼出声。

    入目之下,只见一只蜕下的金色蝉壳,正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法海掌间。

    而众所周知,禅师入道前,有一法名,名为‘金蝉子’。

    见三藏禅师连这等珍贵之物,都交给了法海,众人心中越发艳羡,可却无一人再敢吱声。

    只默默看着法海手握金蝉遗蜕,大步退出大雄宝殿。

    一阵寂静间,三藏禅师看着法海出了大殿便向北而去的背影,面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三大圣地。

    道门金顶峰那牛鼻子,在斩三尸后,整日神神叨叨。

    可终究还是有迹可循。

    唯独儒家无崖山那个整日叫嚷着‘天不生我董仲尼’的老疯子,他是真的看不透。

    每每总感觉他什么都做了。

    可偏偏明面上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就像他门下赵氏与辽东公孙一族结为姻亲,当初他就没看透。

    直到如今图穷匕见,才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老实说,这种智商不如人、被处处压制的感觉,当真是不好受。

    这一点就算是三藏禅师离所谓的成佛,只有一步之遥,每每思之,也忍不住心生火气。

    正如此刻,三藏禅师看着北方草原上的那座所谓圣山,嘴角顿时咧起一抹嘲讽。

    区区一个昔日丧家之犬,也敢在他们面前提前落子,虎口夺食。

    呵,什么东西!

    这次他让法海北上,明摆着就是要摘桃子、强抢。

    他倒要看看那老货敢不敢拒绝!

    心中遍生的戾气,甚至隐约将身边的神圣佛光都扭曲了几分。

    隐约觉察到不对劲的一众阿罗汉,抬眼望向那座巨大莲台,神色闪过一抹惊悚。

    而这满殿的神色变化,终于让三藏禅师收敛了心神。

    悲天悯人的慈悲一笑间,三藏禅师和声道。

    “都看着贫僧做什么?”

    “接着诵经,接着……”

    说完,手中念头微动,一如此时三藏禅师那颗如玉禅心中,悄然生出的杂念。

    ‘唔——这满殿阿罗汉未免太单调了些……’

    ‘回头当添上些女菩萨!’

    ……

    人心躁动,劫难便生。

    又或者说劫难一生,人心便变了。

    神、佛亦然。

    有时候确实很难说清,这二者谁是因,谁是果。

    又或者这二者,皆是因,也皆是果。

    就好比此次韩绍登仙、又斩仙,其实这事与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毫无关系。

    可偏偏就是这实际上关系不大的事情,一朝传出。

    这天下无论明面上,还是私底下皆是震动不已。

    私底下的暗潮涌动,就先不说了。

    单说这明面上的神都镐京。

    当李赫一觉醒来,尚未来得及洗漱,便见令狐安风风火火地直接冲了进来。

    李赫心中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变故。

    刚想转身回密室销毁那些机要密件,却见平素一贯冷静自矜的令狐安满脸振奋、外加狂喜地问道。

    “敢问李君,侯爷是否于日前破境登仙?”

    李赫闻言,顿时懵了。

    破境登仙?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怎么不知道?

    而更让他发懵的是,等他出门上街,这才发现侯爷破境登仙这事,整个神都所有人都知道了。

    一时间,人人皆诵冠军侯甲子登仙第一人之名!

    这叫什么?

    一朝成名天下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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