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当若男再睁开眼时,明亮而温暖的光线趴在窗上偷窥闺房。后院屋顶的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蓬松柔软暖和。枯瘦的槐树上不时抖落下偏偏雪花。抬起头,她看到爸爸妈妈正在堆雪人。

    “老顽童吧,还堆雪人。。。”若男一手端着冒热气杯子,一手拿着挤满牙膏的牙刷。“鼻子都歪了。。。”

    “看吧,我就说得根胡萝卜。。。”说着,若男的母亲杨柳走向厨房,二器紧随其后。

    “发现没有,你女儿笑了。。。”二器小声说道,“看来雪人没白堆。。。”

    “哪笑了?是你老花眼了吧。。。”

    “真的笑了。。。你们谈什么了吗?饭是不是凉了,热一热。不是让你多炒几个菜吗?女儿不喜欢吃鸡蛋,你又不是不知道。。。”

    杨氏白了丈夫一眼,“我坐月子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关心的。”

    若男刷完牙,看着雪人,不由抱了抱。然后为雪人补上美貌,嘴巴。最后将牙刷塞进雪人嘴里,又取来红围巾系在雪人脖间,临走时还哈口气,弹了弹雪人额头。等到二器取来胡萝卜看到可爱的雪人,竟想到抱孙子这件事。

    早饭过后,若男就出门了。二器夫妻看着若男轻快的步伐,心中的石头算是落地了。

    “若男。。。”坐在门口嗑瓜子的张桂兰看到王家千金很是开心,“长这么大了,真漂亮,这孩子。比老杨年轻时漂亮多了。。。”

    “桂兰姨你也越来越年轻了嘛,气色很好。。。”

    “是吗?有时还贴贴面膜。。。”张桂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真的年轻了?”

    “嗯嗯。。。也更有韵味了。大鹏叔真是有福,娶了您当老婆。。。”

    张桂兰乐的说不出话来,“还是若男说话中听。。。”

    临走到村口时,若男遇见了高中同学李立。她有些不敢相认,虽然李立比自己年长一岁,但看起来却像是大了十多岁,他的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嘴唇干裂,手上也冻出口子。

    “李立。我,若男。。。你这是干什么去。。。”

    “若男呀。。。”李立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上工嘛,公路上铲雪。。。你呢,工作了吗?”

    “还没。。。不过快研究生毕业了。。。”若男有些不好意思,

    “多读书挺好的,什么专业?”李立算是学习刻苦但不怎么出成绩的孩子,高考虽然靠上了大专,但家里经济状况不好,母亲又需要照顾。他就出来打工,在家附近找事做。

    “服装设计。。。”若男更加不好意思,

    “不是裁缝吧?”

    若男哈哈大笑起来,“差不多吧。。。对了,你知道那边木屋住的是什么人吗?”

    “木屋。。。没人吧。。。”李立看了看木屋,

    “可是真的有人。。。。”

    “你怎么知道?”

    “我。。。。总之我确定有人。。。”

    “不会吧。。。谁能住在里面一个月也不出来一次。”李立还是不太相信,他也听到过大伙的议论,觉得不应该有人。

    “啊?”

    “谁也没有看到有人进出。。。若男。。。。”李立欲言又止,紧握手里的铁锹。

    “怎么了?”若男笑了笑,

    “你。。没事吧。。。大家说你。。。。不要太难过。。。都会过去的。。。”

    “奥。。。”若男这才明白母亲最近为什么不爱出门。

    “都会过去的。。。”李立笑了笑,然后扛起铁锹向县道走去。

    若男站在路口,看着松树林间转动的风车觉得它神秘许多。

    “饶是绕不过去的。。。”她自言自语道,“吊桥并没有放下来。”她走到吊桥边翘起脚使劲向木屋里面看,可是什么也看不到。见四下无人,她大喊道,“喂。。。。你。。。在。。。吗?”

    无人回应。

    这时,大勇沿着处女泉的梯田爬了上来。

    “若男。。。”大勇算是人高马大,但此刻头发乱如鸡窝,胡子更是四面飘散,他将身子缩在军大衣里。“刚才是你在喊?”

    “听说你又犯事了。。。。。。”若男对他的堂哥还是很有好感的,而大勇也一直将若男当做亲妹妹。

    “我只是讨债。。。他乖乖给,我怎么会动手。他要当老赖,我就。。。”大勇挠了挠鬓角,“听说你被上海的小瘪三甩了,要不要帮你出口气。”所谓出口气,无非就是揍一顿。大勇比若男大4岁,所以当若男还在一年级时,大勇已经是四年级了。某天,若男在操场哭,被逃课的大勇看到,询问之下,原来是她的橡皮被同学扔掉了。大勇随即帮妹妹出了口气。“以后有什么事,先不要哭。眼睛会哭小的,成了眯眯眼就不好了。来找哥,哥帮你出气。”临到大勇快小学毕业,他还特意到每个班嘱咐,“王若男是我妹妹,谁要是惹到他把你们狗腿打折。。。。”即便是在村里,同龄人畏惧大勇,也不敢欺负若男。

    “切。。。”若男白了大勇一眼,“干嘛,跑上海揍人家一顿。”

    “你出路费,美国也不耽误。”大勇很认真,“小瞥三有眼无珠。。。”

    虽说大勇不知情况,但这句话却实实在在温暖了若男的心窝。似乎就是那样,而若男也以为那样,现在连旁人都说那样,想必就是那样。

    “你都30出头了,还整天吊儿郎当的。想干嘛,还学人家放高利贷。”若男像教育父亲那样教育起大勇。

    “社会上的事你不懂。。。”大勇原本一直是他们圈子的大哥,从初中到父亲王一如去世前都是如此。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原本的小弟们都发达了,只有他每况愈下渐渐被边缘化。他们也不太愿意再叫他一声大哥,甚至不愿意看到他躲着他。实在躲不过去,就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施舍一些。而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只是简单的以为这只是短暂的兄弟不和。他学人家放高利贷,结果中了圈套。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被卷跑。而他只能找当初的担保人曾经的小弟阿豪讨说法。兄弟反目,不留情面。堵了人家几次后再也找不到人了。

    “你就做吧,实在不行跟着二器做点小生意,讨个老婆,生个小勇,不也挺好吗?”若男并不清楚叔侄间的矛盾,首先是几次去派出所做担保人,交罚款,惹的二器不愉快。其次,大勇经常向二器借钱,甚至去店里蹭烟蹭酒。让二器觉得大勇很没品。最主要的是大勇不听劝,二器苦口婆心三番两次劝大勇脚踏实地本本分分做点事。“那来钱太慢,不适合我。”这是大勇一贯的说词。上次,去派出所当担保人还是在警察的劝说才勉强为之。对于这个不成器的侄子,二器觉得自己已经尽心尽力了。而大勇却认为二叔是个不重感情的势利眼。

    “若男。。。”大勇笑了笑,“社会上的事你不懂。。。”

    “你知道那里有住人吗?”

    “那里。。。不知道。。。谁住那里干嘛?守灵吗?”

    片刻后,大勇踉踉跄跄向家里走去,若男则顺着梯田间的小路去了处女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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